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二话不说,开了车窗就把手机扔了出去。他当时开在最右的那条道上,旁边是荒凉的林荫道,一个人都没有。手机扔掉后他关紧车窗,问许铭亮:“还有什么要求?”

“电话不要挂,全程都开着。我要听到你车里的一举一动。你要敢悄悄通知警方追踪我,我就直接要方针的命。”

“我要听到方针的声音。”

许铭亮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道:“她这会儿睡着了。我给她喂了一些安眠药,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放心我不会杀她,杀她对我没好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想要活,我得靠她做我的筹码。我要真杀了她,我肯定现在死得比落在警方手里还要惨。”

严肃不置可否,没有再坚持。他还真没法儿跟许铭亮赌。对方是个亡命之徒,他的命远不如方针的值钱,哪怕只有一丝的危险他也尽量不会去尝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许铭亮。

“你让我跟你去哪儿?”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得先想办法帮我甩掉身后那辆警车才行。他妈的这些东西怎么跟蚂蝗似的,咬上了就甩不掉。老子还以为刚才那辆车肯定把他们全给调走了,真是失算。”

“这东西我也做不了主。你让我帮你甩掉警车我可以帮忙,但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咱们和气生财不比什么都好?”

“你这人挺有意思。”许铭亮笑了,“我觉得方针挺有眼光,你可比罗世好多了。”

“现在这个时候提罗世不大合适吧。”

“确实不怎么合适。”许铭亮口气一变,又重新恢复了冷淡的样子,“咱们先想办法甩掉那辆警车,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你跟方针交换,我放她走你来当我的人质。你觉得这个提议好吗?”

“挺好,你人倒也不坏。”

“你也说了大家和气生财嘛。我要方针干什么。要她还不如你来得实在,你多大权力多值钱,有你在我手上,你那些手下办事情也会利索得多。到时候你跟我一道出国去,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放你回来。”

“可以。”

严肃答应得很爽快,倒有些出乎许铭亮的意料:“你就不怕到了国外我杀了你?”

“多个朋友多条路。杀了我当地的警方会放过你?你人生地不熟要怎么逃,只怕会很快被抓住吧。”

“可我也担心放跑了你我要怎么办,万一你一回国就把我的踪迹给说出来了,到时候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呵呵。”严肃笑得有些放肆,“树挪死人挪活,到了国外你拿到钱后大可以一走了之,走到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去。再说我是个生意人,亏本的生意我不做。帮你出逃我也担了责任,要是捅出去我也得承担法律责任。你说我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你置我的声誉于不顾?”

严肃这个人天生是个演说家,说出来的话总给人极具说服力的感觉。那些国际财团的老狐狸们尚且都被他说动,更何况区区一个许铭亮。不过三言两语对方就有些云里雾里,竟也慢慢放下了防备。

“你说得也对,想你也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倒是我想多了。”

“你现在这情况想多点也正常。不过你这一回做得很聪明,知道找我合作。这个城市能救你的人也不多,我算是一个。只要你答应我不伤害方针,送你出国不是难事。”

眼下情况比较特殊,严肃也是乱开空头支票。就像刚才答应许铭亮替他甩掉高警官的车子一样,现在他又开始胡乱许诺。事实上送许铭亮出国确实不算难,但一旦送他出去了他是不是会就此收手那就不好说了。

他刚才说的只是一般情况,很多人为了自保在那种情况下确实会选择闭嘴。但他不一样,他不是一般人,他这人恩怨分明。他这辈子除了对方针外,其他人还真没让他这么心软过。许铭亮敢绑架方针要挟他,那他就休想有好日子过。一旦他去到国外人生地不熟,严肃想要搞死他比在国内还要方便。更何况像许铭亮这种本来就满身漏洞总是行差踏错的人,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就派个人盯着他,也很快会抓住他犯罪的把柄。

犯罪也是一种瘾。一旦做过了就很难收手。严肃看许铭亮这次做事的架势,不由就想起了当年罗世那件事情。

许铭亮的底他全知道,罗世的表哥,当年罗世的巨华他也有一定的股份,并且在公司内担任要职。巨华从一间发展前景不错的公司一夕间成为负债累累几乎倒闭的空壳子,真的只是罗世经营不善?

凭着直觉分析,严肃觉得当年的事情和许铭亮脱不了关系。他很想趁机问他一问,又怕刺激到他会伤到方针,于是只能作罢。结果许铭亮却是一时头脑发热,大概和严肃谈了半天对自己的前景有了点希望,竟主动打开话匣子,和严肃攀谈起来:“我早就说过,方针找你算是找对了。她命还真挺好,当年克死了罗世自己去坐牢,一转眼出来混得风生水起,连你这样的大金龟都能钓上。真是不容易。你比罗世强多了,罗世那个家伙一辈子没本事,连做个公司都做不好,才那么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严肃一下子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却不动声色:“看来你挺瞧不上他。”

“我当然瞧不上他,生意失败就来找我麻烦,还想报警抓我。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让我给做了。”

☆、第69章灭口

许铭亮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电话那头严肃沉默不语,倒把他吓了一跳:“你,你不会要报警抓我吧?”

“现在警方到处找你,贿赂官员罪、绑架罪。你身上的罪可不轻,所谓债多不愁,多加一条你也不必紧张。”

这话说得有理,许铭亮一颗提起的心不由放了下来。他今天一整天都处在极度的紧张中,这会儿跟严肃说了会儿话才算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其实挺喜欢和严肃说话的,因为对方说话很中听,总能说到他的心坎里。好像他知晓自己的一切需求,在他脆弱无助的时候给他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许铭亮甚至会想,要是能交个像严肃这样的朋友就好了。他怎么就没早点认识他呢?

此刻的他头脑已然混乱,没有意识到如果不是他绑架了方针,他和严肃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交集。不管他有钱还是没钱,严肃都不会和一个行事不光明磊落的人交朋友。

但许铭亮现在意识不到这一点,只觉得人世间最懂自己的这个人已经出现,竟对严肃生出点惺惺相惜的兄弟情谊来。他想想自己已经是个死罪,也不在乎再多说几岁。趁着夜色四下无人,高速公路上的风呼呼吹着,他的倾吐之心越来越浓烈,索性就跟严肃挑明了说:“我跟你把实话说了吧,罗世根本不是自杀,他是我杀的。”

严肃沉默片刻,颇为真诚地赞了一句:“你也算是个男人,敢做敢当。”

“那是,我这人没别的优点,敢做敢当是一把好手。”许铭亮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卑鄙行径,借机大吹大擂起来,“罗世这家伙真是该死,我们可是亲表兄弟,他居然为了点钱就要让我坐牢。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他,当年那情况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与其我死那不如他死。”

“据我的了解,你当年也在巨华做事。巨华亏空的那部分资金,应该到了你手里吧。”

“那是,我是学财务出身的,干这种我熟。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讨好了尤素琴从她手里借了一笔钱嘛。要没这笔钱他能发达?这小子挺没良心的,尤素琴是我介绍给他的,结果他巴上人家后一点好处也没给我,就在公司里让我给他打工。他对尤素琴也不怎么样,拿了人家的钱又起花花肠子,到底嫌弃人家年纪大不如方针年轻,居然想把她甩了。罗世他是该死,他得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我跟尤素琴想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尤素琴一个女人,心倒也挺狠。”

“她?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你知道她的背景吧,嫁个比自己高十几岁的男人,拼命往上爬。呵,人家都说娱乐圈的女人是一路睡上去的,她这种知识分子居然也跟人家一样,搞不好比人家还要乱。她睡过的男人有多少估计连她自己也数不清。不过她这人也挺有意思,一方面跟年纪比她大很多的男人睡,骗他们的钱甚至是房了。另一方面又睡比她小十几岁的,搞得跟真爱似的,又贴钱又贴人。我看她当年对罗世是有点动真心的,要不罗世要娶方针她怎么会气成这样。我杀罗世那是为了不让警察查公司的账目,她杀罗世那完全就是出了私欲。本着一种我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甭想得到的心态。狠,真狠。”

许铭亮滔滔不绝地说着过往的丑事,越说越兴奋。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严肃则悄悄地打开了另一部手机,拨通了楚警官的电话。

刚才警方给他的那部备用手机他扔了。他知道许铭亮的意思,是怕他跟警方联系。但许铭亮不会想到,他身上还有别的手机。尽管常用的那部一直和许铭亮通话被占用着,但他车里还放了一部。

他给楚警官发了短信,又拨通了电话,让他跟自己一起听许铭亮的“供罪声明”。当许铭亮吹嘘着当年的种种“辉煌”事迹时,另一头的警方早就知道了。并且通过严肃的这种手机,警方已经定位到了他的位置,不知不觉间已然跟了上来。

严肃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一串车,知道那些都是警方的便衣车。他非但没帮许铭亮甩掉高警官,还默默地招来了更多车。

他现在只要等待一个时机,等着许铭亮停车下来,拿他和方针交换就可以了。只要方针一脱离危险,以他的身手制服许铭亮只是小菜一碟,事情也就可以圆满解决了。

他甚至可以透过许铭亮的后窗玻璃,隐隐看到后排坐着的那个人影。那应该就是方针,长长的头发纤细的身形,一直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严肃看着那个身影心跳不由加速。他和方针已经离得这么近,几乎只差一步就能触到了。情况已经对他们相当有利,许铭亮早已是那瓮中的大鳖,插翅也难逃了。

但许铭亮似乎并没有立马停车的意思。他依旧不着边际地在公路上疾驰,心里想的竟都是五年前的那场火灾。今天的他特别感慨,因为就是那场火灾,几乎改变了他整个人生。

他恨罗世,同时他也恨自己。

“唉,说起来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我当年要不那么贪心,不把巨华搞垮的话,罗世大概不会怀疑到我,我也就不用杀他了。我还清楚地记得杀他那天的情景,我到他的公司里找他,质问他是不是要报警抓我。这小子还挺拽,一点兄弟情分都不念,不管我怎么劝都没用,就非报警不可。男人嘛,谁没点爆脾气,他这么不仁我当然不义,一拳头就打在他脸上。结果这小子是个不经打的,一拳下去差点晕过去。我看他不动了还以为他死了,正琢磨怎么办呢尤素琴来了,撺掇着我放火毁灭证据。我想想也是,那屋里到处是我的指纹,不烧不行。就放了把火把他给烧死了。”

“你命不错,这事当年算做了自杀,谁也没往谋杀那方面想。”

“这也得怪罗世自己。”许铭亮沾沾自喜,声音里透着得意劲儿,“谁让他那个时候好死不死得了什么忧郁症。不就一破公司嘛,没了就没了,至于抑郁嘛。整天嚷嚷着要自杀。他之前在家里要跳楼什么的都报过警,把他爸妈吓得不轻。他还老写遗书,全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里面总说他不想活啦,想一头撞死想跳进河里,还说想要自杀。所以当年这个事情一出警方查了半天没查出所以然来,就以自杀论了。罗世要知道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非气死不可。搞半天悲情倒让我捡了个便宜,我还得谢谢他呢。”

到了这会儿,严肃总算弄清了当年罗世死亡的真相。原来事情竟这么复杂。幸亏方针这会儿睡着,她要是醒了听到许铭亮的这番话,不知会做何感想?是不是会内疚到恨不得跳下车死了算了?

方针这人就是这种性格,爱起来有点不顾一切。当年她为了罗世来杀自己,后来知道他为此失去一只肾后又愧疚到了极点。严肃甚至在想不如就不要告诉她罗世的死因了,否则不知她又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会不会像琼瑶剧里演的那样,说些对不起自己配不上他之类的蠢话,然后一个人拖着箱子默默远走天涯。

严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更意外自己一旦爱上之后感情会这般浓烈。他突然有点理解方针当年的举动了。

她那时候一定也很爱罗世吧,看到心爱的人成了一堆焦碳,任谁都会大受刺激。加上孩子流产,身体和心灵遭受双重的打击,才会让她做出那种疯狂的举动来。

想到这里,严肃不由握紧了方向盘,整个人深深吸了口气。

他问许铭亮:“你准备去哪里?什么时候拿我和方针交换?”

“你别着急,我也很想快点交换。可我怕身后那辆警车不放过我,我这边一停车他们人就冲上来了,那就不好看了。别到时候逼得我跟方针同归于尽啊。”

“行,我来想办法甩掉他。”

严肃话音刚落,另一头的楚警官已然明白。他悄悄吩咐高警官他们的车寻个由头出个小事故,找机会装作被甩掉的样子,以打消许铭亮的顾虑。

许铭亮只知道高警官他们的车跟着自己,并没有认出那些便衣车。在驶过某段荒僻的公路时,高警官的车突然轮胎打滑,似乎是为了避让什么东西,方向一偏就蹭上了路边的隔离带,车子一下子停了下来。

这动静许铭亮和严肃同时发现了。许铭亮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严肃笑道:“你运气不错,警方的车出了车祸,这会儿肯定顾不上你了。前面找个地方停车,你把方针放了我来当你的人质。也让我给手下打个电话,好把你的事情尽快办了。”

许铭亮脑子里轰隆隆乱响,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听到严肃的话后他下意识地就去踩刹车,想要放缓速度查看周围的地形,以便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交换人质。

结果他一脚踩上刹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尤素琴这女人太狠了,居然要杀他灭口。

☆、第70章权宜之计

意识到刹车出现问题的那一刹那,许铭亮紧张地全身抽筋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今天这一整天他做了太多的事情,精神早已过度疲劳,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刚才和严肃谈一谈后,他紧绷的神经有些许的放松。但这一刻他脑中的警铃瞬间“嗡”“嗡”作响,就像是几个人同时拿大锤在他耳朵里疯狂地敲击,简直要把他整个头骨都敲裂了。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尤为厉害,一个不留神碰了下搁在大腿上的手机,竟是把电话给挂了。电话那头的严肃本来说得好好的,抖然挂断的电话令他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在心头弥漫开来。

许铭亮那里肯定出了事儿。

严肃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他于是挂断再拨,电话还是不通。这突然的变故让他的情绪有些许地烦躁,一抬手就在方向盘上打了一下。喇叭声骤响,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明显。

这情景令他想起几个月前他和方针之间的一场误会。那天在李默家的医院外,他也是这样给方针打电话,但对方始终不接,气得他也敲打了方向盘。

熟悉的画面从眼前闪过,一想到方针,原本心浮气躁的严肃立马冷静下来。他紧握着方向盘深吸口气,脑中闪过一声喇叭的响声。这是他刚才敲打方向盘时发出的声响,这会儿倒令他灵光一闪。

他索性又对着方向盘猛敲了两下,同时加速贴近了前面许铭亮的车屁股,用巨大的喇叭声引起对方的注意。

许铭亮本来脑子一片空白,听到这喇叭声后整个人一激灵,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他低头看看手机屏幕,又听听耳朵里的无线耳机,在一片嘟嘟声中他略微冷静了一些,又给严肃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拨通,他就颤抖着声音道:“我的车、车出问题了,怎么办?”

严肃也松一口气,尽量安抚对方的情绪:“什么情况,你慢慢说别着急。”

“我这车刹车好像失灵了。”

“刹车失灵,你确定?这车是你的吗?”

“是我的。哦不是阿琴给我弄来的。严肃,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要灭我的口?”

许铭亮的声音抖然升高,尖利刺耳几乎难忍。严肃在电话那头强自镇定,心却也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动起来。

如果许铭亮说的是真的,那尤素琴杀人灭口的可能性非常高。对她来说,想要跟所有的事情撇清关系,许铭亮死是最好的办法。无论对方怎么答应她怎么承诺,都不如一个死人来得可靠。

现在警方掌握的证据只是许铭亮绑架了方针,有酒店录象和王子的口供作证。但警方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尤素琴也与此事有关。这女人太聪明,一直躲在背后就没出现过,许铭亮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

再说贿赂官员的事情,从头到尾也是许铭亮在做,永旺是注册在他名下的公司,表面看起来跟尤素琴没有关系。

现在警方唯一掌握的只是刚才许铭亮提到的五年前两人合谋害死罗世的事实。但尤素琴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同伙的大嘴巴已经出卖了她。即便她知道,那许铭亮的死也能让她逃脱法律制裁。单凭某人的几句话,是定不了一个人的罪的。

和老谋深算的尤素琴相比,许铭亮只是一个冲动愚蠢的男人罢了。他对对方百分百信任,却不料对方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

许铭亮一死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从此过她美好的日子。本来严肃也并不在乎许铭亮的生死,但此刻方针在他的车上严肃不能不理。

许铭亮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扯着嗓子尖叫道:“严肃,你要帮我。快帮我想办法。你别忘了方针在我车上,我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了。你快救我。”

“你闭嘴。”严肃喝了对方一声,电话那头暂时安静了下来,“你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尽量把车开得平稳。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许铭亮在那里大着舌头说了声“好”,努力集中精神开车。刚刚明明开得挺顺的路这会儿却变得难开起来,明明车速没变路况也很好。可他的心情变了,就像是连车都有些不会开了。

除了刹车失灵外他还担心另一件事情。万一严肃知道方针不在他车上,直接甩手不管他了,他又该怎么办?他虽然觉得老四不会轻易把方针还给严肃,但方针毕竟是个活人。万一她跑了或是想办法联系到了严肃,自己这里岂不就穿帮了。

严肃现在看在方针的面子上才帮自己,一旦知道他车上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假人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掉头走人,说不定还要送他一程。

所以许铭亮的紧张是双重的。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他几乎开不好车,很快就手心布满汗水,连方向盘都有些握不紧了。

他很想催促严肃快点想办法,又怕对方恼了自己。正在左右为难时,就听严肃的声音又在车里响起:“现在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你,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行行,我一定配合你,你说你说。”

“我需要暂时挂掉电话,给别人打个电话。”

“你打电话干嘛?”

“替你找一条目前这种情况下最好开的路。你现在需要直道多上坡多的路。如果走弯道你这车速很容易翻车。而一旦碰上下坡你也必死无疑。只有寻找上坡路才能想办法减速拦停你的车。你放心,高警官的车已经被甩掉了。一旦拦停车后我们依旧照原计划行事。你放了方针我来当人质,等把你安全送出国后你再放我,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许铭亮哪里敢说个“不”字。严肃简直太仗义了,碰上他真是自己三生有幸。要不是现在刹车失灵自己危在旦夕的话,许铭亮真想好好谢谢严肃,对他大肆夸奖一番。

他刚想说“一切听你”,话到嘴边又多转了弯。他试探性地问:“你不会挂了电话再给警察打吧?”

“你现在这情况警察也救不了你,打给他们没用。我是不在乎你的生死,但我绝对在乎方针的生死。”

许铭亮松了口气,严肃显然还不知道方针不在他车上这一事实。严肃也不多话,叮嘱他一句“认真开车”后就挂断了电话,直接拿起另一个手机和楚警官通话。

楚警官一路听着两人的对话早就对情况了如指掌,还在严肃和许铭亮“谈判”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找出了这一路段的电子地图来,并且联络了交警部门详细询问情况,为许铭亮制定了一条最完美的求生路线。

等到严肃和他对话时,他已经找齐了所有的资料,通过口述将行车路线报给严肃,再由严肃告知许铭亮。

许铭亮正等着心焦难耐之际,严肃的救命电话终于打来了。他一接起来声音就发抖,还没说两个字就被严肃打断。对方直接在电话里指导他往附近最近一座山上开去。

上山之路虽然比较崎岖,但上坡路段较多。严肃打算利用斜坡路降低许铭亮的车速,再想办法赶在弯路前截停车辆。

他看看许铭亮的破车再想想自己性能优越的私家车,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也很值得一搏。

许铭亮到了这会儿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甚至不敢想车辆停下来后自己要怎么对付严肃,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成功让对方当自己的人质。

眼下他只想活命,没什么比停下这辆车更为重要了。他听从严肃的吩咐将车子一路往南开,沿着山路而行。这期间经过几次小转弯的时候,明明挺宽敞的路也开得紧张不已,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身后的严肃则加足马力,找准机会从许铭亮身边超车上去,直接把车开到了他的前面。他和许铭亮商量过,利用上坡时的摩擦力让车速慢下来,同时用他的车把对方的车“顶”住。说白了就是让许铭亮的车撞他的车尾,借此来减慢车速。

这么做相当冒险,严肃需要精准掌握两车之间的车距,必须达到车撞而人不毁的程度,并且每次撞击后他必须加速前进,以减少再次撞击的可能性。

许铭亮听他说得冷汗直冒,严肃却相当冷静从容。尽管危险,但为了方针他必须一试。上车之后的路会越来越弯曲,特别是上到中段之后盘山公路开起来就比较困难了。严肃担心许铭亮车技太差心理素质也不过关,所以必须赶在上到半山前让车停下。

这是严肃一生做的最为冒险的事,却不曾让他犹豫半分。

两人依照计划一前一后开车,两车保持大概两三米的距离,等开始爬坡的时候严肃从踩油门改成踩刹车,渐渐将两车的距离拉近。许铭亮那边速度也在减,却没有严肃减得快,于是两车的距离迅速缩短,车头对着车尾直接就撞了上去。

严肃坐在车里身体忍不住猛烈晃动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差点额头差点撞在方向盘上。

☆、第71章真相

方针昏昏沉沉,前后大概睡了有几个小时。

这期间因为药物的作用,她一直做着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野兽,诸如老虎狮子豹子之类的,它们张大嘴巴向她扑来,像是要把她一口吞掉似的。

后来老虎狮子没有了,各种人又轮番登场。先是爸妈再是弟弟,连弟弟以前的女朋友珍妮都出现了。还有罗世和他妈妈,一个两个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方针当时心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吧,才会把生前认识的人全都见一面。她甚至还见到了从前的一些狱友,有两个是死刑犯,从前在牢里的时候和她关系还不错。后来两人被拉出去执行枪决的时候,方针躲起来偷偷哭了一场。

当这两人出现的时候,方针觉得自己真的离死不远了。

可她挺不甘心,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想想也不值得。就在梦里她纠结难耐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严肃。

严肃就在离她不远的草丛里安静地躺着,方针一见他兴奋难抑,来不及思考就冲了过去。结果刚冲到他面前就见眼前草丛里一大摊血迹,正从严肃的身体里慢慢流出来。周围一片绿地全都被染得鲜红一片。尽管是在梦里,视线看出去不甚清晰,但这片血迹方针却看得异常清楚,极大地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

方针吓出一身冷汗,刚想要蹲下去查看情况,整个人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伸手摸摸额头,发现手心里一片湿漉漉的感觉。再摸摸脖子,那里也是湿的。她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应该都被冷汗浸湿了。

那个梦境实在太真实,以至于醒来之后方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总觉得眼前老有红色的东西在晃,严肃一动不动的身影也总在脑海里浮现,想着想着人一哆嗦,又出了一身冷汗。

她用力深呼吸几口,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转头去看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她知道自己被绑架了,所以一扭头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时并不感到惊奇。房间看上去挺干净,像是酒店的套房,没有异味非常整齐,从布局和陈设来看这间套房并不便宜。

这似乎不是她之前住的那间房。之前刚被绑的时候,方针也隐隐约约醒过一次,当时只觉得房间漆黑一片,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后来有人进了房后把她带走,借着模糊的光线方针挣扎着扫了几眼,发现那是一间挺旧的房间,家具摆设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和现在这窗明几净的房间有着天壤之别。

方针挣扎着坐起身来,刚坐到一半心就猛地跳了一下,不由想到了什么。那个带走她的人究竟是谁?

那时候头脑不清醒,她曾以为是严肃,但现在想想应该不是。那人的声音很熟悉,但并不是严肃的声音,更像是…

方针还在那里分析那个声音,房间门就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方针乍一看到他有些吃惊,细细一想却又了然了。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她在看到他的同时几乎就想了起来。

可是他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里?方针有些不明白。她很清楚地记得绑架她的人是许铭亮。当时他打扮成酒店工作人员的样子给她送餐,用药物将她迷倒。前前后后她都没有看见沈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