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我们一起走到这里的人,全都死在路上,不可能还有生还的人,而且进入碣石宫的通道被毁,按理说不该有人还能进来,如果碣石宫中还有人的话,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

这座海底的宫殿中,在我们进来之前,碣石宫内还有其他的人……

第273章 血墨披风

细细的脚步声听上去并不稳健,甚至有些轻浮,水帘后面的人影走进来,然后石室里所有的人,全都有些惊愕的茫然,目光一直跟随在进来那人的身上。

那是一张令人讨厌的脸,我承认自己从未喜欢过这张脸,甚至是反感,可现在却平添了几分溢于言表的高兴,但很快又被疑惑所取代。

那人全身湿透,衣衫褴褛,上面布满被灼烧的洞口,看上去像是落水的乞丐,即便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人脸上也没有半点不自然,一边向前走,一边桀骜不驯扫视我们。

他坐到台阶上,拨弄湿漉漉的头发,就好像这里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撕下一条衣角,把理顺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我们一言不发注视着他,仿佛他才是这个石室中的主角,那人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将一只弯曲的烟放在嘴角,又开始了摸索,然后心烦意乱抬头打量我们。

“火,谁他妈有火?”

……

剑拔弩张的石室,令人窒息沉重的气氛瞬间被这人挥散的荡然无存,依旧没人回答他,田鸡像是回过神,从身上掏出火机扔过去。

那人拾起来拨打,或许是因为进水的缘故,火机怎么也打不燃,他重重叹口气,把火机扔在地上,起身跪在燃烧的火槽边点烟,火势飘忽,烧到他的头发,那人惊慌失措拍打,嘴里骂骂咧咧活脱像一个轻浮的丑角。

“我,我亲眼见到你被岩浆吞噬,你,你不可能生还!”我声音透着诧异。

“我他妈是来找宝的,不是来送死的,宝的影儿都没瞧见,我怎么能死。”解天辉重新坐到台阶上,四仰八叉躺下,深吸一口烟,样子依旧是那样令人讨厌。

“外面整整一座山都是黄金,那就是你要找的宝,不过……”我瞟了赤井嘉隆和东瀛人一眼,对解天辉说。“不过看样子你是带不走了,你不是说,结果比过程重要,现在的结果估计你没预料到吧。”

“你当我白痴啊,我带了那么多人进来,每一个人都要跟我分一杯羹,我可不乐意,现在好了,该死的都死了,等到全都死绝了,外面的金山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解天辉叼着烟痞笑。

“那你太看得起自己,最终的结果,你不过是这碣石宫中一具尸体而已。”宫爵摇头苦笑。“我如果是你,宁愿没来过这里。”

“早就提醒过你,他们只要找到碣石宫,就不会留活口,你本来有机会除掉他们,却一意孤行,现在好了,咱们都得死在这儿。”我说。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过?”解天辉吐了一口烟雾问。

“什么话?”

“每个人存在都是有用的。”

“是啊,他们存在的作用就是杀掉我们,你还真会盘算,就是算来算去把自个也算进去。”我叹口气回答。

“看起来你还是没明白,没有这帮东瀛人,你们能到这里?”解天辉笑着反问。

我一愣,有些不明白解天辉这话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他们手里的东瀛刀叫弥竹,是用东瀛特有的玉钢千锤百炼打造而成,刀锋无坚不摧而且刀身坚固,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砍伤蚩尾的原因。”解天辉再深吸一口烟,抬手指着赤井嘉隆,不以为然懒洋洋说。“他手里的刀,来头就更大了。”

我见识过赤井嘉隆出鞘的刀,但听上去,似乎解天辉对这把刀很了解。

“你知道这是什么刀?”赤井嘉隆神情愕然。

“妖纹光世。”解天辉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知道?”赤井嘉隆大吃一惊。

“这是赤井信成的刀,东瀛传世名刀,传说此刀专门用来斩杀妖物鬼灵而得名,有一击必杀的效果。”解天辉轻描淡写回答。

我望向赤井嘉隆,他一怔神情惊诧,可见解天辉说对了。

“先祖托付部下,将此刀带回东瀛,你?你怎么会知晓此刀来历?”

“我怎么知道并不重要。”解天辉说完偏头看我。“你现在知道我带东瀛人到这里的目的了?”

我还是有些疑惑,想了片刻,突然一惊:“妖纹光世专门用来斩杀妖物,而且有一技必杀的效果……你,你是想借他们的刀杀烛九阴!”

“看,我没说错吧,每个人存在都是有作用的。”解天辉笑的很愉快。

“烛九阴是碣石宫最后一道屏障,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烛九阴?”凌芷寒惊讶的问。

“我猜的。”解天辉又露出流气的痞笑。

“那你有没有猜到,你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赤井嘉隆声音阴冷。

解天辉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站起身,也没有理会赤井嘉隆,缓缓向台阶上走去。

“我说过,平生恨两种人,恨不得挫骨扬灰挖心噬血,其中一种就是他们。”解天辉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指向宫爵他们,然后继续边走边对赤井嘉隆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第二种人是谁。”

“是谁?”赤井嘉隆问。

“你放下刀我就告诉你。”解天辉站到石台上,他的背影挺拔如剑,我们在下面仰望,他似乎变的高大。

赤井嘉隆笑了,笑声透着不屑和藐视:“你以为我要杀你,还需要刀?你的血根本不配沾染在妖纹光世上。”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解天辉也跟着笑,他站在石台上一直凝望那套被支撑起的飞鱼服。“你不放下刀,我怕告诉你的时候,你会后悔。”

“你在我眼里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你恨谁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赤井嘉隆冷冷一笑,但还是把刀插入地面。“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好奇一个就要死的人,能说出什么让我后悔的话。”

解天辉应该是听见赤井嘉隆插刀入地的声音,一言不发站在戴金丝面具服饰的下面良久,并没有回答赤井嘉隆,而是缓缓走到旁边,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

宽厚的后背上是隆起的筋肉,真没看出解天辉如此健硕,像他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古铜色的后背上竟然没有一处伤痕,紧接着他脱掉裤子,整个人一丝不苟裸露在我们眼前,凌芷寒羞涩的转过头,可我们却一脸茫然的错愕,完全不清楚解天辉到底要干嘛。

他就独立的站在石台上,矗立的半天,好像是在犹豫和迟疑什么,我看见他手抬起,伸向摆放在旁边,那叠整齐的飞鱼服饰,从容镇定的一件一件穿戴到身上。

等他戴上官帽,望着解天辉的背影,我心里莫名的惊讶,那套服饰穿在他身上,解天辉整个人变的英伟,最让我吃惊的是,这套飞鱼服大小竟然丝毫不差,就如同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整个过程解天辉都没再说话,六蟒铜牌被他熟练的挂在腰间,在火光的映射下,上面的圆眼大鼻,双线细眉盘曲而伏的蟠螭兽纹清晰可见。

解天辉抬起的手中是一枚玉扳指,大小和卓明风的一样,戴在他的拇指上,竟然刚好合适,扳指的纹饰也是蟠螭兽纹。

之前解天辉告诉过我们,雷营卫的两名千户和镇抚使各自有一样信物,在信物上也有纹饰,若是要调动雷营卫,需要信物和腰牌的纹饰完全契合,就如同兵符,才能起作用。

如今戴在解天辉身上的腰牌和扳指,想必就是其中一名千户,调动雷营卫的凭证,只是让我想不明白,这些东西穿戴在解天辉的身上,为什么大小会如此合适。

解天辉转过身,那一刻我们完全被震撼住,站在石台上面的人气势如虹威风凛凛,我又看见他眼中如同苍鹰般锐利的目光,解天辉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感觉站在上面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那个不入流的痞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姿挺拔气势刚健似骄阳的将领,解天辉一袭飞鱼服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站于石台之上,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令人不敢直视。

哗!

他抖动披风,尘埃四起,漆黑的锦袍被解天辉系在身上,那是用敌人鲜血染黑的荣耀,亦如解天辉嘴角上扬的骄傲,他望向赤井嘉隆,那双眼睛变的锐利和阴沉,解天辉缓缓从石台上走下来,每一步都在石室中清醒的回荡。

那气势犹如势不可挡的烈焰,摧枯拉朽向我们袭涌而来,绣春刀被解天辉握在手里,我依稀感觉到挥之不去的杀气正从他身上四溢。

解天辉走过我们身边,前面持刀的五个东瀛人不知所措向后退了一步,完全被解天辉的气势所压制。

第274章 虐杀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解天辉,我到现在才意识到,我从来没看透过身前这个男人,谁会相信,一个不入流的痞子,竟然有这样强大的气场,他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却足以让对面的东瀛人不寒而栗。

解天辉的旁边是木箱,里面装着赤井信成的盔甲和尸骸,解天辉瞟了一眼,脚踢在上面,木箱碎裂,里面摆放整齐的铠甲和尸骨散落一地。

解天辉的脚就踩在赤井信成的尸骨上:“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跪在这里的样子。”

赤井嘉隆估计是被之前解天辉的气势所震撼,看见先祖的遗骸被解天辉践踏,顿时勃然大怒,手一挥,最前面的东瀛人立刻挥刀向解天辉头顶砍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势大力沉的砍杀,和解天辉冷漠的无视形成鲜明的对比,刀光闪下,那个一直坚称自己贪生怕死的人,竟然面无惧色,我们甚至都没看清解天辉是怎么出手,只听见一声惨叫,解天辉已经扣住东瀛人的手腕。

因为疼痛大口喘气的田鸡都目瞪口呆,解天辉的目光一直盯着赤井嘉隆,似乎根本没把面前的东瀛人放在眼里,手稍微用力,咔嚓一声,东瀛人的手腕硬生生被折断,东瀛刀也掉落在地上。

解天辉顺势往后一拉,东瀛人被抓到身前,猛然一脚踢在东瀛人的膝盖上,又是两声骨碎的声音,东瀛人惨叫不止,他的膝盖竟然被解天辉踢断,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解天辉像拖畜生一般,把东瀛人转到赤井嘉隆面前,直挺挺跪在地上,就当着赤井嘉隆的面,不慌不忙惨不忍睹的掰断东瀛人双臂。

石室中那痛不欲生的哀嚎久久回荡,杀人本是件很简单的事,可解天辉偏偏用最复杂的方式去完成,而且所用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他根本不是想杀人,而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满足他自己。

东瀛人四肢皆断,无力的跪在地上无能动弹,解天辉缓缓抓起东瀛人的头,绣春刀被他慢慢拔出来,抵在东瀛人的后背。

“你一直好奇我恨的另一种人是谁,可我告诉过你……你不会想知道的。”解天辉一边说,手里的刀很缓慢的刺入东瀛人的身体。“我最恨拿东瀛刀的人……”

绣春刀已经没入东瀛人的身体,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可头被解天辉死死抓住,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我们和对面的赤井嘉隆,全都惊恐不已。

解天辉似乎很享受这一切,他的目光变的暴戾,转动的手让锋利的绣春刀在东瀛人身体中绞动,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杀着敌人,没有怜悯也没有仁慈,痛快的死亡在他面前变成最大的施舍。

东瀛人的身体抖动,嘴里大口大口喷涌出鲜血,直至刀尖从他胸口挖出一个碗口大的洞,解天辉仿佛很享受这个过程,东瀛人后背喷洒的鲜血溅落在他衣衫上,和原先干涸的殷红血迹融汇在一起,红的艳丽,红的刺目。

直到东瀛人不再动弹,解天辉才缓缓把刀抽出来,反手将刀身上的血迹擦拭在披风上,鲜血很快被那片漆黑所吞噬,他的动作是那样娴熟,亦如这个动作他曾经做过很多次一般。

解天辉阴冷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对面的赤井嘉隆:“刀是凶器,我一直告诉过你,这玩意不要随随便便拔出来,搞不好会要了自个的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赤井嘉隆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讨厌刀的人。”解天辉声音冰冷。“可并不代表我不会用刀,因为我杀过太多的人,已经厌倦了杀戮,我警告过你,可你没当真,我讨厌刀,是因为我讨厌杀人,可你偏偏要让我重新拿起。”

我一直没想明白,一个步步为营未雨绸缪的人,为什么身边留着东瀛人,这最大的隐患却始终不当回事,之前我以为是解天辉自负,现在看起来,似乎最自负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解天辉从来没有去防备过东瀛人,是因为他根本不怕,在他眼里赤井嘉隆从来都不足为惧,他把赤井嘉隆留在身边,只不过是想借助东瀛人的手对付蚩尾,以及斩杀烛九阴。

赤井嘉隆一直认为,只要找到碣石宫,我们只会是他屠杀的猎物,殊不知,从一开始,赤井嘉隆不过是解天辉盘算好的一枚棋子而已,只是,如今这枚棋子已经没有作用了。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让你放下刀吗?”解天辉冷冷的问。

赤井嘉隆没有回答,一个能斩杀烛九阴的人,我忽然从他眼神中扑捉到一丝恐慌,在赤井嘉隆的心里,站在他对面的解天辉居然比上古巨兽更令他不安。

“放下刀,你同样不会给我们留活路。”赤井嘉隆渐渐恢复了平静。“放不放下有区别吗?”

解天辉在点头,很干脆的点头,没有做作的掩饰想法:“有,放下刀,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

赤井嘉隆一怔,嘴角缓缓上翘,他不是会妥协的人,能斩杀烛九阴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句话放下刀任人宰割,何况赤井嘉隆脸上并没有畏惧的神情,我猜他仅仅是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如今镇定下来眼神中透出自信。

他手一挥,剩下的四个东瀛人一齐向解天辉攻杀上来,解天辉的动作更快,挥刀也更坚定和勇猛,他甚至都不躲避,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仿佛只有杀戮才能让他平静和满足。

他冲入刀光之中,灵巧的闪避着东瀛人的攻击,娴熟的刀法让受伤的田鸡也不由自主惊叹不已,解天辉总是能在最精准的时间,出现在最合适的地方,好像这些东瀛人的招式他全都烂熟于心。

火光中有鲜血飞溅,我们听见接连不断的四声惨叫声,刀光交织的网瞬间烟消云散,只有解天辉还屹立在原地,那四个东瀛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双手全被砍断。

那仅仅是电光火石的瞬间,这些让田鸡都难以对付的东瀛人,竟然抵挡不住解天辉三招。

解天辉原本能很轻松的杀掉他们,可并没有这样做,那些倒在地上的东瀛人,举着断手哀嚎,解天辉就当着赤井嘉隆的面,半跪在地上,一刀接一刀往东瀛人身上砍,每砍一刀,石室里就传来一声惨叫,我们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就连田鸡那样嫉恶如仇的人,也动容的张开嘴。

解天辉一直盯着赤井嘉隆,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如同在屠砍畜生一般,直至血泊中的尸体没有了声音,他再站起身,半跪到另一东瀛人的身边,继续重复残忍的杀戮。

飞溅的鲜血沾满解天辉的脸颊,已经看不清他的容貌,石室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我心里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方式,去摧毁赤井嘉隆的意志,但更多的,我相信解天辉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那个认为结果远比过程重要的人,如今正在享受杀人的乐趣,等到解天辉把四个东瀛人砍的血肉模糊,他手里拧起四个血淋淋的人头,手一扬扔在赤井嘉隆的面前。

抹了一把脸,如同杀神一般盯着赤井嘉隆:“不放下刀,就是这样的死法……”

谁会相信一个不入流的痞子会这样血腥,但我们都知道,解天辉没在说笑,他又在披风上擦拭着刀,我现在才明白这披风是如何从鲜红变成漆黑,也明白为什么这漆黑的颜色能让倭寇闻风丧胆。

赤井嘉隆的手指不经意间抖动一下,很显然他也被震惊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解天辉,但脸上依旧没有畏惧的神情,身体缓缓曲弓,颤抖的手用力握拳,他是在让自己平息,重新张开的手已经变的沉稳。

赤井嘉隆的手缓缓向身旁,插入地中的妖纹光世伸去,这个动作我见过,在赤井嘉隆斩杀烛九阴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姿势。

看来赤井嘉隆没打算放弃,从他自信的目光就能知晓,一个能斩杀烛九阴的人,坚信能击败对面的解天辉。

我忽然听见解天辉的笑声,透着意味深长的意思,他摇着头往后退,一个如此嗜血残暴的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害怕,他更不会害怕赤井嘉隆,但解天辉还是在往后退。

“我劝你不要这样做,这个石室之中,能杀你的有两个人,不拿刀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死在我手上你会感激我,否则……”

解天辉已经退到我们身边,满脸鲜血的他笑容很诡异,我突然发现,他似乎在期盼赤井嘉隆去拿刀,他好像在等待什么事发生。

解天辉说这石室中,能杀赤井嘉隆的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他自己,可田鸡受伤站都站不稳,根本不可能是赤井嘉隆的对手。

我眉头一皱,另一个能杀掉赤井嘉隆的人又是谁?

第275章 生不如死

赤井嘉隆的眼睛只看向解天辉,他和我们一样不相信,这石室中,除了解天辉之外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对于解天辉的警告,赤井嘉隆根本没在意。

他的手终于触摸到妖纹光世,缓缓放在腰间,左手的拇指再一次扣在刀颚上,右手缓慢稳健的按住刀柄,他的呼吸也渐渐平缓镇静,那是他斩杀烛九阴时候的样子。

这一刀的威力我和宫爵都亲眼见识过,赤井嘉隆身体曲弯,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满弓,解天辉依旧没有丝毫忌惮的站立,我甚至感觉他在期盼赤井嘉隆出手。

赤井嘉隆的目标只有解天辉,想必他根本没在意解天辉说过什么,在他心里,只要全力以赴除掉解天辉,剩下的我们几乎可以不用吹灰之力解决。

可赤井嘉隆身形一动,解天辉就笑了,亦如他等待这个时刻很久。

赤井嘉隆的速度快若电闪,他能一击斩杀烛九阴,除了妖纹光世的锋利外,就是他的速度,完全和他的力量以及刀法融汇在一起,速度越快,妖纹光世所发挥的威力越大,上古巨兽都能手起刀落斩成两截,何况是人。

我以为解天辉会出手,可赤井嘉隆一闪而出,解天辉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完全没有应敌的意思,田鸡伤重绝对抵挡不住全力以赴的赤井嘉隆,剩下的只有我和宫爵还有凌芷寒。

心里猛然一惊,正不知所措,忽然解天辉从身后重重一掌把我推出去,就迎着攻杀而来的赤井嘉隆,我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暴露在赤井嘉隆的身前。

扪心自问我胆子不小,经历过这么多事,什么样的险情也面对过,但如此猝不及防的变故,还是第一次遭遇,我压根没想过,在火山下,舍身救我的解天辉,会将我推出去。

我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峥!

一抹寒光在石室中绽放,妖异的光芒透着无比的寒凉,赤井嘉隆已经拔出妖纹光世,只有在他最有把握的时候,这把刀才会出鞘。

刀光之中我甚至都无法看清他的身影,只感觉一道夺人心魄的寒气铺天盖地向我席卷,我心里一惊,但忽然发现那刀光在我视线中便的缓慢,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渐渐在光芒中,我看见赤井嘉隆,以及他挥刀的动作和步伐,那本该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但落入我眼中,仿佛时间突然便的缓慢,就连对面赤井嘉隆的动作也跟着迟缓。

我能清楚看见刀锋的位置,下意识侧身,妖纹光世几乎贴着我胸口刺过,锋利的刀刃吹毛断发,衣衫上的纽扣掉落在地上。

我居然避开了赤井嘉隆的攻势,到底是怎么闪避,又是怎么移动到他身后,我愣在原地完全一片茫然,比我更震惊的是赤井嘉隆,想必这是他势在必得的一击,何况是对一个根本不会武学的人。

他握着妖纹光世惊诧的望着我,好像完全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对面的宫爵他们全都瞠目结舌。

我只记得那个过程很缓慢,但从赤井嘉隆拔刀,到解天辉把我推出去,再到我闪避开,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我甚至来思索的时间都没有,所做的动作仿佛潜移默化刻在我脑海深处,就在赤井嘉隆的刀光中被唤醒。

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可太娴熟,亦如我曾经做过一般。

我看向解天辉,他或许是知道答案的人,否则他不会这样做,可他的目光除了锐利外,突然多了几分欢悦,似乎这一切都是他想看到的。

逼人的寒光再一次向我袭涌,赤井嘉隆短暂的震惊后,很快恢复了镇静,手中的妖纹光世更加迅猛的向我斩杀,这一次速度更快,力道更大,我向后退,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想要闪避,可当刀光闪现在我眼中,那缓慢又出现了。

我像是看慢动作一样,看着对面的赤井嘉隆攻杀过来,我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他手中那本无坚不摧的妖纹光世,瞬间感觉像是一把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玩具,毕竟这样慢的速度,谁都能躲避开。

我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移动,看着刀尖刺过来,仅仅偏了一下头,刀锋从我颈边划过,相距只有几寸的距离,这样的感觉好奇妙,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掌控在手中。

赤井嘉隆从我身边穿过,刺空的刀和他脸上的震惊相得益彰,我很喜欢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但我没注意到他抬起的另一只手,一把短小的匕首向我胸口刺来,我距离赤井嘉隆太久,即便能看清他每一个动作,但这么近的距离,想要退避已经来不及。

我尽力向后闪避,匕首的刀锋还是割到我手臂,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我踉踉跄跄向后退,奇怪的是,我只要远离赤井嘉隆,好像一切又变的正常。

赤井嘉隆茫然的呆立,即便伤到我,他脸上也没有丝毫喜悦,苍白如纸的面色上写满了惶恐,我想,这应该是赤井嘉隆最有把握的一击,他手中的那把匕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那才是他真正的杀招,可倾尽全力仅仅伤到我手臂。

我退的太急,跌倒在地上,哐当一声,有东西掉落在地上,那是我之前从石台上取下的金丝面具。

田鸡他们见我受伤,全都想冲过来,解天辉手一抬,绣春刀横在他们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拇指推出刀刃,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天辉变的惜字如金,他的意思很简单,不让田鸡他们靠近我。

金丝面具在地上摇晃,我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火光中闪耀着夺目的金光,我的思绪好像被牵引,随着面具的晃动有些走神,这东西仿佛有魔力,我完全迷失在金光之中。

赤井嘉隆又发动了攻击,我一动不动呆滞的看着金丝面具,耳边是宫爵他们的喊叫,应该是在提醒我留神,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手缓缓伸向金丝面具。

直至戴在自己的脸上,顷刻间,耳边响起厮杀以及刀剑相交的声音,石室里人声鼎沸,触目所及全是蜂拥而至的倭寇,他们挥舞着刀刃不顾一切向我冲来,然后穿透我身体,我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

愕然的回头,在那石台上,站立着三个穿飞鱼服的人,中间的男人戴着我脸上的金丝面具,他们各守一方暴戾的砍杀,飞溅的鲜血染红了石台,下面全是堆积的倭寇尸体,站在金丝面具男人旁边的两个人带着千户的腰牌,我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的模样。

但我都不认识。

之前我们推测雷营卫其中一个千户是卓明风,可站在台上的人中并没有他,石室中的厮杀最终以倭寇被全歼结束,但杀戮并没有停止,那三个人从石台上走下来,如同宰杀畜生一般,在每一具倒在血泊中倭寇身上,肆无忌惮的乱砍,直至不再动弹,这让我想起解天辉刚才的举动。

我站立在石室里,像是经历过这场惨烈的厮杀,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血腥,直至一抹光亮从我旁边闪现,我偏头看见了赤井嘉隆,他的动作还是那样慢,可突然我忘记了如何去闪避,我好像记起了什么。

是杀人的快感。

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支配,我迎着赤井嘉隆的刀锋而上,仿佛在我的脑海中,从来没有退缩二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扣住赤井嘉隆的手,也不清楚是怎么夺下他的刀,好像一切都是潜移默化的过程,曾经在我身上演练过无数次。

我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直至一声惨叫,刀锋切断赤井嘉隆腿上的筋肉,他重重跪倒在地上,双手举起匕首还试图反抗,我没有丁点的怜悯,一刀挥出,他双手从手腕被齐齐砍断。

我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但我很享受这样的过程,特别是看着赤井嘉隆哀嚎和血流如注的样子。

我抓住他的头发,像对待畜生一样,把赤井嘉隆拖到岩壁上,高高的提起,一刀穿透他的肩胛骨,锋利的刀锋穿透他的后背,没入岩石之中,整个人被钉在岩壁上,他越是挣扎越是剧痛难忍。

好像这还是无法让我平静和满足,折返身,从地上拾起东瀛刀,一刀一刀将赤井嘉隆的四肢全钉在岩壁上,然后像欣赏一幅杰作般,站立在他面前,他每一声惨叫都能让我得到充实的欢愉。

赤井嘉隆痛苦的看着我,目光第一次有了畏惧,那是我喜欢的眼神,渐渐我发现赤井嘉隆畏惧的不是我,而是我戴着的金丝面具,他恐慌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艰难的蠕动嘴角。

“你,你戴面具的样,样子,为,为什么……为什么和画卷,画卷上的,的人一,一样?”

我目光落在那些钉入赤井嘉隆身体中的刀刃上,火光中我看见了自己,那一刹那,我有些不敢确信,我看见的到底还是不是我,刀身上倒影的那个人,五官被遮挡在面具下,只能看见一双寒心四射不可一世的眼睛,那双眸子中透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和嗜血的狂暴。

“我说的话你始终不肯相信,这石室里有两个人能杀你,只不过,你放下刀,我能给你一个痛快,如果另一个人动手的话。”解天辉平静的声音传来,他是在对赤井嘉隆说。“你会生不如死……”

第276章 梦魇

滴答、滴答……

伴随着赤井嘉隆的哀嚎,从他身上流淌的血滴落在地面,渐渐形成的血泊中,我能看见他痛不欲生的倒影,我一动不动站立在他面前,感觉那声音悦耳动听,看着赤井嘉隆生命在我面前流逝,有一种莫大的满足,好像这样的感觉能填补我内心深处的空虚。

我徘徊在真实和幻觉之间,渐渐我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这不应该是我,至少我还不会残暴到这种程度,但戴上金丝面具的刹那,仿佛一直蕴藏在我身体中的邪恶全被释放出来。

“朝歌,朝歌……”

身后的那些人大声喊叫着一个名字,听上去很耳熟,但现在却便的陌生,我不知道他们在喊谁,仿佛这不应该是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透过面具看向他们,穿飞鱼服的人好熟悉,或许是那身服饰让我记起些什么,剩下的三个人……

我努力去回想,可怎么也记不起他们的名字,就连他们的样子也很陌生,他们在和我对视,神情惊愕疑惑。

“朝歌,朝歌……”

他们还在喊叫那个名字,我却无动于衷,我是谁?我的名字叫什么?忽然间,我发现这些简单的问题,我一样也记不起。

其中一个人走向我,他的表情中有担心和茫然,他对我喊着朝歌的名字,似乎是在叫我,他距离我越近,我对他的敌意越多,猛然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内心深处的邪恶再一次被召唤,而且这一次更强烈,促使我迫不及待的要杀掉对面这个人,我用力收缩手指,直到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他憋红脸已经无法呼吸,手挥舞着挣扎,指尖慢慢向我的脸伸过来。

哐当!

脸上的金丝面具被他揭落在地。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像是被抽空,大口喘息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看见宫爵捂着脖子半跪在地上,田鸡和凌芷寒冲上来,搀扶住宫爵,他们都用异样和震惊的目光看着我。

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地上的金丝面具还在摇晃,我记得手臂被赤井嘉隆伤到,摔倒在地时,金丝面具从我手中掉落,那东西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我整个人轻而易举的迷失其中。

对了,赤井嘉隆在那个时候向我攻杀过来。

我心里一惊,猛然转身,顿时惊恐的愣在原地,被钉在岩壁上的赤井嘉隆已经奄奄一息,我想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剧痛的煎熬,死亡如今变成一种解脱和仁慈,我不知道前一刻还向我砍杀的他,为什么一瞬间变成这样惨不忍睹的下场。

“谁?谁干的?”

……

石室中一片死寂,宫爵大口喘气,他和田鸡还有凌芷寒惊慌失措的看向我。

“你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田鸡声音诧异。

我茫然的摇头,快步走过去,看见宫爵脖子上一圈淤青,有清晰可见的指印,我想查看,宫爵有些惶恐的向后退,他们好像在惧怕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揉着头问。

“你杀了赤井嘉隆,然后你还想,还想杀宫爵……”凌芷寒怯生生回答。

我目瞪口呆,看看岩壁上不断呻吟的赤井嘉隆,根本不相信会是我干的,更不可能去伤害宫爵,可目光落在我双手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渍。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个我们根本不认识的人,那,那不是我们认识的顾朝歌。”凌芷寒声音颤抖。

“你戴上金丝面具,就仿佛中了邪,而且……”田鸡蠕动喉结说。“而且你戴面具的样子好像另一个人。”

“谁?”

“你还记不记得赤井嘉隆给我们看过一副画像,就是赤井信成让人带回东瀛的画像。”宫爵渐渐呼吸平缓。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