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中瞟见温儒,他的目光中没有我们的震惊,却透着莫名的欣喜和狂热,好像他看见一件一直很期待的事,越是这样我越感觉这个人深不可测,比起这神殿中险象环生的怪物,旁边的温儒似乎更让我提心吊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叶知秋兴奋而好奇的问。

我摇摇头,事实上我比谁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原本只是想追溯声音的来源,但却没料到竟然神奇的在变化无常的魔方中找到这里,宫爵说过这种瞎撞找到核心机关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我听到的却并不是这些轴承运转时发出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很混杂,但渐渐我隐约能感觉那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不断的低语,可我始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最让我疑惑的是,即便到了这里,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停歇。

“这里是整个神殿最为核心的地方,同时也是最薄弱的地方,这些机关支撑着整个神殿的运转,不管我们能不能出去,都得毁掉这神殿。”宫爵很坚定的转头对我们说。

“我就当是积德了,就算死在这里面,也不能把那些虫子和蝶面人放出去。”田鸡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炸药。

“你之前说这个魔方机关应该有一条出去的通道。”我按住田鸡的手看向宫爵。“如果我们先让魔方停止下来,石室在不变化移动的情况下或许我们能找到出路。”

“如果没有蝶面人和那些虫子追杀,或许还有可能。”宫爵重重叹口气摇头。“即便让魔方机关停下来,我们也没时间和能力去应付蝶面人。”

“不需要。”我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头疼并没有因为到这里减轻,那挥之不去的声音一直连绵不绝的传来。“我能凭借你们听不到的声音找到这里,那声音似乎是在引导我去某个地方,只要魔方不再转动,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你听到的是什么声音?”温儒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可看他的眼睛就发现里面闪耀着按耐不住的兴奋。

“是啊,除了这些转动的轴承发出声音外,我什么也没听到。”田鸡也茫然的问。

“像……像是有人在和我说话。”我很难用言语去描绘那声音,只感觉那好像是一种召唤。

将军让宫爵和我把没子弹的枪给他,他用枪带把两把枪绑在一起,将军一边做一边说,这些机关即便再精密,但也是环环相扣,牵一发动全身,只要破坏其中一个轴承,整个机关也会随之停止。

“包里有定时器,装在炸药上设定时间。”将军站起身对田鸡说。“能不能出去咱们尽人事听天命,能逃出生天就是造化,如果出不去咱们就和这座神殿同归于尽。”

“设多长时间?”田鸡拿出定时器犹豫不决。

所有人都看向我,这个决定甚至连将军都无法决断,毕竟那是关系到所有人性命的事,说出的时间就是我们生命的倒计时。

“三个小时!”我深吸一口气斩钉切铁,我虽然听不清声音在什么,但却能感知到声音距离我们并不远,三个小时已经足够,毕竟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剩下的人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在这石室中面对蝶面人和女王的追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坚持三个小时。

田鸡毫不犹豫的拨动定时器指针,并熟练的安装在炸药上,旁边的将军把绑好的枪准确插入离我们最近的轴承里,强大的力量瞬间折断枪杆,但轴承也随之被卡住,不断撞击在枪杆上无法转动,整个不断变化的魔方石室顷刻间缓缓停止了移动变化。

我们各自拿着定好时间的炸药,在宫爵的指示下,分别安装在机关接口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炸药上定时器转动的指针,那或许是我们生命中最后的三个小时……

第97章 石脂水

等到石室魔方完全停止转动,我们立刻离开,我捂着头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在石室中快速的穿行,我感觉距离召唤我的声音越来越近,可宫爵的步伐反而放慢,直至最后停在一处通道里。

“怎么了?”现在每一秒我们都耽误不起,流逝的不是时间而是我们的生命,转头看向宫爵发现他脸色惶恐。

“我们被包围了!”宫爵嘴角蠕动一下回答。

我们惊恐的回头发现通道前面已经出现七八个蝶面人,在他们身下是快速爬行的白色虫子,我们仅存的弹药已经不足以抵御,刚想转身换退出通道,就听见刺耳愤恨的低吼从黑暗中响起。

火光中那硕大恐怖的女王出现在我们面前,在女王的身下是一层有人潮湿般的白色在像我们涌动,仔细一看竟然全是那些诡异的虫子,想必所有的虫卵在女王的召唤下全部孵化。

叶知秋渐渐有些明白这个未知生物的生态链,女王在这个生物链里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也拥有最强大致命的攻击力,她所产下的卵通过不同方式孵化出分工不同的生物。

蝶面人拥有女王一部分自愈再生的能力,同时因为是在活人中被孵化,因此具有人形,蝶面人是女王的哨兵和卫士,他们守护女王的同时也守护着这座神殿。

而直接从虫卵中孵化出来的虫子,还保留着女王的样子,它们应该是负责警戒和控制侵者,比起蝶面人我更惧怕这种虫子,何况是数量数以万计的向我们蜂拥而至。

我们移动的速度远没有蝶面人和虫子快,我们关闭了石室魔方,同时也让这些怪物可以快速的集结,比起我们这些在神殿中生存几千年的怪物显然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它们……”我深吸一口气来回看看前后,目光落在愤怒的女王身上。“它们相互之间是有沟通的,而且知道我们会到这里,这是一个圈套,它们在这里等着伏击我们。”

“看样子我们连最后三个小时都撑不到。”宫爵无力苦笑一声。

“还有多少手榴弹?”将军问田鸡。

田鸡从包里掏了掏,拿出最后的五颗,将军接过去两颗,从身上撕下布捆绑在一起,埋头低沉的说:“咱们在一起估计冲不出去,通道后面的蝶面人和虫子少,三颗手榴弹应该能炸死它们,待会你们别管我,炸死了它们能跑多远是多远。”

“你呢?”我问。

“得有人留下来阻止前面的这些怪物,虽然炸不死但至少能给你们拖延点时间。”将军很平静。

“松手!”我一把按在上面大声呵斥。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别耽搁时间,再磨蹭咱们都得死在这里。”将军推了我一把,决绝而有力。

可我依旧死死抓住他的手,执拗的强硬:“我留下,你带其他人走。”

“感紧滚。”将军一脚揣在我身上,横眉冷对盯着我。“老子都这把年纪,也没几天活头,让你这个小王八蛋断后,老子就是能活着出去,也没脸见人。”

“一起下墓的人,无论生死都得一起出去。”我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抓住将军手里的手榴弹。“这是你教我的,你要留下,我也不走。”

“这他妈是下墓吗?老子教了你十多年,就教出你这个榆木疙瘩。”将军怒不可歇,一边瞟着前后逼近的虫子和蝶面人,一边焦急万分瞪着我。“再磨蹭所有人的命都得搭上!”

“把手榴弹给我。”宫爵忽然在旁边说。

我和将军诧异的看向他,宫爵把手按在通道的石壁上,另一只手伸在我们面前。

“你想干嘛?”我迟疑了一下。

“你们一老一小,怎么说到死眉头都不眨一下,你们的命就那样不值钱?“宫爵白了我和将军一眼。“想离开这里就把手榴弹给我,要不然你们继续争。”

宫爵身上有一种我没有的从容和镇定,就像我第一次看见宫羽时,她那样与生俱来笑看风云的淡定,我来回看看前后已经快要近身的虫子和蝶面人,一咬牙把手榴弹递到宫爵手里。

“全炸后面的,尽量往石壁上靠,能不能炸死蝶面人和虫子不重要,但必须炸开石壁!”宫爵一脸严肃对田鸡说。

田鸡先是茫然的看我一眼,估计和我们一样,不知道宫爵要干嘛,那是我们最后能抵御的武器,事实上将军最开始的打算才是最正确,也是我们唯一能离开这里的机会。

“听宫爵的。”我深吸一口气说。

田鸡点点头,和宫爵拉响保险后,向我们身后蜂拥而至的蝶面人和虫子扔过去,我们扑倒在地的同时,巨大的爆炸声和强大的冲击力迅猛的充斥在通道中,只感觉被炸碎的石壁如同雨下般砸在我们身上。

卷起的灰尘四处弥漫,淹没前后那些攻袭的怪物,尘埃中我隐约听见淅沥沥什么东西在流淌的声音。

宫爵催促我们赶紧继续往前走,田鸡和将军端着枪走在前面,地上全是蝶面人四分五裂的残骸混杂着被炸成泥浆的虫子,从石壁中有大量黑色油性液体涌出,片刻间就淹没我们脚背。

叶知秋刚想点燃火把查看,就被宫爵一把拉住:“这是石脂水,不能见火!”

“石油?!”将军一愣诧异的问。

宫爵点点头,古时候石油被称为石脂水,他告诉我们,刚才他无意中把手放在石壁上,感觉石壁里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涌动,宫爵想起我们之前看见的那些不停转动的机关轴承,这样庞大的机关势必需要大量能源支撑,而隐藏在石壁中的很可能就是传送的燃料。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宫爵为什么要让田鸡靠近石壁炸,里面这些用作燃料的石油才是我们逃生的唯一希望。

我们快速退到没有石油蔓延的地方,从石壁中大量涌出的石油淹没了通道,可对面那些从爆炸中回过神的虫子和女王,并不知道这些黑色的液体意味着什么,立刻重新蜂拥而至的席卷过来,当女王巨大的身体和数以万计的虫子潮水般涌入石油中,将军点燃火把用力扔过去,瞬间整个通道腾起一片火海,熊熊大火轻而易举吞噬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女王硕大的身躯在火海中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哀嚎。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大片大片的虫子葬身火海,女王的哀鸣久久的回荡在神殿之中,直至我们看着蔓延的大火彻底将其吞噬。

我们沿着通道狂奔,石壁里被点燃的石油像一只被触怒的火龙,疯狂的侵蚀着我们身后的路,片刻间整个石室魔方如同堕入地狱的烈焰之中。

我一直跟随耳边萦绕的声音在最前面带路,在令人迷乱的石室里穿梭了很久,突然听到叶知秋兴奋的喊声,就在我们站立的石室对面,一条完全与众不同的用青铜镶嵌的通道出现。

“是出口!”宫爵都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欣喜。“那是唯一离开石室魔方的出口!”

就在我们冲进通道的那刻,身后的石室完全被熊熊大火所吞噬,我们身上好多地方都被点燃,扑灭身上的火我们气喘吁吁瘫软的躺在地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

回头看见叶知秋正在清理她的长发,她本有一头及腰的长发,可现在被烧的只剩下一半,看着叶知秋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支起身体大笑不止,叶知秋抿着嘴瞪我一眼,从田鸡哪儿要来刀,心疼不舍的把烧焦的头发一把隔断,散落下来的短发反而让她看上去英气逼人。

我正想那她寻开心,刚想开口,头突然剧烈的疼痛,像是要裂开一般完全忍受不了,我捂着头紧咬牙感觉痛的撕心裂肺,一直萦绕在我耳边的声音愈发强烈清晰。

将军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其他人围过来关切的问我怎么回事,我目光看向通道的尽头,声音就是从哪里传来,像是有什么一直在召唤着我,将军说按照神殿的构造,我们应该在神殿最中心的地方,如果这神殿之中还有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没企及的秘密,想必应该就在通道的尽头。

头疼渐渐有些减轻,但耳边的声音却从未中断,田鸡点燃火把照亮前行的路,我们小心翼翼沿着通道往前走,没用多久我们就看见田鸡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扩散,面前一道雄壮厚实的石门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石门上有精美复杂的纹饰,田鸡推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应该有别的办法才能开启这道石门,宫爵发现石门的正中有可以转动的石盘,和我们在神庙入口看见的一样,一共有十二道,每一道上面都有不规则的线条纹路,同时都可以随意的转动,但随着石盘的移动会,上面的纹路会组合出不同的图案。

这石盘显然是一个机关,只有组合出正确的图案石门才会被开启,我们被阻挡在石门的面前,面对错综复杂的石盘一筹莫展。

“一共十二道石盘,能组合出来的图案太多,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谁知道组合出什么图案才能开启石门。”叶知秋看了半天焦头烂额。

温儒一瘸一拐走到石门前,看了良久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我应该知道怎么开启这道石门。”

第98章 青铜蚩尤

我们围上去看着温儒转动石盘,他一边转一边告诉我们,这里是九黎祖神之殿中最核心的地方,里面应该就是供奉的九黎祖神,石门上的图案一定和九黎祖神有关,而且还具有某种特殊的含义。

三眼麒麟!

我眼睛一亮含义过来,九黎后裔坚信三眼麒麟是祖神赐予的图腾,就连神殿禁卫也带着三眼麒麟图案的面具,记得祭司说过,只有供奉和守护祖神的卫士才有资格佩戴这样的图案,可见三眼麒麟在九黎人心目中地位有多崇高。

温儒默不作声的点头,等他向后退一步后,石门上果然被温儒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三眼麒麟。

轰!

从石门中发出巨大的声响,厚重高大的石门从中间缓缓分开,一股强劲刺骨的寒风从里面呼啸而出,差点把叶知秋手中的火把吹灭。

等到石门完全开启,微弱的火光无法穿透里面的黑暗,只感觉异常冰冷的气流从里面不断的涌出,一直让我难以忍受的头痛也在啊那刻瞬间荡然无存,但充斥在耳边的声音却渐渐清晰。

当我们跨过巨大的石门,我下意识打了一个冷战,里面实在冷的让人发抖,以至于田鸡冷的牙齿不停磕碰,可惜我们遗失了手电,仅仅靠叶知秋手上的火把完全看不清前面是什么。

嘣!

光线太昏暗,走在最前面的将军不知道撞上什么,倒在地上揉着头破口大骂,我连忙把他扶起来,看见将军额头红肿想必是撞的不轻。

叶知秋把火把拿过来照亮,我们这才看见黑暗中是一根粗大的青铜柱,上面有粗狂简易的线条,叶知秋辨识了很久,蹙眉疑惑:“这些线条是早期的梼杌纹饰,因为其凶残无匹都用作战争的象征。”

“考古发现早期梼杌纹饰都出现在征战的兵器以及旗帜上,这青铜柱上有梼杌纹饰,代表战争和杀戮,被视为不祥之物,可……”温儒大为疑惑的说。“可这里是供奉九黎祖神的神殿,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不祥的东西?”

“这边还有一根。”田鸡在旁边喊。

我们走过去,这两根青铜柱大小一模一样,而且连纹饰也相同,但并不是直直的竖立,而是呈八字形分布而且还很高,因为火光无法照亮上面我们无法看清这两根青铜柱支撑的是什么。

“这上面有冰。”宫爵用手触摸诧异的对我们说。

从我进来就感觉异常的寒凉,这些青铜上附着厚厚的冰层,加之火光始终无法穿透四周的漆黑,有一种让人阴森的不安。

身后又响起低沉缓慢的声音,我们回头发现之前开启的石门正在慢慢闭合,我大吃一惊一旦关闭就没有退路,我们试图阻止石门的闭合,可根本无法阻挡厚重的石门,直至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唯一的光线被彻底的阻断,我们四周更加漆黑阴森。

“也不是什么坏事,关了也好。”将军叹了一口气说。“这样我们也不用担心有漏网之鱼的蝶面人和虫子在我们背后偷袭。”

“这里有东西。”田鸡在远处大声喊。

我们走近才看见那是石壁,外面镶嵌一条青铜凹槽,田鸡的手从凹槽里拿出来,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液体,这应该是用来照明的火槽,叶知秋连忙点燃,火光快速的蔓延吞噬我们面前的黑暗。

当火光把我们眼前所有的一切照的灯火通明,我们所有人噤若寒蝉满脸恐慌的向后退,直到身体撞在已经闭合的石门上,很难用言语去描绘那种惊恐,将军和田鸡甚至都没把枪举起来,张开的呆滞抬头望向前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冰室,比我们看见蝴蝶女王的冰室大更多,空旷的冰室中,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一个浑身青铜铠甲的庞然大物屹立在我们前面,明亮的火光让我们可以清楚的看见这庞然大物的全貌。

那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浑身铜头铁臂被青铜铠甲覆盖,牛首人身的巨大怪物,每一面的双手都各自持有刀斧,面目凶猛威严令人不敢仰视。

蚩尤!

我嘴角蠕动一下喊出传闻中并敬为兵主的战神,祭司说过祖神之殿是由蚩尤守护,除了在神殿入口我们看见蚩尤雕像外,整个神殿中我们都再没见过任何和蚩尤有关的东西。

但万万没想到在这冰室中竟然看见这样大的蚩尤,之前我们看见的那两个粗大的青铜柱,实际上是三头六臂的蚩尤其中一面的双腿。

这也是将军和田鸡放弃抵抗的原因,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而且火光中蚩尤那威猛的面容,让我们畏惧的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贼你妈,早知道就该相信祭司,人家明明警告过我们,是我们自己不相信,真有这么大的蚩尤……”田鸡全是僵硬断断续续的说。

“按理说蚩尤在逐鹿战败被黄帝所杀,而且身首异处,那……”叶知秋大惊失色。“那这个蚩尤又是怎么回事?”

“祭司说过,九黎族战败后蚩尤的确被杀,但是没过多久蚩尤重新复活,而且复活后的蚩尤更加勇猛高大,而且还浑身披戴青铜盔甲头戴面具,带领剩下的九黎族人离开中原,深入西南的深山之中。”我深吸一口气不寒而栗的打抖。“看来祭司说的是真的,九黎人后来见到复活的蚩尤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个。”

“蚩尤他……他为什么不动?”宫爵眉头一皱诧异的问。

我这才发现,很长时间那巨大的蚩尤纹丝不动站立在我们前面,我们面面相觑对视,过了良久将军喉结蠕动一下,慢慢向前走了一步,我们目不转睛盯着蚩尤,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将军对我们抬手示意不要跟上去,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靠近,当站立在蚩尤面前时,将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举起枪托轻轻在蚩尤腿上撞击一下。

当……

青铜被敲击的声音回荡在冰室,将军向后退了一步,可巨大的蚩尤依旧纹丝不动,将军疑惑的回头和我们对视,我走到将军旁边,怯生生仔细查看了半天,这才发现这个蚩尤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雕像而已。

确切的说还不算是雕像,是用青铜铸造出不同的躯体和四周,然后再重新组装起来,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或许就是祭司说蚩尤永生不死的原因,这不过是一个拼凑起来的青铜蚩尤而已。

“为什么要做这么大一个蚩尤?”田鸡声音轻松了许多。

“蚩尤被后世誉为兵主和战神,可见在当时是真的骁勇善战勇猛无匹,我想是因为,蚩尤被杀后,九黎人群龙无首,所以才有人铸造了这个青铜蚩尤,在九黎人心里蚩尤就如同一面旗帜,只有蚩尤不倒下,他们就还能看见希望。”叶知秋围着巨大的蚩尤走了一圈啧啧称叹。

“你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可问题是这个青铜蚩尤是如何带领溃败的九黎人到这里?”温儒有些疑惑不解的摇头。“从祭司对我们的描述中,他是坚信蚩尤是真的复活,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他却继承了世代传承的九黎秘密。”

“蚩尤在逐鹿大战之前还是一个普通的部落首领,相信的确是勇猛异常,可他终究是一个人,但是你们发现没,从祭司的口中,似乎在逐鹿之战后蚩尤被赋予了神性,他的存在不再是作为首领,而是九黎祖神的守护者。”我深思熟虑想了很久,抬头看着高大威猛的蚩尤。“而蚩尤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继承了三眼麒麟的图案。”

“我懂了,即便蚩尤是九黎族的首领,可在九黎族地位最崇高的是祖神,蚩尤战败被杀后,祖神让蚩尤重生……不!是制造了这个巨大的青铜蚩尤,以此想九黎族人相信神迹的存在,并用这个青铜蚩尤召集溃败的九黎族向西南地区撤退。”宫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目的……就是为了让九黎人为其修建这座神殿!”

“劳师动众就为了修建一座神殿?”将军疑惑的看着宫爵。“那修建神殿的目的又是什么?”

“祭司曾经提过一句,神殿是祖神的安息之地,安息……”我嘴慢慢张开重新环视这庞大冰室。“是陵墓!是一座不容许任何人进入的陵墓,这里埋葬着九黎的祖神!”

“既然是神为什么还需要陵墓,神难道也会死?”将军问。

“别忘了,祭司还说过,安息在神殿中的祖神曾经苏醒过,并且从这里带走一样东西。”我从身上拿出开启神殿的青铜柱,脑子里完全无法想明白这些匪夷所思的事。“这个青铜柱是神殿至关重要的钥匙,想必也是祖神带走的东西,既然这个青铜柱出现在我们手里,就足以证明祭司所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这个祖神或许真的重生……”

“不是……”田鸡抿了一下嘴。“不是一个祖神,是,是十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们异口同声诧异的问。

田鸡神情犹如雕刻般凝固,然后缓缓的抬起手,他的目光和手一起指向我们身后。

……

第99章 不朽之神

我们绕过高大的青铜蚩尤,顺着田鸡手指的方向,在巨大的冰室中我们看见并排雕刻在厚厚冰墙上的十一个雕像。

每个足足有五米多高,每个雕像直立而站间隔均匀的分布,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在雕像的脸上各有金黄色的面具,每一个面具都是淡眉嘴唇紧闭。

“这就是九黎人的祖神?”将军提着枪观望了半天回头问。“劳师动众这么大阵仗修建如此庞大的神殿,最重要的地方就供奉了这十一个雕像?”

“还他妈是用冰雕的,还说这么大的神殿里好歹也该有些能拿出手的东西,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十一块冰疙瘩。”田鸡用手摸了摸雕像失望的摇头。

“不是冰!”我接过叶知秋手里的火把,站在雕像下看了很久,那雕像品质非常细,在火光中泛出淡淡的荧光,有指尖触摸有一种冰块的质感,给人以冰清玉莹的感觉,三分温润,七分冰冷,外观如冰似水,清爽舒畅,冰彻心扉,敲击有清脆的回声。“这是上好的冰种玉石!”

冰种是极其珍贵的玉石,其肉质特征、透明度、外观与冰块接近,颜色纯正明亮,敲击玉石音质清脆,颇符合玉质金声的传统说法。

鉴别玉石成色是我从赵阎哪儿学的,我知道冰种玉石的金贵,跟着赵阎也没少见到玉石好货,可足足五米多高由整块完整的冰种玉石雕刻的人像堪称孤宝,何况这样的雕像竟然有十一尊!

每一尊雕像用价值连城来形容绝对不夸张,云南虽然并不产玉,可却是翡翠最大的集散地,像这样精美绝伦的巨大冰种雕像,若是拿出去要引起极大的轰动,最让我吃惊的还不是这些雕像所用的材质。

每一尊雕像雕工精湛,在晶莹剔透的冰种衬托下,让这些屹立在神殿几千年的雕像恰如其分的透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沉寂和神秘。

“冰种玉石!”田鸡眼睛一亮伸手试图去拉,可雕像纹丝不动,像是镶嵌在冰墙之中,田鸡犹豫了半天,把枪托举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叶知秋一步跨到田鸡面前。

“冰种啊,不敲几块带出去,也对不起我九死一生跑这一趟。”田鸡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些玉石雕像已经有几千年历史,其艺术价值远远超过雕像本身,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叶知秋瞪着田鸡大声说。“你这是毁坏文物,而且还是极其珍贵的文物,你有几个脑袋不够掉的?”

“成,我就把这文物留给你。”田鸡估计知道有叶知秋在他别想动玉石雕像,把枪背到身后,二话没说麻利的爬到雕像上,用手敲了敲雕像的面具。“雕像归你了,面具得给我。”

田鸡用力拿了几下,发现金黄色的面具已经坚固,他在上面兴高采烈告诉我们,面具竟然是纯金的,叶知秋在下面神情紧张提心吊胆,好像生怕雕像毁在田鸡的手里。

“看来这些玉石雕像就是祭司一直不肯告诉我们的祖神,这么说起来沿用九黎宗教传说的苗族,他们十二古祖神的来源便是这十一尊雕像。”温儒一脸兴奋激动不已的仰视雕像。“只不过这些祖神并非是被赋予神性的图腾,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神!”

“你为什么非要认为这些是神,难道就不能是普通的人,同样被九黎人赋予神性吗?”宫爵在旁边不屑一顾的问。

“你认为以九黎人当时的技艺和能力可以修建出这座神殿?你认为神庙中那些不死的卫士以及我们遭遇的怪物,这些是人能驾驭的?”温儒第一次失去他一贯的淡定,针锋相对的反问。

“温老,不管是十一尊雕像代表什么,既然祭司说神殿中安息着祖神,那说明祖神应该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为什么只有这些雕像呢?”叶知秋疑惑的问。

“离开!”我看看手里的青铜柱,深吸一口气。“祭司说他们的祖神苏醒过,并且离开了神殿。”

“安息应该就是死亡的意思,既然已经死亡的祖神,又怎么能离开这里。”叶知秋白了我一眼。

我和宫爵还有田鸡相互对视,这个问题我们是可以回答的,毕竟这样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我想宫爵和田鸡现在都和我一样,他们也想到了昆仑金阙中那空空如也冰棺。

“先别说其他的,谁上来帮忙,这面具我一个人取不下来。”田鸡的注意力更多的应该还是在纯金面具上。“好好的弄这么大玉石雕像就够意思了,非要再弄一个金面具,莫非九黎人也懂金镶玉。”

我在下面摇头苦笑,告诉田鸡不懂别乱说,金面具是丧葬品,是模仿死者的面容制成,雕像上出现金面具就说明我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九黎的祖神之殿实际上是一座庞大的陵墓。

这十一尊雕像应该就是九黎的祖神,也是这座陵墓的主人。

“只有身份极为崇高的亡者才有资格佩戴黄金面具,一般其含义是让亡者拥有不朽的面容,即便亡者的灵魂飘荡四方以后还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一般讥笑田鸡一边给他解释。“不过这些雕像上的面具或许并不是这个意思,在九黎人心目中,这些都是神,雕像上的金面具也佐证这一点,神是永世不朽的。”

“没看出来啊,我爸他们教你这么多的东西,真不知道原来盗墓也要学这些啊。”叶知秋阴阳怪气瞟我一眼,声音酸的掉牙,我知道她是在嫉妒,叶九卿是绝对不会教她这些的。

“盗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考古研究大多是依托于盗墓的知识和理论,但从未真正学到盗墓的精髓,那些心口相传的秘籍是考古无法企及的。”温儒有感而发。

“温老,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咱们是保护文物,盗墓可是损毁文物,能一样嘛?”叶知秋抿着不服输。

“任何事都有两面,你只看见盗墓不光彩的一面,殊不知盗墓传承千年,又岂是考古能相提并论。”温儒也不和叶知秋争辩,笑了笑回答。“说简单点,你扪心自问,就咱们学的考古本事,能找到这座神殿?能发现这处旷世雄伟的遗迹?”

“那……那我们也是正义的,不像盗墓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造成了多少文物流失和损毁,同时也让多少历史无法再考证。”叶知秋寸土不让。

“小丫头片子,亏你爹不在这儿,听到你说这些,你爹指不定要吐口老血。”将军摸出些烟丝看着叶知秋哭笑不得。“你可别忘了,你就是靠你爹干见不得光的事把你养大的。”

“正义,你去问问正义能救你命不。”我伸手摸摸叶知秋被割断的头发。“你还能活到现在,靠的可都是盗墓祖上传下来本事。”

哐……

田鸡终于掰开雕像上的黄金面具,在上面兴高采烈朝我们挥了挥,看着叶知秋得意忘形的笑:“正义不能当饭吃,还是这东西好使,接着。”

厚实的黄金面具重重的落在地上,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接,上面的田鸡痛心疾首埋怨我们金子都接不住,我们根本没有理会他,其他人和我一样吃惊的看着田鸡身后。

田鸡估计也发现我们神情不对,以为身后又有什么东西,脸刷的一下吓的苍白差点没从雕像上掉下来,转头看向身后什么都没有,一脸惊恐瞪我们一眼:“别一惊一乍的,就剩半条命了,什么都没有,你们干嘛这反应。”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被田鸡取下的黄金面具下,玉石的雕像上完全是一个空白的脸,雕像的精髓就在于五官,也能反应雕像要传达的内容和意义,可这雕像的面容上却没有五官。

不过正因为没有面容,反而让这雕像姿态宁静而高贵,透着一股神明般的静穆,我们在下面仰望,雕像庄严浑厚,犹如真的像一尊不动如山的神。

“偷工减料?”田鸡在上面摸了摸雕像的脸。“亏九黎人把这些雕像敬若神明,居然弄个半成品放这儿,也不怕神生气发火。”

“是啊,九黎人对祖神极为崇敬和虔诚,以至于不遗余力修建庞大的神殿供奉,还奉上那么多活人献祭。”叶知秋也有些诧异。“为什么最重要的祖神雕像却不完整了?”

“活人献祭只会用于供奉神,可见在九黎人的心目中,祖神并非是人,而是真正存在的神。”温儒想了片刻对叶知秋说。“神有万像,如同佛家所说的三十二法相,人不同看见的神也各有不同,可见这十一个祖神在九黎人心目中极其敬畏。”

“没那么复杂。”我摇摇头打断温儒的话。“我们曾经问过祭司,九黎祖神到底是谁,他没有告诉我们,现在想想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宫爵问。

“因为就连九黎人也没有见过祖神的样子!”我望向没有面容的雕像。“正因为这样所以九黎人才对祖神敬而远之。”

“说不通啊,都是九黎的祖神了,为什么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样子?”田鸡看着雕像疑惑的问。

“九黎的历史中地位最崇高的是蚩尤,从我们发现九黎后裔之前,根本不知道九黎还有祖神存在。”我重新看向并排雕刻的玉石雕像。“而且到目前为止,任何文献中也没有记载和提及,任何一个神的出现随着传承都不会凭空消失,除非……”

“除非这些祖神并不想九黎人传承他们的秘密!”宫爵聪慧很快想的和我一样。

我让田鸡试着把其他雕像上的黄金面具都取下来,这可能是让田鸡最高兴的事,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所有的雕像都没有面容。

“不是十二古祖神吗?”田鸡摘掉最后一个雕像的黄金面具后。“这里怎么只有十一个雕像?”

这也是让我一直疑惑的问题,从发现这些雕像开始,我就诧异为什么是十一个,从神殿入口的青铜盘以及献祭室的石台,出现的数字都是十二,按照这些数字推断,如果这里供奉的就是九黎祖神的话,那应该还有一尊才对。

我在诺大的冰室里环顾一圈,目光看向十一个静穆雕像中间的通道,那似乎是通向另一个地方,我侧耳凝神的静听,耳边一直萦绕的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召唤着我……

第100章 玉雕

走进通道我站立在原地,仰头惊愕的慢慢张开嘴,一尊雄伟肃穆的青铜雕像屹立在里面,火光中青铜闪耀着浑厚庄严的光芒,雕像的造型和外面的十一尊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只有青铜雕像上的面具,依旧是金光闪闪的黄金,但上面的图案却是三眼麒麟,这是祖神的图腾,我们终于找到这个图案的来历。

这是属于这尊青铜雕像独享的图案,和九黎的传说一样,神殿中供奉的祖神一共有十二个,很显然这尊与众不同用青铜铸造的雕像是众神之首。

这位神的地位甚至凌驾于外面十一位之上,这恐怕是让三眼麒麟最开始出现的神,亦如他的身份一样尊崇和神秘。

我越是靠近那尊青铜雕像耳边的声音越是清醒,我不由自主往前走,感觉那雕像似乎在召唤着我。

“三眼麒麟应该是属于九黎祖神的标志,被九黎族供奉为神的图腾,这就是说……”叶知秋蹙眉若有所思良久才抬头看我们。“三眼麒麟图腾和九黎祖神早在几千年前就出现。”

我停下脚步眉头一皱,叶九卿告诉我三眼麒麟被称为入地眼,是属于一个身份和背景都极为神秘的组织,而这十二个人的首领便是入地眼,同样也是以三眼麒麟为标志。

很显然这些人是沿用了九黎祖神的秘密,借用神的图腾掩饰自己的身份,想必入地眼是知道九黎祖神传说的,叶九卿说入地眼的十二个人是世代传承,那就是说他们一直都在延续九黎祖神的秘密。

可他们和杀我父亲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叶九卿说入地眼世代都在找寻一处失落的遗迹,会不会找的就是这座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