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清和看着李晓晨慢慢舒展开的眉头,知道她喜欢。

“喜欢吗?”

“嗯。”

“知道它叫什么吗?”

“碧玺。以前有在商场留意过。其实你不用特意为我买什么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李晓晨依旧笑盈盈的看着手上的那串链子。

“谢谢。”

“光谢谢吗?你那么喜欢,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廖清和笑着说。

“啊?”李晓晨抬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但马上会意过来。放下链子,小跑着进了厨房。廖清和是有些期待的,毕竟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没想到等来的是李晓晨的一杯菊花茶。“我昨天和你姐一起去买的菊花茶,你姐说给你降降火。”廖清和还是很绅士的结过茶杯。

“就这个?”

“那我晚上给你煲汤,冬瓜排骨汤?”

“你忘了晚上要一起出去吃饭的吗?”他真是败给眼前的这个女人了,真能装,明明知道他要什么。

“那明天吧。明天煲汤。”李晓晨边说边拿着东西进了卧室。廖清和也跟着进去,坐在床沿,双手撑着腰,看着她把东西放进抽屉。

“晓晨。”

“嗯。”

沉默。两个人一同呆在卧室里还是头一回,孤男寡女的,气氛顿时异样,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不去公司了吗?”李晓晨先开口。

廖清和起身看了看表道,“要,其实也没什么事。”算了,哎!

“那你晚上一个人过去吧,我就不回来接你了,你打的过去,在格兰云天。差不多6点出发,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

李晓晨在出门前做了个黄瓜面膜,穿了上次买的咖啡色开衫及黑色布库,衣服和鞋子买来一次都没穿过,没有合适的场合穿。廖清兰送的项链正好派上用场,脖子不至于空的。头发披肩。戒指刚戴,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得戴着,以此来证明她和男主人的关系。

五点四十就出门了,她看了一下地图,格兰云天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地段,离他们家挺远的,坐公车大概有10几站。而且怕堵车。不出她所料,果真堵车,堵得厉害,前面有红绿灯坏了。车像蜗牛一样前进,比走路还慢。到酒店已经六点四十,廖清和站在门口等她,看到她从公交站走过来,一脸不悦。

“你做公交车过来的?不是叫你打的吗?看下都几点了,客人都到了,就等你。”

“堵车打的还不是一样。”自知理亏,说话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可能没听到。”李晓晨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五个未接电话,吐了吐舌头。

“走吧,进去。”廖清和揽着她的肩走了朝大堂的电梯走去。李晓晨习惯性的想把他的手挪开,被廖清和制止了,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动,就这样。”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是的,他们新婚。

走进包厢,认识的只有廖清兰夫妇以及多多。请了两桌人,大部分是廖清和在S市的同学和比较要好的朋友,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席间的大多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李晓晨哪里见过这阵势,虽然酒量不错,但也招架不住,还好廖清和帮她挡了不少,否则还没散,肯定就趴下了。

廖清兰贴心的为他们盛了两碗汤,让他们在喝酒的间隙好吃点菜。李晓晨端起碗,也没细看,就往嘴里送,白白的汤,味道不错。正想问旁边的也同样在喝汤的廖清和是什么时,旁边的一位客人说道:“ 这蛇汤营养价值高,女士喝了美容…”

听到“蛇汤”两个字,李晓晨感觉喉咙有股酸液涌上,脑袋一片空白,冲着跑向洗手间。“哇,哇”的开始吐,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机械的用脚按了按水阀,将污物冲干净,然后靠在门板上发呆。直到廖清兰敲门才回过神来,慌忙把脸上的泪擦干。

“你怎么啦?”看到红着眼睛的李晓晨,廖清兰关心的问道。

“没事。”李晓晨极力的装作没事的样子。然后在洗漱台前漱口,对廖清兰笑了笑,跟着她出去。

廖清兰先进了包厢。廖清和在门口等着,看到李晓晨的眼睛,只是问她,“没事吧!?”

李晓晨摇摇头,然后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把那道菜撤了好吗?我怕。”

廖清和揽过他的腰,轻轻抚着她的背,“已经撤了,现在好点了吗?”

“对不起,让你们扫兴了。”

“傻瓜。”廖清和笑着,语气宠溺,并在她额头印了一吻,以压她刚刚受到的惊吓。“笑一笑,还要去招呼客人,他们还要我们喝交杯酒呢。”这一幕刚好被同在酒店吃饭的欧阳于芊看到。

回到包厢,客人都非常关切的询问着,廖清和笑笑的解释说是女孩子比较胆小。不过廖清和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李晓晨要了杯热水,闷闷的喝着。再也没人叫她喝酒。廖清和让她吃东西,她说吃不下,于是叫了碗饭,李晓晨勉强吃了半碗。坐在旁边的多多在喝橙汁,李晓晨捏了捏她的脸,问她,“好不好喝?”

“舅妈要不要,给你喝一点好不好?”

李晓晨把嘴凑过去想试探一下她肯不肯,多多还真把杯子送到她嘴边,只是她没拿稳,把半杯橙汁洒在了李晓晨胸前,非常醒目的橙黄,上面还有果肉,弄得李晓晨狼狈不堪。边擦拭嘴里边说道,“多多是坏蛋,多多是坏蛋。”

最后交杯酒还是有人提议,大家起哄,一定要喝。廖清和端起高脚杯,里面是半杯红酒,向李晓晨示意,李晓晨也大方。气氛达到最高点。此时门被推开,只是没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对新人身上,在他们看来今天喝的就是喜酒。等喝完酒,才有人注意到门口的欧阳于芊。

她叫了声,“清和。”李晓晨从这个称呼上就觉察到了什么。

廖清和转身看到是她,连忙让人加了座位,欧阳于芊推辞说,“我在隔壁包厢,看到你们在所以进来看看。你们气氛很好啊。”她抱起多多,和廖清兰以及廖清和的同学朋友们熟络的聊着天。廖清和也没有向她介绍眼前这个穿着不凡,气质超群的女人是谁。他们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多般配;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才是今天饭桌上的主人。顿时让李晓晨感觉自己是这个包间里最多余的人。她一直觉得素面朝天没什么不好,今天却恨自己怎么不化妆,至少应该在来之前去店里化个淡妆的,刚刚还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廖清和喝得有点多,是司机送他们回来。在车上,廖清和感觉到了李晓晨情绪上的变化,碍于司机也没说什么。在电梯里廖清和想牵李晓晨的手,刚触碰到她的手指,就被她抽离了。直到家里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各怀心事。李晓晨让廖清和先去洗澡,廖清和却让她先洗,她也不客气。把卧室门反锁上,只拿了条毛巾就进了浴室。

等裹着一条浴巾出来,看到卧室里的地灯散着昏黄的光,一室温暖。廖清和正仰卧在床上,闭目。李晓晨蹑手蹑脚的捂着浴巾走到床头,准备去抓床头的睡衣,手腕却被另一只修长的更有力的手扼住,她想甩开,却被那手用力往床前一拉,她重心不稳倒在了廖清和身上,极浓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没睡?”明知故问。

“有女人在我半透明的浴室里洗澡,还裹着浴巾出来,你以为我能睡着?”

李晓晨无语。她后悔怎么会忘了拿衣服进去,或者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就不会出现这种尴尬场面。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临,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还是会慌乱,心跳明显加快。廖清和挣开眼,看着满面潮红的李晓晨,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

“你先去洗澡吧。”

廖清和根本不理会李晓晨,反身把她压在身下,浴巾已散开,李晓晨□着身体,廖清和伸手帮她拉了拉浴巾,在她耳畔呼出一阵阵热气,笑道,“什么都没穿,你叫我如何能抵挡?”李晓晨又羞又窘,却也毫无办法。呼吸变得急促,嘴里却还故作镇定的说道,“你去洗澡吧,满身的酒气。”双手推着他,这样无疑是徒劳,手反而被他制住,男女的力量差异摆在那儿。

“别说你不是在引诱我,我不是柳下惠,晓晨。这么久了,…”

李晓晨别过脸不说话。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凭心而论,他对自己还不错。至少目前是这样,这样就很好,还奢求什么呢?廖清和轻轻的扳过李晓晨的脸,一只手插进她的发间,啐啐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另一只手在□的肌肤上游移,然后是掠夺式的吻,从唇到耳再到唇,一路往下。李晓晨无力抵抗这样老辣的撩拨,全身酥软,每一下都是致命的,上齿狠狠地咬住下唇,极力的压抑着,不让羞耻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去迎合他,直至□。

原来身体是寂寞的,她从不知道。

事后,清理完几乎要睡着的李晓晨被洗澡出来的廖清和吻醒,一脸不悦。廖清和很自然的把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搂在怀里,下巴轻轻的蹭着她的前额。

“睡了吗?聊一会儿天吧!”

“聊什么?”

“不高兴了吗?”

“什么?”

“因为我前妻。”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她长得很漂亮。”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李晓晨依旧靠在那个结识的胸膛里,那里温暖得如同客厅的红色抱枕般,让人眷恋无比,在那里你无需去考虑任何事情,只要尽情的汲取。

“登记那天没送你戒指是不是耿耿于怀?我疏忽了,对不起。”

“没什么,我本来还打算自己去买一个的。现在不用了,省了一笔。”

“给你的钱现在可以放心花了吧?”

“我有用啊。”李晓晨抬头看着养神的廖清和,伸出一只手去拨开他的眼睛,廖清和顺势轻咬住那两根玉指,李晓晨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为什么结婚第二天就给我银行卡,不怕我携款私逃?”

“李小姐是在质疑我看人的眼光?”

“我长得真的那么老实吗?”

“嗯”廖清和认真点头道。

“你前妻长得真的很漂亮。”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离婚?”

李晓晨没说话。

“很老套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事业还刚刚在起步阶段,后来到S市,开始是做手机批发,那时候很辛苦的。在事业有点起色的时候,于芊和我提出离婚,她和我的一个朋友好上了,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半了。后来才创建天一。”廖清和不知道李晓晨有没在听,他却继续说着,仿佛在说着与他不相干的事,“其实我们婚后感情并不怎么好,说来也怪,我们是恋爱结的婚,感情却淡淡的。所以她说要离婚我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也没觉得是给我戴绿帽。离婚的当天她反而很恼火,可能是怪我太洒脱了吧。现在想想即使她没外遇迟早也会出问题…”

李晓晨一直沉默着。廖清和却以为她睡着了。

“我父亲是被蛇咬死的,据说是一种剧毒的青蛇。”床头灯关了很久才说出的话。廖清和才明白晚上李晓晨红着的眼睛原来不是胆小害怕,是记忆,是恐惧,是缅怀,是无助。就向他不能听到有关脑溢血的点点滴滴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喃喃的说着。“其实我也是没有家的,父亲去世后,母亲再结婚,虽然是继父来我家,和母亲的关系也疏远了,姐姐嫁了,原来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他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而她即使喘不过气来也不想动弹,她需要这样的温暖,哪怕一刻也好。直到两人都沉沉睡去。

第八章

清晨,廖清和有起来上过洗手间。很轻的。李晓晨还是惊醒了。转了个身,面向窗外。睁眼,透过窗帘可以感觉到微光。廖清和很配合的从后面抱着她。从此每天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身后的拥着她的这个男人。可以对这个男人哭,笑,可以向他撒娇,和他耍赖,可以不讲道理…书里对于丈夫的定义不都是这样吗?以后可以不再孤单,也不会寂寞,无尽漫长的夜,将有人陪伴。也好,就这样。

他们说用感情维系的婚姻是最不牢靠的,那他们呢?他们靠什么来维系?右手触到放在小腹上的另一只手才感觉到自己的冰凉。轻抚上手背,然后是指关节,无名指上也套着戒指。不自觉地,拇指和食指捏着戒指玩转着,大小正好合适,戒指和皮肤稍稍有点摩擦。那一刻李晓晨知道廖清和也是清醒的,或许只是意识清醒。她不想去确认。他和她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过去的一个月只是在法律上,而从昨晚起在身体上也是最无间的,还有酒宴已经向世人公告了他们的关系,可是灵魂呢?或许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个了。

在迷迷糊糊间听到闹铃声,7点40分。李晓晨想起来,却被廖清和拉住,说是周末,要她再睡一会儿。其实李晓晨一直有赖床的毛病,以前上班时总是把闹钟调早半个多小时,在床上赖一会儿,她常常认为和她最亲的是被窝。她贪恋床给的温暖。

等再醒来,廖清和已在厨房准备午饭。一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也会下橱。这让李晓晨讶异,赶紧寄上围裙去帮忙。其实根本不需要帮忙,进厨房时廖清和正在装菜,汤已经炖好,李晓晨只需要把饭菜端上桌,碗筷摆好就行了。

“没想到你也会做饭。”

“很奇怪吗?以前父母工作忙,晚饭常常都是姐姐做,我给她打下手,自然也就学会了。姐姐做的菜味道才叫好呢。”

“是的,吃过。”

“有道红烧肉,是她的看家菜,没吃过吧,下次去她家让她露一手。以前我们常说两姐弟可以合伙去开个菜馆,不用请厨师。”

“以前都是自己煮吗?”

“哪有时间哦,以前家里冷冷清清的,我也不愿意煮,常常去我姐家蹭饭。”

饭菜很可口;西红柿炒肉片,把西红柿的汁都给焖出来了,酸酸甜甜,李晓晨还从没见过这种炒法;青菜炒得火候刚好;鱼头豆腐汤,浓汤味美;再平常不过的菜,做出来的味道却没得挑的。李晓晨很不自在,本以为家务事她在行的,没想到这点也被比下去了。让人泄气。

下午他们去游泳。李晓晨很乐意去,毕竟有些年头没有游泳了,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游泳是什么时候了,也忘了是怎么学会的。只记得那时还小,约摸10岁的样子,父亲没空管她,夏天跟着一群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整天整天泡村口的河里。河水很浅,干净见底,也安全,从没发生过什么意外,夏天一到,那条河几乎成了孩子的天堂,在那里抓鱼捉虾,游泳玩耍,那是她童年唯一的光亮。

他们先到楼下的体育商店买了泳衣泳帽和泳镜,廖清和还买了个游泳圈,李晓晨骗他说是旱鸭子,他当真了,还很高兴说要当教练。下水后,廖清和跟李晓晨先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而后开始教她。先是潜水,吸气呼气,让她反复练习,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晓晨一直忍着没笑。任廖清和手把手的教她蛙泳的基本动作,如何划水,如何蹬腿等等。很专业的样子,几乎让李晓晨以为教她的是教练。廖清和教了一会儿,称赞她学得快,让她自己练习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套上游泳圈,然后自己游到深水区去了。一看到他游走了,李晓晨也跟在他身后游开。廖清和游了两圈停下,在潜水区没找到李晓晨的身影,泳池人很少,只见那个绿色的泳圈漂浮在水面上,他有些明白了。向深水区望去,那正从这里游过来的穿着橙色泳衣,戴着蓝色泳帽的人不是李晓晨又是谁呢?自由泳的姿势不太标准,速度也不快。廖清和站在泳池中区,身体靠在岸边,手臂搭在岸沿,笑盈盈的等着李晓晨从她身边游过。

被廖清和劫到,李晓晨也无可奈何,又不甘心投降,只好奋力挣开往前游。不过游泳也还是游不过他,他不仅姿势优美,速度也快,几秒钟的功夫就被逮到。

“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丫头片子…”

笑声被一片水声淹没。

上岸后两人都筋疲力尽,不想动弹,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游泳真是一件耗体力的事。李晓晨简单的下了两碗面,两人草草吃完,看了会儿电视,都有些困。躺到床上,廖清和却睡意全无,湿润的唇在李晓晨颈间游移,今天比起昨晚要自然得多。

“拜托,你体力还没耗光吗,我可没体。饶了我吧!”

没有停止的迹象,连手也用上了,真是饱暖思□。

“再累点也无妨,再说刚刚才补充了能量。”

李晓晨哭笑不得。

晚上叫了外卖,饭后的他们在书房,一个专心看闲书,一个在浏览网页。廖清和在关注着他所喜欢球队的一切信息,包括那个城市和国家。他总是惦念着那个城市,那个国家,向往。多特蒙德,一支老牌劲旅;一个再小不过的城市,那里离荷兰很近,那里没有海,那里的啤酒闻名于世,那里的温度很低,那里的乡村很安宁…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转动旁边的地球仪,转到欧洲中部,触摸着用黑色记号笔画的圈圈,微凉。那是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按比例经过细细测量才画上去的。地球仪上根本找不到她。他常常会对着地球仪上的城市发上半个小时呆,很多时候,那半个小时对他来说是奢侈的。只是他愿意那么做。想着那里的街景,天气,还有熟悉的球队和陌生的人,心情舒畅。这是一个不愿改掉的习惯,上了瘾。

是的,这个世界很多人和城市一样,渺小,微不足道,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存在,就犹如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他们,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们始终无法抹杀曾经的存在,现在的真实,以及未来的承载。

第九章

李晓晨每天所需做的事是,每天的三顿饭,搞卫生,等待廖清和回家,或者给他留一盏橘黄的壁灯。李晓晨喜欢壁灯的颜色,让人记起过往的温暖,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廖清和回家,每每看到客厅的那盏灯,心里无比温暖。这是家,属于他的家,卧室里有个女人在等他,常常会在保温着的电饭煲里找到食物,眼眶发酸。每每这时就会想起读书时,晚自习回家母亲为他留的饭;然后下决心对那个给他留食物的女人好,一定要给她这世界最好最好的。蹑手蹑脚的进浴室洗漱,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给她一个睡前的轻吻;又或者像个孩子般笑着吻醒她,用微微的胡茬去蹭她雪白而敏感的脖颈。

没有想象的争吵。生活的变化不能说没有给李晓晨带来不适,只是这种不适很快就被心理上带来的变化所取代。她感谢身边的男子,给了她一个家。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15年。多么可怕的数字,那几乎是一个女人最美的15年。母亲走后,虽说家已不完整,可毕竟父亲还在。父亲是臂膀。然而那一年父亲突然的撒手,对李晓晨来说无疑是天塌了。而现在,一个叫廖清和的男人给了她一个家,让她安定的家,他说这是他们的家。听到这句话时,李晓晨几乎哽咽,她看出了他的真诚。那天早上,她第一次送她到车库,亲吻了他的脸颊,目送他的车缓缓离去。第一次那么主动的亲吻,让廖清和有些不知所措。恩爱的小夫妻,羡煞旁人。

廖清和很忙,几乎没有周末,想来之前共度的周末都是腾出来的。培养感情。李晓晨知道。

那天下午,李晓晨写完两页字出来,觉得无所事事,便开始整理房间。首先从衣柜开始。廖清和衣服很多,杂乱无章的挂着,李晓晨把它分类,休闲装,衬衫,西装,领带,内衣…接着是杂物架,客厅的柜子,床头柜。在左边床头柜的最底层抽屉里整理出了一盒杜蕾丝。橙色的包装盒,12支装,已经拆封。李晓晨打开看了,剩下7个。开盒子时手有些轻颤,上面标注的生产日期是05年3月份。李晓晨懊恼自己为什么好好的整理房间,整理就整理,干嘛要整理床头柜。心里有一丝纠结。尔后想到了床,一度喜欢的浅黄色碎花被套,此刻却觉得恶心。她必须换了这整套的床上用品,看着它心里极度不舒服,闭眼就是廖清和赤身和另一个□的女子在床上纠缠的情景。现在恨不得把床也换了。

说换就换,很快就在楼下的商场买了一套浅紫色方格四件套,并且买了和避孕药。回家马上换下,原来的丢到洗衣机里,放了很多的洗衣粉,洗的时间足足比平时多了2倍。

后来静下心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那是他过去的事,结婚前就该料到,何必介怀。想归想,还是吃下了手中的避孕药,只是晚上与廖清和温存时有了轻微的抵触情绪,廖清和也有所察觉,却也没多问,以为是自己对她不够好。

记得第一次看到□时,那年她20岁。很纯真。在那之前一直以为□是女人戴的。那年是高中毕业的第二年。之前的大半年一直在工厂上班,做玩具,每天上14个小时,而且拿的是可怜的一点工资,仅够自己吃饭,没有休息日。后来同事的朋友介绍她去一家俱乐部做服务员,工资比以前高,工作时间8个小时,比以前短了将近一半,而且每个月有两天假期。一开始在KTV的吧台开单,后来调到钟房站吧台。在KTV时对钟房的事有所耳闻,但始终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地方,本是不愿意来的,无奈,领班执意要这么安排。

刚开始,以为都是来推拿的正经客人,以为那些推拿的小姐都是技师。后来才明白一切都是假象。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只是交易。这本也和她无关,她只是负责开单。但有一天老鸨居然公然的坐在吧台的凳子上拆□。一个个白色薄薄的小小的犹如KFC里的番茄酱异样的塑胶袋上写着繁体的“真汉子”三个子。当时她就想,老鸨斯这么多白白的“番茄酱”是做什么用的?等她猜出了几分时,她的脸羞红。这么私密的东西,老鸨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拆解它,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这些够他们用上两个月的了。”整整一大号塑料袋,放在吧台下的柜子里。

后来,每每有客人来,小姐就会伸手和她要东西。开始时,李晓晨不给,让他们自己拿,后来有小姐说她装清纯。是呀,那些小姐很多都比她小。再后来,领班让她给,说这是她的工作。当时她又羞又恼,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干这活,可是不行,签了合同的,两年,她付不起违约金。第一次触摸时,恶心到不行,呕吐了。

钟房隔音不好,时常能听到客人调戏小姐的声音,也有价格谈不拢的争吵声,还有令人作呕的□…李晓晨时常感到眩晕。那里是这个世界最龌龊的地方,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那里卸下了伪面具,狰狞和猥琐表露无疑。让她不明白的是那里的小姐,有十七八岁的少女,不,不该称她们为少女;也有大学生,还有为人妻,为人母的妇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以出卖灵魂的方式来求生存 ,其实她们当中的一些人并不是被生活所迫。或者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不一样。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12月中旬,李晓晨接到屈娟娟的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赵青青给她的电话。说是有几个老同学知道她来S市,一定要聚聚,李晓晨也不好推辞。本来没想和他们联系的,可既然电话打来了,只好去,否则显得你过于高傲。李晓晨问她有谁,她也卖起了关子,不说。约好了平安夜那天见。

屈娟娟和赵青青一样,是她初中同学,曾经一度也和屈娟娟走得很近过,后来,人静下来,也就疏远了。记忆里的屈娟娟长得漂亮,是校花级的美女。现在想想,和她疏远是不是也有她太出众的原因,或许吧,和一个美女走在一起是有压力的,尽管那时还小。

真是快,小时候觉得要长到27岁遥遥无期,可是现在看,跳皮筋仿佛还是昨天玩的游戏,转眼已为人妻。

李晓晨有些期待平安夜,期待和她见面的同学,毕竟生活过得太无聊,毕竟有10年没见到他们了。

第十章

圣诞节如期而至。一股强劲的冷空气影响着南方的大部分地区,行色匆匆的人们换上了厚厚的大衣。这个城市的冬天特别短暂,而像这样的冷天更是少之又少。李晓晨迎风走在街上,小小的斜挎包,深蓝色夹克,黑色牛仔裤,休闲鞋,高高的马尾;手插在衣兜里,习惯性的咬着下唇。她需要走过前面的天桥,然后再往前走约50米,到对面的谭鱼头火锅店。

从没觉得圣诞节是个节,然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铺面的装扮以及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让人不得不被感染。原来圣诞节这样热闹的。天桥上蹲着各个年龄段的乞讨者,穿着破烂或单薄的衣服,在昏黄的路灯下,顶着寒风,更显得楚楚可怜。若是平时看到老人或是残疾便会给些零钱,可今天的场面很是壮观,看着让人心里发酸。想想曾几何时她也差点沦落到这般田地,终究还是过来了。

廖清和还是很忙,每天很晚回家。李晓晨和他说过有同学聚会,他很高兴,说这样很好,应该多联系,以后也不用闷在家里,并说晚上来接她。

电话铃响,是屈娟娟在催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说着:“到门口了,到门口了。”

谭鱼头的玻璃墙上贴着圣诞树,雪花,还有慈祥的圣诞老人,店内挤满了人,戴着圣诞冒面带笑容的服务生领着李晓晨上二楼包厢。包厢内坐着两男一女,穿戴入时的女人自然是屈娟娟,这不用说,那两个男的很面熟,一时想不起名字,李晓晨在脑袋中快速搜索着这他们两人的名字,以免尴尬。她想起了坐在中间那圆脸有些胖的叫苏润明,以前坐她后面;靠右边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叫出名字实在有些困难,只好抱歉的笑笑。

然后那男的装作受伤状,说着“长得帅是没用的,要有特点才容易被记住。”

屈娟娟调侃的介绍到:“这是我们班的大帅哥李浩,你都不认识了?老李看来你失败呀!”

“哪里,那是因为有款眼药水叫润明,我常用,所以才记住。”李晓晨附和着。

的确这么多年了,过去的他们她不记得了,就连自己曾经的样子也忘了。

“才这几个人吗?我听说本市同学挺多的,还以为是大聚会呢。”

“他们都不怎么联系,就我们几个有来往,还有一个,知道你肯定没忘记的。”

屈娟娟到这时候还在卖关子,搞得李晓晨想探个究竟。到底是何人。苏润明用手机催着神秘人物,说是堵车。他们先点了菜,看来屈娟娟和那个人很熟,帮他点了两道菜,说他喜欢吃。

菜推进来时,后面跟着一个人,个子很高,一套深黑色的西装,白衬衫,黑色条纹领带,可能是着装的缘故,看上去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李晓晨看着他面带笑容走进来,和他们熟络的打着招呼,抱歉声连连说甘愿罚酒三倍表示赔罪。

而后转过身和李晓晨打招呼,不用自我介绍也知道他是谁。他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怎么会忘呢。

“晓晨,别来无恙?”

“林跃,你好,好久不见。”李晓晨微笑着。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回忆过去,过去是他们共同拥有的。谈论着学校的老师,淘气的同学,爬围墙掏鸟窝的趣事,还有曾经会漏雨的已夷为平地的小学教室。哪个同学结婚了,哪个同学又离了,哪个同学爆发了,哪个同学出国了,哪个同学混得不好,哪个同学犯事进了监狱。令人唏嘘不已。

也谈论股票,国际形势,这多半是他们三个男同胞在聊,女同胞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一句。

他们谈到他们的大学时代,虽不是同一个学校毕业,但也是有共同的话题,此时的李晓晨无比后悔来赴这次聚会。大学,曾经离她那么近,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高等学府的大门,只是另一只脚没有跟上,门槛太高了,她跨不过去。每每午夜梦回想起这些,心就钝痛。

她默默的吃着,听着,不再发言。快结束时,接到廖清和的电话,说已经在楼下等他。离席时,大家互相互相留了电话。李晓晨和屈娟娟肩并肩走下楼,屈娟娟问道:“你老公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