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日用的!”四爷眯眼冷笑:“且等爷出去吧。”

六月戊午,京城的城门一开,便跑出了几匹快马,向着塞外飞奔。

康亲王椿泰薨,谥曰悼,子崇安袭封。

九月庚寅,上还京。

一回京,皇帝便召了于三日前自封禁的东小院内走出,不只时疫痊愈,身体亦养得更胜往昔的四儿子进宫。

与四爷一同被皇帝宣召的,还有茹蕙与弘曜。

乾清宫偏殿,皇帝将历经大难的四儿子一把自地上拉了起来,上下左右反复打量了好几圈,看到四子眼神清澈坚毅、意态雍容如昔,不仅红光满面,更神完气足,意气风发,全不曾有一丝病弱之气留存,很显然被养得很好,这才重重捶着儿子坚实的肩膀,笑叹:“你这混小子,可把阿玛吓坏了。”

四爷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眨了眨濡湿的双眼,再次跪倒在地,对着皇帝砰砰磕了三个头:“教阿玛忧心,是儿子不孝。”

皇帝再次将儿子拉了起来,又叫了儿媳妇与孙子起身,弯腰将弘曜抱在怀里,皇帝一脸慈爱:“弘曜啊,听说你为了逃课,在你额娘的院子里一躲就是三个月,你这样可不行啊,咱们爱新觉罗氏的儿孙,可不能为着安逸偷懒啊。”

被阿玛抱习惯的弘曜直接伸手搂住了康熙的脖子,在皇帝脸上叭唧亲了一口。

“皇玛法,孙儿没偷懒,孙儿在给阿玛侍疾呢。”

稚嫩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说给阿玛侍疾,皇帝止不住笑意,抱着弘曜一边乐,一边走回上首坐进龙椅之中:“跟玛法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坐在皇帝腿上的弘曜完全不心怯,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孙儿给阿玛端药、敬茶,喂阿玛喝汤、吃饭,孙儿还服侍阿玛更衣、洗漱…”

皇帝惊讶地挑了挑眉,抬头看在左侧落座的四子:“弘曜才四岁吧,能做这么多事了?”

说起儿子,四爷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啼笑皆非的笑容:“端药敬茶都是他额娘递到他手上的,做得也算不错,只喂汤喂饭…”四爷摇头:“儿子每次被他喂完汤饭就必得换一身衣裳,这便是他服侍儿子真相。”

“再说他服侍儿子更衣吧,他连儿子的袖子长都没有,说是服侍,却常常把自己卷进衣中出不来,还得儿子将他抖出来。”

听说四爷的描述,皇帝一个没忍住,哈一声乐了,低头逗孙儿:“弘曜,看来你没服侍好你阿玛啊。”

糗事被毫不留情的抖了出来,弘曜不乐意地嗍了嗍嘴,毫不气馁地一挺小胸脯:“玛法且看着吧,等孙儿再长两年,指定能把阿玛服侍好。”

孩子铿锵的言辞,不只说得皇帝哈哈直乐,便是连坐在下首的四爷亦弯了眉眼,露出掩饰不住的慈爱之色。

坐在龙座上的皇帝,自然把四儿子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想想儿子经历死劫,陪在他身边的却仅这一子,皇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都说严父慈母,这儿子严不起来,对孙儿的教育可不利。

“老四家的,你将弘曜这孩子养得不错,朕身边正缺个使唤人,说说看,是否愿意割爱。”皇帝目光灼灼看着坐在四儿子下手的儿媳妇,心想若她不愿意,他就收拾她男人。

茹蕙看了一眼皇帝膝上的弘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儿媳正担心他学得像他阿玛一样死心眼儿呢,皇阿玛愿意带着他,儿媳妇再愿意没有了。”

“死心眼儿!”皇帝皇帝脸色一整,正色看向茹蕙:“老四家的,有你这么说自己男人的?”

皇帝一认真,那浑身的威凛之气便唰唰唰不要钱似的往外飙,即使早在威仪日盛的四爷身边呆习惯了,茹蕙的呼吸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片刻的迟滞,不过好在四爷就在她身边,她倒是一下就恢复了过来。

“可不是死心眼儿。”平复了心态的茹蕙无视了老爷子嗖嗖扫过来的眼神儿,完全没有顾忌的吐槽:“一幅字,反复地写,不写得十分好,必不停手;书桌后的椅子偏一下位置怎么了,他就左看右看不顺眼,必要摆正了,心里才会舒服;还有那桌案上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放得横平竖直?儿媳制药时偶尔灵光迸现记点东西字迹潦草一点儿很平常,他偏看不上,说我急躁;再有啊,他总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自律、认真,这怎么可能,偏要较真儿,也不嫌累得慌。”

茹蕙叹气:“这辈子偏偏就跟他搅和在了一起,虽有万般不好,为着他一宗好,我也只不嫌弃他罢了。”

从来没听过儿媳妇嫌弃儿子的皇帝既新奇又好笑:“你倒说说,老四有哪一宗好?”

茹蕙笑:“他是真的在很认真地生活。”

“你不是刚嫌弃过?这会儿怎么又说好?”

茹蕙叹气:“儿媳妇觉着吧,对值得的事认真,那是坚持,对不值得的东西认真,就是犯傻。偏偏咱们这位爷经常犯傻。”

“你倒说说,老四都犯了什么傻?”皇帝兴趣盎然。

被老爷子勾起了八卦兴趣的茹蕙闪着一双眼,身体微微前倾,“好比如说去年,他在京城的庄子收成不好,经察,却是那管庄子的庄头中饱私囊,阿玛你说,这样的庄头一把撸到底就成了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很不必费心。

可他呢,偏偏还要写信去教导那庄头,说他心生贪念不对,黑了主子的东西来中饱私囊更是大错,要庄头写出一份诚意十足又认识深刻的悔过书来,悔悟不够,还又打回去让人家重写,如此来来往往三趟,那庄头的悔过书写得还是不让他满意,他就在那儿生气,直说庄头还是不曾悔悟,才会这样敷衍他…唉哟喂,那庄头管了多年的庄子,敢伸手就说明那人心坏了,跟一个黑了心的你去跟他较真儿干嘛,这不是自己找气受?还想着把人家改造好!也是没谁了。”

茹蕙叹气:“虽说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说,可这世上总有那死不悔改的,那样的一巴掌拍死得了,跟那样的认真可不就输了嘛,阿玛您说,爷这是不是犯傻。”

第77章

皇帝没想到,四儿子身上居然有这样的趣事发生,一时没忍住便乐出了声儿:“确实够傻的。”

茹蕙狂点头:“还是皇阿玛英明,你说他若把这时间用来放松身心、休息休息多好,也不至于把自己累病了,这每日家里里外外多少事,本就有操不完的心了,他偏还给自己找不自在,何苦来哉,还有啊…”

四爷木着脸坐在椅子上听他阿玛和他媳妇兴致勃勃扒啦他的诸般糗事,面上镇静,心中崩溃,怎么也想不明白,早前他阿玛不是还嫌茹佳氏迷惑他吗?怎么现在就全忘了。

看着四儿子带着媳妇儿子离开的背影,皇帝脸上露出一出玩味。

“茹佳氏待老四这情状,朕看着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味儿?”

李德全的腰往下弯了弯:“奴才不敢妄言。”

皇帝挥了挥手:“不是朝政,说说无妨。”

李德全这下抬起头,含笑道:“万岁爷可还记得去年微服去小汤山,在山脚村子歇脚的事?”

皇帝想了想,恍然:“可是六旬老翁被老妪杖责的事?”

李德全忍笑点头:“万岁爷当时不忿,上前询问,道可助老翁重振夫纲。”

皇帝抚额而笑:“谁知那老翁却道老妪是他八旬老母,盖因其上日赴宴饮酒过量,致醉卧田间,险些着了风寒,老妪忧心一夜,直到第二日见老翁无碍,这才将其杖责,着其以后不可再犯。”

李德全眉眼弯弯提醒皇帝:“误会解开,母子二人邀万岁爷用茶,茶间闲话,那老妪说起儿子幼年至今种种劣迹,一脸恨其不争…”

皇帝眯眼回忆:“老妪言语嫌弃,实则字字句句尽是对儿子的维护…朕后来与大臣说起此事,大臣道二人母子情深…”

皇帝停住话头,一脸怪异转头看向李德全:“茹佳氏和老四…”

李德全低眼顺眼,没敢接声。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老四什么时候会醒悟?”

皇帝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踱步走向正殿,他还有政务尚待处理,已过而立之年的儿子已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务,他就不多操这些闲心了。

“突然有点寂寞。”皇帝坐进御案后的龙椅,看着李德全放到御桌上的一叠奏折,皇帝心想,他也许真的可以将弘曜接至身边教养,过过含蚀弄孙的生活。

鄞见过皇帝,又去永和宫请过安,四爷领着妻儿回了贝勒府。

“爷,年羹尧年大人已等你半天了。”四爷刚进府,高勿庸便急急赶了过来。

四爷脚步一顿:“来了多久了?”

“自申时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奴才请了茹佳小爷与邬先生陪着他闲话,奴才看他们聊得很是投机。”

听罢高勿庸禀告的四爷本欲加快脚步,只是回头一看妻儿,却是按捺住了心思,继续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高勿庸三人都谈了些什么,茹芾可应对得当,年羹尧可曾轻慢茹芾,邬先生神情如何等等。

在东小院与主院所分叉口,茹蕙停住脚步:“弘曜,你是大孩子了,该跟着你阿玛学习接触外界的人事了。”

弘曜抬起头,看着额娘沉沉的眼,想了想,转头看向四爷:“阿玛,弘曜陪您待客吧?”

四爷低头看着一脸肃色的儿子,唇角翘了翘,伸出手。

这是答应了。

弘曜伸出手,将小手放进阿玛又宽又大又厚的大掌之中。

看了一眼站在角门处含笑看着他们父子俩的茹蕙,四爷没再多话,牵着儿子的小手,转身进了前正院。

正殿主厅,见到四爷携子而来,室内分座两侧的三人同时起身。

“奴才年羹尧请主子爷安,请小主子安。”年羹尧双膝着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四爷放开弘曜的手,快走一步,伸出双手将年羹尧自地上扶了起来,“亮工别多礼,快起来,我这刚从宫中回来,劳你久等了。”

四爷含笑打量着一身常服的年羹尧,亲近地抬手拍了拍年羹尧的肩:“精神头儿不错。”

年羹尧双手垂于两侧,一脸恭顺敬慕:“未早递拜贴,本就是奴才失礼,只因奴才等不及想见主子,这才一进京就先来了主子府上,不想与茹佳小爷与邬先生相谈甚欢,不觉间已是时光已飞逝,却是甚为欢悦。”

四爷含笑点头,低头看向儿子:“弘曜,年大人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才华横溢,胸有丘壑,以后你当多向年大人请教,知道吗?”

弘曜点头:“阿玛,儿子知道了。”

又肃然看向年羹尧道:“初次见着年大人,弘曜没有别的东西,就送你一枚丹药吧。”

说着,弘曜小心地自腰间香囊内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枚玉色丹丸,递给年羹尧:“这叫补神丹,读书累了服一丸效果可好了。”

“奴才谢小主子赏。”年羹尧恭敬地弯腰自弘曜手中接过丹药收了起来,又顺手自怀里掏出一枚印信双手呈给弘曜:“这是京中福源居主人的凭信印章,奴才知小主子什么都不缺,只请小主子看奴才一片孝心便收下吧。”

弘曜抬头看向他阿玛。

四爷皱了皱眉:“亮工,福源居这等所在,怎能寄在他一个孩子名下,你还是快将印章收起来吧。”

年羹尧微微低了低头,“奴才其实只是借花献佛,福源居的主人恶了九爷,开不下去了,便求到了奴才跟前,奴才想着初次见小主子,别的东西也拿不出手,这福源居也还算清雅,以后可做小主子出门的落脚处,主子爷便看那原主人可怜,开恩收下吧。”

四爷挑了挑眉:“你胆子倒大,明知老九对福源居志在必得,还敢接下来。”

年羹尧的笑容带着不加掩饰的亲近:“福源居原主本欲献章求存,奈何九爷恼他此前倔傲,怎么也不肯收章,那人也算是奴才乡故,且此前不知欲购福源楼之人系九爷府的人,这才失了分寸,后来欲弥补,却已是晚了,他知道奴才是主子爷的门人,这才求上了门。”

四爷摇了摇头,对弘曜道:“下次见着你九叔,记得把印信给他。”

弘曜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年羹尧手中的印章,完了,还不忘拍着小胸脯保证:“年大人只管和那福源居的主人说,弘曜帮他,让他不用担心九叔找他的不自在。”

年羹尧笑眯眯弯腰扎了个千儿:“奴才替乡故多谢小主子恩典。”

四爷带着弘曜坐进宽大的主座,顺手端了一盘点心碟儿放在儿子面前,这才转头看向已落座在左手下侧的年羹尧:“这几日你言行谨慎些,若无意外,过几日便该得到好消息了。”

年羹尧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奴才谢主子提点,定当谨言慎行,不坏了主子的安排。”

四爷点头:“我保荐你,盖因你确有才华,圣上愿破格提拔你,才是真正的皇恩浩荡,以后你当更用心办差才是。”

年羹尧自椅子上起身,单膝跪了下来:“奴才一介庸愚,受万岁爷与主子爷隆恩,以后定当竭力图报,不负圣上与主子爷赏识。”

“便别多礼了。”四爷抬手示意年羹尧起身,又问他住在哪儿,可安置妥当。

年羹尧回道自家在京中有宅子,此前妹妹带着嬷嬷与族中一位长辈一直住在里面,此番他回京,妹妹还算得用,早已替他收拾好屋子,一切都已安置妥当。

主仆几人坐着谈了小半个时辰,年羹尧这才告辞离去。

送走了年羹尧,邬先生拄杖走回原位,看着主座上的四爷笑道:“亮工先前直夸他那小妹有才,道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受夫子教导,诗画上他尚且逊妹妹一筹,看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欲送妹入贝勒府。”

四爷端着茶碗拨了拨碗中茶叶,沉吟半晌,正欲开口,目光却不经意瞥到坐在主座小几另一边、正用心聆听几人谈话的弘曜,他的动作立时顿了一下,到口的话便变成了:“贝勒府内侧福晋名额已满,年家的女儿总不能只做个格格,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邬先生摇了摇头:“亮工进士出身,颇有才识,然内蕴傲性,若无手段束缚,只怕以后脱疆,爷还当三思。”

四爷放下手中茶杯,目光一扫坐在右手下方一脸安然的茹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邬先生只道年家有好马,难不成我家没有千里驹?”

顺着四爷的目光,邬先生的目光落在对面一脸闲适坐着喝茶的茹芾身上,想了想,邬先生笑叹:“四爷养的不是千里驹,实乃天马也,奈何,天马尚幼,不堪驱驰也。”

第78章

被主仆二人联手调侃,茹芾不仅没脸红,还毫不谦逊地抬了抬下巴:“别的且不说,仅知识储备而言,芾自忖不输年家马。”

对于小舅子的资质四爷当然心知肚明,只是,看他那一脸臭屁的样子,就总想做儿什么来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纸上得来终是浅,且不说下一界春闱你能否得中,便只诚府与为政经验两项,你便不及年家马,还得意什么?”

茹芾一脸不服:“且等着吧,我必然比他考得好。”

四爷唇角翘了翘,继续不懈泼小舅子冷水:“年家马军政皆通,弓马娴熟,你呢?前几个月射御任务可都完成了?不如我将详情告诉你妹妹,看她会怎么说。”

茹芾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目光飞快扫过坐在主座上的弘曜,果然,那小子正闪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看着他呢。

完了!

这小子一准回去告诉妹妹他偷懒的事了。

茹芾苦着一张脸看着四爷:“主子爷你是故意的对吧。”

四爷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为了你妹妹,爷可是放弃了一员大将,你难道不该让爷找补回来?”

年氏女有个厉害的哥哥很稀奇吗,他家妹妹的哥哥比别人的哥哥只会更厉害。

茹芾咬牙:“不就是骑射吗?你们且看着,不出一年,我一准超过他年羹尧。”

四爷眯了眯眼,嗤笑:“一年?”

茹芾一脸苦逼:“半年,半年总行了吧。”

“也罢,总要给你留出处理杂务的时间。”四爷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示站在角落处高勿庸:“在他春闱前,贝勒府除却内院事务,所有事都交给他,爷要专心处理朝中政事,忙不过来。”

根本没有丝毫心量准备的茹芾听着四爷这个决定,两粒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所有的事!我的主子爷唉,你这也太狠了。”

四爷不屑地哼了一声:“知道一省的事务有多少?人际关系有多复杂?若连区区一个贝勒府的事务你都处置不好,还敢说力压年家马,小芾啊,你若没这样的觉悟,还是趁早别放豪言了。”

看着一脸睥睨的四爷,眯眼微笑的邬先生,一脸崇拜的弘曜,再思及自家根本不会争宠的妹妹,被逼上梁山的茹芾咬牙切齿地发狠:“不就是经济杂务?小爷我何时怕过。”

看着明明底气不足却还一脸倔强的茹芾,邬先生摇了摇头:经济?杂务?堂堂贝勒府每一举措牵扯的都是宗室、朝堂、京中各贵族府坻的神经,哪里又会比一省之事务轻,这小子还真以为仅仅是几座皇庄,几处田宅的事务,天真!

不过,若真能把贝勒府的各项事务都处理好,也就具备了做封疆大吏的能力,再加上这三年积累的人脉…啧啧,四爷这是拿这小子当儿子栽培宠爱啊。

皇帝以年羹尧为四川巡抚的消息传到四贝勒府时,四爷正坐在茹蕙的书房里替茹芾查漏补缺。

看着四爷在一张茹芾拟定的礼单上写得满满的批注,茹蕙在心里同情了茹芾几秒钟,而后便只剩敬而远之,“我去做饭。”

四爷抬起头:“今天吃什么?”

茹蕙眨了眨眼,四爷眼中闪烁的是期待?

本想凑合着做几个素菜的茹蕙有些不确定:“八素宴…”

四爷期盼的眼神变得黯淡。

茹蕙吸了一口气:“…再加湖鱼…”

四爷的眼睛锃一下亮了:“小鹰狩猎的野味着实不错。”

茹蕙捂住胸,闭了闭眼,认命地点头:“一道兔丁、一道蛇羹。”

四爷满意了,低头继续批改小舅子的“作业”:“嗯,爷饿了。”

她居然会觉得男人的眼神招人怜爱!

昏头转向走出书房,站在院中那棵巨大的罗汉松下,茹蕙仰头望天,认识十一年,一起生活了八年,对屋内那个男人的脸皮厚度她还是严重估计不足。

书房内,低头忙碌的四爷一直翘着唇角,心情无比愉悦:把他当儿子宠?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