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吃饭了没有?”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没有。你回来吗?”

“你怎么一直问这句呐,我不是说了我在成都吗?”

“你回来,我想你…”

第四十三章

李晓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后来回想起来是坐计程车。公司的几个美女秘书说要送她,李晓晨拒绝,现在除了廖清和,她谁也不需要。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把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到小区门口是司机提醒她下车的。一个傍晚都处于懵懂状态,忘记了廖清和对她说过什么,是凶她还是在哄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哭。廖清和既没说回来,也没有说不回来,问她怎么啦,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他说。

回到家只觉得累,也不知道开灯,跌跌撞撞摸到沙发边躺下,把红色的抱枕死死的抱在怀里,不在乎有多热。也顾不得那两只饥饿的小乌龟,饿一个晚上不会死。她曾经饿了一天也好好活着。没有那么容易死,不仅仅是人,乌龟也一样。

这一天其实和往常一样,只是廖清和没回来,而她却意外的遇见了曾以为已经死去的人。是的,她死了,早在父亲走后,就死去,在李晓晨的心理死去。

父亲还在时她还小,不知道讨厌,更不知道恨。被人欺负了只叫“爸爸”,父亲不在就只能躲开那些孩子,有些坏孩子说她没人要,妈妈跟人跑了。虽说只有六岁,这种事却记得清晰,后来知道一直不回来的妈妈真的跟人跑了。玩伴都是妈妈给洗澡洗衣服,梳小辫,她却是爸爸。她很乖,从来不哭。后来也有女人来过她家,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呆不了两天就走了。她不讨厌来她家的女人,虽然都没她的妈妈漂亮。

其实没有思念的,记忆面貌也是模糊的。只是见到的刹那却无比清晰。以前,那个女人不能说不疼她。记得她有一个很漂亮的镶了个小小洋娃娃的发夹,是那个女人给她买的,她不清楚那时自己几岁,那大概是最早的记忆,也是有关母亲的最清晰的记忆之一。记忆中父母并不争吵,只是有一天早上醒来她突然不见了,后来再也没见过。现在,她认为抛弃她和父亲的那个人不能称之为母亲。她不是没想过见面这个问题,但她一直坚信自己不会再认她为母,她没有资格。

父亲走后的日子有多彷徨,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日放学后徘徊在村口等待,等待。那种绝望的心情至今还记忆犹新。如果那一年那个女人回来,那她一定是感激她的,感激她收留了她这个拖油瓶,而不是现在的恨。她始终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不相信她没有听说过父亲已经不在了。就算她不知道,难道就在十几公里以外的舅舅和外婆也不知道?一年不知道,两年也不知道?以至于死前才记起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外孙女?

在最苦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去外婆家借些钱缴学费,只是她怕被拒绝,连母亲都不要的孩子,舅舅舅妈怎么会怜悯呢?她已经记不得舅舅的样子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曾经很疼她,后来却一次也没来看过她的舅舅。

就在那年她认识了林跃。13岁的林跃。林跃是她同桌。虽是同桌,在那之前也不怎么说话,各学各的。偶尔也会和其他同学一样,分分三八线什么的,但都中规中矩,林跃不欺负她。那段时间学习成绩掉得厉害,班里都知道她的情况,林跃成绩好,老师让他辅导她。林跃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别的男生一样调皮捣蛋,也从不作弄女孩子,老师让他辅导她,他便认认真真的辅导,后来情愫的萌发和那时候有很大的关系吧。

只做过四年级一年的同桌,五年级开始不同班,直到初二,中间隔了三年的时间,他们不熟,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初二时是前后桌,初三时不同班,中考考取了同一所高中,但依然不同班直至高中毕业。

高中会考结束,林跃找到她时,她已经把行李打包好,准备和她的学生生涯说“GOODBYE”。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却没有长谈。李晓晨只是说了句:“对不起。”其实她不用说的,林跃已经和宋晴在一起了。林跃质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也只是说不为什么。包括说有的,放弃高考,放弃他。

她被强光刺醒,非常不情愿的睁开眼。眼前向她微笑的人不是廖清和是谁?确认是他后,想也不想的扑进那个怀抱。她需要。顾不得他们昨天晚上刚刚吵过架,或者她根本没有拐过弯来,沙哑的叫了声:“清和。”这一声“清和”把廖清和的心都叫碎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她的老婆还睡在沙发上,满脸泪痕,额头上都是汗,也不知道开空调,不知道热吗?幸好他赶上了最后一班机,否则他老婆该怎么办?

“怎么睡在沙发上?空调也不开,没洗澡吗?看你一身黏黏呼呼的。”廖清和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李晓晨想哭的,却没有眼泪,也许打电话时流干了。

“告诉我,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李晓晨只是靠在他怀里,不想说话。她发现红色抱枕远远没有廖清和的怀抱舒服,虽然它真的很柔软,颜色也很好看,但总觉得缺少什么。

“我去放水,一起洗个澡好不好?”

廖清和搂着她,声音无比温柔。他每说一句话,她便把他抱得更加紧些。洗澡比起拥抱,她更加需要拥抱。看她这样,廖清和也任她抱着,她从没这样依赖过他。

夜,寂静。沙发上拥抱着的夫妻,静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廖清和的下巴抵着李晓晨的额头。李晓晨则披散着头发,伏在廖清和胸前,听着他心口的起伏。

再过一个小时,世界杯决赛开始,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意大利和法国决一死战。而廖清和坐在电视机前却不是等着直播的世界杯,他在安抚他老婆,老婆比足球重要。

“来,起来,我们去洗个澡。”廖清和推了推怀里的李晓晨,他不确定她有没睡着。很出乎意料,李晓晨抬起头,看着他,对他点了点头,点头的力道把她的泪水从眼眶中带出,滑落在脸庞,廖清和伸手拭去,然后搂过她,轻抚她的背道:“我不回家你就这样了吗?”

这一提醒,李晓晨才缓过来,他们在吵架。她忘了。她竟然去求他回来,求他回来安慰她,她什么时候变这么懦弱了,需要依靠到不要自尊的去求别人施舍,求别人怜悯。而此刻她对这个怀抱却如此无能为力。这种时候,往往情感占上风,她真的有些懊恼,掉下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死命的捶打着廖清和的胸,眼前一片模糊。廖清和握住她手臂,几乎是笑着说道:“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以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哭,昨晚一个人在家哭了多久?”

李晓晨看着她,不知道是恨还是爱,是哭还是笑,他以为她是因为她不回家才哭。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在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但他还是回来了,不管什么原因,她应该庆幸自己的丈夫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她的,尽管就在二十几个小时前那么莫名的伤害她,摔门离去,甚至夜不归宿。

她脱离他的怀,边走边拭泪,确实很热。该冲个澡。走进卫生间,脱了衣服,打开喷头,不知为什么却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她是恨的,恨她的母亲,恨她抛弃了她,恨她让她成了没人要的孤儿,是她让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有任何的奢望,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如果她没有抛弃她和父亲,她就不会生病;那样说不定,父亲还好好活着,她也不用遭受那样的痛苦。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命运吗?注定她这辈子得不到父母的爱吗?他们说,有些人注定没有子女命,而有些人却注定没有父母命?她是注定没有父母命,那么孩子呢?孩子呢?

门外的廖清和在敲着门,焦急的叫着“晓晨,晓晨,开门”。李晓晨没有理会,她也哭自己的脆弱,哭自己向别人乞求怜悯和同情,还有门外的男人,她真的爱上他了吗?以至于不顾一切的扑向他。

门开了,廖清和站在门口,开门的声音却没有阻止李晓晨哭泣。声音变得沙哑,渐渐的变成抽泣。廖清和走向她,把她扶起,问她:“今天出什么事了吗?还是遇见什么人了?”现在他确信,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不会没完没了的哭。进家门时,虽半信半疑,但始终坚持她是因为自己不回家,所以觉得恐慌。

“别哭,我们先洗澡,洗完澡再和我说出什么事了,好不好?”

李晓晨胡乱的点着头。

第四十四章

廖清和正坐床头给李晓晨吹头,长长的头发吹干后细滑柔软,抓在手里舒服极了。李晓晨不哭了,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响声,望着橘黄的台灯发呆。廖清和的短发很快就吹好,收好吹风机上床,抱着李晓晨,让她躺下。李晓晨方才醒悟过来,有些不解的望着廖清和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成都了吗?”

廖清和对着李晓晨又好气又好笑,反问道;“我回来这么久才问这个问题?再说了,不是你哭着让我回来的吗?”

“我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了?”

“好了,躺下。你不累吗?我很累了,来,一起躺着。”廖清和已经躺下,拉着李晓晨的手,想让她躺着说话。

“我不累。”李晓晨的声音由于刚刚声嘶竭力的哭泣而变得有些沙哑。

见她没有躺下的意思,廖清和索性坐起来,“想和水吗?我去倒点。”

李晓晨点了点头,廖清和转身去了客厅。看着他的背影,李晓晨响起今天有世界杯决赛,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应该开始了吧。

廖清和倒了一大杯水进来,李晓晨喝了一大半,剩下的小半让廖清和给喝了。把杯子放床头柜上,上床。李晓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躺下。李晓晨有些不解,但没问,只是说:“你去看球吧,今天决赛。”

廖清和面露微笑道;“你想看?”

李晓晨摇了摇头,“我想睡一会儿。”

“那就躺下一起睡,如果你想看,我就陪你去。”

若是平时李晓晨一定会反驳他,自己想看却装好人,说陪她。可是今天她没心情,只是淡淡的道;“你去吧。”

廖清和伸手强拉着李晓晨躺下,说;“我现在不想看,明天看重播也一样的。”

李晓晨没说什么,顺着他在他身旁躺下,枕着他的手臂。

“不打算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晓晨半响不说话,廖清和也没逼问,想让她自己开口。

沉默。沉默。

“清和,今天看见我妈妈了。”在廖清和以为李晓晨今晚不会开口时,她突然开了口。语气那么的淡漠,仿佛和她无关。

“你妈妈?在哪里?”廖清和坐起来,俯视着她,而李晓晨也同样仰望他。

“菜市场。她在买菜,和她儿子。”

“菜市场?你以前没见过吗?”

李晓晨没回答,眼睛盯着天花板,没有焦距。廖清和又重新躺下,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不要自尊的去求他从成都飞回来。

“你还记得她?”

“记得,她的右脸有块红斑,记忆太清晰了,忘不掉。”

“过去想过她吗?”廖清和问道,言语里满是心疼。

李晓晨在他怀里摇着头,唔咽起来,“我恨她,清和,我恨她。”

恨也是一种情感,因为无法爱所以才选择恨。

廖清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轻轻的说道:“不要恨,晓晨,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更重要,不要去恨,那样苦的只是你自己,知不知道?”

“可是,我过去所经历的让我不得不恨。今天我就站在她面前,她向别人笑,根本没看我一眼。清和,你说她怎么能这样,连自己生的女儿都不认得,还是她早已经忘记自己生过这么一个女儿?清和,你说为什么她当年不回来把我带走,为什么不回来…”

李晓晨说着说着开始催打廖清和,边说边哭,上气不接下气。廖清和任她发泄,现在她除了他还有谁?

她真的只有他。

“为什么还要再让我看见她,还让我认出来。清和,我以为她死了,我一直当作她死了。连子女都不要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她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心早已经死了,你不知道我多想和我爸爸一起死去…”

廖清和没听完她的诉说就把她拥入怀中,他实在不忍心再听她说下去,嘴里喃喃的安慰着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现在有我,一切都有我。我们好好生活。”

“清和,你不知道过去我心里有多苦,也不能跟别人说,清和,清和…”

“我知道,我知道。别哭,别哭,都过去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发泄过,也没有诉说过,一次也没有,哪怕偶尔和同事去吃饭喝醉酒也不曾失态,总是保持清醒和理智。她总觉得自己不需要发泄和倾诉,她可以承受,习惯了承受。就是在林跃面前也一样,或许她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懦弱和孤独。没有人知道她比谁都需要依靠,都想要依靠,就像此时此刻。或者,连她自己也没发觉。

她没力气说话了,也不想说,廖清和总是这样轻抚着她的头,让她安心,让她不想动,让她心甘情愿的变成一只乖顺的羊羔。她闭上眼睛,想睡,她现在不想让廖清和去看世界杯,她需要这个怀抱。让她温暖安心的怀抱。

楼上一阵欢呼,天也许就快亮了。

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头有些昏昏沉沉,大概昨晚太晚睡的缘故。李晓晨摸了摸枕边,没有人。下床出了卧室,还是没人,大概去公司了。餐桌上放着早餐,李晓晨喜欢吃的荷包蛋,小萝卜干,廖清和准备的。

两只小乌龟已经起床,正朝着李晓晨站立的方向爬行,乌龟的窝边放了些新鲜的肉和青菜,李晓晨蹲下身,摸了摸杰瑞的背,喂了她一块肉,旁边的汤姆不干了,也上前要李晓晨喂,李晓晨微笑着给汤姆喂了一块。这肉和菜是廖清和早上去买的。

肉还没喂完,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起来了?”

“嗯。”

“吃饭了没有?”

“没有。”

“去吃碗稀饭,冰箱里有菜,中午自己吃一点。下午要去上班吗?”

李晓晨在电话这端想起昨天的辞职报告已经批了,顿了顿说道:“不用,我辞职了。”

电话那端是沉默,他大概正看文件吧,或者正在签名。

“晓晨。”

李晓晨在等着他的下文,然而他却说;“要不中午来公司,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不用,我吃稀饭就好了,都十点多了。”

“我晚上早点回家好不好?”

“好。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什么都可以。要不,我让姐姐陪你去逛街?买些衣服,我也要买。”

“我今天不想去,等你有空一起去吧!我还想睡觉,头有点疼。”

“难受吗?床头柜里还有药。”

“不用吃药,可能昨晚睡太晚了,有些沉,睡一会儿就好。”

李晓晨想起昨晚的哭闹,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为什么一点自制能力也没有?还有昨天见到那个女人反应为什么那么强烈?冷静下来想想,其实没什么的,就当作没见过。年初出嫁那天晚上,伯父就给过她电话的,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还有脸找上门来。至于她也在这个城市这件事完全被她忽略了。她根本没想过要再见面。不过,那也算不上见面吧,只是她看见她而已。李晓晨突然想知道,如果昨天她上去表明身份,她会是什么反应?惊讶?懊悔?还是哭泣?她会向她祈求原谅吗?

电视上都这么演;母亲离家出走有原因,不回来寻找孩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后来重逢,母亲悲痛欲绝,祈求儿女原谅,而为人子女总是宽容理解,然后抱头痛哭,母女团聚,从此成了朋友一样的母女。每次李晓晨最看不得类似的节目,一看到就换台,并且接着的几天会变得莫名的烦躁。虽然那不过是电视。

然而在李晓晨身上发生的却没有那么美好,她发现自己是个极没度量的人,她不可能去原谅那个女人,也不会去认她,以后也不会再去那个菜市场,就当做了一场噩梦。也不想再去恨,也许因为昨晚廖清和说过的话,或者是那个对她微笑的纯净的男学生。他应该是她弟弟吧,和她血缘上最亲近的人,可血缘相近又怎样,终究不过是陌生人,就算再次遇见也不会对他微笑,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注定的,虽然他无辜。

吃完稀饭,睡了一觉,三点起来,还很热。她又开始过闲人富贵的生活,每天呆在家里,有心情或者兴趣了去小区的美容院做做美容,也可以报名练瑜伽;买喜欢的书,煲廖清和喜欢的汤,每天等着他下班…她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只要一个电话,沃尔玛或者家乐福就会送货上门,不用顶着大太阳去买菜,也不用挤着公交车提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赶。

就像这个燥热的下午,她突然想去做脸。自从上班后,很少光顾美容店,脸部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她就是想去,也许是打发时间,也许只是想花钱,又或者家里太安静了,会让她觉得了无生气。一边洗脸,一边听着美容院里的轻音乐假寐,也是一种享受。

第四十五章

美容院出来的那个傍晚,李晓晨没去菜市场,也许她再也不会踏足那个市场。早上廖清和已经买好菜,都是李晓晨爱吃的。李晓晨虽没有特别高兴,但也没觉得不开心。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对于某项事物或者某个人的不满,待发泄过后便可以心平气和了。廖清和成了出口,李晓晨的出口。

李晓晨喜欢这样的廖清和,待她温柔,让她发脾气,让她依靠的廖清和。昨晚他若是没回来,她也不会责怪他。没有理由。日后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也许不会再吵架,但也不会向他说起过往。说那些事是需要情绪的,没有宣泄的情绪,有些事情可以一辈子藏在心里,就像昨晚。

廖清和很守约,饭还没做好就回来。轻轻拥着在抽油烟下的她,前几天的事仿佛都没发生过一般,亲昵的轻吻着她的发,李晓晨笑着任他拥抱,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今天的拥抱里多少带着同情和怜悯,但她不在乎。因为是廖清和,不是别人。

吃完饭,两人去散了一会儿步。回来时经过水果店,买了个西瓜。本来廖清和说去逛街,李晓晨不想去,觉得累,可能白天睡太多了。

电梯里有人在谈论世界杯,李晓晨想起,昨晚廖清和没看比赛。两个男孩,谈论这齐达内如何如何,马特拉齐如何如何,李晓晨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出电梯,李晓晨就问廖清和:“你今天看重播了吗?”

“没有,哪有那个美国时间。有空再看,都知道结果了,也没什么了。”

“没什么吗”李晓晨把眼瞪得老大,像是不认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廖清和口中说出的话。一个常常凌晨三点起来看球的人说世界杯决赛不算什么,让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那么大惊小怪干嘛?我没说不看,只是没时间。”

李晓晨扁了扁嘴,白了他一眼,掏出钥匙开门。

廖清和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老公不看球,你不高兴?”

“爱看不看,和我有什么关系。”李晓晨说得很小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说什么呢?”廖清和没听到她的嘀咕,但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

“我什么也没说。”说着闪进门内,以极快的速度脱了鞋,赤着脚奔向卫生间,跟在后面的廖清和在喊:“跑什么,鞋也不穿,有本事别出来。“李晓晨完全无视。

出来时,廖清和在餐厅切西瓜,很熟的瓜,很沙,透着诱人的红,让人口水直流。廖清和西瓜切得不好,一块大,一块小,还切坏了一块。李晓晨看着果盘里那块水分充足无皮的瓜,觉得是种煎熬。顾不了那么多,也不用牙签,抓起来就往嘴里放。虽没冰镇过,但也清爽解渴。廖清和看着她那副没吃过西瓜的样子好笑。

“你笑什么?没见过美女吃西瓜?”李晓晨拿起一块小些的往他嘴里送。

“放冰箱里速冻一下,吃起来比较舒服。”

“我等不及了,从小没吃过西瓜。而且你还切坏了一块,我看不下去,必须把它消灭掉,不然心里不舒服。”说完这话,又往廖清和嘴里送了一块,廖清和张嘴应承着,却不笑了,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很甜吧,这老板还不错,上次挑的那个也很甜。我最喜欢吃西瓜了。”李晓晨自顾自的说着,接着你一口,我一口。

“你吃吧,我等一下吃冰镇的,把这些放冰箱,放下面,更快,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知道了,真啰嗦。”

廖清和收拾桌子,李晓晨把西瓜放冰箱,吃了两块有点饱,一肚子的水,打起了饱嗝。光着脚去玄关穿拖鞋,然后去阳台收衣服,让廖清和先洗澡。廖清和很听话的进了卫生间。李晓晨在收拾衣柜,很久没收拾,有些乱。

还很早,今晚如果廖清和没事,可以和他一起看电视。很久没枕着他的腿看过电视了。那张布艺沙发一点也不输给卧室这张床。床,只是睡觉用。而沙发可以坐,可以躺,不会让你觉得寂寞,你也永远感觉不到冷漠。它带给你的永远是温情。它的某个位置永远放着那个红色的抱枕,而红色抱枕仿佛永远属于它,他们的放在一起颜色那么协调,让人感觉他们永远是一体的。

李晓晨喜欢枕着廖清和的腿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爱看什么就摇什么,廖清和从不和她争。而他总是帮她捋顺耳畔和前额的碎发,偶尔也轻轻捏捏她的脸。那种踏实和温暖不言而喻。

今晚的廖清和果真没有什么事,两人如平时,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李晓晨努力的寻找着最舒适的位置。在放八点档的连续剧,很好听的粤语,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看着繁体字,半猜。

“今天给我妈打电话了。”廖清和看完短信,合上手机,低着头对李晓晨说道。

望着电视屏幕的李晓晨转过脸有些诧异的看着廖清和,问道:“都说什么了?”他一般不主动给他妈妈打电话。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有没怀孕。”

“哦。我也有段时间没和她通过话了,过几天给她打个电话。”

“没事。要是你愿意,她也愿意,就接她过来住一段。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我当然好,你妈她愿意吗?”

“我和她说一下,不来就算了。”

“你没和她说流产的事吧?”

“没有,告诉她还不是让她伤心,不知道我姐有没和她说。我舅妈知道。”

“哦。”

两人都没说话,李晓晨接着看电视,却不知道在演写什么。

“晓晨。”

“嗯。”

“你是不是在怪我。”

“什么?”

“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