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远看到御驾所在时,尤有近十里地,但是这群来迎驾的鄂温克人却都放略微收紧了缰绳,让跨。下驰骋马儿缓缓慢了下来,更有一部分人,直接拉紧了缰绳,勒停了正跑得兴奋的马儿,甩着鞭子,大声喝止奔跑的羊群,他们要等在这里,直到得到大清帝国的统治者召见,才会前去鄞见。

皇帝站在营地外,周围伫立着衣甲森然的侍卫,身后罗列着一众皇子、亲贵近臣,以及蒙古诸多王公,遥望着那远远飞奔而来的鄂温克族人。

鄂温克人的首领远远便勒住了马,自马背上跳了下来,急步却并不失礼仪地向着营地跑来,未及近前,已是高喊着跪伏在地,

“色勒乌特带着鄂温克全族人,恭迎圣君驾临。”

第 21 章

“姑娘,鄂温克人带来了驯鹿。”

茹蕙抬起头,看向脸色较平日红润的苏培盛,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驯鹿。”

“是。”苏培盛捏了担手中拂尘的手柄,心里有点兴奋,这是他第一次随驾出巡,一路过来,一直忙着适应出行生活,要时时替自家主子爷安排好一切所需,要在别的太监忙不过来时帮把手,做些重活,又要时不时充当救火队员,哪里着火哪里搬(便如替茹蕙充当蒙语翻译),出巡近两月,他没轻松一天。

看着明显与平日谨慎模样不同的苏培盛,茹蕙不由也来了兴趣,她想了想,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遍有些不自在的苏培盛,“你有空闲了?”

苏培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子爷说今儿不用奴才侍候。”

这会儿四阿哥等一众皇子正跟着皇帝接见赶过来迎驾的鄂温克人,一时之间用不上苏培盛,便只在身边留了一个听差太监,给一直忙得团团转的苏培盛放了半天假。

难得苏培盛开了口,茹蕙想了想,“要去看驯鹿,最好叫上查郎阿。”

茹蕙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她与寻冬再加上苏培盛三人小的小,弱的弱,带上个壮硕的侍卫才安全。

“唉。”

苏培盛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帐篷。

便是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孩子,跟她这个用孩子皮包着一颗老心的不一样。

驯鹿呢,她前世加今生活了快三十年也没见过,有机会长长见识也不错。

在脸上仔细画了一个掩饰肤色与五官微调的妆容,茹蕙带着寻冬苏培盛,身后跟着体形高壮气势强悍的查郎阿,向着营地外走去。

茹蕙四人到达御驾驻陛地外鄂温克人的营地时,驯鹿群外已围了许多来自京城的达官显贵的家眷,十几个鄂温克人夹杂在驯鹿群中,安抚着因为被众多陌生人围观而有些焦燥的驯鹿群。

找了一处没有人的空地,茹蕙看着几十米外一头头比成年马没矮多少的强壮驯鹿,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鹿看起来很温驯呢,真想摸摸。

“姑娘,你看那边有人骑鹿。”苏培盛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他抬起手,指了指远处。

茹蕙顺着苏培盛的手,果然看见在众人右前方几里外有一个身着骑装的女子在同伴的扶持下,坐上了鹿背。

茹蕙笑道:“看来驯鹿的性情果然很是温和,只要有主人守着,陌生人也愿意驼,你若喜欢,一会儿找着机会也可以试试,看看和马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奴才是什么人,营地里还有无数贵人等着呢,驭鹿的事可不敢想。”苏培盛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不过还是一脸向往地道:“奴才若是能摸摸那鹿就很满足了。”

站在茹蕙左手边的寻冬皱眉看着小牛犊大小的驯鹿,目光重点盯在了那铮狞的鹿角:“苏公公一会儿还是小心点吧,万一被那角挂一下伤了可怎么好,咱们可还得侍候主子呢。”体形

苏培盛再次看了一眼那因为顶着一双枝枝丫丫的巨大鹿角而显得比马要危险的驯鹿,一时不免把寻冬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到底还是把心里的馋意压了下去:“那还是算了吧。”

虽然遗憾,苏培最终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放弃。

一直沉默地跟在三人身后的查郎阿看了一眼苏培盛:太监胆子就是小。

“啊!”

正说着话呢,一声尖利的叫声夹杂着众多喧哗的人声,惊得几人飞快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天啦。”

一头驯鹿驼着身形娇小的女子发疯一样向着几人所在地冲了过来,茹蕙下意识拉着身边的人就想躲。

“前面的,快把鹿拦住。”

就在茹蕙拉着寻冬与苏培盛往一边跑的时候,远处一个同样骑着驯鹿追过来的男子冲着他们大声怒吼:“该死的,你们要是敢躲开,爷立马抽死你们。”

发疯的驯鹿跑起来有多快?

绝对不低于车速60迈的汽车。

人被60迈的汽车撞上会怎么样?

撞飞!

被车撞飞的下场就算不死,也一定会重伤。

更何况,前方疯狂冲过来的可不是车,而是长着一对锐利长角的鹿,若人拦在前方,一定会被那鹿角洞穿。

紧追着发疯驯鹿的男子冲茹蕙等人吼完,又焦急地冲那个县主喊:“凌珍,前面的奴才会拦着这头疯鹿,你抱紧鹿脖子,别摔了。”

这个怒吼的男人明罢着要用茹蕙四人的命换鹿背上不知名县主的命。

“我去拦着,你们站在这里别动。”

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茹蕙积蓄的怒火,茹蕙三人飞快转头,正对上查郎阿沉黑的眼:“那县主奴才不认识,不过那追在后面的男人是科尔沁和硕达尔罕亲王的小儿子丹增。”

“查郎阿,疯了的驯鹿会把你撞死。”茹蕙嘴唇哆嗦,咬牙切齿。

“没拦下驯鹿的后果不会比死好。”无论是郡王的女儿被鹿摔了,还是亲王的儿子事后迁怒,他们几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查郎阿吸了一口气,抬步便欲迎向那离几人已经只有几百米的驯鹿。

“你是四爷的旗民,不用怕他。”

“正因为主子爷,我才更不能退缩。”不等茹蕙再开口,查郎阿头也不回向前方走去。

“姑娘。”寻冬骇怕地双手紧紧抓着抬脚便要去追查郎阿的茹蕙,“不能去。”

苏培盛此时已是满脸泪水,他满心后悔,为什么要提议来看驯鹿,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营地里,不只害了查郎阿,说不准还会带累茹主了,如果查郎阿拦住了驯鹿,查郎阿会死,如果没拦住…

苏培盛看了一眼茹蕙与寻冬,抬手狠狠一抹眼泪:“寻冬,护好茹主子。”

说完,这个小太监抬脚便向查郎阿追了上去,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不能让查郎阿大人一人去拦疯了的驯鹿,为了不让那鹿伤着茹主子,他得在查郎阿大人被撞飞后再顶上去。

“笨蛋!”

茹蕙狠狠咬着牙:“两个笨蛋!”

嘴里狠狠骂着那两个抢着去送死的笨蛋,茹蕙的眼眶却完全被泪浸湿。

拉着茹蕙的寻冬,此时也已是泪如雨下。

第 22 章

一碧千里的草原,仿如无尽的绿毯,壮美,开阔,一望无际。

身着华美衣袍的达官贵人们东一群、西一群,散落各处,如同给绿毯添了各色绚烂的繁花,于是,草原一下活了起来。

女子意态闲逸,男儿豪气冲天,悠闲的贵人们在奴仆的环绕下,享受着夏日草原独有的清凉,笑语声声,心志畅爽。

突然,自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尖叫,继而又有男人愤怒的咆哮。

草原上欢乐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处应是鄂温克人的营地。”漠南喀尔喀部随侍的老奴迅速判断出事发所在地,回答自己小主子的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与同伴正在草原上竞技的土默特右旗少年勒停坐下骏马,站在山坡,眺望远处喧哗声不断的所在:“在御驾驻扎之地外喧哗,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

“那人在喊驯鹿发疯了。”车臣汗部小格格一脸惊奇,便欲自铺陈在草地上的毡毯上起身:“阿母,咱们去看发疯的驯鹿吧。”

“快去禀告圣上,喀尔喀亲王家的凌珍县主出事了。”御帐外驻守的侍卫统领飞快下令,命部下前去御帐禀报,同时紧急调遣两个侍卫前往鄂温克人营地查看情况,并看情况进行紧急处理。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御帐外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草地上那驼着人疯跑着的驯鹿身上。

疯跑的驯鹿以角为器,如持两杆大戟,义无反顾冲向前方草地上巍然屹立的男人。

“碰!”人鹿相撞,沉闷的撞击声在草原上回响。

“铿!”钢刀出鞘。

“喳!”锐利刀锋过处,鹿腿自鹿身脱落。

“轰!”断腿的驯鹿摔倒在地,顺着草地滑出十几米才停了下来。

驯鹿摔倒,鹿背上的女子飞速自鹿背摔落,女子吓得抱头尖叫:“啊!”

——她要死了,要被摔死了!

重伤的查郎阿奋起最后的余力,将手上的刀一扔,扑向女子摔落的地方。

“该死!”紧追而至的丹增咬牙切齿看着自己中意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着,在草地上翻滚,双眼血红:“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哦!”草原上,人们齐声惊叹:“救下了!”

“那救人的是谁?”

“看衣着,应是随驾侍卫。”

“好男儿!”

短短的一分钟被无限拉长,茹蕙眼看着查郎阿自侧面与驯鹿相撞,止住了驯鹿的前冲之势;看着查郎阿用刀斩断鹿腿;看着断腿的驯鹿悲鸣着摔倒在地,在草地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看着鹿背上的女子摔向地面;看着查郎阿飞扑而上,在女子接触草地之前稳稳接住女子,却被冲力带得在草地上不停翻滚…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自鹿背上跳下,宽硕的体形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飞扑向草地上终于停下翻滚的两人。

男人一把将紧紧抱着女子的查郎阿扯开,反手便将女子抱进了自己怀里:“凌珍,你没事吧,别怕,没事了啊。”

男人的手飞快地女子的身上检察,然后,他的手僵在了女子的胸前。

男人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将手伸到了女子的鼻下。

“啊!”男人抱着女人仰天怒吼:“凌珍!”

茹蕙几乎是拖着寻冬,扑向被男人扯开后摔倒在草地一动不动的查郎阿。

苏培盛的动作比茹蕙更快,他几乎是在查郎阿被扯开的同时到达的,他慢了那个名叫丹增的男人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重伤无力的查郎阿再一次受创。

“大人!”苏培盛扑跪在草地,托抱起查郎阿的头,颤抖着手,抹着自查郎哥唇角不停溢出的血沫,悲声呼喊:“查郎阿大人,你不要睡,奴才马上去请太医。”

枕在苏培盛腿上的查郎阿双眼大睁,入目是夏日如洗的碧空:真美啊。

“查郎阿大人!”

遥远的声音传入查郎阿的耳中,他用尽力气转过头,入目的是小太监滋泗横流的圆脸。

“丑!”

低得几乎听不见的轻哼,却仿如天簌,苏培盛大喜过望,紧紧抱着查郎阿的头,太好了,查郎阿大人没有死,还活着!

苏培盛脸上的泪水流得更欢了!

“死了,死了!”一个狂怒的声音,打断了苏培盛的喜极而泣,几乎是在这个声音传入耳中的同时,一条鞭子,带着锐利的呼啸,抽向躺在地上的查郎阿。

“为什么你还活着,凌珍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啪!”皮鞭狠狠抽在人体上,夏日单薄的衣裳立时被抽得开裂,一道血色,出现在苏培盛单薄的背上。

“为什么你没死!”男人失去理智的狂吼声,夹杂着皮鞭,再一次落向小太监的背,被紧紧护在下方的查郎阿瞪大了眼,看向身体上方小太监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心脏被紧紧揪起。

“啪!”

随着皮鞭抽在肉体上的声音的是小太监再一次扭曲的脸。

“走开。”查郎阿大声喝斥,同时想抬手推开护在身体上方的小太监,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救那个县主时他已榨尽了身体最后的力气。

听到了查郎阿微弱的哼声,苏培盛几乎被背上剧痛抽离的神智再次回到身体,他咬紧牙关,努力撑着颤抖的双臂不让自己跌在查朗阿大人身上,以免加重他的伤势。

“住手。”在男人又一次举起皮鞭时,终于赶到的茹蕙扑了上去,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你抽的是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

男人的目光闪了闪,手臂一甩,将抓住自己手臂的女人摔倒在地,手上的鞭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再一次抽了下去,口中同时大声嘶吼:“凌珍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看着第三次落在苏培盛背上的皮鞭,踉跄摔倒在草地的茹蕙气红了眼,她抽出撑着草地的手——一抛。

一道黑影飞落在男人的脸上。

“啊!”男人脸上剧痛,踉跄着连连后退,手上皮鞭亦掉落在了草地上。

咬了男人一口的黑影掉落在地,飞速向着远方游去。

“蛇!”

事情发展太快,此时终于围了上来的人群,看着那道游远的黑影,传出高高低低的惊呼。

茹蕙迅速自地上站了起来,再一次冲了上去,拦在苏培盛与查郎阿身前,正面对上了体形有她两个那么宽的丹增。

“县主如今生死不知,你不想着救人,却在这是打人泄愤,丹增你妄为亲王之子,连主次都分不清;查郎阿大人冒死救了县主,你不但不赏,还以功为过,鞭打已重伤的查郎阿大人,是为赏罚不明;陪着县主出来游玩,却护恃不力,丹增你妄为男儿…”

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愤怒的茹蕙没有丝毫畏惧地大声斥问位高权重的亲王之子:“你脚下踩的是大清的土地,你抽打的是大清皇帝的护驾侍卫,丹增,你一个亲王之子,有何权利处置圣上的人?你若再敢动手,我虽为女子,也必要去问问你父王,是不是亲王之子,就可以是非不分、肆意妄为?”

围观的人群,再次惊叹。

“看衣饰,那应该是随驾出巡的女眷,只不知是谁家的。”

“小丫头个子小,胆子倒不小。”

“好悍烈的女子,适合做我蒙古人的媳妇。”

“借得好势…可惜。”

人们议论纷纷之时,凌珍县主身边侍候的人终于追了过来,他们衣发凌乱,扑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凌珍县主,然后,几声悲嘶传出:“格格没气了。”

死了?!

不是救下了吗?怎么还死了?

扭曲着脸的丹增看着那仰头怒视他的女子,冷笑:“县主死了,你们几个人,谁也跑不了。”

又被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