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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东拍拍手,“好了,我收拾好了。”他抬起身子来,冲大家眨眨眼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侧过头去打量乔小米,“没想到竟然是平时骂得我最凶的小米姐最舍不得我。”

乔小米的脸腾地红了,甩过来一本杂志,“要死啊你!”眼圈也跟着红了。

落落轻轻退出门去,“我打个电话。”

她拨通了良生的号码,“我有事找你。”

良生说,“好。六点离园。”

她到的时候良生已经到了。他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大概是没休息好,神情有点疲倦。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看她,她不肯坐下,质问他,“为什么把田东赶走?”

他轻轻笑起来,“别那么大火气,先坐下来喝杯东西。奶茶好不好?”

她只觉得委屈,他怎么可以这样误会她?那只是一个小男孩,比她小。他们一直这样友好相处。是朋友。

她的眼眶里泛起泪珠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慢悠悠地给自己斟茶,“你找我,就为了他?”

“他是个好编辑!”

他突然发怒了,“你多久没见我了?用不用一见面就为了别的男人和我争吵?我告诉你,我就喜欢开他,怎么着?谁让你对他那么笑着?”

她的心轻轻一跳,像是心里长久地埋藏着一朵花,突然间,猝不及防地,缓缓绽放起来。

她简直啼笑皆非了。“你说什么啊。”她小声喊道。

他孩子一般赌气,别过脸去。

她突然调皮起来,“不理我,我走了哦。”

他霍地回过头来,看到她眼里的笑意。突然间怒意全消,自己也觉得赧然了。不自觉地摸摸鼻子,自嘲地说,“我吃醋了。”

她坐下来,盯着他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他轻咳一声,不自在了,“喂。”

“把他调回来。好吗?”

“好歹我是个老总咧,总不能出尔反尔。”

“我道歉好啦。我应该去看你的。”

他轻轻眯起眼睛,“干嘛去看我?”

“你不是车祸受伤了嘛。”

他轻哼一声,“又没死掉。”

她倏地捂住了他的嘴。他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她叫起来,“我不许你这么说。”

他抓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

他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车祸?听他们说的?哦,不,我听说有个女孩在急救室外边急得快哭了,是你吗?”他目光闪烁,“真的是你吗?”

她不作声,他轻轻地把她的手贴住脸庞,“你看,你谁也骗不了,你仍然爱我。”

她嘴硬,“也许只是怀念过去的青春。”

良生笑起来,“那也够了。”

他叫虾给她,很耐心地一只只剥好,搁到她碗里。他的目光让她不自在,终于忍不住,用筷子敲他的手,“拜托拜托。”

突然间,连跟他说话都带了撒娇的味道。像是心结散开,她在他面前不用强撑着冷静和坚硬。

他开车送她回去,她犹豫半晌,对他说再见。他冲她轻轻点点头。她顾自跑进电梯里,失笑了,好像刚才,是在盼望他说,去你家坐一坐,喝杯咖啡再走。

她踱到阳台上,看到他的车仍然停在楼下,车里有明灭的烟蒂,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再跑出家门,进了电梯出了电梯,气喘吁吁地冲到车前,轻轻敲响车窗。

良生摇下车窗,惊异地看着她。

“你又跑下来干嘛?”

“你怎么还不走?”

她冲他傻笑着,他的心突然软下来。这个女子,从她十四岁,她只要对他微笑,他甚至乐意为她去采摘天上的星。

哪里又真的没有怨怼。至今他仍然记得那一夜,一生中最为黑暗无助的一夜。她一直没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小方桌上搁了一盆应该是她刚刚采摘的不知名的鲜花。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眼睁睁地看着鲜花凋谢,像是回到了极小时候,得知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他的内心充满了惊惧。

她甚至没有给他留下片言只语。他把手捂在心口上。那里边那么疼。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短短的瞬间里,一切都改变了。

明明前一晚,她才紧紧地搂着他,告诉他,她爱他,一辈子都只爱他。却原来,只是一场美丽的谎言。

他一直呆坐至天明。

清晨,有人推开了房门,他惊喜地站起来叫,“落落。”

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呜咽起来。

他突然明白过来,她把他抱在怀里,叫,“孩子!”

不不不,再热烈的拥抱也捂不暖他的身体,他的心。

他跟着母亲回到了从此以后生活着的家。房子大且华丽。他的房间装修得像个童话城堡。过了很久他才习惯,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了。母亲很疼他,对他百依百顺。

他想念落落。这种想念让他伤心又绝望。渴望她的消息终究还是战胜了对她的怨恨,他照着旧日地址给落落写信,没有回音,他又给落落的母亲写信,仍旧没有回音。

他的心在岁月的流逝里渐渐变得坚硬,他尝试着遗忘和一个新的开始。他努力了很多年。他很努力地读书,毕业后又拼命地工作,把母亲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许多人惊异于他的年轻和与年纪不相符的老道。许多女孩都试图接近他,他不会拒绝着她们,他喜欢玩一点刚开始就结束的游戏,看着那些女孩为他伤心痛苦,他心里有无法言喻的快感。

一年前,母亲旧疾突发,突然要求说,想去A城。很想。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在A城度过最后的日子。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要去A城。但母亲的要求让那些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思念死灰复燃,他控制不住自己,四处打听落落的消息。

一周后,落落的照片搁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照片里的落落还是那么清瘦的模样,他的心被刺痛了。他想好了,他会让她爱上他。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抛弃他。

落落轻轻拍他的脸,“想什么啊,都出神了都。”她突然挨近前来,迅速地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住脸颊。落落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看到反光镜里的自己,绯红着脸傻笑。

落落几乎是踏着自己的心跳声踏进家门的,刚关上房门,手机便响了起来。

“落落,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陈启真。

落落的手不由得捏紧了手机。说什么好?再愚钝的男人,也明白事情出了意外。从前的她虽然不是那么热情,但对他,总也有着比一般朋友更亲密一点的感情。他不介意她不那么爱她,他爱她。那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他毫无办法地深爱着她。

落落小声地说,“对不起启真对不起启真。”

启真立刻打断了她,“没什么落落,我知道你们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没关系落落,你有空了再联系我。”

他还是害怕了。他宁愿这样默默地默默地等待。

他想挂断电话,落落叫起来,“启真!”

“听我说,启真。”落落说。“我谢谢你。可是原谅我,我没办法。我不能忍受自己呆在你身边,心里却想着别的人。那对你不公平,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折磨。我知道你爱我。真的谢谢你,启真。是我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窗外突然下起了雨的缘故,启真觉得落落的声音遥远而飘渺。

他暗暗心酸。他那么爱她。爱她漂亮的眼睛,漆黑的长发,修长的小腿,当然也包括丰满的胸。他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要她。

可是他在她面前,永远那么被动,她不靠过来,他就不敢挨近她。而现在,她要抛下他了。从此后,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他。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的。但现在我发现,我不能。对不起启真。”手机从掌心里悄然滑落。启真迷惘地想,一定是在做梦。

他记起第一次见她,她站在路边等公车。车子来了,人很多,她挤不上,急得哭了。他情不自禁地,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想,他可能还是选择,在那个酷热午后,经过那条平时很少走的街道,然后远远地,看到了站牌下的她。

她那微微笑的模样,她天真无辜的眼神。她略带冰凉的指尖,轻微的拥抱。他吻她时她的惊慌和心不在蔫。

他觉得心酸。

母亲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真儿,怎么还没睡?怎么不开灯?”

启真捂住嘴,不敢说话。母亲迟疑半晌,回房去。启真尝到了自己的泪。好咸。

挂上电话,落落去厨房给自己煮一点红糖水,拍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菜刀背拍在了食指上。锥心的疼痛让她惊呼了一声。她怔怔地想,如果启真这么痛,那么,她也一样痛。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落落几度睡去又醒来,每次看闹钟,清晨迟迟不来。真正闹钟响起,她只觉困乏,不愿意醒来。赖在床上贪睡了一会,突然间惊醒过来,匆忙地洗漱,奔下楼叫车,赶到报社时已经迟到了半小时。

猛哥就坐在他们办公室里。看到她进来,张口就说,“好了,今天我请吃早餐。今天有胃口吃了吧。”

乔小米搭腔道,“早餐免了,晚饭吧。”

落落有点迷惘,田东已经迎上来,给了她一个大拥抱。“恭喜我吧,落落姐,昨天老总的意思其实是说,因为我的工作能力出色,让我兼任理论股的股长。都怪猛哥,好话当成坏话来说,只说了前半截,弄得我昨晚一晚没睡好。”

猛哥尴尬地点点头,“都怪我都怪我。”他可没忘记,言良生板着脸跟他说的一番话,“那个田东,看上去挺轻浮,哪里适合做新闻,明天起让他不用来了。”

他也吓了一跳,几乎据理力争了,“其实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言良生抬起头来看他,他顿时噤了声。心里头不是不奇怪的,这新任老板,到底干嘛跟田东这一小伙子过不去?

言良生再度开了口,“开不了口是吧,那就让他暂时去理论股。过几天找个理由再开了他。”

谁知道今天大清早,言良生又打了个电话来,“我仔细考虑了下,那个田东,让他留下来吧。年轻人,也许有干劲。”

猛哥唯唯诺诺的。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能怎么样。只能自己唱了黑脸又唱白脸。

落落看着猛哥那副窘样,忍不住好笑,大约猛哥自己也一头雾水了。可又总不能把责任往老板身上推。

落落也高兴起来,“好好好,猛哥记得晚上晚饭。”

猛哥端着茶杯往门外走,没忘了嘀咕,“就知道敲诈我。”

落落打开邮箱开始工作。

“我们恋爱6年,感情挺好,在今年的三月份结了婚,婚后的生活却总是因为他父母的原因出现问题,生气,打架。最近两天他总说卖楼房,离婚之类的话,我痛苦极了,恨不得死了算了。我该怎么办。”

落落浊气上涌,毫不客气地回,“这种臭男人,有多远滚多远。”

“他嘴里总是挂着他妈。动不动就是,我妈说,我妈说。就连我们俩的性生活,他也说,我妈说,这事做多了不好,伤身。我真晕死了。”

落落答,“让他跟他妈过去吧。好姑娘,你再去找个丈夫好了。”

“我生的是个女儿,他是独生子,婆婆一心想让我再生一个儿子,而且说怀孕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是儿子了才生。我和老公都是公务员,根本不符合生二胎的条件,婆婆说,让我辞职了生。我苦恼极了。”

落落大惊失色,抬起头来念给乔小米和田东听,忍不住抨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非要生儿子!”

乔小米深思地说,“落落姐,我听说过为了要生个儿子跟老婆闹离婚的。”

田东接上嘴,“小米你放心,我不在乎你生男生女。”

落落啼笑皆非。她看得出来,田东对乔小米是挺有心的,可是勇气不够,只好藉着打诨玩笑来试探一下。乔小米整个一个时尚女孩,对男人的要求应该不仅只限于田东这模样。果然乔小米就不客气地说,“你有房还是有车啊?或者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田东就讪讪地不吭声了。

落落说,“不是吧,难道感情不再重要了吗?”

乔小米几乎是语重心长了,“感情能顶饭吃还是能顶车开?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成为过去。别太相信它也别太依赖它。它只会带给你伤害。”

落落吃惊地看着她,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孩,“现在的姑娘怎么这么理智?”

乔小米拉长了腔调,“社会啊,一切都是拜社会所赐。”

落落突然想起了良生。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成为过去。他对她的呢?他们那么多年不在一起,她对他的那些年,完全一无所知。她所认识和熟悉的,是十五岁到十七岁的言良生。

说好晚饭去郊外渔馆吃。落落想起昨天刚收到电费单,打算吃饭前先去银行把电费存了,于是跟大家说好直接鱼馆见,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刚下楼,就看到了陈启真。

才短短一夜不见,陈启真显得无比憔悴。胡子没刮,一下子老了五六岁。中年人的沧桑感突然地就爬上了他的面孔。

落落怔住了。

启真上前一步,试图牵住落落的手,“落落,我们谈谈好吗?”

落落低下头来,眼泪不争气地就漫进眼眶来。

启真急了,“别哭,别哭。”

那模样倒像是他做了错事,以求得落落的原谅。

落落抬起头来,很艰难地说,“对不起,启真。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启真紧皱着眉,痛苦地说,“我不想听这个。落落,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不想听这个。你知道的!”

落落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十几岁的时候,爱过一个男孩。你可能会说我很傻。但是,我爱了他很多很多年,一直到现在。我原本以为,我们再不会相见,我会忘掉他,我可以开始一场没有他的全新的生活。但是,我最后发现,我不行。我想念着他。我做什么事都会想到他。看到什么都想到他。我没法控制我自己。”落落哽咽起来,“我很憎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不能爱你。启真,我这么自私,我只想到我自己,我想要快乐一点幸福一点,我想要和他在一起,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最后是不是真的能在一起。可是,我必需得和你分手。启真,你明白吗?”

启真的眼里盈满了泪,他摇摇头,“不,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

落落小声地叫起来,“启真!”

启真烦燥地低喝道,“我不明白!”他上前一步,想伸手抚摸落落的头发。

落落轻轻地退后一步,低声说,“启真。对不起。”

她转身走。

启真在身后叫,“落落!”

真丢脸。真糗到家了。他已经年纪不小了,不该这么矫情地胡乱流泪。

可是心真疼。疼得没有了感觉。

落落走得很快,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

她扬扬手,叫了辆车直奔鱼馆。

一冲进预定的包厢,正好听到田东正在嚷嚷着要喝一点小酒,看到落落,便特意说,“落落姐,你酒量有限,少喝点。”话是这么说,酒一上来,就打不住了。

酒至半薰,乔小米便说要玩个游戏,酒瓶子转到哪,那人就得说一个与性有关的冷笑话,说不出的,脱衣服。

于是猛哥说,有个香蕉先生和女朋友约会,走在街上,天气很热,香蕉先生就把衣服脱掉了,之后他的女朋友就摔倒了…乔小米和落落笑得打跌,乔小米嚷,“喂,猛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好耍撒!”

接下来是田东,话说一个小伙子有三个要好的女朋友,一个是医生,一个是电话员,另一个是教师。有一天,小伙子问母亲,她们当中哪一个适合做他的伴侣。母亲立即回答说:“我的孩子,当然是女教师了!”“为什么?”“这还不清楚吗?因为医生老是说‘轮到下一个了’,电话员则常常说什么‘请讲得简短些’之类的话,而女教师却和她们不一样,她总是那么和气地说,‘我们再来一遍,我们不妨再试试,别灰心,最后一定会成功的。’”

乔小米绷紧了脸,“这个不够有趣。”田东不服气了,“那你来。”

乔小米想一想,说,“主持人问:猫是否会爬树?老鹰抢答:会!主持人:举例说明!老鹰含泪:那年,我睡熟了,猫爬上了树,后来就有了猫头鹰…”

落落一口茶喷了出来,溅到了裙子上。她赶紧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走出嘈杂的包厢,才感觉到手机在包里轻轻震动。取出手机一看,竟然有18个未接来电,都是言良生的。

她急忙打过去,“嗨,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