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头上几乎到处都是乔装的盗墓贼,我们即便有线索,可擅自探墓多半会被人发现,万一陈文追究起来,我们两人可是要被挑脚筋的。”我对宫爵说。

“这么多盗墓贼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陈文就没感觉不对劲?”宫爵有些担心看看四周说。

“他才不管这些,北邙山上十墓九空,挖也挖不出什么名堂,何况看之前那些人,个个都是探墓的老手,不可能不懂规矩,应该知会过陈文,只是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一点,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不以为然的回答。“去拜会陈文一来是礼数,二来指不定还能从他口里探听点消息。”

第12章 红飞黑片

虾有虾道,蟹有蟹路,陈文在洛阳老城,丽京门往里的八角楼旁边开了一间茶社,往来都是盗墓行当里的人,一是方便接收消息,二是为了掩人耳目。

小时候跟随叶九卿来过这里,当时陈文老远就从街口迎出来,即便在陈文的地界上,叶九卿这三个字同样好使。

不过现在我就算站在陈文面前,估计他也认不出我来,叶九卿吩咐过,从今以后别和他扯上丝毫关系,否则树大招风做事也容易被人注意。

进了茶社我和宫爵选了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下,里面早已坐满了茶客,记得上次来这里门可罗雀,毕竟盗墓的人都见不得光,不便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今天这么多人,我突然想到齐聚北邙山的盗墓贼,一时间难以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跑堂的提着水壶过来,先对我和宫爵笑笑,一口地道的洛阳老话:“伙计,喝什么茶?”

“洛阳又不产茶,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信阳毛尖。”宫爵很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不过接触这段时间,发现他这个人挺精细,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

跑堂的也不和他计较,笑着点点头,说是稍等片刻,我和宫爵相处这些天,说实话心里的气还没消,毕竟浑身上下现在还疼的要命。

“你在古墓里对我说的那些黑话挺溜的,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油子,搞了半天也不过是个雏啊。”我靠在椅子上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你什么意思?”宫爵依旧不服气的盯着我。

这茶社的性质和叶九卿的四方当铺如出一辙,明面上是喝茶的地方,实则是圈里人私下接触的盘口。

“你要是真把信阳毛尖给喝下去,那咱们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北邙山里就是有一座金山,也好咱们没关系。”我一脸鄙视的看着宫爵懒洋洋的回答。“这里的茶不是你这样喝的。”

“那……那该怎么喝?”宫爵虽然机关术了得,不过看的出,他毕竟长时间跟在宫羽身边,盗墓行当里的规矩和窍门他几乎一窍不通,上一次那些黑话多半是临阵磨枪从宫羽那儿学来的。

跑堂的端着茶叶回来,我没有回答宫爵的话,等跑堂把茶叶刚拿出来,我的手已经挡在茶碗上,跑堂的一愣抬头看我一眼,我漫不经心把茶盖反放在茶碗上,从身上拿出一块被漆成黑色的竹片,上面描红的是一朵红花。

这叫亮底,行当里的人来这里都不是为了喝茶,能在这里喝茶的都是圈外人,什么也别想问出来,拿出来的黑色竹片叫红飞黑片,这是四川袍哥之间的信物,叶九卿是四川人,他虽然是盗墓贼不过也算是江湖黑道中人。

跑堂的一看就心领神会,知道这是从四川来的同行,身子向下弯了些:“伙计,后院有好茶,请。”

我起身看见宫爵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得意的笑笑:“没事,跟着小爷时间长了,你就学会了,我没把你埋在后山算是仁至义尽,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小爷我这样好心。”

“你……”宫爵估计是想发作,可一时半会找不到反驳的词。

跑堂带着我们到后院,掀开帘子有人专门带路,出了茶社的后门,拐了几条巷子才来到一个大屋,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牛高马大的关中汉子,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端着一碗茶四平八稳坐在天井里。

带路的人客气的走过去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中年人抬头漫不经心的瞟了我和宫爵一眼,宫爵在我旁边压低声音问,这人是不是陈文。

我再一次白了他一眼,极小声的回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我们现在这分量还指望见陈文,能见到他下面的腿子就是万幸了。

盗墓组织的等级是很森严的,最上面的叫掌眼,就是决断大小事的人,陈文和叶九卿就属于这个位置上的人,他们下面是筷子,承上启下的作用,主要负责打探消息和支锅撘班子,四方当铺的封承干的就是这个活。

等墓的位置探出来,人手到齐怎么分配谈妥后,事情就交给下面的腿子,腿子是专门负责带人探墓挖掘和下墓摸宝,这事在四方当铺是将军在干。

“摊开手看看。”话还没说完,中年人端着茶碗慢悠悠走过来,上下打量我和宫爵一番淡淡的说。

我和宫爵摊开手,中年人在我们手掌上瞟了几眼,这是防止有人滥竽充数,但凡下过墓的人,长时间握探铲,手里都有特别的老茧,明眼人一眼就能从老茧上看出深浅。

我跟着将军虽然没真正挖过墓,但好歹也挖了十年,中年人的样子都有些纳闷,估计在寻思从我手里的老茧算,我十多岁就在当盗墓贼。

不过看到宫爵的手立马表情不对,一脸警觉的盯着宫爵,我这才想起,他那双手白净的像娘们,而且男生女相,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当然,他和我不打架的时候,其实我还是看他挺顺眼的,不过,就他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盗墓的。

“这是我朋友,家里爹妈都死了,没活路就跟着我地里刨食。”我连忙一脸赔笑对中年人说。“虽然没干过,但路子干净,人也实在绝对不找麻烦。”

“你爹妈才死了。”宫爵当场又给我杠上。

“我说的是实话,你爹妈没死,你会被人收养?”我满不在乎的和他对视一本正经的回答。“你这话也没说错,我爹妈是真死了,咱两在这个问题上要接受现实。”

宫爵的脸我看着都憋红,碍于外人的面又不能发作,中年人目光从宫爵脸上收回来,喝了一口茶说:“出外靠朋友,既然能到这儿也是缘分,算你哥俩运气好,有金主在洛阳请文叔搭班子,在北邙山寻一处西汉古墓,找到的给一根地鼠,没找到也没关系,北邙山头大小墓十万多座,挖到什么都归你们。”

我心头一惊,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我们前面到洛阳支锅(组织盗墓),而且居然请动陈文出面撘班子,看来这金主来头不小,探墓的都给一根黄条子,那年月一根金条可是天价的东西。

我看了宫爵一眼,估计他也知道事态严峻,这节骨眼上居然有人在北邙山如此大阵仗的探墓,外行都知道北邙山十墓九空,真有好东西怕早入了陈文的手,还轮得到外人惦记,我和宫爵只有点头接下这份下苦的差事,情况不明先摸摸路子看看虚实再从长计议。

“以后就跟着我干,明晚动身上北邙山,给面子就叫我天哥,看你们两兄弟还是空着手,这不成,得自个去弄点行头,到了洛阳好歹也要买一把洛阳铲。”天哥拖着茶杯在我们面前摊开另一只手。“行有行规,既然到了这里来插枝,得先交了份子钱,一人三百,交了钱就当你们入伙了。”

我心里冷笑,说了半天原来是想雁过拔毛,这也太不地道,来插枝的都是下苦的人,也就是苦力,这是圈里的行话,指的是直接参与挖墓的人。

苦力是跟着腿子干的,若是掌眼不在场,所有人必须无条件听腿子的,看起来这个叫天哥的应该是陈文的腿子,下苦的钱也要扒一层皮,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心里冷笑,说了半天原来是想雁过拔毛,这也太不地道,来插枝的都是下苦的人,也就是苦力,这是圈里的行话,指的是直接参与挖墓的人。

苦力是跟着腿子干的,若是掌眼不在场,所有人必须无条件听腿子的,看起来这个叫天哥的应该是陈文的腿子,下苦的钱也要扒一层皮,也不是什么好鸟。

第13章 见龙在田

我把钱交给天哥,他居然还当着我们面吐着唾沫点数,我暗暗蔑视的叹口气,好歹也是挖墓的,这点钱也能放在眼里,难怪一辈子发不了财。

天哥还没点完钱,我们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厮打和咒骂身,还有东西被砸碎以及鬼哭狼嚎的哀鸣声,抬头望过去先是看见两个鼻青脸肿的人跌跌撞撞跑出来,紧接着一个手持木棒脸颊被划伤的年轻人在后面追打出来。

“贼你妈,一群瓜怂,好好说不听,非要动手,看我不把你怂打出来。”

那年轻人与我和宫爵年纪相仿,一开口地道的陕西话,拿着木棒往那儿一站像是尊下凡天神,一脸忿怒相好不威猛。

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各自操起家伙冲出来把年轻人围住,年轻人甚至连眉毛都没眨一下,单手提起木棒指着我们旁边的天哥。

“不要给脸不要脸,墓我不挖了,爱找谁找谁去,把钱退了我这就走,不让我就把你这儿给砸了。”

我看见天哥眼皮一跳,手哆嗦了一下,茶水溅落一手,气势上他完全被那年轻人压制,我甚至看见他小腿肚子不经意抖动几下,如果不是被冲出来的人挡住,我估计他现在已经被年轻人打趴在地上。

天哥看见人多势众这才有了底气,扯着嗓子在人群后面叫嚣,我和宫爵听了半天算是明白怎么回事,这年轻人和我们一样是来插枝的,交了钱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悔,不想再挖下去,回来找天哥退钱,看他那贪财的样子就知道,钱入他手想要再掏出来就难了。

天哥不愿意退,让人把年轻人赶出去,结果年轻人发了火,操起木棒一路打了回来。

按规矩这事还真怪不得天哥,交钱入伙又没人拿刀架在脖子逼着,都是心甘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事后反悔这钱当然不会退,听起来是年轻人理亏。

“我从一开始就给你说过,老子挖墓有三不挖,当时你是答应好的,结果你让我挖的都是什么墓,你自己说。”年轻人义愤填膺的问。

“傻不拉几的老陕,你是挖墓的,还挑三拣四,三不挖,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天哥仗势欺人声音都变的比之前大。“我把皇帝老儿的坑让你挖,可成?”

“你得是不想退钱?”年轻人也不和他磨嘴皮,手里木棒一握怒目圆瞪。

“把这老陕给我废了!”天哥面挂不住,手一挥下令围攻。

“等等。”我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喝止,转头对天哥说。“出外都是求财,何必伤了和气,不就是钱的事,用不着大题小做,他的钱我帮你退了。”

所有人都看着天哥,估计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为一个下苦的人真闹出人命,本来盗墓的就见不得光,出了事我猜他一个腿子也担不起,天哥犹豫了半天又重新挥了挥手,围上去的人慢慢退了回去。

年轻人站在中间即便是身陷重围居然面色不改,看不出丝毫怯怕,反而愈发刚猛,我对钱向来没什么概念,毕竟在四方当铺十年时间,签的是断当,叶九卿包吃包住,但凡有丁点空闲时间,都被他们拖去轮番教我东西,我压根就没有用钱的机会。

临走时叶九卿让将军送来一包东西,打开里面全是票子,说是出门在外身上有钱方便,那年月万元户已经是巨富了,可叶九卿给我的钱至今没点过,但绝对不止一万,我从身上摸出钱走到年轻人面前。

他对我没有什么戾气,看起来不像是胡搅蛮缠的人,见我过去,手里的木棒也放下,我把钱递到他面前时,忽然一本正经的问。

“你刚才说挖墓你有三不挖,是那三不挖?”

年轻人正视我一眼,腰挺起一身正气的在我面前竖起一根指头。

坟头填土后人上香的墓不挖,人家孝子孝孙还知道自己先人躺在哪儿,刨人家祖坟的事我不干。

年轻人又竖起第二跟指头,功臣名士,先贤古圣的墓我不挖,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都是对后人有功之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老子不干。

第三根指头竖起时,年轻人的声音刚直,坟头单薄简陋的墓不挖,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得让人图个安顺,说白了这些墓主,死的时候一无所有,挖了也没啥东西,白费力气不说,也损阴德,何况这样的墓都要挖,一辈子也没啥出息,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也不干。

“你让我挖的全是新坟,埋下去还没几天,尸骨未寒,你他妈就让老子挖。”年轻人指着天哥义愤填膺。“你也不怕有报应。”

年轻人的话一出口,围在旁边的那些人哄堂大笑,或许在他们眼中这年轻人和傻子无异,可我没有笑,面前的年轻人让我想起叶九卿。

他教我最多的就是盗亦有道,眼前这年轻人虽然没有叶九卿的本事,可道义的境界完全可以和叶九卿并驾齐驱,另我刮目相看。

年轻人拿了钱扔下木棒转身离开,我和宫爵连忙跟了出去,在巷子里追上他,年轻人看我和宫爵,样子有些茫然,下意识捂住衣兜:“钱你既然给了,我就不会退个你。”

“不找你退钱,你叫什么名字?”我和气的笑了笑问。

“田器。”年轻人爽快的回答。

“田鸡?”宫爵在旁边一愣,半天没听懂。

“见龙在田,必成大器,田器!”年轻人白了宫爵一眼加重语气说了一遍。

“见龙在田,必成大器……”我和宫爵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主要是这名字太让人想笑,田器虽然说的豪迈,可我脑海里总出现一只在田里蹦跶的田鸡,而且还是一只桀骜不驯的田鸡。

很显然田器不是一个擅于开玩笑的人,即便我和宫爵笑的前仰后合,他脸上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抬起手握拳突然发力,重重一拳击打在巷子的石壁上。

等他手松开,陈旧的石壁竟然被他击打出裂痕,他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我们。

“再叫错我名字,当如此石!”

我和宫爵一愣,好不容易才收住笑声,可看着他那张扑克牌一般没有表情变化的脸,再想到他名字,我和宫爵几乎还是同时又笑出声。

“还……还是一只火爆田鸡……”宫爵努力控制自己不笑出声,他几乎是捂着嘴在对我说。

我在旁边听见宫爵这话,眼泪都快笑出来,田器似乎拿我们两个没办法,转身想走,被我叫住笑着问。

“我看你也是挖墓下苦的,要不和我们一起吧。”

“不挖,要挖也不在这里挖,北邙山上的墓早被人挖遍了,那帮人现在连刚埋下去没几年的墓也挖。”田器摇头坚决的回答。“损阴德我也认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干。”

“你放心,和我们一起,你的三不挖我们保证不碰,而且你换地方充其量也只能当下苦,到头也赚不到什么钱。”我在田器身后一本正经的说。“跟着我们,带着你干票大的。”

“盗什么?”田器慢慢停住脚步转身看了我和宫爵半天问。

“随侯珠。”

田器一愣,重新向我们走来,我第一次在他嘴角看见笑意,透着老练的精明,再一次让我想到叶九卿,他甚至都没有质疑过我说的话,毕竟起点就是随侯珠的人,要挖的墓也不会低到什么地方去。

“既然搭伙的话,咱们还是先谈谈怎么分……”田器在手里做了一个点钞的动作,他笑容中的精明完全和他忠厚的样子格格不入,我依稀总有一种看见叶九卿的感觉。

第14章 大凶之地

跟着叶九卿时间长了,我体会最深的就是,能和你在台面寸土不让谈钱的人绝对可以值得深交,谈钱或许很俗套,可比起那些藏着掖着暗地里算计的人来说,像田器这样把话说到明面上的人要简单的多。

这类人心里对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欲望,可却毫不掩饰和隐瞒,所以和田器结交,只需要把钱谈好,其他的你根本不用去担心,这也是我喜欢田器的原因,他会为了钱和你分毫不让,但是却能和你同舟共济,关键的是,在危急的关头,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把后背交给他。

宫爵开始还担心我向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人说出随侯珠的事,可我一点也不担心,叶九卿教过我,越是有原则的人越是精明,就如同叶九卿那样,他总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和这类人结交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相互信任。

只不过田器对钱的欲望有些过了头,他甚至已经不介意我们叫他田鸡,毕竟在随侯珠的面前,你叫他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大家熟悉以后田鸡告诉我们他的经历,他是家中单传,田家尚武可他父亲却望他日后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所以取名田器,意思就是见龙在田,必成大器。

可事与愿违田鸡从小对金榜题名没有丁点兴趣,反而是十八般武艺倒是样样精通,为了在家里人面前证明自己,居然偷偷参军入伍,因为一身过硬本事,进了侦察连,七九年对越反击战他随军参战,原本指望带着军功衣锦还乡,谁知一次侦查任务中负伤被转移到后方。

再接着就复员转业回到地方,田鸡感觉没脸就这么回去,总想着折腾点啥证明自己,可阴差阳错居然入了盗墓这行,没技术但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当挖墓的下苦绝对是一把好手。

听田鸡说完,我和宫爵这才明白,被那么多人围着他还能临危不惧,田鸡解开纽扣露出左肩头的枪伤伤疤,距离心脏也就几寸的距离,田鸡一脸轻描淡写的说,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辈子也没什么能让他害怕的事。

不过我也终于明白田鸡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钱,倒不是他贪财,像他这样简单的人,也总会把解决问题的办法想的简单,在田鸡心目中,钱是衡量一个人价值最直接的方式,他是想用钱在家人面前证明自己。

叶九卿说过,盗墓就是玩命,身边一定得有信得过的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田鸡这样简单的人更合适。

从田鸡口中我和宫爵得知,天哥叫刘天,是陈文的腿子,这半个月来田鸡也没见过陈文,也没见过金主,一直是由刘天带着在北邙山探墓,这帮人完全没有底线,北邙山都快被这帮来人挖成筛子。

不过到现在田鸡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他只负责打探铲,提上了的探铲有人专门分析土质结构,据田鸡说这次搭伙探墓的少说也有四十多人,这么大规模的探墓连我都有些惊讶。

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金主居然能在北邙山包坑寻一处墓地,这么大手笔实在是罕见,我也想知道这个金主在找到到底是什么墓。

田鸡带我们去买了探墓的工具,第二天晚上在指定的地点汇合,刘天再次看见田鸡表情很不自然,生怕田鸡旧事重提,尽量躲的远远,然后让前来的盗墓贼,各自在山头四处散开,天亮前不管有没有发现都必须赶回来汇合。

一来到这里我心里就隐约有些担心,我原以为是对整个北邙山探墓,实际上从刘天标示的位置看,探墓的区域仅限于北邙山的北边。

而要探寻的西汉古墓是贝墓,这在北邙山相当罕见,因为厚葬之风始于汉代,而且葬制、规模和随葬品都超出历朝历代。

西汉时期已经开始采用砖石结构的墓地修建,而贝墓也随之消亡,所谓贝墓,就是用海蛎、海螺等贝壳为主要材料建成的墓室,最开始出现在春秋时期。

贝在古时候是财富宝物的意思,用贝建造墓地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规格,墓主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文史记载中宋文公便是用的贝葬,而且贝壳筑墓,因为贝壳坚硬不朽,又防御潮湿,能保护尸体不易腐坏,因此只有身份极其尊贵的人才能享用贝墓。

而西汉贝墓几乎消失,即便有也只存在于辽南地区,在当时来说,在北邙要建一座贝墓是极其奢华的事,除非是皇室,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

但是北邙山风水最佳的地方都在南面,有名的大墓也都分布在那边,北面根本没有什么大墓。

“重明环中的线索提及随侯珠藏于北邙山玄武挂印之地,探墓你在行,玄武挂印是什么意思?”宫爵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玄武主北,和北邙山北面不谋而合。”我看看周围忧心忡忡的回答。“不知道这个金主要找的和我们是不是同一样东西。”

一路往北,根本不用田鸡打探洞,地上的探洞密集的快要连城一片,这地方想必已经被探过很多次。

“你们说的玄武挂印到底是啥玩意?”田鸡在旁边好奇的问。

“玄武是四象之一,在道家中是远古的北方神,玄武又叫玄冥,主生死,又因为玄武是龟蛇合体的灵物,龟长寿,因此玄武又是长生不老的象征。”宫爵一边走一边在旁边解释。

“这不是扯淡嘛,这北邙山埋的全是死人,人都死了咋长生不老。”田鸡一脸单纯的望着我和宫爵。

我不慌不忙的告诉他们两人,玄武挂印在风水堪舆中是墓葬风水格局之一,风水讲究藏风聚气,青龙降服,白虎护佑,靠山奇雄,明堂开阔便是上佳风水宝地。

可若是明堂遇山所阻,连绵委蛇,而左右双峰势弱所连形如爬龟,那这样的地方便被称之为玄武格局,玄武主死,因此此格局为大凶之局。

而在玄武最中心的地方,便是玄武挂印之地,玄武是主死的北方神,印是指权利,意思是玄武死神镇守之地,若是把人埋葬在此地,上面被玄武镇压着,死后也不得安宁,永世沉沦无法转世。

“不是都讲究入土为安,谁会埋在这种地方?”田鸡虽然不懂风水堪舆,听我这么一说,估计也能明白一二。

“这么说起来,重明环中的线索怕是真有依据。”宫爵看我一眼冷静的说。“既然玄武挂印之地是大凶格局,绝对不会有人把墓葬修建在此。”

“也是,前些天我跟着其他人探墓,这北邙山上的墓还真是多,好多都是墓下还有墓。”田鸡点点头。

北邙山头无闲土,这里历来是墓葬的上好之地,所以很多墓地就建在原先的古墓之上也不知晓,这便是所谓的棺上加棺。

“选在玄武挂印之地安葬,或许有不想被人发现的原因,但我看来未必全然如此。”我摇摇头回答。

“还有什么原因?”宫爵问。

关于风水堪舆的东西我大多是从那本叫入地眼的书中学得,但完全不敢称精通,顶多也就窥其一二,据书中所说,玄武挂印虽是大凶之地,但风水格局却必须借助天时地利方能发动。

绝非是一般的墓葬风水局,能看出这样风水局的绝对是造诣非凡的大师,后世之人怕是没几个会懂得这个风水局。

如果真有人埋在玄武挂印之地,要么就是指点风水墓穴的人和墓主有深仇大恨,有意想让墓主永世不得安宁,要么就是墓主刻意选在这个大凶之地,至于原因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第15章 寻龙点穴

我们一路往北到了北邙的北峰,当地人叫这里卧牛山,古人描述北邙山,但见冢垒垒,无地栽松树,因为北邙历来是风水极佳的丧葬之地,所以称之为北邙无卧牛之地。

而北峰的卧牛山刚好与众不同,这里乱石嶙峋土质坚硬,加之北峰是一座独山,风水堪舆中最忌讳的便是葬在孤山,因此这里基本上看不见有墓葬的痕迹,那些密集的探洞到这里也完全消失。

寻常人家都不会在这里建墓,更不用说是大墓,走上卧牛山我们站在一处平坦的岩石上,按照提示随侯珠藏匿的位置在玄武挂印之地,这里是北邙极北的地方,按照四象的方位差不多也应该是这里。

卧牛山是独山,虽不及主峰翠云封巍峨挺拔,但地方还真不小,田鸡拿出洛阳铲随便选了处地打下去,我们只听见当的一声,田鸡的手都从洛阳铲上震开,下面全是岩石,在这里根本修建不了陵墓。

田鸡不甘心还想再试试,被我阻止,宫爵说既然重明环中有指引的线索,玄武挂印是风水局,藏匿随侯珠的地方应该在风水穴才对。

他们两人都看向我,说到探墓,这里能指望上的也只有我,我站在山上仔细查看了一遍,玄武挂印虽是大凶格局,但却极其精妙罕见,我也仅仅是在那本入地眼中看见有所提及。

“我们可能找错了地方,这里应该没有玄武挂印的风水局。”我回头很确定的摇头。

“没有?”两人都失望的看着我。

要成此局,必须龟蛇合一,风水是以山水地形自然形成,绝非人力可为,玄武挂印之所以罕见,就是前面明堂必须有断山连绵如同盘蛇,左右案山相连形如巨龟,这已经超出传统风水讲究藏风聚气的范畴。

“从这里望前一马平川无山无峰,难成蛇形,左右山势平缓参差不齐,全无厚重难成龟势,蛇不盘龟何来玄武。”我挠挠头,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才后悔当初没好好研究那本入地眼中的东西。

“那会不会玄武挂印是暗示其他的意思,并非是风水格局?”宫爵问。

“玄武挂印是入地眼中记载的十大凶局之一,鲜为人知,书中提及此局必须和伏羲八卦相互印证,两者缺一不可,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和风水格局有关。”我确定的说。

“八卦……”旁边的田鸡走过来,像是想起什么。“我刚来洛阳的时候,听那帮盗墓的说,骑牛的老子也来过这里,据说在北邙山用太极八卦炉,以八卦方位,调动天地五行灵性炼过丹,说是揭炉的时候,轰的一声,只见万道金光四射,直窜云霄,老子自尝一粒,瞬间面露紫气,脱了凡骨。”

“你一个挖墓的,连这些都相信,居然还能活到现在,我也是算是服……”我刚想奚落田鸡,话说到一半突然灵光一闪。

我站在原地慢慢转动一圈,八卦刚好也能定方位,我很快就在脑海里用八卦标示出这里的方位,嘴里细细重复田鸡之前那句,直窜云霄……

我缓缓抬起头,今夜云淡风轻,夜空繁星点点,四象代表方位,而玄武在道家是北方七宿星君,星象中玄武是由北方七宿组成,我很快便在夜空中一一找到七宿。

斗宿为头,壁宿为尾,七宿相连在一起远望犹如一条游弋在夜空的盘蛇。

玄武是蛇盘龟,也被称为龟蛇台体,如果夜空中的北方七宿是蛇形,那龟势就应该在其下面,听我说到这里,宫爵和田鸡两人连忙低下头。

登阜远望,伊洛二川之胜,尽收眼底,山下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璀璨,邙山晚眺素来都有洛阳八大景之一的美称,随着灯火勾画出整个洛阳城的轮廓,宫爵有些激动和兴奋的抬起手,指着山下说,洛阳城地势远眺正好是一只巨龟,一直向北邙山延续,如今我们站立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拱起的龟背。

玄武挂印果然是极其精妙的风水局,根本不是局限于一山一水,而是夺天地造化,以天时地利为局,难怪虽然是大凶之局,却在入地眼中被誉为天下奇局。

玄武挂印的关键就在挂印上面,找到玄武也无济于事,挂印就是这个风水局的穴位所在,风水堪舆中有,三年寻龙十年点穴之说,找风水宝地其实不是难事,风水堪舆的精华便在这点穴上。

我这点风水本事大多都是从入地眼中学的,跟着封承,也没学得精髓,充其量只算半吊子,能找到玄武完全是巧合,让我点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四象生八卦,既然玄武挂印需要和伏羲八卦相互印证,点穴的关键也应该在八卦之中,四象中玄武是太阴,分解为太阴之阳的艮和太阴之阴的坤。”田鸡在原地转了一圈后若有所思的说。“玄武主北,和八卦之中的坤卦所指示的方位一样,从这方面下手看看能不能有突破。”

田鸡这话一出口,我直愣愣看了他好半天,我压根没想过他居然会懂这些,田鸡多半是猜到我在想什么,摊着手一脸简单的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混在一帮盗墓贼中间,这些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田鸡这话还提醒了我,坤卦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卦,坤为地,为阴,卦象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原意是说秉承天道诸事大吉。”宫爵点点头像是受到启发。“坤卦用在这里,刚好是指丧葬,是指此地承载万物,葬于此可谋事如愿。”

“你对八卦比我熟,你不是学机关术的吗,怎么会懂八卦?”我好奇的问。

“机关术包罗万象,开把锁破一个密钥那不算什么机关术,真正的机关术博大精深,最难的就是从八卦衍生出来的机关,变化无穷深不可测。”宫爵不以为然的回答。“诸葛武候当年用几个石头设下八阵图困了陆逊十万兵,这也属于机关术,其威力可想而知。”

“别,别在显摆了,知道你厉害。”我听着头胀,之前封承教我这些,太繁琐而且枯燥无味,每一次都昏昏欲睡。“既然你懂,就把挂印的地方给找出来。”

“坤卦的原文是,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宫爵胸有成竹想了想说。“意思是说,君子远行迷路,往西南方向能得到朋友。”

“我们是来挖墓探宝的,怎么会和朋友扯上关系。”田鸡不解的问。

“不对,这里不是指人,朋在古时候也有朋贝之说,最开始的钱币是用贝壳,贝十枚一串为朋。”我立马认真起来。

利西南得朋,是暗示我们以此地往西南方向可以找到贝墓。

我们连忙往西南方向探寻,宫爵一边走一边解读坤卦,前面虽然依旧怪石嶙峋,但却平坦开阔,和卦象不谋而合,没走多久看见一片树林,在手电的灯光下,这片树林黄色的树叶在夜风中摇曳。

宫爵停下来,我看见他慢慢上翘的嘴角,他抬手指着树林兴高采烈的说,坤卦六五爻辞:黄裳,元吉。

是说黄色的裙裤,大吉大利。

而这片树林中随风飘舞的树叶像极了黄色的衣裳,我们三人欣喜的对视一眼,这里的地势居然和卦象不谋而合,走进树林里,我们借助手电四处仔细探查。

一不留神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宫爵和田鸡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宫爵表情有些激动的盯着我脚下的石头,他压根都没管我有没有摔伤,蹲在地上拨开草丛露出一块蓝黄相间的石头。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宫爵一边动作快速的清理石头上的野草,一边兴奋的对我和田鸡说,这是坤卦上六的卦辞,意思是说龙在大地上争斗,血流遍野,卦象是暗指走到绝境。

宫爵说完已经清理出一半地上的石头,大约有三米多宽,因为长时间被野草所覆盖,加之这里乱石本来就多,根本不会被人留意,石头的颜色印证了玄黄,等我们完全清理干净,那是一块大致四四方方石头。

在手电的灯光下,我的嘴慢慢张开,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旁边两人:“你们看着石头像什么?”

田鸡偏着头看了半天一脸茫然:“你说像什么?”

“印玺!”宫爵深吸一口气透着激动回答。

玄武挂印,最重要的就是挂印,这石头四四方方,如果从上往下看,正好像一块印玺,这里就是重明环中提及的玄武挂印之地。

“刚才宫爵不是说,这是暗指走到绝境嘛。”田鸡看看四周还是没想明白。

我和宫爵同时白了他一眼,这里当然是绝境,到这里已经无路可循,因为随侯珠就藏在这挂印之地的下面。

第16章 金主

我围着石头走了一圈,这石头颜色奇异,虽然久经风雨但上面蓝黄相间的色彩别具一格,我跟着叶九卿学探墓,什么地方该有什么样的土质和山石早已烂熟于心,可以肯定这绝不会是在北邙山自然形成。

像叶九卿那样眼睛毒的人,若是让他瞅一眼立马能看出端倪,我看石头四周陷入土层契合完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么长时间没被发现,全要归功于这里的地势,谁也不会在一堆乱石里探墓,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不得不佩服藏东西在这里人的心智。

我确定好地方让田鸡打探铲,田鸡按照我交代,顺着石壁慢慢往下打,开始的时候还遇到土层里的碎石,清理干净后渐渐田鸡手里的探铲开始得心应手。

我在旁边借助手电的光亮查看每一次带上来的土样,打到三米左右的时候,我从探铲上取下土,刚搓揉几下突然停住,田鸡和宫爵看我这反应,都围过来问怎么了,我把土样放在手心,拨去泥土后,在灯光下一块残破的米白色碎片出现在我手心。

“贝壳!”田鸡埋下头认出碎片上的纹路。

“再打深点。”我面色凝重对田鸡说。

探铲打的越深,带上来的土样中贝壳残片越多,宫爵看我一眼:“原本想着随侯珠就藏在这石头下面,没想到……玄武挂印之地居然有贝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