阮阮尴尬的笑笑,“不吃豆花,你想吃什么?”

霍朗重重的坐进她对面的沙发里,抱着肩膀,两臂惊艳的纹身交错在一起,长腿架在茶几,放松的向后靠去,看起来有些懒散,“绮云四季的自助餐。”

绮云四季是一家全城最高档的酒店之一,坐落在绮云山下,充满异域风情的西班牙建筑风格与山顶的别墅群想呼应,在一群高矮不一的水泥建筑里别树一帜,霍霆曾带她去过几次,味道很好,但是价格不菲,要一千二百八一位,现在的巫阮阮可承担不起。

她微笑着打趣,“这个月不行,我工资都快花完了,要吃那么高档的地方你得容我攒半年钱,咱们先吃点家常的吧。”

他勾过来一个抱枕,压在手肘下面,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极舒服的姿势,“你穿的衣服可没你说的话寒酸。”

巫阮阮实在是饿,拿起桌上一块糖果,撕开包装含进嘴里,脸颊鼓出一小块,非常认真的笑着解释,“今非昔比,我现在要攒奶粉钱,攒学费,还要给我女儿攒嫁妆,我要是能在职场翻云覆雨还好,万一我没那个本事,也不能太亏待我家宝贝啊,所以该省的还是要省的,这叫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霍朗的眉心轻蹙,看起来有些疲惫,很自然的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长睫毛匍匐在眼睑,在光下投出一块深色的阴影,他的声音已经带着轻微的鼻音,“小孩没有抚养费吗?”

抚养费。

这三个字,对于巫阮阮来说,是何其难听,

她不顾一切追逐着霍霆的爱情,签下了不平等的婚姻条约,只因为她曾深深的相信,她这辈子只会牵着霍霆一个人的手走进婚姻,她曾那么真的幸福过,比坚信这个世界离不开太阳、花草离不开水与土壤,而更加相信她与霍霆不会走出那座殿堂。

可是,所谓的我们天长地久,我们牵手白头,不过是好梦一场。

这世上,不所有的女子都会把抚养费作为已逝婚姻的安慰。

巫阮阮将嘴里的水果糖咬碎,发出嘎嘣的声响,睫毛微微下垂,“我自己能养。”

他闭着眼睛,轻哼出声,“嗯,是饿不死,孩子是你前夫的吗?”

巫阮阮被他问的一怔,笑笑,“当然是啦。”

“那就该他养。”

“这事说起来就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长,你不会有耐心听的,孩子是我自己要生,他也有他的难处。”

霍朗微微睁开眼睛,目光闪烁,盯着茶几上的杂志一角,大着肚子被人一脚踹开的女人,还想着前夫的难处,不是太傻,就是特别傻。

巫阮阮吃完第四颗糖的时候,轻轻叫了他一声,“霍总,你还要不要吃饭了?我快饿死了。”她倾身看过去,霍朗已经睡着了,呼吸很沉。

巫阮阮推了他一把,“霍总,去你的休息室去睡吧,这会着凉。”

霍朗闭着眼睛嘟囔一句什么她没听清,大概不是好话,不是滚开就是死开。他顺着阮阮那一推,横倒在沙发上,修长的大腿从茶几上抽回,扔在宽大的沙发里,枕着怀里的抱枕,微微弓起身体。

她环顾四周,没有什么能给他盖身体的东西,便想打开他休息是门,进去取被子出来。她拧了拧门把手,居然是锁着的。

办公桌上的几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并没有休息室的钥匙,她觉得肯能在他的身上,她在车里见过霍朗的黑色钥匙包,黑色的小羊皮,看起来非常柔软,没有任何的名牌LOGO。

巫阮阮弯腰在霍朗的身边,“霍总,我拿一下钥匙。”

霍朗似乎听到了,呼吸的节奏发生细微的变化,但是没有回答。巫阮阮伸手在他露出来的西裤口袋上摸了两下,钥匙包没有摸到,却很清晰的隔着一层里布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这是发烧了。

霍朗睡的毫无防备,感觉到有人搬弄他的身体,就顺势平躺下来,巫阮阮又在他另一个口袋里摸了一把,是有钥匙,但是他的西裤的剪裁非常修身立体,布料也没什么弹性,他的睡姿也不算太完美,有些拧巴,巫阮阮只好撑着口袋边缘,把手伸了进去。

霍朗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就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下其手,他半眯着眼清醒过来,就看到巫阮阮弯着腰在自己的身前,手掌伸在他的口袋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低哑慵懒,“你就是摸,也得找准了地方,摸大腿有意思吗?”

巫阮阮抓住钥匙包猛的抽回收,红着脸看他,“我摸摸摸,我我…”

“童晏维附体了你。”

她拿着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拿钥匙!开休息是的门。”

“狡辩。”他冷哼一声,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巫阮阮无奈极了,但是又不好缠着他解释,只好默不作声的拿着钥匙打开休息室的门,被她弄脏的床品已经换过,一床的干净整洁,她抱起被子走到沙发旁边,给他盖了个严实,将空调温度调到28度,拿着自己的钱包,系上大衣的牛角扣,走出大厦。

雨已停,空气湿冷,连空气都变得干净清晰。

马路上依然有时尚的妙龄女子穿着丝袜裸露着脖颈,阮阮不禁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扣上大衣的帽子,帽檐上的一圈灰色毛领扣在额头,痒痒的,却和暖和。

公司附近的餐馆多是连锁快餐或者高档西餐,她穿过一个大十字路口,找到一家生意很红火的私房菜,味道很好,价格也不贵,她熟练翻看菜单,“老板,要一份芥蓝牛肉,一份上汤豆苗,两份米饭,用环保盒装哦。”

老板娘飞快的下单,龙飞凤舞的字体让巫阮阮想到了医生的手写病例。

付好钱后,她没有在餐馆里等,而是出门左转找到了一家联合药房,买了一盒退烧药,揣进大衣口袋。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一对弯着手臂的情侣不小心在身后撞了她一下,年轻模样,穿着十分朴素,甚至有些寒酸,女孩被男孩搂在怀里,相依偎着取暖,两人看到撞了孕妇,连连回身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

巫阮阮微笑着一摆手,“没事,撞一下而已。”

她拉开小餐馆的大门,准备去取餐,就听到身后一个学生说,“姐姐,你钱包被偷啦!”

巫阮阮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口袋,不由一怔,钱包还真是不见了!她侧过脸去看那对情侣离开的方向,早已看不见了人影,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口袋,幸好只是零钱包,有三两百块的零钱,证件和银行卡都不在里面。

巫阮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霍朗还在睡着,她的手掌还带着微凉的寒气,试探着霍朗额头的温度,惊人的滚烫。

霍朗在焦灼的梦中触到舒缓的凉意,贪婪的夹着她的手掌在颈间轻轻摩挲起来,巫阮阮身体一僵,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不悦的皱起眉头,嘴里梦呓着听不清的话。

“霍总?”阮阮轻声叫他,霍朗仿若未闻,翻身面对她,呼吸依旧陈旧规律。

巫阮阮缓缓跪下来,安静的打量着他俊朗的容颜。

他走了,另一他来了,这多荒唐。

高蜓的眉骨,英挺的鼻,刚毅的轮廓,单薄而上翘的嘴角,卷曲的睫毛铺在深深的眼窝里,曾经无数次,她就这样在霍霆睡着的夜里,黎明,像偷入仙境的凡间女子窥视着这样的美好。

巫阮阮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触摸着他的睫毛,只指腹上来回的刷着,痒痒的。

霍朗只觉得一只扇不走的飞蛾一直一直不顾死活的扑在他的脸上,他皱着眉猛的一把抓住,倏地睁开眼睛,迷茫和不解对峙上阮阮的惊慌和窘迫。

他松开阮阮的手,疲倦的闭上眼睛揉揉眉心,鼻音浓重,声音也缺水似的干哑,“几点了?”

巫阮阮抬头看想办公桌上的透明电子钟,“九点半,我买了外卖和退烧药,你烧的很厉害,先吃饭然后吃药,喝一大杯热水,去休息室睡或者回家。”

发烧引起关节微微酸痛,霍朗无力的支撑着身体准备坐起来,巫阮阮想去给他倒杯热水,一时间忘记自己已经跪的太久了,起身的瞬间膝盖处一阵酸麻,直直的扑在沙发上。

霍朗原本困倦的视线还没适应眼前的环境,就毫无征兆的被巫阮阮脸对脸的兜头砸了下来,他闷哼一声,身体被押回沙发,人也彻底清醒。

巫阮阮捧着肚子慌张的起身,酸麻感却更加肆意的蔓延到整条腿,为了避免再一次发生尴尬,她只好向后仰着身体,霍朗猛的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架住,拉回自己的身边,眉角突突直跳,臭脾气顿时滚滚而来,“但凡你有点智商也该知道我比你身后的茶几软一点。”

他松开巫阮阮,旁若无人掀开被子坐起来,露出完美的胸肌腹肌,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拿到眼前一看,指尖上竟沾染上了血迹,眉头一拧,“段数高了,现在自己作死不够,还要和我同归于尽啊?”

巫阮阮万分尴尬,“对不起啊霍总,我腿麻了。”

随手抽了一张面纸,压在嘴角,他晃着身体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立马挡住阮阮眼前一片光线,巫阮阮的这个身高,只到霍朗的下巴,两人的距离极进,他滚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面庞周围,霍朗身上的王者气势十分的震慑人,让人不知不觉就能臣服在这个男人的魅力下,好像他天生的,理所应当的,比所有人都高贵一截。

巫阮阮以为自己挡了路,便向外挪了两步,给他让路,霍朗不动声色的看着眉眼低垂的巫阮阮。

突然眼前横过一道漂亮的纹身,巫阮阮还没来得及躲开,霍朗的手掌就牢牢的捏住了他的下巴。

两根手指掐着她的脸蛋,捏出奇怪的形状,“呲个牙给我看看。”

巫阮阮被迫抬着头,脸色羞红,嘴巴高高的嘟着,“嗯?”

“呲牙。”他面无表情的命令着,嘴角的一点血渍衬在麦色的肌肤上,完全不见妖异的美感,反倒加深了他男性的刚毅性感。

他的气场太强大,强大到让巫阮阮瞬间失去掌舵自己内心的理智,鬼使神猜的抖了抖嘴角,可是嘴巴已经被他捏变形了,所以这个抖的动作,也没真的抖起来,只是勉强让她露出两颗皓白的门牙。

霍朗的眉毛一高一低的挑着,似笑非笑,“不是龅牙妹啊…”

终于得到释放,巫阮阮拎起水杯马不停蹄的奔向了茶水间,躲在明亮的茶水间里揉着脸蛋,“生病了还这么大力气…”

霍朗这个人,其实活的并不精贵,他本身是非常习惯在那种颠沛流离,硝烟弥漫的困境生存的,并且很享受在那种环境里生存,就好生活在非洲草原的猎豹,宁可在旱季里结肠辘辘四处奔波觅食,也不愿意被人弄到动物园里好牛好羊的喂养起来。但是,如果他真被抓进了动物园,那就必须吃最好的牛,最好的羊,喝水都恨不得是肉汤。

此刻他正非常挑剔的用筷子巴拉着饭盒里的菜,“不请我吃绮云四季就算了,就算是大排档好歹你也多点俩菜,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是救你好几命的恩人,你不觉得很不道义吗?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阮阮将热水杯放到他的手边,掰开一次性筷子,就着米饭吃了一大口菜,心想这也不便宜,我钱包都被掏了,您还不当大餐吃,“我以为你发烧了会不想吃东西,买那么多,会浪费。”

他夹起一块牛肉,嚼的异常用力,表情冷漠至极,“不吃饭,哪来的力气生病?还得和你这个随时随地防范你这个女流氓和我动手动脚。”

很奇怪的是,巫阮阮对霍朗这种有事没事就要呛她两句的行事风格并不反感,也不觉得他说的话过分难听,反倒很好笑,也许是因为他的容貌让她忍不住做出谦让,也许是她已经有一个毒舌闺蜜,她的脸皮已经被童瞳锻炼成铁壁铜墙,“我不是女流氓,你见过大肚子的女流氓吗?”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泰然自若,“见过。”

阮阮不相信,笑问,“在哪?”

霍朗放下水杯,定定的看着她,“在我眼睛里。”

她咬住筷子,眨了眨眼,“噢,霍总你眼睛好小,我看不到。”

他勾了勾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听说你们韩总监的助理辞职了,不如我给你调个岗。”

巫阮阮果断摇头,信誓旦旦的表达道,“我刚才看错了,霍总你不小,你很大,特别大。”

霍朗从她筷子下面夺走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好像品尝上等牛排一样,“噢?哪里大?”

“哪里都大!浓眉大眼,英俊潇洒,形象伟岸,体魄强壮,品格高尚,公正廉明,从不以公报私,霍总肚里能撑船!”为了强调自己编造故事的真实性以及霍总真的非常英明神武,她眼睛睁的老大,向他伸出赞许的大拇指。

“说的好,前四项基本正确,后四项纯属你做梦

54:还是你想试一试我到底有多能折腾

巫阮阮继续咬筷子,扑闪扑闪的眨着眼睛,“霍总,我真不想去给韩总当助理,我会死的比黄继光董存瑞还壮烈的…”

霍朗轻轻挑眉,“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

“职场潜规则。”他理所当然的回答,语气淡淡然。

巫阮阮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失笑道,“我还是攒钱请你吃绮云四季吧,这样算表现好了吧?”

霍朗“啪”的扔下筷子,端着水杯靠进沙发里,大腿霸气的岔开,一副要和黑社会谈判的模样,“我自己吃不起绮云四季吗?”

“怎么会,您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巫助理。”1cs8R。

巫阮阮利索的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药盒非常投入的给他念道,“适用于缓解普通感冒或流行性感冒引起的发热,头痛,四肢酸痛,打喷嚏,流鼻涕,鼻塞,咽痛等症状。口服,成人一次1粒,一日2。

注意事项,前列腺肥大,青光眼,肝肾功能不全,精神病史或癫痫病史患者慎重。”

她一本正经的看着霍朗,“霍总,这些毛病您都没有的吧?”

霍朗忽然勾着唇角冷笑一声,巫阮阮也笑了笑,取出一粒药递给他,“吃药吧霍总,不管怎么说,你生病都是因为我,我很抱歉,不过,你看着挺结实,怎么这么不抗折腾呢?”

霍朗从她手中接过胶囊,直接扔进嘴里,喝了一大口热水,然后将喝空的纸杯捏扁,随手扔进身后的纸篓,“你怎么知道我不抗折腾,你折腾过吗?还是你想试一试我到底有多能折腾。”

巫阮阮的脸刷一下红透,“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巫阮阮端起饭盒塞了一大口米饭,示意我现在说不了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朗看了她半饷,转身夹着抱枕又在沙发上躺下来,他的身体一向不错,三十年来头疼脑热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感冒发烧,也是吃上药睡一觉就好,这个特能曾让每次一感冒就足足咳上一个月的沈茂羡慕不已。

他修长的身体占据了整个沙发,巫阮阮在他的对面安静吃完饭,整理干净。

霍朗闭上眼睛,室内柔和的灯光将他长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扇形的光影,他生病的时候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睡觉,只要不是绝症,他都能一觉而愈。

巫阮阮收拾好茶几,伸手摸了摸被他搭在椅背上的卫衣,干的差不多,拿下来翻了个面,卫衣的口袋里突然掉出一个黑色钱夹,敞开在深色短毛地毯上,与他的钥匙包质感相同,但这个似乎用了更久,边角的皮料磨损严重。

透明的磨砂夹层里,有一张女人的照片。确切的说,是两个女人的照片。阮阮弯腰捡起来,被照片里的两个人感染的嘴角也开始上扬。

秋末的长椅上,坐着短发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玫瑰粉色的运动服,眉开眼笑,站在她身后的年轻女孩,格外漂亮,一身迷彩军装,臂下夹着一架长镜头相机,乌发马尾,皮肤略黑,双眼十分灵动,整齐洁白的牙齿令她的笑容在阳光下过分明媚,最迷人的是,她向镜头行了一个标致的军礼,英姿飒爽。

也许刚刚与霍朗通电话的女人,就是她。巫阮阮不敢妄下断论这个女人与霍朗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不管什么关系,至少是与自己无关的。

她将钱夹塞回了卫衣口袋,看了看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霍朗,摊开自己的画册,打算画完明天要提交的方案稿。

其实她这是投机取巧,她有些后悔在办公室里逞强。韩总所指的20个方案当然是完整的电子稿,但是两天时间,她肯定出不来完整的20份电子稿,于是只能改成手绘,反正KUTA不会看到她的方案,稿子最终都会被韩总毙掉,最糟糕的后果就是在早会上被她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批斗一番。

她已经做好了,明天肯定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入夜的沿江路灯红酒绿,光怪陆离,江面暗光涌动,远处的大桥,气势磅礴横跨江面,高耸的钢筋建筑在雨后的薄雾下仿佛没入无尽云端。

绿荫蔽障,路灯鹅黄,灯影交错的笔直大陆被形形色色的行人车辆装点。

外墙颇具历史感而装修富丽堂皇的奢侈品店,昂贵奢华的高级酒店,别具匠心神玄目眩的夜总会酒吧,几乎占满了整条路上的门店。

在这里,霍霆那辆法拉利458的呼啸尾音,丝毫不显突兀,这里的行人,这里的客人,对夜晚穿梭在沿江路上的豪车已经司空见惯。

晚上和于家的人一起用餐,味如嚼蜡。

于笑的心情似乎不错,因为霍霆能和她父亲一起坐下来吃吃饭聊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霍霆显然不是为了让她的心情好才和于长星那个老狐狸坐在一张餐桌上,是霍老太太已经抱着呢呢到了地方,才通知他,全然是不得已。

虽说不情愿,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顾及,不能说是恭敬,但至少是客气的送走于长星。他让司机把奔驰开过来,亲了亲霍燕呢的额头,把她递给霍老太太,将两人送上车。

转身看着还愣在一边的于笑,“你是要上车和我妈一起回绮云还是打个的士追你爸去?”

“我坐你车回去。”

“我不回去。”他凉凉的回答,晚风扬起他的几缕发丝,神情落寞。

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半包烟,背风点燃。

于笑知道霍霆今天晚上是不打算回家睡了,心里百般不愿,但是当着霍老太太的面上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是肚子里的这个儿子给的,也是霍老太太给的,如果单是有这么个孩子,霍霆大可以把她送出去,买一栋别墅,把人妥妥帖帖的一安置,但是中间有霍老太太这层薄面,他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几个男人会为了女人和亲妈翻脸,就算是翻脸,也只是稍微翻那么一小下,撕破脸皮的混账事,霍霆干不出来。

霍老太太在霍霆小的时候就常常逗他,以后你要有了媳妇可别忘了我这个妈,媳妇遍地都是,妈就一个。

连霍霆都忌讳的人,于笑这种专长小心思的女人怎么会不忌讳,她倒是觉得讨好霍老太太比讨好霍霆管用,而这讨好婆婆的方法,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能在她面前给她儿子脸色看。

明眸皓齿的于笑甜甜一笑,“这么晚了你去哪啊?我不放心你,我陪着你吧。”

霍霆嘲讽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离开。

于笑几步跟上来,“老公!”

霍霆顿住脚步,将手臂从她的怀里抽出来,斜目看向停在她身后的奔驰,吸了口烟,觑着眼睛看她,“我要去找孟东。”

“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孟东哥哥了。”

他好像看到了极大的笑话,吸了一大口烟,笑着喷出来,舌尖顶着左腮,滑到嘴角,淡粉色的薄唇生的令于笑都有些嫉妒,笑容乖张,语气慢条斯理,“你要是想让我和你的孟东哥哥一起上你,就跟着,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又不是只上你一个。”

于笑顿时就愣住了。

霍霆仍旧觉得这是个好笑的笑话,笑个不停,“走啊,估计你也没玩过,跟住了。”说完这句话,他径自朝着酒吧的方向走。

再回头时,身后已经没有了于笑的身影。

他在西雅图喝的烂醉,他的酒量应该没有这么差,大概是因为晚餐没吃什么东西,面对于笑和于长星,他只能保证自己不吐,不能保证还能吃饱。

眼前三番五次的闪过巫阮阮在医院里的那个背影,栗色软绵的短发服帖在脸颊,身上裹着高档的男士西装,回头望向他的一刻,那满眼浓的好像再也化不开的哀伤。

她那副淡漠寡情的样子,太让他心疼。以前的阮阮不是这样的,她很爱笑,时而灵动时而慵懒,像被爱宠坏的小猫。

霍霆太矛盾了,矛盾的想左右开弓狠抽自己两个嘴巴,他一直在等,等巫阮阮看他时的目光会变得好像从未相识那样陌生,可每每触及她那带着眷恋的瞳眸,总会被自己伤的支离破碎,然后目光一寸一寸冷清,他就会愈发的惶恐。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酒杯里的冰块,清俊苍白的面容看起来分外孤单,他用沉默和无动于衷来回应主动搭讪的男女,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杯口,好像随时等待在琴键上蹁跹起舞的钢琴家,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霍霆啊,你这个傻/逼,装情圣,装深情,就好像,就好像你***,不会疼一样!”

酒吧里昏暗缭乱的灯光让他晕的睁不开眼,勉勉强强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周围充斥着混乱叫嚣的金属舞曲,他趴在吧台上,看也不看屏幕,直接放在嘴边,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我走不动了,来接我。”他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还没告诉对方地址,于是又补充道,“西雅图。”

电话那边的孟东什么都没听清,就听见三个字:西雅图。

他转身拍了一把床上的小美人,“你先回去,今天不玩了,我去接一下我祖宗。”

孟东十万火急的赶到西雅图,连夹带架的把霍霆拖到自己的车上,本来想公主抱一下,介于霍霆的身高不太好折叠,就罢休了,不过这也热了一脑门子汗,这人喝多了的时候是死沉死沉的,看着很单薄一个人抗起来就和铅块一样。

“霍霆?”他用巴掌拍了拍他的脸,“你给我醒醒,告诉我你现在是要睡了还是要死了,我做两手准备来的。”

霍霆的胃里着了火似的难受,勉强抬起手来抹了一把脸,“死不了。”

孟东点点头,“那就直接回家了。”

孟东心想这小区保安的智商一定要高一些啊,从监控器里看,十有八九都得以为自己抗个尸体回家了。

好不容易将人弄进家门,看着客厅里站着的人还穿着自己的浴袍,孟东不由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屋子里的小男孩撇了撇嘴,大大方方的把浴袍一脱,光着身子去卧室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我就想看看你带谁回来啊,匆匆忙忙就把我撵走了,现在看到了,我走喽。”他笑嘻嘻的凑到孟东脸上亲了一口,暧昧不明的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霍霆,“东哥你怎么好这口啊,喜欢歼尸啊?我也可以扮演死人的,角色扮演什么的我最拿手了!”

孟东刚想开口调戏他两句,霍霆半睡半醒的睁开眼睛,抬手一个大耳刮子抽在小男孩的脖颈上,“滚出去。”17744453

“哎呦,脾气还不小。”男孩呲笑一声,这一巴掌也没打疼,他懒得计较,拎起自己的大衣,蹬上鞋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霍霆被扔到主卧的大床上,灌了一杯解酒茶,还呛了两口,清醒了一半。孟东刚上来,就被他一脚蹬了下去,“睡客房去!”

“这是老子的家!”孟东跪在地毯上揉着屁股朝他吼了一句,大半夜好事被搅和黄了,还要去接醉鬼,最后醉鬼还把自己蹬下床,霍霆这烦人劲儿上来真是天理难容。

霍霆倏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猩红,瞪着孟东,“这是老子给你买的!”

“老子缺你一破房子啊!老子亲哥就是开发商!谁稀罕你这破鸟窝!”

霍霆就穿着一条内库被他扔上床,觉得有点冷,随手扯过被子卷在身上,手指轻轻一挥,“不稀罕就给老子滚出去,马不停蹄的,滚。”

“你让老子滚老子就滚!到时候你他妈别求老子滚回来,对不起,老子滚远了!”

“滚滚滚。”霍霆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嘟囔着,“给老子做点吃的再滚,昨天那个意面,还有蘑菇汤。”

孟东瞪了床上的背影一眼,准备去厨房做饭,“老子上辈子挖你们家祖坟了…”

“阿东。”

“啊?”孟东回头。

“阮阮,好像有男人了…”他蜷缩着身体,含糊不清的说着。

孟东的身体僵了僵,轻咳一声,“啊,这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快了,快的我承受不了,你看我现在喝个烂醉还能好好躺在这,可是只要一见她的面,我就觉得自己快死了,我在家里,连她的照片都不敢看,看一眼,就快死了…”

孟东缓缓叹了口气,坐到床角,像揉大狗似的在霍霆脑袋上揉了揉,“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就有失,你想得到一些东西,就注定要失去一些。”

霍霆沉默了很久,久到孟东以为他睡过去了,才缓缓吐出一个字,“饿。”

上午九点四十,霍霆睡醒。他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走到浴室准备洗澡,孟东正在剃须,“头疼不?”

“嗯。”

“那别上班了。”

“上。”他叼着孟东给他准备的牙刷,从镜子里打量着看起来心情十分明媚的孟东,疑惑道,“我昨天是不是耍酒疯了。”

孟东笑笑,“没有啊,一句话都不说,特别安静,安静的躺在床上等我做饭给你,安静的吃完,安静的睡觉,呼噜都没打一个。”

他将信将疑的点头,放下牙刷,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上次和你说的黑色家电系列的企划怎么样了?”

“下班时间我只谈感情不谈工作的。”

“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快十点了。”

“算我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