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行当里的黑话,也是拜香堂的规矩,之前是怕朝廷鹰抓爪蒙混过关,因此这套问话只有圈里的人才会懂,若是答错半句,轻的是打断腿脚,重的直接给开天窗。

现在拜香堂,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严格,但规矩和流程从来没变过,主要是气势,得让来拜香堂的人有畏惧感,知道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的理。

红旗主持问江边水浑,鱼虾惊了魂,是说我们突然到了屠双的地界,目的不明惊动了他们,我回的是,路过贵宝地,不会行差踏错,一切都懂规矩。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是说虾有虾道,鳖有鳖路,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各走各的,我回的是,人生地不熟,还请各方朋友照应,有好事大家一碗水分着喝。

至于是龙是虫,龙的意思是过江龙,那是强行占山头,虫就是知道自己是客,客随主便不会惹是生非,宁做桃下虫,桃是指桃树,刘关张结义的地方,是说宁可埋头和各位兄弟聚义,也不会强出头让人给活埋。

“拜见龙头。”在客椅边,我双手一拱对屠双说。

“好说。”屠双手一伸。“堂前皆兄弟,请上座。”

“初来贵宝地,久闻龙头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还请龙头提携。”

“提携不敢当,还未请教,顾兄弟是哪个山门的?”屠双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问。

“蜀中四方当铺挂一个掌柜衔。”我侧身回答。

“叶九卿的门生,失敬失敬,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顾掌柜海涵。”屠双嘴上说的客气,但神情却冷傲。

“龙头下了贴,今日拜香堂,不知道龙头有什么指教。”

“叶九卿在圈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顾掌柜是他门生,我岂敢指教,关中各道兄弟给面,叫我一声双爷,顾掌柜若是赏脸,就别龙头称呼。”

“客随主便,双爷怎么说,朝歌怎么听。”

“顾掌柜一声指教,我怕是担不起,今儿请顾掌柜过来,倒是有一件事,想请教。”屠双一边说一边摸出一支烟杆,似乎关中人都好这一口。

“双爷有事尽管吩咐,朝歌是晚辈,请教两字朝歌听着惶恐。”

“顾掌柜客气,也是懂规矩的人,我斗胆问顾掌柜一句,若是有人越界插旗,不懂礼数刨了我地界上的东西,这事该当如何?”屠双点燃烟深吸一口,在烟雾中眯着眼睛看我。

我一听,心里寻思,我们到关中并没有做过僭越的事,就算在鹿走沟,我们连探洞都还没打下去,算起来没有乱规矩,前前后后我仔细想了一遍,的确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屠双手里。

“耗子有没有进洞?”耗子指的就是盗墓贼,我是问有没有偷偷擅自挖进墓。

“开了门敞了气。”屠双脱口而出,意思是说,墓不但被挖开而且还挖井了墓室。

“水头可见了光?”我问有没有从墓里盗出过东西。

“人赃并获。”屠双冷冷和我对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越界插旗,刨墓盗私,若是当场被抓,沉地仙做活种,事后被抓,三刀六洞。”我对答如流。

“爽快。”屠双心满意足点点头。“前些天,有人在我地界动了土出了货,人让我给抓到,坐这个位置就得服众,本来屁大点的事,轮不到我管,可下面兄弟说,被抓的人自称是四方当铺的。”

“四方当铺的?!”我一怔,心里暗暗大吃一惊。“四方……”

“我寻思叶九卿在行当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手下的人从来不会行差踏错,所以我估计,这个人是冒名顶替,脏了叶九卿的名号。”屠双打断我的话,不慌不忙说。“可毕竟不是小事,怎么说我和叶九卿还有几分交情,万一中间有误会,日后见面大家兄弟,怕脸挂不住,本打算派人到蜀中核实,但听闻顾掌柜到了关中,倒是省了不少事。”

四方当铺的人我都认识,而且叶九卿当掌柜,把下面的人治理的井井有条,叶九卿之所以在圈里名望高,就是因为懂礼数知规矩,不该做的绝对不会沾指,从来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何况四方当铺的营生都在蜀地,自己的事都忙不完,怎么会突然跑到关中挖墓。

“朝歌接手四方当铺不久,又久未返回,当铺事物都由他人打点,不过,叶掌柜交接前,四方当铺的兄弟都恪尽职守,从未出过差错,更别说犯下如此大忌,这中间想必是有误会。”我一脸镇定回答。

“顾掌柜这意思……是说我老眼昏花多此一举?”屠双吐了一口烟雾。

“双爷言重,能不能请双爷把人带上来我看看,或许是有人打着四方当铺的名号招摇撞骗。”

“我当然不希望这中间有误会,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的人,本应该同气连枝才对,若真是招摇撞骗的,我先在这儿给顾掌柜赔不是,但是……”屠双停顿了一下,冷傲的吸口烟。“今儿我开了香堂,三老五少,十二堂主全都在,万一真是顾掌柜的人,我这个龙头总得给下面兄弟一个交代。”

“若真是四方当铺的人,朝歌绝对不会徇私。”

“怎么个不徇私?”屠双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吓人。

“是四方当铺的人,就是朝歌管教无方,不劳烦双爷伤神,也不脏了各位兄弟前辈的手,当着各位的面,借香堂行法,三刀六洞,绝不含糊。”

“好,顾掌柜快人快语,不愧是叶九卿的门生。”屠双把目光收回去。“不过,既然顾掌柜说要按规矩来,咱们就先礼后兵,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不是顾掌柜的人,大家误会一场皆大欢喜,倘若真是,顾掌柜若是动不了手,我这儿兄弟多,怕是就要帮顾掌柜代劳了。”

“一切听双爷吩咐。”我虽然答的畅快,可心里还是没底,可始终也不相信,当铺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屠双也不再言语,对红旗主持点点头,老头向堂外挥手,没过多久就看见两个人抬着一个麻袋进来,里面传来支支吾吾的声音,当着我的面,麻袋被打开。

当我看见里面的人时,猛然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目瞪口呆面色顿时一片煞白。

田鸡和宫爵几乎同时震惊无比的喊出来。

叶知秋?!

第333章 处变不惊

我听见旁边屠双的笑声,有些嘶哑,落在耳里变的刺耳,我的表情和宫爵他们的举动,相信是屠双最想看见的。

蓬头垢面的叶知秋被反捆着双手,嘴里塞在布,看见我先是一愣,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倔强的拼命挣扎,她打小被叶九卿当宝,四方当铺里都是什么人,全是一群刀口舔血,不知死活的爷们,可都把叶知秋当自己闺女,可以说,叶知秋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半点委屈。

也没人敢让她委屈,谁都清楚叶九卿把她看的比自己命中,你招惹叶九卿或许还能讲讲道理,若是招惹到叶知秋,叶九卿说翻脸就翻脸,天王老子都不买账。

我心里先是暗暗一惊,上次去锦西时,为了让叶知秋平平安安,我言语过重一直很懊悔,还说见到她得好好哄哄,没想到,她居然被屠双给绑到这里,宫爵和田鸡还有薛心柔想进来,被堂外的人拦住。

我心烦意乱挥手,示意这个时候千万不要乱了方寸,我上去取下叶知秋嘴里的布,万万没想到,被屠双抓的人居然会是她。

“给我松开,凭什么抓我,胆子还不小,也不打听打听,我爸是谁……”

“闭嘴!”我瞪了叶知秋一眼。

她压根就不看我,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凭什么叫我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

叶知秋说完看向屠双,一边挣扎一边理直气壮:“都听好了,我爸是叶九卿,赶紧把我放了,否则让我爸知道,你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么说……”屠双阴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个人顾掌柜认识?”

我心里一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双爷,这里面一定是有误……”

“顾掌柜上坐,既然有误会,当着顾掌柜的面,得把这事给弄清楚,免得说我仗势欺人。”屠双摇手打断我的话,然后看向叶知秋。“你可是四方当铺的?”

“是。”叶知秋昂着头。

我在心里重重吸一口气,都这个节骨眼上,她就是说多错多。

“这个月初五,你可在长安马王坡挖过墓?”屠双冷冷问。

“马王坡发现秦代遗址,就是你们这些盗墓贼擅自开启,导致遗址渗水严重,我们进行抢救性挖掘。”叶知秋面无惧色。

“那墓里的东西,你可挖出来?”屠双笑的更加阴冷。

“废话,还能留着等你们去盗?”叶知秋大义凛然说。

“不瞒顾掌柜,前些日子,我下面兄弟在马王坡探到一处古墓,洞都开好,说是晚上动手,谁知道,我们前脚走,这位后脚就带人捷足先登,顾掌柜在蜀中,不知道关中兄弟讨口饭不容易,关中十墓九空,好不容易寻到财路,就让她给断了。”屠双心满意足从叶知秋身上把目光收回来,看向我漫不经心说。“手下这么多兄弟跟着我吃饭,总得要有个交代,顾掌柜看这事该怎么算。”

“双爷,这事真是误会。”我突然有些乱了方寸。

“不急,顾掌柜说有误会肯定就有,至于怎么个误会法,还得请顾掌柜当着我兄弟面说道说道。”屠双举起烟杆抽了一口不慌不忙对我说。

“她不是行当里的人,不懂行当里的规矩,她是考古的。”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考古的……”屠双阴冷的笑了笑。“咱们土里刨食,干的就会挖墓的事,这考古的和咱们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你们挖出来给卖了贼脏,人家挖出来是留给后人,能一样嘛?”田鸡在外面愤愤不平。“说白了,你是盗,人家那才叫挖。”

“这位兄弟的话,我有些听不懂,我们盗墓无非混口饭吃,敢情她挖墓就不食人间烟火?她不一样拿着月钱,同样是挖墓,同样是赚钱,算起来都是同行,非要说不一样,她是白天明火执仗的挖,咱们上不了台面,只能黑灯瞎火的挖。”屠双冷冷说。

“双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从来河水不犯井水,她白,咱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自然也不能说一路话。”我忧心忡忡说。“论规矩和她也不沾边。”

“这个理我当然懂,民不与官斗,咱胳膊细拧不过大腿,撞见了自该认倒霉,谁见我们见不得光呢,不过她若夹私货的话,这事顾掌柜认为该怎么说呢?”屠双不以为然看向我。

夹私货的意思,就是考古的人偷偷拿墓里的货倒卖,只要干了这事,那就得听从地界上的管事发落,不过叶知秋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那就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一切按规矩来。”我想都没想回答。

“好。”屠双用烟杆指着叶知秋问。“你说,你从墓里有没有私自带走过什么东西?”

“带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叶知秋趾高气昂。

……

我顿时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甚至都不用去问她到底带走了什么,不管这东西的贵贱,哪怕就是一块砖,叶知秋在屠双这里,已经不占理了,而且最麻烦的是,叶知秋从来不说谎,她既然敢承认,说明真的就做过。

“你带了什么出去?”我上去拉着叶知秋手臂焦急万分。

“和你有关系吗?”叶知秋偏着头盯着我。

我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看向屠双,心里完全乱了方寸,屠双根本不看我,目光落在叶知秋身上。

“你真是四方当铺的人?”

“废话,我打小就在四方当铺长大,当然是四方当铺的……”

“你能不能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宫爵突然在后面大声呵斥。

叶知秋转身白了宫爵一眼,不以为然看着屠双:“怎么着,你也知道四方当铺的人不好惹啊。”

屠双笑了,抽搐的笑容牵扯脸上的伤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狰狞可怕,切莫说叶九卿没在这儿,就是真在,叶知秋先坏了规矩,屠双就是杀了她,叶九卿也不能埋怨半句。

何况宁屠一双,绝不放单的人,又岂会在自己地界害怕。

“我可没逼她,她自己全都承认了,四方当铺的人,在我地头上动土刨墓,还夹带私货,这事还请顾掌柜定夺。”

屠双慢慢收起脸上的冷笑,旁边的人已经端上来一个托盘,红绸上是一把寒光四溅的匕首。

我心不断往下沉,看着托盘里的匕首心惊胆战,迟疑了半天双手一拱,声音透着恳求:“双爷,她是我妹妹……”

“谁是你妹妹,不敢当啊,你顾朝歌能有一无是处,只知道拖后腿的妹妹?”叶知秋打断我。

啪!

我转身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阴沉着脸瞪着她:“四方当铺是我的,你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我的,你他妈也是我的,老老实实给我把嘴闭上,否则今天从这里得有人被抬出去,而且还不止你一个。”

叶知秋捂着脸看着我,眼眶中泪水打转,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动手打她,都这节骨眼上,我也没闲工夫在理她,转身对屠双沉稳说。

“双爷,她是叶掌柜独女,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双爷看在叶掌柜的面上高抬贵手,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双爷尽管开口,赴汤蹈火朝歌责无旁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即便是叶九卿的女儿,可毕竟是乱了规矩,我就是再想给叶九卿面子。”屠双用烟杆指了指香堂中坐着的人。“这么多兄弟给我混饭吃,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双……”

“顾掌柜之前可说过,绝对不会徇私,倘若今天顾掌柜护短,这事要传出去,我丢脸事小,四方当铺在行当里可是名声在外,怕是会脏了叶掌柜半辈子的心血,这要日后,有人跑到蜀中插旗,顾掌柜也不能再言语半句,规矩坏了,四方当铺的名声也就没了。”屠双再一次打断我的话,冷冷一笑看着我。“顾掌柜要是觉得为难,我这里人多,就不劳烦顾掌柜动手。”

屠双话音一落,坐在第一排的人已经站起来,伸手要拿托盘里的匕首,被我抢先拿在手里。

“双爷,既然我是掌柜,四方当铺的人有错,还轮不到外人责罚。”

我深吸一口气,看看手里的匕首,转身对着香堂里的人拱手,神情凝重说。

“在下管教无方,在贵地得罪各位,她是四方当铺的人,有事我责无旁贷,三刀六洞,我替她给各位一个交代。”

“朝歌!”宫爵和田鸡还有薛心柔顿时神色大变,想要冲进来,又被拦住。

“你干嘛?”叶知秋也慌了神,放下捂脸的手来抢我手里的刀,眼神慌乱。

“错了就是错了,今天不给一个交代,我们走不出去的。”我冲着叶知秋笑了笑,习惯性摸摸她头。“别怕,有哥在呢,天塌下来哥给你顶着。”

所有人都看向屠双,在等他定夺,屠双的声音得意:“顾掌柜忠义,既然想要一肩承担,我还能说什么。”

叶知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我的手:“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我有错,我自己扛。”

“你是我亲人,有我在,哥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用力想要掰开叶知秋的手。

“出外求财,要是今儿这里真闹出什么事,一个是叶掌柜的独女,一个是叶掌柜的门生,他们要躺这儿,双爷和各位倒是解气了,可往后的日子怕是就不安生了。”宫爵突然在堂外高声说。

“这位小哥的话,我听着怎么像是在威胁我啊?”屠双冷眼看向宫爵。

“威胁还真谈不上,我说的是事实,当然,知道双爷不会忌惮,也不会怕,可叶掌柜也不是善茬,同样也是不怕死的主,他闺女和儿子在双爷手上出了事,这笔账怎么也要算到您头上,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宫爵不卑不亢大声说。“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但能给双爷一个交代,还能息事宁人大家相安无事。”

“有点意思,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屠双满不在乎的问。

“她无非是断了双爷的财路,双爷求的是财,何必兴师动众搞出人命,我和双爷谈一笔买卖。”宫爵一脸傲气。

“什么买卖?”

“青丘玉墟!”宫爵脱口而出。

我们都一愣,没想到宫爵会把这事说出来,其他人听见这四个字还无动于衷,唯独屠双一怔,慢慢从嘴角取下烟杆,和宫爵对视了很久,忽然缓缓抬手挥动一下。

堂内外的人立刻退出去,香堂之中只剩下屠双和我们。

第334章 借刀杀人

屠双手里的烟杆慢慢熄灭,香堂之中陷入长时间的寂静,屠双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挨着把我们扫视一遍,然后把烟杆放在旁边,起身走到我和叶知秋身前,背着双手绕了一圈后,又走到堂外。

“朱七哪儿你们也去了,鹿走沟也探了,顾掌柜的买卖做的大,都做到我关中来了。”

屠双话一出口,我立刻就听出他言外之意,忽然发现今天的一切其实都是有预谋的,什么送帖子、开香堂和兴师问罪,不过都是幌子。

屠双虽然歹毒,但能在这行当立足当龙头,想必人不会傻到哪儿去,他抓到叶知秋,即便叶知秋真的乱了规矩,屠双何尝不清楚叶九卿的为人,这真要是叶知秋在他手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宫爵还真不是吓唬屠双,叶九卿把叶知秋看的比自己命还重,什么规矩和叶知秋的安危比,根本不值一提,叶九卿要是来寻仇,那就是真正的过江龙,屠双即便是地头蛇,估计也扛不住叶九卿硬拼。

到现在我才明白屠双的真正意图,他是冲着青丘玉墟来的,不过看得出,这里的人,除了他之外,没有谁懂宫爵说的这四个字。

屠双不傻,这么重要的宝藏,他若直截了当的来问我们,肯定会被搪塞回去,所以他就用这个办法,逼我们自己说出来。

“既然双爷想谈买卖,用不着搞这么多事,言语一声,什么事咱们台面上说清楚就是。”我一边解开叶知秋身上的绳索一边淡淡说。

“叶九卿可是凤凰,无宝不落的凤凰,他能让顾掌柜搭手,接下他经营几十年的四方当铺,想必顾掌柜青出于蓝,按照规矩,在我地界动土,见者有份也是应该的。”屠双走了回来,停在我面前冷冷说。“就是不知道顾掌柜打算怎么谈。”

“二一添作五,找到地方,一碗水两家分着喝。”我脱口而出。

“爽快,顾掌柜是性情中人,之前是多有冒犯。”屠双坐回到椅子上。“这个什么青丘玉墟,我也挺感兴趣,不妨就说来听听。”

并不是我想告诉屠双,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而且鹿走沟留下的那些探洞,不用说,也应该是他派人探的,看起来,他和我们找的是同一个地方。

虽然屠双言语漫不经心,看似无所谓,可我发现他似乎对青丘玉墟特别的在意,越是掩饰反而越是欲盖弥彰。

“双爷是圈里数一数二的人,不瞒双爷,来关中我们打听了一圈,没人知道青丘玉墟,瞧着双爷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我把话丢给屠双。

“人老了,心还不安分,听不得什么宝,也见不得金银,但凡这些东西就让我心痒,你们说的这个我不清楚。”屠双重新拿起烟杆,不慌不忙往里装烟丝,埋着头轻描淡写说。“还得听顾掌柜说道说道。”

“双爷,既然一碗水两家喝,事可得先说清楚,有些东西知道的多了,并不见得是好事。”宫爵慢慢走进香堂。

屠双抬起头,目光狡黠的盯着宫爵,忽然笑出声:“我都这岁数,今儿躺下去,明儿能不能起来还不清楚,你认为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宫爵和我对视,他向来稳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一定有数,这一次为了救叶知秋,主动说出青丘玉墟,我开始还认为他貌似,不过仔细想想,宫爵这样做应该有其他原因。

“那我在双爷面前就不藏着掖着,我们几个人去过碣石宫。”宫爵大方的坐倒屠双旁边。

“碣石宫毁了千年,有什么好去的。”屠双一边点烟一边问。

“真正的碣石宫。”宫爵加重语气。

屠双擦燃的火柴悬停在烟杆前,眼角抽搐一下转头看向宫爵:“真正的碣石宫?还有假的?”

“东海之滨的就是假的,或者说是秦帝掩人耳目,修建起来迷惑世人的。”宫爵点点说。

“那真的又在什么地方?”屠双一愣问。

“海底,修建在海底的金山之中。”宫爵很平静的回答。

屠双和宫爵对视,突然笑了,嘶哑的笑声异常刺耳,他似乎并不相信宫爵说的话,宫爵从身上拿出三张锦布,那是我们从纪林身上找到的,推到屠双的面前,宫爵也跟着笑,而且笑的很惬意。

屠双用指头把锦布拨到面前,越看神情越吃惊,火柴烧到手指,他一抖才回过神,扔掉火柴,连忙拿起锦布认真翻阅。

“修建在海底金山之中的碣石宫……”屠双那只仅存的眼睛透着贪婪的光芒。“你们真找到这地方了?”

我和田鸡还有宫爵不约而同的点头。

“碣石金宫在海底,你们去辽东居然找到这样的地方?”叶知秋兴奋无比站到我面前。“在,在什么地方?”

这话本来该屠双问的,我都忘了叶知秋还在这里,看着她兴奋异常的样子,目光中的期盼远比屠双纯粹的多。

田鸡开始挠头,我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毁,给毁了。”

“毁了?!”叶知秋目瞪口呆看着我,她现在的样子,才是我熟悉中的叶知秋。“你们怎么到一处地方就毁一处啊,地上的毁了,地下的也给毁了,海底的也不放过,你们几个和遗迹有仇啊。”

“不毁命都保不住,还能站这儿和你说话啊。”田鸡挠挠头说。

“碣石宫给毁了,那金山呢?”屠双单眼一眯问。

“双爷,碣石金宫您就别惦记了,我们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象,那个地方如今已经沉入海底深渊,告诉您地方,也不会有收获。”宫爵云淡风轻说。

“既然一处被毁的地方,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屠双多少有些失望,放下锦布重新点燃烟杆。

“双爷,碣石金宫虽然失之交臂,可我们却找到金宫中隐藏的秘密。”宫爵说。

“什么秘密?”屠双吸了一口烟问。

“秦帝不惜在东海之滨修建一座碣石宫,就是为了掩饰海底金宫中藏匿的秘密,秦帝曾经在关中修建过一处神庙,据说神庙里有堆积如山的宝藏。”宫爵似乎没有打算隐瞒丝毫。

“再多的宝藏还能比一座金山多。”屠双似乎并不敢兴趣。

“那是双爷不清楚,这座神庙中供奉着什么。”宫爵从容不迫说。

“供奉着什么?”

“神。”

屠双冷冷一笑,瞟了宫爵一眼:“既然是神庙,供奉的当然是神,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以被唤醒的神!”宫爵笑的更惬意。

屠双笑的声音更大,但看着宫爵,渐渐笑声凝固在脸上,吐了一口烟雾,叶知秋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宫爵这话真正的含义。

“双爷,这座神庙要是能找到,可不是什么金银能相提并论的,倘若咱们把神给唤醒……”宫爵把头往屠双面前探了探。“您想要什么都能心想事成。”

“等会,什么神?”叶知秋拉着我手追问。

“说来话长,我们在碣石宫发现神存在的线索,神并非是虚无缥缈的,而是真正存在,就连秦帝一统天下都和神有关。”我简短向叶知秋解释。

估计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叶知秋都会嗤之以鼻,不过她最相信的就是我,何况她亲自经历过万象神宫中的一切,吃惊的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神庙在什么地方?”屠双问。

“在碣石金宫我们看见一个地名,凤阿岭。”

“阿房宫,神庙和阿房宫有关系?”屠双叼着烟问。

“阿房宫也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不过是为了掩饰神庙的修建,我们推测神庙和长城有关,但具体的位置,现在还不清楚。”宫爵和盘托出。

“你们在碣石金宫就找到一个地名,就敢说有一座供奉着真神的神庙,我年纪也不小了,听过的传闻想必比你们要多,可这么荒诞离奇的倒还是头一次。”屠双在烟雾中瞟着我们。“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上浪费时间。”

“双爷这话我就不懂了,双爷是见过世面的人,我们是从碣石宫中找到的线索,才推断出神庙在关中,凤阿岭这三字,其实隐藏着其他的秘密,我们千辛万苦才解开。”我淡淡一笑看着屠双。“可怎么也比不上双爷,居然能在鹿走沟打下那么多探洞,咱们在找的是同一个地方,双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屠双默不作声抽了几口烟,我又听见他刺耳的笑声。

“今儿招待不周,三天之后,我在醉仙楼摆酒,给顾掌柜和各位接风洗尘,还望各位赏脸。”

屠双说完指着门口说了一句不送,我们也不停留,带着叶知秋就出来,走了好远,我转身问宫爵,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一切全告诉屠双。

“我警告过他,有些事知道多了不见的是好事,入地眼为了保守神庙的秘密,不惜死守碣石宫,可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都会不得善终,我说给屠双听,他既然嫌命长,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宫爵淡淡一笑说。“入地眼守护的这个秘密,一直到现在都在延续,我想屠双这一次是遇到麻烦事了。”

“借刀杀人。”我恍然大悟,不过宫爵说的一点都不错,入地眼不会让神庙的秘密外泄,谁知道这件事,无疑离死就不远了。

第335章 九黎圣城

“屠双为什么要约我们三天后见面?”田鸡突然问。

“屠双明明知道青丘玉墟,而且知道的远比我们要多,可在我们面前却装傻充愣,想必是打算三天之后,再和我们详谈。”我说。

“那这事就更不对劲了,我们现在掌握的关于青丘玉墟的线索,屠双都知道,他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才对,干嘛还要和我们详谈?”薛心柔警觉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