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是什么时候修的?”

宫爵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这个时候他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我一愣转身看见一直没说话的宫爵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看着之前被将军打翻的酒瓶,里面剩的酒散落一地到处流淌蔓延。

看宫爵的表情我就知道不对劲,重新走回房里问:“我来四方当铺这宅子就在了,听掌柜说他年轻时候就买下这处宅子,怎么了?”

宫爵蹲在地上抬头看我,指着地上流淌的酒神情确定。

“这房间被改动过,地上的酒流淌的痕迹不对,在往下渗漏,这房间下面有暗室!”

第137章 熟悉的陌生人

宫爵站起身在房间里边走边轻轻踩踏,手里拿着酒瓶将里面的酒倒在地上,正如同宫爵说的那样,溅落在地上的酒慢慢在房间中勾画出一些规则的缝隙。

宫爵精通机关,看见这些缝隙的纹路立刻来了精神,在房间四周认真的查探,摸索到里屋的床边,他的手停在床头一处雕花的凤头上,轻轻一拧,轰然一声,地面上的石板应声开启,露出一条通道通往地底的漆黑。

我下意识看向赵阎和将军,他们都茫然的摇头,说并不知道叶九卿的房里还有暗室,我住在这里也有十多年,这间房子在我心里是叶九卿的雷池,即便是叶知秋也不敢僭越。

上次在这房间里陪叶九卿喝酒,原以为这里留着他对凌汐的回忆和亏欠,他把曾经所有美好的点滴都锁在这间房里,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敢回来面对,只有凌汐忌日的时候才敢回来悼念亡妻。

现在看来,这间房里除了回忆之外,还有叶九卿不为人知的秘密。

田鸡先走下去,在通道旁边发现有开关,打开灯我们看清楚那是一个修建在地底答应三米深的地室,我第一个反应这里应该是叶九卿藏匿金银的地方,他毕竟经营四方当铺几十年,谁也不清楚他这一辈子到底探了多少宝,反正我从来没见到过,估计全都藏在这地下的暗室中。

等我们走下去竟然发现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诺大的暗室中空空如也,灯光下有一处闪耀着宝蓝色光芒的台子,然后……

最前面的田鸡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就连生死不惧的将军如今也瞠目结舌一脸惊愕。

那焕发宝蓝色光芒的台子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我们面面相觑的对视,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我担心叶知秋害怕,一直抓着她的手,忽然感觉她指头在我手心抖动一下,我以为她怕握的更紧,可叶知秋却从我手心挣脱,神情慌乱和迷茫的向台子走去。

我看见她嘴角不停蠕动,可看不到她脸上有惧怕的神色,我担心她有出事,硬着头皮跟上去,等走到台子边,我才看清楚上面躺着的是一个熟睡的女人。

那一刻我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张开嘴,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两个叶知秋。

“妈……”叶知秋喊了一声,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这是凌汐!

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这就是一直折磨了叶九卿几十年的女人,我一直以为叶九卿把这里女人驻留于心,从未远离过他,现在才意识到,叶九卿的的确确是没让这个女人离开过自己。

可叶知秋说过凌汐已经死了十多年,她是亲眼看见凌汐下葬,而且每年她都会去凌汐墓地祭奠,叶知秋一直对叶九卿愤愤不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叶九卿从未去给凌汐扫墓。

我想现在叶知秋应该是找到了原因,或许在叶九卿的眼里,凌汐从为死过,事实上我们面前的凌汐怎么看也不像是死了十几年的人,她像是闭目熟睡,样貌栩栩如生,肌肤竟然还有血色,一头秀发像是才梳理过,双手交叉平放在身前,看上去安详甜美。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相信这个女人仅仅是在沉睡,直到我怯生生把手指伸到她鼻尖,并没有丝毫的鼻息,我扣在凌汐脉搏上根本没有跳动,这分明是一个失去生命的人,但却身体却保存的如此完好。

在我触碰到凌汐手腕时,并没有感觉到死人的冰冷,她的身体甚至还有淡淡的温度,我手缩回来突然感觉这暗室太诡异,看来我最开始的猜想并不是错的。

我以为叶九卿会把一辈子的财富藏匿于此,虽然没有看见金银珠宝,可我相信,对于叶九卿来说,凌汐才是他一生最珍贵的宝藏。

“即便现在最先进的保存技术也不可能做到,把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保存的这样完好。”将军一辈子都在挖墓,他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恐怕这也是他见过最为震惊的尸体。“掌……掌柜是怎么做到的?”

“据说上千年的寒冰玉床可以驻颜,即便死去的人也能长时间保持容貌,可……”赵阎的目光落在凌汐身下透出宝蓝色光芒的台子。“可这东西非冰非玉,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用手触摸,台子有玉石的手感,又透着寒冰的冰冷,赵阎一双眼睛号称阎王眼,不但能辨识真假也能分辨材质,就连他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我更一筹莫展。

凌汐的身体没有被处理过,想必还保持着死前的样子,容貌能维持到现在应该全是下面台子的原因。

“掌柜重情义,把你妈留在这里也无可厚非,可这事他不告诉其他人还情有可原,为什么连你也不说呢?”我看向叶知秋诧异的问。

叶知秋泪流满面,颤巍巍伸手目光眷恋的抚摸在凌汐脸上,嘴唇蠕动声音透着怨恨:“他这是自私,妈是为他才死的,都十几年他也不让妈入土为安,就因为他感觉亏欠,就把我妈留在这里。”

“叶哥挖了一辈子墓,什么叫入土为安,他比你清楚,何况叶哥做事向来都有原因,他对嫂子一往情深,断不会一己私欲不肯让嫂子安息,他一定有其他原因。”赵阎说。

“上次我陪掌柜在这屋里喝酒,我问过他都一把年纪为什么还不收手,他告诉我说,还不是时候,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我看向安详长眠的凌汐。“现在相信,对掌柜最重要的应该就她,掌柜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做?他还有多少秘密没说出来。”

“叶掌柜有多少秘密我不知道,但他瞒着我们的事恐怕不少……”

宫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看他一个人站在暗室的一面墙下,上面粘贴着一幅地图,宫爵转头看向我,迟疑了一下,声音凝重:“你不是想知道掌柜瞒了你什么吗,你自己过来看看就明白了。”

我心一紧,见到凌然后,我知道叶九卿对我隐瞒了什么,我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可真正让我面对时,我突然有些不敢,不是不愿意面对真相,而是我没想好如何去面对叶九卿,毕竟那是一个对我恩重如山的人。

我终究还走了过去,其他人都跟了过来,地图上有被红笔勾画的痕迹,还有被批注的文字,我能一眼认出这些都是叶九卿写的。

在地图上一处被红笔圈勾的地方,我看见醒目的地名,这个地方对于房间其他来说或许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我却太熟悉。

我上前走一步,颤抖的手抬起来,惊愕茫然的触及在上面的地名上。

金锣沟!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这还不是让我真正震惊的,这处被勾画出来的地面旁边,用红笔写着两个名字。

顾远山和顾朝歌。

顾远山的后面是醒目的问号,而我的名字后面被叶九卿接连写了三个问号!

我深吸一口气,凌然并没有乱说,我父亲真正的名字应该就是顾远山,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叶九卿居然一直都知道。

十多年!我和他朝夕相对十多年,他竟然在我面前只字未提。

那些问号可以看出叶九卿的疑惑,我实在不明白我父亲到底有什么让叶九卿疑惑的地方,而我……很明显,我在叶九卿心里才是最大的疑问。

“罗布泊!”田鸡抬手指着地图上另一处被红笔勾画的地方。“掌柜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目光顺着田鸡的手移上去,看见被勾画的地方中间地名赫然是罗布泊,而且在旁边写着一串日期。

1965年5月14日。

对于这个日期我太熟悉不过,而且宫爵和田鸡应该也清楚这个时间代表着什么,薛心柔已经告诉过他们,这一天红色王朝在罗布泊实施了第二次空投核爆试验。

诡异的是,我父亲当天就在核爆试验的靶心!

在这串日期的下面,是另一行我熟悉的数字。

e4143、n8844

这是核爆试验靶心的坐标,叶九卿很清楚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然后我再旁边再一次看见我父亲的名字,不同的是,顾远山三个字后面是更大的问号。

父亲让我烧毁的那本硬皮笔记中记载的内容,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叶九卿,而且我们从薛心柔那儿知道的秘密,因为答应过薛心柔守口如瓶,同样也没告诉过叶九卿。

不过看起来我们对他隐瞒的这些,在叶九卿心里根本不是秘密,从地图上红笔的颜色就能分辨,这些人名和文字已经写了很长时间,叶九卿自始至终都知道发生了罗布泊的事。

我回头去看将军和赵阎,他们脸上写满茫然,看起来叶九卿瞒着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地图上还有很多被红笔勾圈的地方,越是往下看我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忽然记起那天在这房里陪叶九卿喝酒,最后他非要敬我一杯,他说将来有一天,他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希望我能原谅,当时我并没在意,以为是叶九卿喝醉一句戏言。

现在终于明白他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但隐瞒了我十几年,而且还是有意隐藏,看着墙上的这张地图,我敬重了十几年的叶九卿突然变成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第138章 大当家

叶知秋估计也被这张地图吸引,她看了良久迟疑的抬手指着一处地方:“这……这里不是我们住的地方吗?”

将军探过头看了许久,指着地图摇摇头说:“掌柜的宅子在下面一点,这里是宅子的后山……”

将军说到一半就愣住,他舔舐一下嘴唇,愕然看向我,神情震惊而疑惑。

这张地图和凌汐的尸体藏在暗室里,可见对叶九卿有多重要,地图上任何一处被标注的地方都有特别的含义,我懂将军目光中的惊讶,叶九卿城东宅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宅子的后山却有一处战国古墓。

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宫爵,也是从那个战国古墓中第一次知晓了月宫九龙舫,我揉了揉额头无力叹口气,叶九卿不但隐瞒了我们,而且还算计了我们!

叶九卿号称叶九凤,无宝不落的凤凰,怎么会随随便便选一处宅子,叶九卿看上的其实是这处战国古墓才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墓里有什么,他只不过在等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去开启,同时还在等一个合适的人去开启。

十年磨一剑!

这就是叶九卿为什么用十五年时间让精通盗墓的高手轮番打磨我的原因,我就是那个为他开启这个战国古墓的钥匙。

虽然以叶九卿的本事,他根本不需要假手于人同样能开启这个墓,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等待了这么多年。

“恐怕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宫爵一脸冷峻看着我。“从有人来锁店卖锁模开始,一切都是提前精心安排好的,叶掌柜在借我师傅的手找到这里。”

我默默点点头,我不知道叶九卿是如何断定什么时间可以开启这个战国古墓,如今看起来,宫羽都是他谋划中的棋子,而我便是他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我突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我熟知的叶九卿,是那个从小对我纵容疼爱而且严厉的叶九卿。

在其他地方我看见了被标注的北邙山,还有昆仑金阙以及青木川地下祭坛和祖神之殿的位置,每一处我们追查月宫九龙舫去过的地方,都在这张地图上巨细无遗的记载下来。

而且每一处地方都被红笔串连起来,看起来叶九卿试图在找寻这些地方相互之间的关联,在我们追查月宫九龙舫的同时,他似乎也在追查着什么。

“这些标注的颜色深浅不一,不像是同一时间写上去的。”田鸡查看了很久转头对我们说。“从颜色深浅看,罗布泊和宅子后面的战国古墓是最开始标注,然后金锣沟出现的时间要晚点,剩下的地方应该是最近才写上去。”

“那还好,掌柜总算还是对我们说过实话。”我无力的笑了笑,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我从来没想过会被最敬重的人算计。“掌柜说他不记得昆仑金阙的事,看来并不是骗我们,他是听我们讲述后才写到地图上。”

“北邙山和青木川地下祭坛,还有祖神之殿也一样,掌柜应该事先并不知晓。”宫爵点点头说。“可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事呢,而且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父亲?”

“不知道,可我知道这一次掌柜应该无话可说。”我转身一愣低沉走出暗室,其他人也跟了出来,只有叶知秋还留在里面陪着长眠的凌汐,我对将军和赵阎说。“掌柜不在,当铺您们主事,其他的事先放一边,掌柜摆满是被人有意陷害,得想办法先把他救出来。”

“不是没想办法,掌柜这次吃了官家饭,该找的人我都找过了,之前也没少打点,按理说即便把掌柜一时半会救不出来,好歹也能通融让看一下。”赵阎手背一拍焦头烂额。“可这次奇了怪,谁也不接话,该找的人我都找过,面都见不上,好像是刻意在躲着。”

“先不管掌柜是不是被陷害,毕竟出了三条人命,这也不是小事。”将军对赵阎说。“估计事情太大,没人敢接这茬,白道上的人当咱是夜壶,用的时候就想起,不用一脚踢开,可夜壶也分贵贱,你给上面的人多送点东西过去,我就不相信没人出来接话。”

“这一次还真不是钱的事。”赵阎摇摇头样子很为难。“我派人送去的可不是小数,可面都不见东西我送给谁去?”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我让田鸡去开门,远远看见一辆车停在外面,瞟了一眼车牌就知道是官家的车,跟着田鸡进来的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步伐稳健举手投足一看便知是官家的人。

中年人站在我们面前扫视一眼,目光透着莫名的高傲,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甚至不入流的人,或许在他心里根本不愿意正眼瞧我们一眼。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来,大家迟疑了一下,将军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件沾血的衣服。

“这是掌柜出事那天穿的衣服。”将军一眼认出,低眉怒目盯着中年人。“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手里有掌管的衣服,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阎一把拉回气势汹汹的将军,赔了一个笑脸,声音客气:“我家掌柜前些日子出了事,一直下落不明,您拿着他衣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叶九卿穷凶极恶涉嫌盗墓杀人,罪大恶极证据确凿已经被关押,马厅长想见见四方当铺管事的人,了解一下情况,我刚去过当铺,说让我到这儿来找。”中年人趾高气昂对我们说。“车就在外面,负责的跟我去。”

马厅长这人我知道,公安厅的人,叶九卿盗墓毕竟干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几十年能相安无事,倒不是他有多谨慎,白道上该打点的人该守的规矩,叶九卿这些年如履薄冰一直都懂分寸。

马厅长叫马越成,我曾经跟着叶九卿见过他几次,很内敛深沉而且极其圆滑的一个人,虽然明面上和叶九卿并没有什么交集,但私下他没少收叶九卿送去的东西,叶九卿能风调雨顺这么多年,这个人也算居功至伟。

可听面前中年人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拿人手短吃人口短,马越成收了叶九卿的东西,也给叶九卿办过不少事,说句难听的,上贼船容易,想下去就没那么简单。

何况叶九卿也不是省油的灯,每笔账都给马越成记着,真有那天他敢不识好歹,叶九卿也没想让他好过,按理说人在马越成那儿,我们该松口气才对,可这一上来就给叶九卿扣上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的帽子。

马越成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能坐上厅长的位置,想必也不是哪儿笨的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应该懂,他要是雪中送炭叶九卿还记他的好,要是想釜底抽薪,叶九卿有事他也别想好过。

听着口气事情没我们想的简单,将军一急上前一步:“当铺我现在负责,我跟你去。”

“你那性子去了,指不定你都回不来。”赵阎再一次把将军拉了回去,依旧一团和气笑着对中年人说:“当铺的事,我现在说话还顶用,我跟您去。”

“马厅长说了,让当铺负责的人去!”中年人加重语气冷冷看着赵阎。

“……”赵阎一愣,回头茫然的和将军对视,然后挤出笑意声音客气对中年人说。“您见笑,掌柜不在,当铺的事我能做主,也能负责。”

“叶九卿可都交代了,我再说一次,马厅长想见到是当铺负责的,其他人去了也没用,叶九卿的事可不小,这次谁也别想救得了他。”中年人有些不耐烦瞟了赵阎一眼。“你当我们没查过?你叫赵阎,当铺里的朝奉,什么时候变成负责的了?”

“朝奉怎么了?”将军脾气烈,从来看不得别人脸色不周正,大声说。“当铺的事你查清楚?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今天因为掌柜,看我抽不死你丫的。”

中年人冷冷一笑根本不理会将军,赵阎没有劝阻将军,低头想了半天忽然脸色一变。

“见当铺负责的人……”赵阎看向将军,将军本来满脸怒火,忽然凝固住,像是想起什么事,他和赵阎不约而同看向我。“朝歌,怕是你要走一趟了。”

“我当然想去,可他说见负责的,当铺什么时候轮到我负责啊。”我一脸茫然。

“说起来,掌柜不在,咱四方当铺就该你做主。”将军声音缓和。

“都什么时候了,您们拿我开玩笑,掌柜不在,不是还有封叔和您们,说到底我就一个学徒。”我张着嘴不知所措。

“你还记得,刚到当铺时,掌柜让你盖手印的那张当票吗?”赵阎问。

“怎么能不记得,断当嘛,一顿饭我就稀里糊涂把自己当给当铺了。”我点点头回答。

“是断当不错,可不是你把自己当给当铺。”赵阎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是掌柜把四方当铺断当给了你,也就是说,从你按下手印那刻起,四方当铺其实是属于你的,掌柜不在,当然你是做主。”

“什么!?”我硬是半天没回过神。“叶九卿疯了,见我一面就把经营几十年的当铺断当给我?”

“我们事后也问过掌柜,他含糊不清也没说个所以然,只说他年纪大了,早晚有收山的时候,当铺不能没有人撑着,我们几个都一把年纪,跟着叶哥这辈子也够了,没谁想着接手当铺,所以叶哥选了你。”将军点点头对我和盘托出。“这事我们都知道,不过叶哥不让告诉你。”

“叶哥是瓢把子,可事实上,从你七岁那年开始,你才是四方当铺真正的掌柜。”赵阎回头看我,声音浑厚肯定,指了指我身后的宅子。“包括这处宅子,掌柜和四方当铺一起都给了你。”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前一刻在屋中暗室里我还想着叶九卿为什么要算计后,现在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算计,但至少没见过倾尽一切把所有家产都给我的算计。

我以为很懂叶九卿,现在才发现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切只有他才能告诉我原因和答案。

“我和你去。”我扣好衣服对中年人说。

宫爵和田鸡二话没说跟了上来,我本想劝阻,可知道他们担心我单刀赴会万一再被陷害,他们两人的性格我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听,感激的笑了笑,却看见凌芷寒吃力的走过来。

“我陪你去。”

“你去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安心留在这里养伤。”我连忙阻止。

“就因为不清楚是不是鸿门宴,所以我才要去,对方是白道上的人,我姑苏凌家还有些能耐,地师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担的起,越是官面上的人,越不敢对凌家怎么样,我跟着你相互有个照应。”

“我也去!”叶知秋从屋里走出来。

“你去干什么,我去谈事救你爸,你添什么乱。”看着叶知秋我头都要大了。

“她能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叶知秋指着凌芷寒一本正经。“何况出事的是我爸,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第139章 利见大人

都是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叶九卿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工夫和他们争辩,何况我满脑子都是想不通的疑问,迫不及待想见到叶九卿。

我们跟着中年人上了车,出了城一路往西南方向行驶,渐渐已经远离成都,我也不问要去什么地方,脑子里太多事越想越混乱,靠在车窗昏昏沉沉睡过去。

过了很久旁边的宫爵拉我衣服叫醒我,透过车窗看见远处一座被烟雾缭绕的大山,前面的牌坊上三个秀丽疏朗的大字。

峨眉山!

这里已经远离成都一百多公里,不知道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车开上峨眉山脚旁边一处风光秀美的疗养院,门口还有军警巡逻,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

车一直往里开,停在一处别院的门口,四周全是精干的人来回走动,神情严肃全力戒备。

“都是经过训练的人,而且个个身手了得,这个姓马的来头不小啊,来疗养院居然有这么多人保护。”下车的时候田鸡压低声音在我们耳边说。

中年人把我们带到门口就不再进去,他对我们趾高气昂,可到了这里立马卑躬屈膝,一副典型的奴才嘴脸,看的出以他的身份还进不了这别院。

我们被两个人带进去,这套别院极其安静倒是个疗养的好地方,里面陈设虽然不金碧辉煌,可处处可见古朴无华的摆件,样样都是精品古器,不但厚重而且珍贵。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一个厅长居然谱摆的这么大,这些年不知道收了叶九卿多少好处,现在叶九卿有难非但不帮,还摆这么大架子。

带路的人轻轻打开一扇门,示意我们可以进去,然后关门并没跟进来,诺大的房间阳光明媚,可我们却没看见有人,往前走了几步看见这里是二楼,下面客厅的书桌前站着两个人。

书桌上平铺一张宣纸,旁边摆放文房四宝,香炉中香雾袅袅,马越成在认真的碾墨,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人负手身后,站在马越成旁边。

马越成我认识,多看了几眼他旁边的中年人,石岸般突出的眉弓下深藏一双鸷鸟般锐利的眼睛,深邃的目光藏在袅袅的烟气中,让人有些看不透。

“当官的没道义,咱们这儿都快急出病,姓马的倒还有闲情逸致在下面附庸风雅。”我深吸一口气小声骂了一句。

“大老远跑来谁有闲工夫看他卖弄,走,下去问清楚。”田鸡火气上来愤愤不平说。

“等会。”凌芷寒伸手拉住田鸡,目不转睛看着下面两人良久,若有所思说。“想见你的怕不是这个马越成。”

“不是他能是谁?”叶知秋疑惑的问。“带我们来的那人不是说的很清楚,就是姓马的要见朝歌。”

“凌家精通玄学,我对人相略知一二,马越成的面相很奇特,他生得面如满月,清秀而神彩射人,叫做朝霞面,男子有此相,主得贵人扶持不歇,他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贵人所赐,不但让他官运亨通,而且富庶不败。”凌芷寒声音细若蚊吟。

“这和面相有什么关系?”宫爵有些好奇。

凌芷寒不慌不忙继续对我们说,马越成虽有朝霞面,但他是草藤缠树命,就好像一个不起眼的草藤缠绕在一颗树上,树有多高他就会有多高。

他的一生都会因为这颗树的变化而变化,他命中有贵人相助,这贵人就是这棵树,他如今身居要职,只说明他的贵人必定是官场中人。

“这个正常啊,现在谁还不是官官相护,能往上爬当然要有人帮忙才行,这个也什么大惊小怪的啊?”我皱了皱眉头说。

“可是朝霞面有一个特点,如遇贵人两颊必定朝红如赤,你们看马越成脸颊两边红云详盖,他的贵人就在身边。”

“在身边……”宫爵往下去有些吃惊的问。“难道你是说站在马越成身后的人是他的贵人?”

“芷寒说的也许有点道理,我刚才还没想通,马越成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厅长,我们进来的时候也都看见外面的架势,这待遇可不是他马越成能享用的。”田鸡点点头小声说。“能配得上这阵仗可就真是大人物了,看来这别院的主人绝对不是马越成。”

“芷寒,你既然会看马越成的相,你也给看看他身后那人。”我说。

“此人眼光清莹,顾盼不斜,眉秀而长,容色澄彻,举止汪洋,万态纷错于前,而心常一,则可谓神有余,皆为上贵之人。”凌芷寒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而且此人日角之左,月角之右,有骨直起为金城骨,位至三公,主权势……这人高居庙堂,而且位高权重,官职远远超过马越成。”

我们一听大吃一惊,细想也有道理,马越成收了叶九卿的东西,也算是上了贼船,不指望他同气连枝,但至少还不敢落井下石,这一次态度转变这么大,原来是后面有人撑腰。

这么说起来,想见我们的人并不是马越成。

凌芷寒刚说话,我们就看见,一直在砚台上碾墨的马越成退到一边,毕恭毕敬请身后的人上去,看他态度就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人,官场等级森严,能让一个厅长鞍前马后碾墨,这个中年人的身份和地位不言而喻。

中年人也不推诿,举手投足从容镇定,上去提笔沾墨细想片刻,在宣纸上写出一个四平八稳,雄浑苍劲的字。

凡!

“这人挺低调的,虽然位高权重也不显山露水,还知道要平平凡凡啊,我还以为他要写一个多有气势的字出来。”田鸡多少有些失望。

凡字刚成,我就看见凌芷寒顿时脸色大变,连忙问:“怎么了?”

“这个字可不平凡。”凌芷寒重新打量一下写字的中年人,声音有些焦虑。“希望姑父千万不要得罪了他。”

“一个字而已,你这么忧心忡忡干嘛?”宫爵大为不解。

“这字看似简单平常,可相由心生,此人心有所想,才书凡字,这个凡字,凤头龙尾,龙凤皆为大贵神物,此人一字占尽,龙凤皆在其手,他的权利恐怕大到我们难以想象。”

“权利大就能颠倒黑白啊,什么事都得讲理才行,掌柜真做了咱们认,没做屎盆子往身上扣,这事捅破天也不答应。”田鸡性子直火气又上来。

“龙凤都是天上之物,你捅破天又能怎么样,我说了这个凡字不简单,并非仅仅是凤头龙尾,你们把凡倒过来看,看看像什么字。”凌芷寒心气平和问。

我们想了半天也没看出凡字倒过来是什么字。

凌芷寒抓住我的手,一笔一划在掌心写出一个字。

“凶?!”我大吃一惊。

“凡字颠倒像凶字,不过少了一刀,此人书凡,可见他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事,而且颠倒黑白易如反掌。”凌芷寒意味深长看向田鸡。“少的一刀就在此人手里,是平凡安好,还是大凶难避,全操在此人手中,姑父这一次生死祸福全在这人一念之间!”

“我……我爸不就盗墓嘛,虽然是违法乱纪,可也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怎么会有大凶难避。”叶知秋一听有些慌了。

“掌柜来往的人我都认识,他怎么也不可能和位高权重的人扯上关系,而且掌柜为人处世向来有分寸懂轻重,绝对不会得罪人,怎么无缘无故牵扯上这么大麻烦?”我之前以为是对付马越成,他既然收过好处,这事就好谈,无非是多少的问题,所以还没把事看的多严重,现在听凌芷寒这么一说,也有些慌了神。

“此人书凡字,他站的位置刚好是这个房间里面的正南方,南方在五行八卦里是乾位,乾卦,是易经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二阳的卦辞是……”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田鸡接过凌芷寒的话,然后神情黯然看我们说。“我名字叫田器,所以我知道这个卦辞,如果是这样,掌柜这才的事麻烦了。”

“掌柜一辈子盗墓,要说有的,也就是财富,如果这人身份如同芷寒所说,贵不可言的话,他也不缺钱啊,而且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和一个盗墓的瘸子,这八竿子都打不大,掌柜怎么会招惹到他的呢?”我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不会是为了钱,我爸那点家当,这里的主人未必会看上眼。”声音从我们后面传来,叶知秋站在一处根雕陈设架旁,错落有致的格子中摆放着精美绝伦雅致韵人的瓷器,叶知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钧窑的鹅颈瓶,俗话说,家财万贯不如钧窑一片,还有汝窑的莲花翠碧盘,以及定窑的紫金凤首壶……五大名窑中的珍品比比皆是,个个都价值连城。”

我们好奇也跟着走过去,细看半天竟然全是真品,特别是那件钧窑鹅颈瓶,简直美轮美奂景随人意,入目消魂,极尽绚丽多彩之至,有鬼斧神工之妙。

自古就有钧不随葬的规矩,而且禁止民间收藏,钧窑传世极少,一件钧窑堪称稀世之宝,我跟着叶九卿这么久,都没见到过钧窑,可想这东西有多稀缺。

“既然不缺钱,难为我爸干嘛……”叶知秋的声音忽然停住,震惊激动的说。“我没看花眼吧,这……这里竟然还有青花松柏花觚中的松瓶!”

……

我手一抖,差点没打了手里的钧窑鹅颈瓶。

凌芷寒和宫爵还有田鸡几乎同时看向叶知秋,她没明白怎么回事:“你们干嘛这表情,真是青花松柏花觚中的松瓶,柏瓶收藏在故宫,松柏不能聚首一直被称为憾事,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我连忙走过去,看着叶知秋手指的花觚,小心翼翼拿在手中端详半天,这分明就是我们从陆乔墓中找到的松瓶,已经交给了花惜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身后响起脚步声,马越成跟在中年人身后走了上来,中年人从容不迫坐在沙发上,睿智的目光扫视我们一圈。

我连忙放下松瓶,毕竟现在叶九卿还在他们手里,人在屋檐下总得要低头,走到沙发前不卑不亢说。

“不知两位见我有什么指教?”

“请。”中年人伸手客气的笑了笑,示意我坐下,瞟见马越成还恭敬的站在旁边,鞍前马后沏好一壶茶送上来,我也没多想,死人墓都敢挖,还怕两个大活人,坐到对面后,中年人气定神闲给每个人都倒好茶,声音很缓和的对其他人说。“都别站着,算起来我该谢谢你们才对,也没什么招呼的,不介意坐下来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