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晏维低头吹了吹柠檬茶浮上来的热气,转身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没看她,应声道,“在。”

巫阮阮转身朝霍朗的办公室走去,童晏维抬起头,淡淡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霍朗已经一个星期没和巫阮阮说话了,确切的说,他忙的没有任何时间和任何人家长里短,他每天只做三样事,埋头看文件,给客户打电话,还有闭着眼睛在沙发上休息。

在电梯上遇到,巫阮阮会笑着和他打招呼,假如他听得到,会对她扯扯嘴角或者点一下头,假如他听不到,巫阮阮也不会叫第二声,只能一个人尴尬的站着。

他到设计部开会,全程未和她有视线上的交流。

在茶水间也遇到过两次,头不抬眼不睁的冲了一杯咖啡转身就走,看起来似乎不是他不想理巫阮阮,而是他不想理任何人,懒得给任何人任何非工作上的只言片语。

巫阮阮叩响他办公室的门,半天没有听到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1cst4。

霍朗穿着一身休闲便装,十分放松的靠在自己的办公椅,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巫阮阮。

巫阮阮端着手里的柠檬茶,眉眼弯弯的笑着,“霍总,喝柠檬茶吗?”

霍朗对她手里的东西提不起半点兴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有事说,没事离开。”

她笑笑,将茶杯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白色塑料口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听说你接了一个超级大的项目,恭喜你。”

“对,这个案子很大,所以你参与不了,你的资历不够,还有事吗?”他一副公事公办没事请回的表情。

虽然他没做过中国铁路的检票员。但他这辈子最大的优势仍是见的人多,各行各业,高中低档,下里巴人,阳春白雪,他看得出巫阮阮不是个有心计的女人,但也不是傻子,她能问出这句话来,霍朗已经看出了她在打什么算盘。

“霍总,那您能不能帮我调个职,我跟我们总监申请了去空间组,她没通过,可是觉得这次机会很好,如果去空间组跟着几位老师,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我还没做过商展类的项目。”

“巫阮阮,下次再来见我的时候,别把脑袋留在设计部,你哪来的勇气和自信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要求,韩总监觉得你不适合调换职位你就是不适合。”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毕竟只是你的上司,于私,我和你没有任何交集,于公,”他的目光落回自己的电脑上,“对跨级上司提出这个要求,你脑袋空的可以去泡面了。”

阮阮安静的像一个等待老师教训的小学生,稍息立正站好在他面前,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她怎么觉得“我毕竟只是你的上司”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于私的话,咱们也算朋友啊,你帮我过那么多。”朗入过惊来。

霍朗抬脸扫了她一眼,“我的人生从来不存在‘女性朋友’这四个会令我妻子误会的四个字。”

巫阮阮觉得今天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因为霍朗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明朗,但是细回想起来,霍朗的心情几乎也没怎么明朗过,他的明朗一般要体现在语言上对他人攻击的成功,也就是他成功终结一段话题的时候,面部表情才会有所松动。

他轻轻捏了捏眉心,“退一万步讲,你是一个男人,而我是你的朋友,但是我也是SI的副总,沈总不在,我是一个主持大局的人,主持大局的人就要从大局出发,我在操手一盘盛宴,不可能因为你一个可有可无的萝卜花而打乱我主菜的摆放。”

阮阮柔柔的一笑,“您说的对,是我太欠考虑了。”

SI接的项目是一个室内面积7万平米展馆设计,这个项目的总投资高达240个亿,而展馆项目上的投资则是30个亿,其辉煌程度可想而知。

这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项目,前期效益就是那海水不可斗量,后期的话,因为这种大型展馆的展览项目非常多,而且多用于商业展览,商业展览就涉及到每一个展位的设计装修,虽然可大可小,但是不论大小,当三千个展位的商家齐聚一堂时,这种聚少成多的利益还是非常丰厚。

她巫阮阮一个平面组的小助理,怎么会异想天开的想参与到这样的大项目里,前期是绝对不会有可能,连瞻望都会找不到垫脚石,后期的单独个体项目她是有机会接触到,当然这个机会还要看韩总监的那时那刻会不会待见她一下。

“午饭时间到了,霍总您先去吃饭吧,我回去了。”她笑笑,好像不怎么在意霍朗那一番挤兑,也有可能是她被霍朗挤兑习惯了。

霍朗沉默着。

巫阮阮迈到门口的脚步停下来,侧身看他,“用我帮你念菜单吗?”

“你帮我吃了得了。”他语气淡淡然的回应。

她在市场部和童晏维一起以十分耗时耗力的方式沟通了一会,自己出去吃了个快餐。

童晏维为什么能在SI当这个总监助理一直是很多内部人感到不解的,总监助理应该是非常聪慧的一种存在,说话办事极其利索,而童晏维是个结巴,这太匪夷所思了。

其实这就是一段孽缘,在霍朗来SI之前,市场总监是一个中年离婚且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女强人,虽然样貌端正品格高尚,但是架不住一句话——岁月催人老。这个老女人非常喜欢当时在创意部打杂的童晏维,创意部也是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存在,这个部门只有六个人,包括一个总监童瞳。晏维原本是童瞳的助理,童瞳这个女人也是个厉害角色,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她的助理都是无事可做有钱可拿,为何不便宜自己弟弟,后来老女人找到她,说童晏维长得像她侄子,看起来又精又灵,不如来市场部,接触和学习的东西会更有利于他的发展。

难得有人不嫌弃,童晏维几乎是夹着包被童瞳踹出创意部的。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老女人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那颗年方三个二八还有余的心在面对晏维的如厮英俊时,竟然蠢蠢欲动起来。

在一次沉重的表白之后,童晏维惊吓至极也愤怒至极,当即本能的结巴了一句:你,你你,是不是是,他妈,妈的有毛,病。

童晏维发誓,他这句话绝对是出于潜意识和本能,这种被自己妈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告白的惊悚程度完全不亚于被一个和他爸一样年纪的老男人告白。17745706

他虽然当时说了伤人的话,可是并没有傻到会到处对人讲这不可思议的奇遇,而那个敏感的老女人忽然觉得一夜之间全公司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感情工作的双重压力最终累垮了这个一直走在革命最前沿的勇士。

童晏维看着巫阮阮消失在市场部门口的那个背影,虽然怀着孕,仍是娉婷温婉,顿时连目光都极度柔和起来,还十分情不自禁的傻笑了一声,然后一扭头,就看见了冷酷严峻的霍总,站在总监办公事的门口,一脸的寒气逼人,瞪着他,“面对一个孕妇你能笑的这么猥琐,很丢我的人。”

61:温柔成伤

童晏维那是什么样的男人,面似桃花身似风,18岁的大姑娘看见他都能滋生出无限母爱,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激发女性的圣母情怀,眯眼一笑唇边就是一个小酒窝,这酒窝和一般人的不一样,别人的,好像手指头按下去那么一块肉,晏维这个,好像铅笔扎进去个小眼儿,别致的很。

这样俊美的一个人,霍朗说他笑的猥琐,童晏维自己都不相信,他眼睛一眯,一排洁白的小牙一呲,将这个猥琐的笑容也送霍朗一个。

“霍,霍总,吃,吃饭?”

“不吃,找你谈时事政治诗词歌赋。”17746711

童晏维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霍总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说的是废话,我不吃饭我找你干什么’,手机往兜里一踹,端着柠檬茶喝了一大口,“好,好嘞。”

两人一起出了云柏大厦,就在门口遇见了原本计划是去吃饭,结果还在和大厦保安谈笑风生的巫阮阮,霍朗蹙着眉看着她,出了家的僧人也就这个亲和度了,在哪都能和人聊上,见谁都能笑的如沐春风。

巫阮阮见到霍朗笑着挥挥手,霍朗立刻把脸转向了一边。

她弯着眉眼挥手的样子,让霍朗想到了那个送她回家的夜晚,她站在漆黑的夜里,满身伤痕,还会笑着和他说再见。

三十年来,无数的人和他说过再见,很多人说了再见,就是再也没有机会相见,而阮阮的再见,是真的可以期待的再一次见面,霍总,明天见,霍总,天天见。

可是巫阮阮也说了,他毕竟只是她的上司,还是在她的家里,在另一个陌生人的面前。

“你们去哪吃饭啊,我也去。”巫阮阮笑着走过来。

今天阳光不错,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大衣,包着圆滚滚的肚子,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圆溜溜的滚到他面前,栗色的短发上跳跃着金色的柔光,柔软到让人觉得多看两眼都会看化了她。

童晏维大概觉得自己说话比较费时间,于是面对她这样的笑脸,唯有报以同样的笑容。

霍朗像一个严肃的家长,面无表情的看着身边两个小童子笑得像得了蟠桃一样。

“霍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私房菜,特别好吃,牛肉做的特别嫩滑。”她兴致勃勃的帮他介绍着。

童晏维从霍朗的另一半伸头,“霍霍,霍总今天,天,要吃吃寿司。”说完他的电话就响起来,于是走到一边去结结巴巴的接电话。1csJh。

巫阮阮点点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回转寿司,特别好吃,三文鱼特别新鲜。”

霍朗突然顿住脚步,眉头轻挑,斜睨着她,“在你眼里,除了苍蝇吃的那个东西,剩下的你都觉得特别好吃吧?”

巫阮阮笑米米的转头看他,转身倒着走了几步,“你不要这么说啊,苍蝇吃的东西,苍蝇自己也很喜欢,那也是特别好吃的,不同点人有不同的品味,不同的物种也是,对吧,就像我们做设计,往往设计师觉得完美无缺了,也很有可能被客户批斗的一无是处,但我们不能否定设计的本身啊。”

他缓缓的跟着,两人一正一反的走在人行道上,“所以你现在用你强大的论据来和我论证苍蝇吃的那个东西的美味性,是吗?”

巫阮阮一怔,自己是怎么不知不觉被他引到这个话题上的,她笑笑,“不是啊,这不…”

她的话还未说话,就见霍朗懒懒散散的表情瞬间紧绷了起来,然后自己猛的被他拉到臂弯里,整张脸硬生生的撞在他的肩上,鼻子撞的发酸,她揉了揉鼻子,转脸看见刚刚从她身后飞驰而过的一辆电动车,后面载着两个摞起来的蓝色送餐框。

霍朗平时不抽烟,身上闻不到半点烟火的气息,只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巫阮阮瞬间脸红起来,捂着半张绯红的脸说了一声谢谢。

“又开始作死。”他淡淡的回应,又恢复到神情懒散的样子。

远处的人行道外,满目荒凉的霍霆将这一切收进了眼底,阮阮的笑容,那个拥有高大俊逸背影的陌生男人的动作。

他怀里抱着有些发烫的呢呢,穿着灰色的长毛衣,一身休闲,显然是没有去上班的样子,呢呢趴在他的肩膀,一呼一吸都带着热气,短胖的小手勾着他的脖子。

眼眶突然的发热,从来的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心酸,手指轻轻抚摸着小女儿的后脑,在她脸颊印上一个吻,“呢呢,你妈妈今天…”他强忍着哽咽,喉结来回的滚动着,停顿了片刻,哄劝说,“妈妈今天有事外出,不在公司,你乖乖吃一点东西,吃药,咱们就不打针,等你病好了,我立刻让妈妈回家来陪你。”

呢呢从他的肩膀抬起头,她还太小,根本看不懂父亲眼里这种悲沧的情绪,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不守信用的父亲失信与她而已。

小呢呢两边的嘴角像挂上了千斤重的大石头,重重的向下垂着,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张着嘴巴无声的埋怨着:爸爸你是个骗子,说好看到妈妈我就吃苦苦的药。

霍霆吸了吸鼻子,强忍自己的心酸,用手背擦掉呢呢脸上泪珠,连小小的泪珠都是烫手的,“呢呢,爸爸没骗你,我答应你只能让你远远的看妈妈,你病了,如果你到妈妈身边,会传染给妈妈,她会和肚子里的小宝宝一起病,也要吃苦苦的药,还要打针,现在只是刚好你妈妈不在,我们回去把病看好了,爸爸发誓一定让她回来看你。”

呢呢觉得这就是借口,是骗三岁小孩的借口,很不巧的她刚好就三岁,大人总是虚伪的,她极度不悦的抬起软乎乎发着烫的小手,狠狠一巴掌拍在霍霆的脸上,然后把头扎回他的肩头。

霍霆被小妮妮打中了眼睛,一只眼睛眯起来,半天才缓过来,巫阮阮已经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抱着小女儿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心里漏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黑洞。

转身的那一刻,刚好起风,他抬手将呢呢背上的帽子扣在她的小脑袋瓜上,自己的乌黑的碎发则被凉风轻轻扬起。这个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面容苍白清俊,眉眼清澈到可以看见随风而起的微波,怀里抱着娇小的女儿,明明该是一副暖人的幸福画面,看起来却那么孤单落寞。

他强逼自己心硬成铁,可每一次看到阮阮,就会让这一颗铁块变成一汪铁水,现在这汪铁水,竟然像要溢满,忍不住从他的七窍里奔流,呢呢的眼泪灌进他的领口,好像一行行的岩浆,从脖颈流到心间。

好像有一百年那么久,霍霆没有看到过阮阮笑的那么明媚,连夏日正午的日光恐怕都不及,清清浅浅的眉眼,温温婉婉的笑颜,百炼钢成绕指柔,千年冰化暖温泉。

当这种笑容赠予别人的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何为温柔成伤,何为思念似潮,何为,笑靥如刀。

回到别墅里,霍霆用电子体温计再次给她试过体温,比上午严重了,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无力的捂着眼睛。

早上于笑陪着霍老太太去打牌,要不是呢呢自己穿着睡衣裤悄悄爬进他的被窝里,还没人发现这个小家伙生了病。

阿青从厨房端来了还温着的粥,喂给呢呢,结果一把被打翻。

茶几下面的长毛羊皮地毯上倾洒了带着点点绿意的米粥,好像一块已经痊愈的烫伤疤,一眼望去是丑陋而突兀的光滑。

他将呢呢抱到自己的怀里,等阿青盛来新的蔬菜粥,再一点一点味给她,还要哄劝着,“再吃一口,你吃一口,妈妈就能多陪你一个小时,我们呢呢现在能数到几个小时,嗯?”

呢呢伸出十个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只能数到十啊?那好吧,咱们从现在开始,你吃十口,妈妈就多陪你十个小时,第一口…”

呢呢张嘴吃了这口粥,推他的手抗议:我刚才已经吃过好多了!

“刚才我没说开始,爸爸现在说开始,预备,第一口…”

呢呢撅着嘴巴看他:两个第一口了哦!

绮云山下有一家儿童医院,吃过饭,霍霆开车带着呢呢去打针,注射室里一片狼哭鬼嚎,叫的他心里一阵发紧,呢呢还没打针,就已经怕的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说:爸爸,我乖乖吃饭,乖乖吃苦苦的药,能不打针吗?晏似出眯岁。

霍霆摸了摸她潮红的小脸,蹙眉笑笑,“你不赶快好病,怎么看妈妈?”

小呢呢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那你能让妈妈来陪我打针吗?

他亲了小丫头饱满的额头一口,揉揉她的软发,“这里是医院啊呢呢,妈妈怀着宝宝不能来,她来这里会生病,她生了病就不能再见你了。”

霍霆抱着她找医生,询问能不能不打针,医生量了体温又简单的看了看,说最好还是打针,万一夜里烧出肺炎就不是小事情。

呢呢死活也不肯配合护士,来人就踢打,实在不行就上嘴,他坐在床边手忙脚乱的按着人,针刚进肉皮,呢呢猛的向上一窜,就滚了针,又扎了第二针,呢呢嘴巴长的老大,都能看见嗓子眼儿,眼泪金豆子似的簌簌落个不停,别人家的孩子还能叫两声,他的呢呢只能这么干巴巴的哭,张大着嘴巴无声的喊着,妈妈,爸爸。

霍霆难受的不停吞咽口水,吸鼻子,川字刻进眉心,薄唇紧紧抿着,唇色发紫唇线发白,要是在他身上扎一百个针眼能不让孩子遭这样罪,他能眼都不眨一下就认了,他轻柔的安抚,“呢呢,我让妈妈马上就来,你乖一点。”

62: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谎言。

我们的人生就是一个谎言接踵另一个谎言,活在谎话里太久,就会情不自禁的忘记真相了。

霍霆要给呢呢编造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这个谎言就是:妈妈一直在来看你的路上。

之于霍霆而言,巫阮阮和小燕呢,就是一种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的存在,只是他似乎对呢呢更残忍更残酷。

除了一个妈妈,他真心为她倾其所有。

而在霍老太太和于笑看来,霍霆一个月只让她们母女见一面,不过是怕呢呢对巫阮阮的感情深于他,而事实上呢,霍霆压根就不想巫阮阮和霍燕呢有任何感情。

呢呢哭的累了就要睡觉,结果为了霍霆那句“妈妈马上就来”硬撑着不闭眼睛,眼皮几次合上又睁开,她朝霍霆勾着小手,霍霆半依靠在病床的床头搂着她,闻到爸爸身上熟悉安稳的味道,不出半分钟,霍燕呢就呼哈的在他怀里睡过去。

霍霆用手去握住输液管的近端,让流进她身体里的药液没那么凉,伸手去探了探她肉肉的小手臂,已经没有开始输液时药液带来的凉意。

一觉醒来,等待小燕呢的又是谎言,她问妈妈呢?

霍霆说,已经走了。

幼小的呢呢,还真的就以为她的妈妈在睡梦里来看过她,吻过她软软的发。

直到晚餐时间,霍老太太才被于笑挽着手姗姗而归,进了门,皮草披肩一脱,立马走上来抱呢呢,“哎呦小宝贝,给奶奶看看,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啊?这小脸皱吧的跟小土豆皮似的,蜡黄。”

“发烧了,刚退下来点。”霍霆将手上的披萨撕成小块,喂进呢呢的嘴里。

霍老太太紧忙用脸去贴呢呢的额头,“是有点热。”

于笑也伸手过来摸呢呢的额头,“发烧了?”

霍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心思答她,继续给呢呢喂着饭。

霍老太太拍拍于笑的手臂,满眼诚心向佛的高度慈悲,圆脸圆眼睛,一脸的福气相,“哎呦笑笑,你就别跟着参合了,再给你传染上,孕妇感冒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去给妈煮那个西米露,今天不要红豆了,给霍霆吃点。”她转头看向正在摆碗筷的阿青,“阿青你学学啊,厨房里又刀又叉的,她一个孕妇老进进出出的也不好。”

言踵相造忘。于笑真是个会讨好人的姑娘,一听霍老太太的话,马上在她肩膀上用按摩的手法捏了两下,“不用阿青,我就天天给您做呗,又不费事,我嫁进霍家不就是为了照顾您和霍霆吗,这吃的东西,一人做一个味道,我就是教了阿青怎么做,她也是依葫芦画瓢,做的味道也不和我一样。”

霍霆扯动嘴角,无声的冷笑一下。

呢呢吃饱后,缠着霍霆陪她拼了一会图,生了病就没平时欢实,坐在地上恹恹,最后一头砸图上了。

霍霆眼明手快的给她接住,抱到小床上,盖好被子,退出房间。

一楼的餐厅里,霍老太太和于笑正吃着饭,叫他来一起,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餐桌旁边的女人们,穿上毛衣,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

临近下班时间,霍朗接到沈茂的电话,要他带上韩总监,准备一些案例,替他去见一位客户。

沈茂刚刚到马来西亚,人还没出机场就接到对方约见的信息,而且对方也是明天上午的飞机离开中国,现在他返回已经来不及。

霍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休闲装,说是饭后约上朋友去看电影还是个不错的扮相,见客户就显得不太正式。

他每天早上起来穿衣服之前,都要看看童晏维发给他的日程安排,有预约的客户,就稍微正式一些,不说西装革履至少也要大气体面,没有客户就随意一些,踩着军靴穿着修身黑牛仔和破烂毛衣骷髅项链的日子也不是没有。

见面的时间约在9点,沿江路的一家酒店。

设计部的人员零散的开始打卡下班,见到霍朗朝设计部的方向走过来,纷纷叫着霍总,几个一直对他犯花痴的小姑娘还叫他一起去唱K,霍朗礼貌的微微一笑,“你们是想找我唱K,还是想我请你们唱K。”

一群在等电梯的人哄笑起来,说,以前的总监就经常请客大家,您都来半个月了,怎么不表示表示。

霍朗十分自然的插着口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直白道,“那只能说你们很不幸,这个总监比较小气。”

大家当成玩笑话一笑而过,但这却是他对自己最中肯的总结和评价,自从他在小学3年纪的时候被一个黑人小孩给强制性的借走且从未予以偿还37美金,他就发誓再也不借给任何人钱,而在他12岁的时候请同学来家里做客,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这个傻瓜家里特别有钱,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之后,他就再也没请过客。

不是他学会了薄情寡义,而是他的真情真意不想再喂给一群狼心狗肺。

他正打算敲门,韩总监就夹着包打开门风风火火的往外冲,差一点撞到霍朗身上,把他吓了一愣,“这么着急去赶火箭末班啊。”

韩总监也很诧异霍朗会来找她,紧忙附上对待领导春风般的笑容,“霍总你有事?”

“有,去和我见个客户,准备几个案例,呵玛你听过吧。”他退后几步,下了三级台阶。

“河马我知道,要准备河马?”

巫阮阮拿着两张刚刚彩印出来的效果图,路过两人的身边,接过来一句,“呵玛,呵玛母婴用品,尿不湿带水果香的。”

“啊,”韩总监尴尬的笑笑,“我还没结婚这类品牌没关注过,怎么办,霍总我这边有一个老客户约我去他公司那边吃饭,时间都订好了,八点,我这堵会车估计也就八点到,您那个客户约了几点,我看看能不能赶过去。”

霍朗点点头,“不用了,赶不及,火箭也得塞半路上。”

他转身朝公共办公区扫了一圈,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大多还是空间组的,在等待渲图结束,连挎包都已经挎好,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平面组剩下几个男设计师,因为这几天的加班烟不离手,一个个像抽了大烟,连阿宽看起来都没那么宽了,现在有些扁。于是,巫阮阮娉娉婷婷的坐在电脑前,小脸瓷白,短发服帖在耳侧,露出白希修长一小块脖颈,如同被一群大烟鬼包围起来的小花似的。

霍朗静立片刻,转身出了设计部。他给童瞳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她正逍遥法外,噢,是郊游野外。

无奈,他再一次站到了设计部的门口,声音冷硬不近人情,“巫阮阮。”

巫阮阮眉眼弯弯的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小挎包将文件夹一捧,笑着说,“霍总,我准备了之前做过的三份和儿童用品有关的设计案例,还有一家婴儿用品的设计案例。”

霍朗默默的看着她,眉头轻轻一挑,没说任何话,只是用倨傲的眼神示意她跟上来。

就工作上而言,霍朗十分喜欢这种时刻为奋斗做准备的好员工,尤其是当他号角声响起,一抬头这人就已经扛好枪撑好炮的冲了出去,除了买彩票,机会和胜利的分配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比有运气的人多。

呵玛的老板在中国的最后一个商业见面就是SI,也就是说,在SI面前,已经有过多家非常优秀的公司和她面谈过,最后这一点点时间留给沈茂,说是卖个人情吃吃饭,也不为过。

如果换了沈茂,也许就真的只是去吃个饭聊个天兴许还会放个电,但是霍朗是肯定不会,他三十年来只和三个女人因为私事吃过饭,第一个是他妈,第二个是他那个没心肺的前未婚妻,第三个就是巫阮阮。

巫阮阮端正的坐在副驾驶上,眼里的兴奋在昏暗的车厢里不停的跳跃着,看起来虽是透着一股淡然和大气,但她总是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透露出她的心情无比的好。

对于去哪这件事,巫阮阮没有半点疑问,反正霍朗腿长,永远走在她前面,她主要负责不跟丢。她安静的像一个自动移动的粉色小皮箱跟在霍朗的身后,穿过酒店大堂,上了电梯,直到霍朗掏出房卡“滴”的一声刷开了门。

她错愕几秒,抬头看着已经进到房间里的霍朗,在酒店见客户她可以理解,很多客户往来匆匆,往往见面的时间就是他在酒店整理行李的时间,但是,来酒店见客户自己刷房卡进门,有点不可思议了。

霍朗打开房间的空调,皱眉看她,有些嫌弃的模样,“你知道什么叫做寒冬腊月吗?关门。”

巫阮阮迟疑的迈进房间,关门的动作就像需要润滑的机器人,一个动作过去好几秒,门才关了一半。

她在想,霍朗应该不会对她一个孕妇欲行不轨吧,这种球状身材完全没有美感可言,他那么高高在上一个人,看见童瞳那种风情万种的完美女人都能面不改色,一定是她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她正下定决心的功夫,一只满是繁花纹身的手臂就从她的脸颊处穿过,“嘭”的一声推上了门。177461611csAp。

巫阮阮一怔,手臂?他衣服呢…

63:你想爬到床上当美人

“你在紧张什么?”霍朗伸手在她的耳朵尖上弹了弹,已经透粉透粉,快和她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

他的手臂白横亘在她的耳侧,好像在散发着莫名其妙的热度,烤得她的侧脸暖烘烘,阮阮低垂着头,眼前是他一片麦色的胸膛腹肌,声音儒儒的说,“我没紧张啊,我现在,特别的,从容不迫,泰然自若,我还,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我…”

霍朗扬着嘴角低沉的一笑,笑声打断了巫阮阮的成语接龙,他声音里满是华丽的磁性,一呼一吸都距离她极近,“既然你这么的从容不迫泰然自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为什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啊…”

“我没有视死如归啊…”她非常勇敢的抬起头,迎上霍朗深沉的目光,那种觊觎猎物的神情,看得人心上一紧。

霍朗很随意的向前靠近一步,轮廓明显至极的腹肌两侧是一道完美的人鱼线,他轻轻的贴在阮阮的肚子上,微微俯着身,与阮阮的距离不能再近,无路可退的巫阮阮就这样挺着肚子贴在他的身上,后背小白杨一样笔直的贴着门,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到快令她对眼的霍朗,从容不迫和泰然自若那是因为大难还未临头,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那是因为危险尚未出现,她眨了眨眼,“霍总…”

霍朗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盯着不知所措的巫阮阮看,好像再盯一会就能直接把这个人看透了似的。

手臂上还挎着chanel的金属包链,文件夹什么时候掉到地上都没能发现,巫阮阮在没有霍朗手臂的一侧抬起手掌,狠狠给自己扇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空调温度太高了。”

“噢。”霍朗淡淡的应声,“那你把大衣脱了吧。”

阮阮扇着风的手臂突然僵住,眉头像八字形蹙起,看起来委屈又无辜,整个人柔和的像要化在他的身前一样,她的皮肤透白,像刷过一层牛奶,透出肌肤底层薄薄的粉色,唇色却是很鲜明的红色,不过分妖娆,也不过分苍白,这种恰到好处的色彩就好似她刚刚偷食过草莓,让人忍不住去联想连,她的唇是否也带着草莓汁的味道,她惊讶的微微张开嘴巴,看起来有点可爱,也有点傻,局促不安了好半天,脸色腾的一下红到一个崭新的境界,“霍霍霍霍总,我我我我…”

“你以后少和童晏维在一起,霍霍霍霍,要不要借你一个双节棍。”

巫阮阮听到他的玩笑,不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倒是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她把一口长气分成三段喘出来,结果发现这气喘的还不如憋着舒服,“我不会唱歌…”

“我问你会唱歌了吗?”扬着嘴角笑,眼睛深的如一个不见底的漩涡,明明不想往里走,但很不幸你沾了边就要连人带心的被卷进去。

巫阮阮的心理和行为已经严重的被霍朗这种盛气凌人霸气外露的气势震撼到,他麦色的肌肤令他看起来无比的精悍和霸道,大脑的回路基本快变成直线,她说,“是没问。”

“那我刚才问你什么了?”他的脸又靠近一份,带着淡淡男士香水的温热气息扑在她的睫毛上,好像无垠的灼灼大火。

“我…忘记了。”她回答的十分诚实。

霍朗低笑一声,盯着她的领口,撑着门的手臂崔然不动,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掌抽出,在她领口轻轻拎了拎,“我说,那你把大衣脱了吧。”

她坚决的摇摇头,“为什么?”

霍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看着她,“你故意把智商跌倒谷底来气我吗?不是你刚才说空调温度太高了吗?”

“你…不离我这么近,我就不热了,离的太近了,氧气不够用…”她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她的解释太牵强了,连她自己都越说底气越不足,霍朗的手指在她的大衣拉链上顿了顿,向下拉开两寸,巫阮阮立刻像被狮子踩中了窝的兔子,瞬间紧绷起来抓着自己的衣襟,“我冷的不得了,寒冬腊月,数九寒天,霍霍霍总,我不热了。”为了坚定自己的话的可信度,她还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17746161

让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