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失去的意识瞬间回来,方针吃惊地发现自己和严肃面贴面抱在一起,彼此的双唇紧紧地贴在一起。

这不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吻,但却是她最为震惊也最为惊吓的一个吻。

她几乎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慌手慌脚从严肃身上爬下来,倒退几步身子重重地撞在了楼梯口的墙壁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刚才短短的一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针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还躺在地上的严肃,不自觉地捂住了嘴。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一幕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和严肃接/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哪怕只是个意外,却也让她内心纠结到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

五年牢狱之灾让方针养成了冷淡平和的性格,出狱之后几乎没有事情能让她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可今天这一个吻却打破了她长久以来心头的那点桎梏,她终于发现这世上还有事情会令她情绪激动甚至崩溃无语。

空旷的楼梯间安静无声,严肃和她彼此对视了良久。方针的心乱成了一团,终于她忍不住跳了起来,三两步绕过严肃,飞快地朝楼下奔去。

严肃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慢慢从地上坐起来。他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摸着嘴唇,片刻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过是肉碰肉而已,她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不带有感情色彩的一个吻根本不能称之为接吻,就像他们的手碰在一起,或者是身体撞在一起一样,对他来说都是不代表什么的。男人和女人接/吻之所以惊心动魄,不是单纯因为肌肤的碰触,更重要的是做这件事情时彼此内心对对方的感情和随之而来的激/情。

那是爱情在作祟,令身体不自觉地就发泌一种叫荷尔蒙的东西。

他和方针之间有爱情吗?显然方针肯定没有,那他呢?严肃再次回忆了那个吻,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下楼去取车。

初冬时分夜里已经相当冷,严肃走到户外的一刹那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他又想起方针身上没钱这个事情。他掏出手机给想对方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方针的手机。

连他五岁的儿子都有,他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严肃的心头就涌起一丝无名火。他快步走到车边,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在夜幕里亮起灯,很快就驶出了医院大门。

严肃想去找方针,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先开到医院门口最近的那个公交车站台,转了一圈没发现对方,随即又拐上马路,沿着回严家的那条路慢慢开着。

医院外头的路一到夜里就非常冷清,几乎没有行人。严肃沿着路两边来回开了好几趟,始终不见方针的踪影。

权衡再三他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给家里负责人事的李姐打电话,问她要来了方针的手机号。

夜色里,他一个人坐在车里拨通了那个号码,可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严肃挂了电话又打了一遍,依旧无人接听。他挂了再打挂了又打,一连打了五六遍,在依旧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一向冷静自持的深蓝董事长居然忍不住咬牙捶了一下方向盘。

安静的路上汽车喇叭“嘀”地一声响,那声音大得特别刺耳,却一下子让严肃冷静了下来。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就这么害怕失去这个女人吗?他们之间有什么了不起的交集,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连饭都没有一起吃过,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女人牵肠挂肚。他明明应该离她远远的不是吗?

可人就是这么得矛盾,有时候明知是悬崖也会忍不住想要跳。方针在别人看来是个温婉清纯毫无杀伤力的女人,但看在严肃眼里就跟毒酒罂粟一般,带有极大的危险性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打开车窗吸了几口凉气,然后拿起手机给方针发了条短信:“在哪里?单身女人一个人晚上乱跑会死。”

发完这条短信后他把手机往副驾驶上一扔,静静地等着地方的回信。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感觉,方针不肯接他电话却愿意回他短信。也许是因为她本质上不是个坏女人,不习惯这样的夜色里身无分文在街上晃荡。

严肃几次和方针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无欲无求,却还没有到想要自暴自弃的地步。任何一个洁身自爱的女人,在收到他这条短信后都会理智地向他求助。

他就赌这一回!

事实证明他真的赌对了。大概三分钟后方针发来短信,指明了自己的具体位置。严肃对这一带还算熟悉,知道她在医院后面不远处的一处小公园里,于是赶紧发动车子去接人。

他赶到的时候方针就站在公园门口,路灯下她的身影特别小只。严肃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骂她,但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方针后一下子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他停好车走下来,脱下外套想给方针披上。方针一直缩着身子不敢去看严肃,但当对方靠近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往旁边缩了缩,接过衣服自己披上,小声道:“谢谢。”

严肃背对着路灯,整张脸都淹没了黑暗之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身材修长笔直,脱了外套后显得有些瘦削,但他这么静静站着的姿势给了方针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吻。

一想到这里她心就是一颤,默默别过头去。严肃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意,主动转身道:“走吧,再待下去要得病了。”

方针听话地跟上他,上车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为了不做得太明显她还是选择了去坐副驾驶。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家,太过疏离会惹人不愉快吧。

车上开着暖气,冷热交替下方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伸手捂着鼻子,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发现严肃已经递了纸巾过来。

她接过纸巾又说了声“谢谢”,自那以后就不再开口了。无奈向严肃求助令她觉得非常窘迫,但她还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脑。她也明白单身女子一个人在露天过夜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也给徐美仪打过电话,结果对方出差了不在本市。她不想要麻烦美仪的父母,也曾寻思着要不要回医院向沈骞求助。

就在这个时候严肃的短信发来了,在看到短信的一刹那她意外地发现,比起严肃她竟更不愿意向沈骞求助。向一个对你有意的人求助要还的人情,远远比向一个对你有恨的人求助来得大得多。

于是方针最终决定妥协,乖乖上了严肃的车。

严肃把车开出一段后觉得肚子有点饿,就问方针道:“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他们两个都没吃晚饭,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有点难受,方针这样瘦弱的小女人就更不用说了吧。尽管她倔得跟头驴一样,轻易不会承认自己饿得难受。

想到这里严肃又补充一句:“我有点饿了,陪我吃点东西。”

这话果然有用。方针本来想拒绝的,听到这话后心一软,点头道:“好。”

她顿了顿又道:“去酒吧行不行?”

这个提议出乎严肃意料,他忍不住皱眉:“怎么,你想喝酒?”

“嗯,有点冷,想喝点酒暖暖身子。”

明知道这是个谎言严肃却不想拆穿。女人去酒吧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像方针这样小绵羊一样的柔弱女人,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但今晚有他陪着情况特殊,严肃心里竟也有些隐隐地期待。

他意识到应该让方针喝点酒。喝了酒之后的方针一定会比现在坦率很多。看着她明明一肚子心事却不愿意吐露的样子,严肃都替她难受。既然她主动提出喝酒,严肃也不拒绝,说了声“好”就一脚油门踩下去,往熟悉的酒吧开去。也许喝了酒之后她可以在自己面前更为坦诚。

严肃突然很想听方针说说心里话。

大约二十分钟后,严肃把车停在了酒吧门口。这地方李默过去常带他来,真的是个完全的销金窟,里面什么人都有。严肃算不上是个常客,却是里面人人都要捧着的大人物。他每次去都喜欢挑角落的位子坐,但即便如此在他面前明里暗里勾引的女人也多得数不清。

因为这一点他近来都很少去了,因为他发现应付那些女人比应付王子还要让人头疼。

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当他西装笔挺面无表情地领着方针走进酒吧时,眼尖的那些人立马有了不一样的神情。方针小小的一团跟在他后面简直不显眼,但不知为何她却一下子成了今晚这间酒吧最大的亮点。

深蓝广场的所有者严少爷领了个不施脂粉的清纯女人走了进来,一下子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第24章吻2

夜晚的酒吧人声鼎沸,每一个男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头正在猎食的孤狼。

方针低着头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那些赤/裸裸的侵略目光。但严肃却一眼捕捉到了危机,立马后退一步与方针并肩而行,像是在向众人宣告他对这个女人的绝对所有权。

即便只是在这间酒吧里暂时的所有权。

方针身上还披着严肃的外套,她人本来就偏瘦小,这么一来就更显得小只了。有些人看了就凑那儿窃窃私语,暗讽严董事长老牛吃嫩草,找个这样的小姑娘来这种地方玩。

这种地方不是没有年轻的,比方针看着还小的都有不少。但那些姑娘年纪虽小作风却相当大胆,穿着打扮也是一溜儿地成熟妖艳,那脸上的妆浓的就是亲爹妈来了也认不出来。

可方针不一样,她素面朝天不施脂粉,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被酒吧里各色的灯一照显得整个人亮亮的,就跟新鲜刚冒芽的花骨朵儿似的。看得一些吃惯了“生猛海鲜”的老男人蠢蠢欲动,总觉得方针就是那鲜嫩可口的一口春笋。

严肃一见这些男人的阵仗,突然有些后悔带方针过来了。她和这里完全格格不入,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于是他停住步子,拉住方针的手:“走吧,去别的地方。”

“没关系,我不怕。”方针抬头冲严肃一笑:“我在牢里什么人没见过?那些女囚多的是亡命之徒。何况有你在,我不担心。”

严肃看方针一脸坚定的样子,知道她今天是定要喝个痛快了。于是他也不再阻止,直接要了个包厢,又叫了一打啤酒红酒香槟什么的,摆在方针面前随她挑。

方针也不客气,把严肃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拿起瓶啤酒对着嘴就喝了起来。她喝第一口的时候还比较豪气,但刺鼻的酒劲儿直冲脑门,几口之后就不行了,又冰又辣的感觉席卷了整个大脑,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严肃既不劝她也不安抚她,默默地坐在一边不言语。他在等方针醉意上头的那一刻,这女人憋了一肚子的话,如果不喝醉的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方针喝得有些狼狈,啤酒顺着下巴脖子流进了衣服领口里,冰冰的滑过胸口的皮肤,倒让她觉得挺畅快。她其实并不喜欢啤酒的味道,从前也不理解男人们喝冰啤喝得热血沸腾有什么意思。但这会儿她却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他们的感受了。味道好不好是其次的,关键是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可以让人把心底的苦闷和郁结一股脑儿地释放出来。

酒是个好东西,方针头一回彻底体会到了这一点。

尽管被呛得有些难受,方针还是毫不犹豫举起瓶子,一股作气把整瓶都给喝了。喝完之后她学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把酒瓶子往茶几上一放,“咣”地一声响几乎要把玻璃砸碎,那声音吓了她一跳。

严肃在一旁看得眼睛都没眨,反倒鼓励她:“继续喝。”

“我没带钱。”方针拍拍左右口袋。

“就算带了也不会让你掏。想喝就继续。”

方针觉得那酒进入身体之后,迅速在血液里蔓延开来,身体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看对面的严肃似乎也变得有些模糊。她知道这是酒劲儿上头的先兆。她到底不是老酒鬼,酒量浅得一瓶啤酒都能被灌倒。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逞强地把手伸向了第二个酒瓶,拿起来又灌了几口。但这一回她没能一口气喝到底,胃里充满了液体,每咽一口都胀得慌,到最后她几乎觉得快要吐出来了,于是赶紧收口。她把瓶子掼在茶几上,手紧紧地捏着瓶身不放。她知道严肃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沙发里,两只眼睛从进门后就一直盯着她。

他们两个得把话摊开来说一说了,方针想说严肃也想听,今晚是个好机会,再不说的话,方针觉得自己会再没有勇气说的。

她扭头看一眼严肃,眼神带着明显的游离。她已经没办法集中在一个点上了,酒精极大地控制了她的思维,她剩下的那点意识只够她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而已。

“严肃,你今天说对了一点,我这个人天生跟孩子犯克。壮壮在我手里就伤了手,王子遇见我就伤了头。”

“方针,如果这话让你觉得不愉快,我向你道歉,并且把话收回。我本意并不是想要伤害你。”

“没关系,你没有伤害我,我心里的伤不是你这三言两语造成的。早就有的东西,我以为时间可以抹平的,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严肃不说话,安静地听方针说。方针又喝了一口酒,才开口道:“我以前怀孕过,本来会有一个孩子的,结果因为你,那个孩子没有了。”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方针会说出一些惊人的话来,但听到这番话时严肃还是神情一凛。

被方针刺伤后他也让人调查过她的背景,知道她是巨华创始人罗世的女朋友。但她有孩子这个事情严肃没有查到。难怪她今天反应这么大,他无意中说的那句话竟触动了她心底最脆弱敏感的一面。

“孩子怎么没的?”

“流产了。那时候我正准备跟罗世结婚,发现怀孕后我特别高兴。罗世死的那天我本来是打算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的,可我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坏消息就传来了。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兼临时住处点火了,我见到他的时候就是黑乎乎的一团东西,什么都辨不出来了。严肃,我真的恨你。”

“收购巨华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存在商业欺诈。不过罗世会自杀我也没想到,对此我表示抱歉。”

“我知道,你们这一行的人都这么说。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合法合理的。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你们从不钻法律漏洞和空子?你们财大气粗把别人逼到走投无路,转而又以公平公正做伪装,来跟别人谈条件讲道理。你觉得这真的公平吗?到了那个时候对方还有得选择吗?”

严肃必须承认方针说得有道理。资本市场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财团有的是办法挤垮中小企业,抢占市场份额,逼迫对手举手投降。他们使的每一招都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但绝对谈不上完全的公正公平。因为企业本身悬殊的财力就体现了不公平。但这就是自由市场最基本的规则。

一旦你进入这个行业你就得遵守它的潜规则。因为所有的大企业也都是从小企业发展而来。有些小企业熬过了那道坎就成了大鱼,而那些熬不过的要么继续挣扎着当小鱼,要么就直接被吃掉。

严肃在生意场上向来是不讲情面的,但他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他当时给巨华的收购价格绝对合理。他不是那种抠门的人,喜欢痛打落水狗趁机捡便宜。他的做人原则是,可以把对手逼得走投无路举手投降,但绝对不会把人逼进死路没有一丝活路。

以他当时开的价格,罗世卖掉巨华后还是有所盈余的。大富大贵谈不上,当年的投资本钱肯定是有的,也够他在这座城市挑套不太贵的二居室一次性付清。

严肃认为罗世没理由自杀。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方针和他争论了一通公平公正后话锋一转,又谈起刚才的话题:“罗世死后我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没几天就见了红,去了医院一查孩子已经没有了。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为他留一个后代的,结果却什么也没留下。我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又谈什么照顾别人的孩子。我想我不应该继续留在你们家了,这段时间我攒的钱也够了,我应该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怎么,因为王子磕伤了头你就要走?你是因为自责还是因为对我之前说过的话耿耿于怀?”

“没有,我不介意你说的那番话。我倒更想谢谢你提醒了我,我确实不应该离孩子太近。一次次事实证明,我不适合照顾孩子。或许流产就是都老天爷给我的暗示,可惜我当时没能明白。”

严肃终于有点明白方针五年前为什么要杀自己了。一个女人本来正有着人生最美好的生活,未婚夫、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即将到来的幸福婚姻。可是一夜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另一半自杀,孩子流产,婚姻眨眼间就成了泡沫。

女人都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尤其怀孕的女人更是如此。很多女人不光有产后忧郁症,孕期忧郁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方针在几方面的刺激作用下,终于一时冲动向他拔刀。

这些他都能理解,甚至也已经释怀。但他不理解的是,仅仅为了五年前一个流产的孩子,她就要辞职?像上次离开安德森家那样潇洒,一点不留恋地离开他家?

严肃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方针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你要走,真的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吗?”

方针抬头也回看他,眼神迷离表情茫然,努力消化了半天后才勉强点了点头。

“难道不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吻?”

听到这话方针的脸色一变,默默低头不语。她现在脑子不清楚,想不好要怎么回答严肃。甚至她都搞不清楚自己要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严肃看她低头,心里禁不住冷笑一声。他伸手一根手指抬起方针的下巴,略带不屑道:“一个意外的吻就让你吓得落荒而逃?那要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话间已经弯下腰去,对着方针的双唇重重压了上去。

☆、第25章答案

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最终都终结在了那个吻里。

严肃吻下去的时候考虑过各种可能性。方针可能会怒气值全开,一手甩过来赏他记巴掌。也可能欲拒还迎,挣扎两下就乖乖顺从了。更有可能一把推开他当没这回事情,继续拿着酒瓶子吹。

可最后的结局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就在他双唇贴住方针嘴唇的一刹那,对方望着他的眼神迷离而空洞。然后她眨巴了几下眼睛,默默地闭上,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严肃失神了一秒,一手托着方针的腰,慢慢地把她整个人轻放在沙发上。然后他摸着嘴唇失笑。

刚刚那个吻本来是想用来看清自己的内心的,可对方没有回应他也就无从体会,到最后依旧不过是肉碰肉皮碰皮,甚至还不如上一回来得惊心动魄。

他摸了唇失神了片刻后,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拿过沙发上的外套给方针披上,然后抱着她大剌剌地走出酒吧。

从包厢到酒吧大门一路横穿整个大厅的时候,严肃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他不是一个鲜少有人关注的人,事实上他无论走到哪里总能成为别人的焦点。可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满足过,就像是虚荣心瞬间膨胀,充盈着他整个身体。

那种抱着一个女人向其他男人宣示对其的所有权这种事情,看来真的会上瘾。严肃把方针抱进车里时忍不住又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几秒,最后默默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淡淡的吻,随即顶着浓重的夜色回到严家大宅。

送方针回房之后严肃回自己房间洗澡,冲水的时候他静静地思考着一个问题。经过今晚之后,从明天起他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方针。是一切照旧还是该有所改变?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女人如今在他心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顾一切要将她得到手,还是只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被酒精和荷尔蒙操纵的暂时失控而已?

严肃在浴房里冲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有得出答案。

但那天晚上他洗完澡出来躺在自己的双人大床上出神时,绝对没有想到方针这个女人就这么悄悄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第二天严肃起来的时候方针还因为宿醉睡得正香。严肃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开车去公司,忙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欧洲那边正在选址的深蓝工程有了新的进展,袁沐就替他订了最快的那班飞机安排他飞去欧洲。

严肃在欧洲待在三四天,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先去看王子。王子已经出院了,正在家里安心养伤。他又打电话问过李默,对方说额头上的疤不算长,加以时日应该可以褪去。实在不行也只会留下极淡的一点疤痕,小帅哥以后用留海一遮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说到最后李默又加了一句:“男人关键看内涵,不看脸。”

这话放在平常两个男人间说说也没什么,但放在他和严肃之间讲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作为这个时代典型长相出众的两个代表,他这话一说怎么听着就有点讽刺的意味。

严肃笑着骂了他一句,挂断电话的时候心情还不错。但很快他的笑容就被收了起来。因为转眼间他就知道了方针离职的消息。

听说就在王子出事的第二天,方针就跟李姐打了辞职报告。李姐是个人精,早就嗅到了方针在这个人不一样的地位,这种事情她当然不能私自做主。在实在留不住人的情况下她把这个事情报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就把方针叫过去问了几句,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大家只知道方针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就去会计那领了两个多月的工资,然后收拾东西就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没去见任何人,包括老杨师傅和王子,就像她突然来到这个家一样,她又突然离开了,连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背影都没有留给众人。

方针在这个家留下的痕迹本来就不多。她来的时间很短,平时又总在花圃工作,只有每天吃三顿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但那种时候通常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食物上,方针又是个安静不多话的人,两个多月下来她在这座宅子里没交到一个朋友,也没和人说过一句自己的私事。

很多人甚至在她走了三四天后都觉察不到她的离开。像她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从来都没在别人心里留下什么,自然也就激不起一丝涟漪。

但方针毕竟在严肃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撇开那两个浅而无味的吻不谈,他们两人在这间屋子里交集几乎比谁都多。

方针不留一句话就走了实在令人不太愉快。严肃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看着上面那个自己从李姐那里要来的电话号码,想了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删除了。

既然她选择离开,那就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严肃那一刻的心是放松而平静的。这样也好,与其继续尴尬地面对,倒不如走了来得干净。没有开始也就不必计较结束,过往的一切只是漫长生命里的一个停顿而已。如今走过这个停顿,生活还将继续,人生也一如往常般精彩。

严肃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那天没来得及问方针在医院里袭击她的那个人是谁?潜意识里严肃觉得那不是一场意外,但一想到方针干脆果断地离开他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拖泥带水。

一个女人尚且可以快刀斩乱麻,更何况是他?

严肃开车离开严家大宅回公司的时候,心里关于方针的那点记忆已经被抹去得差不多了。他打开车窗吹了会冷风,等车停在深蓝地下专属的私人停车场时,整个人已经恢复正常。一切就像回到了方针刚出狱时的那刻一样。

方针的心里也有相似的感觉。

从严家出来之后她觉得就跟从牢里出来时差别不大。她依旧没有地方去,家是不能回了,朋友也不想再麻烦了。她现在和那时唯一的不同在于口袋里有了赖以生存的金钱。

有了钱一切事情就好办了。她本来也曾让徐美仪帮她留意过哪里有便宜的房子出租,从严家离开的当天她就给对方打了电话。徐美仪一听她辞职了什么也没说,很讲义气地就来她临时住的小旅馆找她,又要把她往家带的样子。

方针却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想租个房子,小一点便宜一点,跟人合住也没关系。你不用替我担心钱的问题。”

出狱三个月她其实攒了不少钱。安德森给她的七千块她几乎没动过,离开严家的时候老太太让人给她按三个月结算工资。头一个月四千块后两个月五千块,再加上前两个月额外多的一千块全勤奖,她从严家一共拿到了一万六。加上原来有七千,她零碎花掉了不到一千,算一算她现在居然有了两万二的存款。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方针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攒下这么多钱。

五年前她又当记者又当翻译的时候,挣的比现在要多,可钱却总也攒不起来。每次钱刚一到手家里就总有莫名其妙的理由要花钱。不是冰箱坏了就是饭桌嫌小了,要不就是沙发旧了。总之她出来工作那一年里挣的钱几乎全贴了家里,最后银行卡上的那点余额也就够她牢里五年的开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