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喘着粗气,随手操起一把沉重的木椅,猛的砸在装饰墙的金茶镜上,他红着眼眶,粗重的喘息着,“童晏维,她是你姐姐,你不能那么说她,不能,你知道吗!谁都不能!她是我沈茂的女人一天,我就不许任何人诋毁她半句!她…”突然的哽咽令他断了后面的话,他开始在口袋里上下的摸索,除了钱夹什么也没摸到,回身看了看地面的碎镜子,捡起一块碎玻璃片,握在手里。

然后,一把拉起了童瞳。

126:不如,买只鸡?

:2013-12-26 17:09:55 3629

疼!

眨眼的瞬间,沈茂已经用那锋利的碎片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划了半个圈,他从餐桌上扯下一块餐巾,包住半块碎片,塞进童瞳的手里,让她牢牢捏住,然后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快速的划了半个圈。

他的手腕因为激动还微微发抖,“钻石我可以给你买很多,摘下来不过是块石头,这血戒,我们一辈子都摘不下了,童瞳,我沈茂现在没有鲜花和婚纱,可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困难挫折,都愿意陪在你身边,爱你,保护你,永不背叛,永不抛弃,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大概是史上最不浪漫的求婚以及最凌乱的求婚现场,没有灯光与杯盏,也没有温馨和浪漫。冲撞,爆发,鲜血,还有心酸。

就在那个包厢里,童晏维听了整晚的故事。

一个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王子,与无法改变王子命运的灰姑娘的故事。

童话再好听,终究是童话,现实有多残忍呢,就像一个诱人的红苹果,削掉了皮,露出来的竟然是个土豆。

他要替童瞳记住沈茂那个嗜血的婚约,也要替他们保密,他不能让阮阮知道这件事,她早早就知道霍筱与沈茂有婚约在身,订婚也好结婚也罢,早早晚晚都要发生,插入别人婚姻的,就算是震天撼地的爱情,也是破坏者。

除非真的有一天,沈茂能光明正大的把童瞳带进婚姻的殿堂,他是新郎,她是新娘。

病房门被打开一个小缝,阮阮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出现在门后,悄悄的看着童晏维。

“晏维?”

童晏维抹了一把眼睛,朝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嗯?”

阮阮从门里钻出来,筷子上夹着一块鸡蛋卷,伸到他嘴边,“这个好吃,下次还买这个啊。”

晏维点点头,张开嘴,刚要吃,巫阮阮突然把筷子一收,放进自己的嘴里,十分认真的嚼起来。

晏维眨了眨眼,这一波还没回神,只见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来,在他还没来得及闭嘴之前,放进一块鸡蛋卷。

“你嚼啊。”阮阮伸手替他人为的合上下巴,“天塌下来,也要先吃饭,才有力气顶着,对不?”

巫阮阮和他面对面站的笔直,挺着肚子吃着鸡蛋卷,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她不住打量晏维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她不知道晏维怎么了,只是有些担心。

就像担心自己的亲人。

从小到大,童晏维有什么秘密都没瞒过阮阮,他就是干了点什么小男孩见不得人的小坏事,也不敢告诉童瞳,只敢对阮阮说,因为阮阮有耐心烦听他结巴。

当你对一个人坦白习惯了,心里揣着一个秘密,就像揣着一个炸弹,不管这秘密重要与否,你都会觉得,这种不诚实,是一种愧对。

晏维捂住嘴,囫囵的嚼了两口,咽下去,阮阮朝他暖暖的一笑,他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就像小时候,他挨了欺负,冲到前面去给他摆平的永远是童瞳,在后面帮他擦眼泪的,永远是阮阮。

巫阮阮举着筷子,笑容都僵了,“晏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晏维左右抹了两把脸,不说话,只摇头。

阮阮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却一个拥抱将她搂进怀里,微微弓着背,把脸埋在她的肩膀里,身体微微发颤,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成一个男人。

其实,还是个孩子。

22岁男孩的肩膀能扛得住什么呢?扛得住英语四六级考试的,都是战斗士,如果他真是个战士,那他不会结巴。

这是来自心底的自卑和懦弱,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

他的羽绒服鼓得像个面包,她双手揽着他的背轻拍,筷子交错时会发出哒哒的声音。

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霍朗一身病号服,吊着胳膊,包着脑袋,瞪着门口拥抱得和失散多年的姐弟两人,伸手拽了一把巫阮阮后衣襟的蝴蝶结,阮阮回手一挥,继续抱着晏维。

霍朗直接拎起童晏维,看见他的泪流满面时不禁一挑眉,童晏维长的一张娃娃脸,这一哭,让他想起他十几岁的时候,沈茂因为把他爸的青花瓷撞翻被打的屁股坐不了地的时候,一见人就开始说他和他爸的斗争血泪史,然后就哭成这样,霍朗直接把晏维捞进自己的怀里,在他背后拍了拍,“她矮,你趴着不方便。”

晏维吸了吸鼻子,推开霍朗,嘴角向两边咧着,酒窝都快撑开了,“谢,谢谢,霍霍,霍…”

阮阮放下咬在嘴里的筷子,接过话,“总。”

——————

钟表的指针一秒一秒向前行走,五点十七分的时候姚昱起来喝水,没有开灯,在黑暗里进行,他还为孟东盖了盖被子, 6点10分天开始发亮,六点30的时候,天空彻底变成青白色。

孟东睡在陪护床,姚昱睡在沙发,霍霆看了看窗外,悄无声息的下床。

他没有可以出行的衣服在这里,连钱包都被孟东拿走,所以他从衣架上孟东的大衣里,翻出他的车钥匙,抽出他的钱夹,想要拿走里面全部的现金,却看到里面夹着一张自己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甚至有些模糊,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张相片,教室的午后,他在画画,手指沾满颜料,逆光笑着对镜头张开手,这是早就被他遗忘的瞬间,他从来没有翻过孟东的钱夹,也从来不知道有这张照片的存在。

可能孟东记得他所有闪闪发光的刹那,就像他记得阮阮所有美好的那一瞬火花,她带着黄色棒球帽骑着叮当作响的破自行车从他面前和樱花树下飞驰而过的模样,过去了很久,却像从没逝去过。

揣上药,他开门的动作极其小心,除了走廊风忽然灌进了门里,再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这还是他活了28年,第一次干地下工作,当贼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他裹着自己的长毛衣,因为怕运动鞋的胶底在地面蹭出声音,他只穿了袜子就跑出来,找到了孟东那辆横在路边被毁了容的卡宴,兴奋到摩拳擦掌,解锁,跳上去。

回家,回家,终于能回家了!

呢呢,爸爸回来了。

他穿着病号服在路边的早餐店喝了白粥,这一身打扮,连个鞋也不穿,路人纷纷侧目,内心慨叹,可惜了,长的这么英俊一个男人, 居然精神不正常。

霍霆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因为别人看不见他什么样,他ying侹的鼻梁上正架着一幅巨大的黑色太阳镜,就是通常明星用来防追拍的那一种,这孟东的装备太有大腕儿的气质了。

早餐店隔壁的服装小店店主,正拉开卷帘门,睡眼惺忪的对这边喊了一句,给我一个白粥两个蛋 ,霍霆结了账,走到门口,摘下墨镜看了一眼里面,“做生意吗?”

脑袋鸡窝一样的年轻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霍霆,不知道这生意该做不该做,霍霆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笑了笑,“我不是精神病,我会付钱的。”

“噢…我没说你是精神病,那你进来看看吧,呦,这大冷天的,你还光着脚…”

霍霆没答话,挑了一条纯棉深灰色哈伦裤,白色的拉绒卫衣,这店里的生意看起来也不算很好,衣服搭配的不伦不类,他甚至很难找到一身穿在一起不突兀的东西,最后选了一双英伦的白色皮鞋,鞋底钢板一样硬,他站在镜子前,这都不用外人看,但是让呢呢看,都会觉得她爸怎么会变得如此落拓。

他扔掉袜子,光着脚蹬上鞋,裤料凌乱的弯起,露出光洁的脚踝骨,挑了一个牛奶纹的领结,用剪刀在卫衣的领口戳了个两个洞,把领结的带子穿过去,在里面打了一个死结。

“你有发蜡吗?”

“有…”

他又消耗了半分钟的时间,把自己额前的碎发向后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如同流畅的墨点一样嵌在他瓷白的面孔上,前后十几分钟里,他从这小店离开时,已经没人认得出这是刚才那个憔悴的病人。

唯一能让那小老板相信他不是精神病患者的,是他付款的时候还不忘记讲价,硬是让人抹了零头。

清晨的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日光也正好,路边报刊亭外广告牌上的玻璃里,折射出他的单薄却挺拔的模样。

他一手握着车钥匙,一手插在毛衣口袋,弯了弯嘴角,淡粉色的唇如同被风拂下的花瓣,柔和的落在面上。

这样看起来,他真是无比的好,好到好像他从不曾几近透明的躺在白色病床,也好到,好像未来他根本不会突然从这世上消失,好到,他下一秒就可以回到有阮阮有呢呢的那个过去的家里。

绮云山的半山腰,有一个农家山庄,路过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拿着小木棍撵一群小母鸡,他缓缓踩下了刹车。

出差这么久,什么礼物都没有给呢呢买…

不如,买只鸡?

127:够了呢呢!

:2013-12-28 19:08:23 3760

霍霆长这么大,见着活鸡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徒手抓一只鸡,他见卖鸡的老板把小鸡的翅膀对着一抓就直接拎了起来,就跟抓家里的抱枕一样,他可是做了好半天的思想斗争才拎起那只鸡。

而宠物医院的老板,大概也头一次见人在菜市场上买来一只鸡,然后说给这个鸡洗个澡的,怎么看,这鸡都是该吃的。

白色的卡宴停在自家别墅门口,他抱着小鸡下车,阿青正在草坪上捡呢呢扔下的玩具,见到霍霆的时候笑着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霍霆将手里的车钥匙扔到怀里,“让司机开进来。”

阿青应了,瞅了一眼那雄纠纠气昂昂的小公鸡,忍不住发笑,“少爷买只活鸡干什么啊?我还没杀过鸡,得拿到菜市场去杀。”

霍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这不是吃的,是给呢呢买的宠物。”

“宠物?元宝鸡啊?”

“嗯,它不是可以下蛋么。”

阿青一拍大腿,笑的差点弯腰,“少爷!这是公鸡!还带鸡冠呢,公鸡下不了蛋!”

霍霆愣了愣,他只想到了蛋的问题,没想到鸡也分性别的问题,不过不能下蛋也无所谓,它仍是一只好鸡,我们不能用一只鸡是否能下蛋来决定它的好坏,就像我们不能用一个女人是否能传宗接代来判定她的人品,也不能用一个男人是否能够创造财富来评断他否值得托付。

呢呢正拿着画笔在玄关的墙上画画,霍霆站在门口的时候无奈的挠了挠眉角,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呢呢…”

霍燕呢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转头看见是霍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倒霉催的都让于笑妈妈抓了个正着。

但是霍霆就不一样了,霍霆是她亲爸啊!

她扔下手里的蜡笔,连滚带爬的跑到霍霆的身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待哺的小巧燕一样张着嘴巴,无声的重复着喊他:爸爸,爸爸。

霍霆弯下腰,一只手臂把她夹在怀里将她抱了起来,笑的温柔至极,眼里尽是柔和的光,他嘟起嘴,呢呢也嘟起小嘴,凑上前亲了好几口,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松手。

霍霆左手抱着一只鸡,右手抱着霍燕呢,鞋带也没解,直接踩着后脚跟脱掉,光着脚走到沙发那边坐下,他拍拍呢呢的小屁股,轻声说,“ 呢呢,爸爸给你买了礼物,你不看看吗?”

呢呢扎在他的脖子里,一个劲儿的摇头,小手放进他卫衣的帽兜里,一下一下的拽着。

“那你不看,我送给阿青阿姨了?”

呢呢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嘟着嘴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与那雄纠纠气昂昂的小公鸡来了个正面直击。

呢呢吃过鸡肉,在图画书上见过鸡,在电视里见过鸡,但这绝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一只活鸡。

刚刚见到霍霆时,那一瞬间的惊喜冲破了她连日以来对他不归家的怨念,而当那惊喜平复之后,她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落寞,她的怨念又开始隐隐浮现,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她也知道,她那个有爸爸妈妈每天回来抱她亲她的美好的家,支离破碎了。

这小公鸡,让不该属于她孩童的幽怨眼神瞬间一亮。

她激动的一把抱过那只白色元宝鸡,在它的脖子上狠狠亲了一口,一副神奇的不得了的样子,睁着大眼睛闪亮亮的看着霍霆,手指凌乱的比划着,嘴巴也动个不停:爸爸!原来小鸡是这个味道!香喷喷的!

霍霆揉了揉她毛茸茸的碎发,温柔的笑着,“比呢呢还香。”

呢呢爱不释手的在它的羽毛上来回抚摸:爸爸,小鸡叫什么啊?

他沉思了几秒,他还没真没给鸡起过名字,别说鸡,连人他也没起过,连呢呢和喃喃的名字也是巫阮阮起的,她当时捧着林徽因的诗集,用轻柔的声音缓缓的念给他听: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诗的一篇,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他想了很久,脑海里只有这一句历时久远的诗句,像齿轮一样一圈一圈在他的大脑里轮回着撵过,那一树一树的花开,成了绽放的樱花落成的海,那暖光,穿透了浓雾阴云的太阳…

他不再拥有那轮太阳,可是怀里抱着的,是她留下的小太阳,也很美好。

呢呢扯了扯他的绿色领结,说:叫小鸡?鸡鸡?小几几?小小鸡?

霍霆在她圆润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笑了笑,“你起的名字不错,但是不正式,我们每个人都有正式的名字,就像你叫霍燕呢,爸爸叫霍霆,鸡也要有。”

做父母的大概都会这样一段时间,无法回答孩子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我是哪来的,我是怎么来的,你从哪里生的我,你为什么能生出来,为什么我的鸡不能叫小几几,虽然它分明就是一只小几几…

“叫…元宝。”霍霆也在小公鸡的身上摸了一把,这还是一只未成年的鸡,体型偏小,呢呢抱在怀里刚好,就叫元宝吧,反正长不大,再说它本来就是元宝鸡。

霍燕呢指着元宝,眯着眼睛笑得脸蛋上的肉都笑出了坑:霍元宝?

一只鸡能有名字就已经很高端了,它居然还能有姓氏,霍霆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这鸡什么,这辈子让它在家禽界如此的大翻身。

“呢呢,奶奶呢?”他整理好小燕呢在他怀里蹭的走了型的小棉服,轻声问。

呢呢抱着元宝跳到地上,双手在元宝的身前合十,眼睛一闭:奶奶睡觉。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

霍老太太又打了一夜的牌。

元宝在呢呢的怀里直扑腾,呢呢一个没抱住,元宝扑腾两下翅膀轻盈的落地,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呢呢,鸡会叨人,所以她不害怕,可是也没人告诉过她鸡还会飞,虽然飞的不高也不远,只能扑腾个几米,但足以神奇,于是,她深深的被这神奇吸引了,开始不停的追逐着元宝,一人一鸡,玩的不亦乐乎。

等她好不容易抓到元宝,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她抱着元宝喘的不行,一步步往二楼爬,推开霍霆卧室的大门,他已经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装,呢呢举着元宝,问:爸爸,元宝很贵吗?

霍霆走到她面前,盘着腿坐到地板上,和她面对着面,将她汗湿的几缕头发掖到耳朵后面,想了想,笑着说,“很贵,你还买不起,所以你不可以扒它的毛,不可以把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强行给它吃,不能用屁股去坐它,知道了吗?”

我欺负元宝,它会生气吗?

“会,它生气了,会离家出走。”

像我妈妈那样?

霍霆愣了愣,点点头,“嗯,像妈妈那样,很久都看不到她一次。”

爸爸,我从来不欺负妈妈,只有你和于笑妈妈欺负她,你们别欺负她了,让我妈妈回来吧…

霍霆的鼻子微微发酸,他真不是一个好人,连三岁的孩子都看得出他在欺负她的妈妈,他是一个不忠的丈夫,也是一个无用的父亲,他捏了捏呢呢的小胳膊,苦涩的笑着,“这个啊…你妈妈太能吃了,我养不起。”

呢呢把元宝往他怀里狠狠一塞,霍霆以为她准备开始闹小脾气,刚要耐着性子把她抱进怀里,就听呢呢认真无比望着他,比划道:元宝很值钱,把元宝卖了,给我妈妈买饭饭,你等等…

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霍霆一直坐在地上,抱着元宝安静的等她,直到她撅着小屁股拖着那个巨大的玩具箱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霍霆的眼眶就像被泼上了热油一样发烫,如果不小心滚了眼泪,也会顷刻蒸发掉,呢呢吭哧吭哧的把那箱玩具拖到他的面前,开始一件件往外捡她最喜欢的东西。

爸爸,这个车车很贵,我们卖掉。

这个芭比很贵,我们卖掉。

这个穿婚纱的蒙奇奇很贵,我们卖掉。

还有这个!——她拎起一双红色的芭蕾舞鞋,柔滑的缎带飘落在灰色的地摊上,呢呢工整的放在他面前,这鞋子的码数比她现在的码数稍微大了一点点,阮阮在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买了这双小红鞋,她说等到呢呢可以穿上它的时候,就带她去学芭蕾,让她当一个白天鹅一样的公主,呢呢喜欢的不得了,不许她放起来,就放在自己的箱子里,想起来,就穿着大两号的鞋子在屋里乱走,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还是乐此不疲。

那红色刺目的让人眼睛发疼。

爸爸,这鞋子也很贵,卖掉吧,给我妈妈买饭饭,让她回来!

呢呢费劲的脱下让自己看起来像极了白色鱼肉丸子的棉衣,上面还印着小天鹅的图案,放到霍霆的面前,说:爸爸,阿青阿姨说,这件小包子皮可以买她一年的衣服,这很值钱吧?我们卖掉吧!

霍霆刚要开口,呢呢便直接转身往外跑,不一会,她怀里抱着好几件自己的棉衣,臂弯里还夹着一件软呢小外套,袖子在拖拉在地毯上,一不小心踩在上面,给自己绊了个跟头,脑袋瓜磕在她的玩具箱上,却像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将已经凌乱不堪的棉服堆在他面前,满眼的期望,说:爸爸,我不穿衣服了,给我妈妈买饭饭吧!我还有很贵的裙子!

她又要转身,霍霆一把将她抱过来,“够了呢呢,这些够多了,爸爸错了。”

128:叫鸡鸡?小鸡鸡?小小鸡?

:2013-12-28 19:08:24 3750

霍霆长这么大,见着活鸡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徒手抓一只鸡,他见卖鸡的老板把小鸡的翅膀对着一抓就直接拎了起来,就跟抓家里的抱枕一样,他可是做了好半天的思想斗争才拎起那只鸡。

而宠物医院的老板,大概也头一次见人在菜市场上买来一只鸡,然后说给这个鸡洗个澡的,怎么看,这鸡都是该吃的。

白色的卡宴停在自家别墅门口,他抱着小鸡下车,阿青正在草坪上捡呢呢扔下的玩具,见到霍霆的时候笑着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霍霆将手里的车钥匙扔到怀里,“让司机开进来。”

阿青应了,瞅了一眼那雄纠纠气昂昂的小公鸡,忍不住发笑,“少爷买只活鸡干什么啊?我还没杀过鸡,得拿到菜市场去杀。”

霍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这不是吃的,是给呢呢买的宠物。”

“宠物?元宝鸡啊?”

“嗯,它不是可以下蛋么。”

阿青一拍大腿,笑的差点弯腰,“少爷!这是公鸡!还带鸡冠呢,公鸡下不了蛋!”

霍霆愣了愣,他只想到了蛋的问题,没想到鸡也分性别的问题,不过不能下蛋也无所谓,它仍是一只好鸡,我们不能用一只鸡是否能下蛋来决定它的好坏,就像我们不能用一个女人是否能传宗接代来判定她的人品,也不能用一个男人是否能够创造财富来评断他否值得托付。

呢呢正拿着画笔在玄关的墙上画画,霍霆站在门口的时候无奈的挠了挠眉角,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呢呢…”

霍燕呢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转头看见是霍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倒霉催的都让于笑妈妈抓了个正着。

但是霍霆就不一样了,霍霆是她亲爸啊!

她扔下手里的蜡笔,连滚带爬的跑到霍霆的身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待哺的小巧燕一样张着嘴巴,无声的重复着喊他:爸爸,爸爸。

霍霆弯下腰,一只手臂把她夹在怀里将她抱了起来,笑的温柔至极,眼里尽是柔和的光,他嘟起嘴,呢呢也嘟起小嘴,凑上前亲了好几口,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松手。

霍霆左手抱着一只鸡,右手抱着霍燕呢,鞋带也没解,直接踩着后脚跟脱掉,光着脚走到沙发那边坐下,他拍拍呢呢的小屁股,轻声说,“ 呢呢,爸爸给你买了礼物,你不看看吗?”

呢呢扎在他的脖子里,一个劲儿的摇头,小手放进他卫衣的帽兜里,一下一下的拽着。

“那你不看,我送给阿青阿姨了?”

呢呢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嘟着嘴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与那雄纠纠气昂昂的小公鸡来了个正面直击。

呢呢吃过鸡肉,在图画书上见过鸡,在电视里见过鸡,但这绝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一只活鸡。

刚刚见到霍霆时,那一瞬间的惊喜冲破了她连日以来对他不归家的怨念,而当那惊喜平复之后,她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落寞,她的怨念又开始隐隐浮现,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她也知道,她那个有爸爸妈妈每天回来抱她亲她的美好的家,支离破碎了。

这小公鸡,让不该属于她孩童的幽怨眼神瞬间一亮。

她激动的一把抱过那只白色元宝鸡,在它的脖子上狠狠亲了一口,一副神奇的不得了的样子,睁着大眼睛闪亮亮的看着霍霆,手指凌乱的比划着,嘴巴也动个不停:爸爸!原来小鸡是这个味道!香喷喷的!

霍霆揉了揉她毛茸茸的碎发,温柔的笑着,“比呢呢还香。”

呢呢爱不释手的在它的羽毛上来回抚摸:爸爸,小鸡叫什么啊?

他沉思了几秒,他还没真没给鸡起过名字,别说鸡,连人他也没起过,连呢呢和喃喃的名字也是巫阮阮起的,她当时捧着林徽因的诗集,用轻柔的声音缓缓的念给他听: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诗的一篇,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他想了很久,脑海里只有这一句历时久远的诗句,像齿轮一样一圈一圈在他的大脑里轮回着撵过,那一树一树的花开,成了绽放的樱花落成的海,那暖光,穿透了浓雾阴云的太阳…

他不再拥有那轮太阳,可是怀里抱着的,是她留下的小太阳,也很美好。

呢呢扯了扯他的绿色领结,说:叫小鸡?鸡鸡?小几几?小小鸡?

霍霆在她圆润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笑了笑,“你起的名字不错,但是不正式,我们每个人都有正式的名字,就像你叫霍燕呢,爸爸叫霍霆,鸡也要有。”

做父母的大概都会这样一段时间,无法回答孩子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我是哪来的,我是怎么来的,你从哪里生的我,你为什么能生出来,为什么我的鸡不能叫小几几,虽然它分明就是一只小几几…

“叫…元宝。”霍霆也在小公鸡的身上摸了一把,这还是一只未成年的鸡,体型偏小,呢呢抱在怀里刚好,就叫元宝吧,反正长不大,再说它本来就是元宝鸡。

霍燕呢指着元宝,眯着眼睛笑得脸蛋上的肉都笑出了坑:霍元宝?

一只鸡能有名字就已经很高端了,它居然还能有姓氏,霍霆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这鸡什么,这辈子让它在家禽界如此的大翻身。

“呢呢,奶奶呢?”他整理好小燕呢在他怀里蹭的走了型的小棉服,轻声问。

呢呢抱着元宝跳到地上,双手在元宝的身前合十,眼睛一闭:奶奶睡觉。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

霍老太太又打了一夜的牌。

元宝在呢呢的怀里直扑腾,呢呢一个没抱住,元宝扑腾两下翅膀轻盈的落地,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呢呢,鸡会叨人,所以她不害怕,可是也没人告诉过她鸡还会飞,虽然飞的不高也不远,只能扑腾个几米,但足以神奇,于是,她深深的被这神奇吸引了,开始不停的追逐着元宝,一人一鸡,玩的不亦乐乎。

等她好不容易抓到元宝,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她抱着元宝喘的不行,一步步往二楼爬,推开霍霆卧室的大门,他已经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装,呢呢举着元宝,问:爸爸,元宝很贵吗?

霍霆走到她面前,盘着腿坐到地板上,和她面对着面,将她汗湿的几缕头发掖到耳朵后面,想了想,笑着说,“很贵,你还买不起,所以你不可以扒它的毛,不可以把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强行给它吃,不能用屁股去坐它,知道了吗?”

我欺负元宝,它会生气吗?

“会,它生气了,会离家出走。”

像我妈妈那样?

霍霆愣了愣,点点头,“嗯,像妈妈那样,很久都看不到她一次。”

爸爸,我从来不欺负妈妈,只有你和于笑妈妈欺负她,你们别欺负她了,让我妈妈回来吧…

霍霆的鼻子微微发酸,他真不是一个好人,连三岁的孩子都看得出他在欺负她的妈妈,他是一个不忠的丈夫,也是一个无用的父亲,他捏了捏呢呢的小胳膊,苦涩的笑着,“这个啊…你妈妈太能吃了,我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