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3)

我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个祁树礼,客气是挺客气,可他给人的感觉除了客气和礼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霸气,虽然他将这霸气隐藏得很好(这一点跟耿墨池相反)。我翻了翻挂历,过年好像还真没几天了,我自嘲地想,一个人过年有什么不好,我偏要一个人过!

这个周末我在家里做清洁准备迎接新年,刚忙完,耿墨池杀过来了,给我送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我拿着票看了看,知道了演出的时间和地点:大年初一晚八点,田汉大剧院。

“怎么,没时间去看吗?”

耿墨池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迟疑的样子让他很不悦。

“哪里,我是有点意外,”我装作很高兴地说,“你现在是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给我送票?”

“我去电视台录节目,路过这,顺便就上来了。”他嘴很硬,坚决不说是专程来送票的。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在客厅转悠了一下,又去阳台看了看,很满意地点头说:“不错啊,日子过得挺滋润嘛,嗯,好像还刚做过清洁呢。”

“你怎么知道?”

“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洗洁精味,柠檬香的,我很喜欢。”他吸吸气,忽然笑了,“该不是专门为我做的清洁吧,那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我瞪他一眼,“音乐会准备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到时候别忘了演出的时间,你可是个马大哈,”说着他捏了一把我的脸,拍拍我的肩,朝门口走去,“我走了,还有很多事忙呢。”

“放心,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会去的!”我送他到门口时说。目送他进电梯,我又说:“谢谢你,专门来送票。”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英俊的脸梦幻般瞬间闪到了电梯门后。我看着那门发呆,心里阵阵发痛,其实就在刚才,我很想把怀孕的事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音乐会迫在眉睫,这个时候告诉他,不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势必影响他演出的情绪,我决定等他音乐会结束后再告诉他,迟几天而已,不会碍什么事,我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屠格涅夫说过,幸福不管明天,幸福也不问昨天;幸福记不得过去,也不去想未来;幸福只存在于现在-甚至不是全天,而是眼前这一瞬之间。现在想起这句话,我竟有深深的宿命感,真的是错过了,我仅仅迟疑了一瞬间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确定我杀了他,当他躺在我怀里叫不醒喊不应的时候。

音乐会举行的那天晚上,我记得我是很用心地打扮了一番的,虽然他在台上未必看得到,但我觉得穿得隆重一点也是对音乐的一种尊重,更是对他的尊重。我很少这么隆重过,走入剧院礼堂时我看到了无数欣赏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尤其是祁树礼!他也来了,米兰带来的!

“你很漂亮。”祁树礼由衷地赞叹。

我勉强地笑了笑,很不自然。

“真是很难得呢,Frank居然也会夸女人漂亮。”

米兰也笑。笑得更不自然。

我这才注意到她穿得比我还隆重,一袭黑色露背晚装衬出她婀娜的身姿,脖颈上的钻石项链更是招摇得不行,她的头发也高高地束起,很有点贵妇人的派头,妆化得尤为浓,深咖啡色的眼影妖媚得让人不敢直视。

进入演出大厅后,祁树礼很周到地给我找座位,安顿我后自己才坐下,他坐在我的右边,米兰又坐他旁边,周围的空位越来越少,每坐下一个人都要好奇地打量我们三个人,被两个美女包围,祁树礼的感觉好得不得了。

演出开始了,红色天鹅绒幕布徐徐拉开,全场掌声雷动。

耿墨池身着黑色燕尾服坐在舞台中央的钢琴旁,一束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的身上,悠扬的琴声开始响彻大厅,《爱》的主题曲缓缓流淌开来,我相信音乐是有灵魂的,音乐又渗透着人的灵魂,而唯有灵魂与灵魂的撞击才能如此的荡气回肠,耿墨池的音乐就有着渗透灵魂的杀伤力!他不是用手在弹琴,他是用心在演奏,他在倾诉,在表达,在宣泄,我能感受到每一个音符的含意,我能读懂他的每一句话,因为懂,所以痛!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4)

我怎能不痛,只有我知道台上的那个人浮华背后的悲凉,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终于明白一个艺术家莫大的悲哀就是孤独,我知道此刻的他是孤独的,即使台下有那么多的观众,他仍是孤独的,但他没有选择,他那样的人,生在那样的背景下,只能身不由己地走着没有尽头的路,他知道他是走不到尽头的,因为这路从一开始就画错了方向和角度…

我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为台上的他流泪,也为自己流泪,就在我擦拭泪水的时候我发现旁边有一双炽烈的眼睛在窥视我。他一直就在盯着我看,演出不演出他根本不在意,他的肆无忌惮和旁若无人让我很不舒服,我瞪他一眼,却发现他的旁边另一双嫉恨的眼睛也在瞪视着我,但随即就扭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的心立即往下沉,我从没见过米兰那么看过一个人,更何况看的人是我,平常和她嘻嘻哈哈,她的率真和爽朗让每个和她接近的人都感觉如浴春风,她何时这么阴沉过?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的心也更复杂了,欣赏演出的兴致大打折扣。

“祁先生,请你看演出。”我低声道,语气很不客气。

“你比演出好看。”祁树礼丝毫不为所动。

我别过脸,怒目而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移开目光,但还是不收敛,仍然时不时地偷看我。我懒得理他,只盼望演出快点结束,我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待。而很明显米兰也没心思看演出,那样子像是如坐针毡,活该,谁叫你把他招来的!

演出终于接近尾声了,司仪最后问耿墨池,此时此刻最想演奏一首什么曲子。他回答道:“我最想演奏的就是下面这首曲子,我把这首曲子献给最想听这首曲子的人。”

“哦,是谁呢?”漂亮的女司仪问。

“她知道。”耿墨池神秘地笑着回答。

说完他坐到钢琴旁,长吁一口气后开始他今晚最后一首曲子的演奏,而我刹那间泪如泉涌,竟是一首《昨日重现》!他弹给我的!听清没有,他为我而弹奏的!昨日重现,他希望昨日重现!

我忽然有种想冲上台拥抱他的欲望,但我克制住了,只是不停地流泪,到演出结束全场起立鼓掌时我几乎是掩面而泣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演出大厅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好像是祁树礼要送我,被我拒绝了,米兰看着我神经质地哭泣竟一脸冷漠,放在平常她一定会给我递纸巾安慰我的,我知道她今晚极不舒服,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的心结决不是今晚才有,可我无暇顾及她,我的整个情绪还沉浸在那首曲子里,倒是祁树礼体贴地给我递手帕,他说了些什么我全没了印象,最后我好像是一个人叫了辆车回的家。

我心里很乱,乱极了,整夜的不能入睡。

一闭上眼,他的面孔便清晰地呈现出来,无边无际的深深的眷恋和爱,此刻充满我心中所有的缝隙,每个细胞都表达着对他的渴望,我像渴望阳光一样的渴望着他…但我不能去打搅他,演出这么辛苦,他需要休息。我只给他发了个短信,祝贺他演出成功,我只字未提对他的思念,但恋人间是有心灵感应的,他很快回了短信,只有一句话:你心似我心。

我马上回了过去:“谢谢你为我弹奏的曲子,我也将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他回道。

“一定让你惊喜的礼物!”

“我现在就要!”他比我还迫不及待。

“明天吧,明天你就会收到这份礼物!”

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尽管他一再追问是什么礼物,还打电话过来问,但我想把这惊喜留到明天,只一天而已,这“礼物”是跑不掉的,因为这礼物就在我肚子里,是我们共同缔造的呀!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下午,我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兴冲冲地去碧潭花园找他,去之前我了解了他的动向,他们今天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听工作室的人说他在酒宴上喝高了,现在正在家休息。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5)

然而我忽略了,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也不能预料未来,是不能冒然判断下注的,我不是赌徒,生平第一次去赌,怀着满心的期待去赌,赌注就是我和他未来的幸福,可是我输了,输得精光!

房门紧闭。我没按门铃,因为我有钥匙。进去后发现房间内很安静,但直觉告诉我里面有人,我向卧室走去,一步步,很轻,怕吵醒他。我推开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的,我开玩笑地想,里面该不会有女人吧,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想法刚闪过门就开了,我就傻了,整个的傻了-

耿墨池!我深爱的男人,我一生的赌注,竟和一个短发的女人相拥躺在一起,那女人烧成灰我都认得,是他的助手小林,两人都盖着厚厚的被子,头挨着头,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靠着门框,我想我会倒,此情此景,我还能说什么,可恶的男人,让我死吧,死在你们面前!!我泪流满面,叫不出喊不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房间内退出来的,整个人都麻木了,就像当年祁树杰横尸太平间时的感觉一样,被人拧断了脖子般失去了悲伤的力气。

我孤魂野鬼似地在楼下转来转去,弄得保安都对我起了警惕,我没理会,继续转,转累了就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悲伤欲绝地瞪着天空,一动不动,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太可怕了,这一切太可怕了,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白考儿该怎么办?

我精神恍惚地来到街头,还在想同样的问题,我毫无目的地上了一辆巴士,靠窗坐下后还在想这个问题。我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穿梭,没有想出问题的答案,却想出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在东塘下了车,又打车来到湘雅医院,面无表情地上了手术台,医生也是面无表情地问我,想好没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回答说,做吧,我不后悔。

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我就休克了,子宫大出血!

耿墨池赶到医院时简直气疯了,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瞳孔里燃着火,那目光能杀人!但还留有余地,因为他还不能肯定他跟那孩子有无关系,只指着我的鼻子说:“最好别告诉我你做掉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如果是我的,白考儿,你我就完了!完了!懂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难以名状的积郁和委屈一下涌了上来,尤其想到他和助手小林鸳鸯共枕的情景我就如地震海啸般完全失控,歇斯底里咆哮起来:“耿墨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是谁啊,你给我滚,马上滚!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完了,我们早就完了!谁稀罕跟你在一起啊,除了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我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屑和你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呢?你在跟谁说话,我看你是吃错了药!”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吼。

“我是吃错了药,我从来就没正常过,在上海的时候不是你亲自把我送到精神病院的吗?是你让我疯掉的,你是刽子手,杀了我也杀了那个孩子!”

“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他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就格外的受刺激。

“我不会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告诉你!你滚!滚!!”

“我看你又要进精神病院了!”他气得脸色发青,脸上的肌肉突突地跳着,样子很可怕,“现在我懒得理你,等你出院了我再收拾你!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否则我跟你没完,你等着!”说完转身就冲出了病房,门被他摔得山响,整层楼都听得到。

我掩面痛哭起来。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啊!

我爱他,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对他的爱还是始终如一万劫不复,如果可能,哪怕是立即变成一个鬼魂,我也要奔过去跟他忏悔,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没有机会了,他不会原谅我了,我没法恨他,此时此刻我居然没法恨他,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总要将到手的幸福扔进苦难的深渊,从今往后,我跟他真的就要在漫长凄苦的深渊中度过了…

一周后我出院了,一个人回到家,感觉家里冷得像冰窖。如果不是楼下小孩偶尔放的鞭炮声,我根本就想不起这是在过年。如果不是樱之来看我,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一见到她,我就哭得声嘶力竭,她想安慰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很难过的样子。樱之说,前几天她已经搬到米兰那去住了,她的嫂子是个厉害角色,她在娘家住得很不开心。张千山也已经在春节前结了婚,奇怪的是,樱之对此表现得很平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直觉他们的离婚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6)

樱之还带来一大堆吃的,一边往厨房去,一边有些辛酸地说:“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咱姐俩就凑和着过个年吧。”

一听这话,我又要哭,她忙说,“别哭,考儿,坚强点,这个世界上谁也救不了咱们,只有自己救自己…”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样深奥的话很难想象是出自老实本分的樱之之口。

然后她在厨房里忙开了,没两个钟头就整出满满一桌子的菜,我们开了瓶红酒,无所顾忌地大吃大喝起来。两个人都不胜酒力,很快就喝得满脸通红,樱之越醉越悲伤,敲着桌子说:“考儿,你评评理,那个没良心的把我儿子丢给他老妈后就再也不管了,只顾跟那骚货逍遥,那骚货给他生了个丫头片子,他就当个宝似的,在酒店摆了四十多桌呢,他不是明摆着做给我看的吗,只可怜毛毛,我去看他,他奶奶居然把我买的东西给扔出来…”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看毛毛?法律不是规定你有探视权的吗?”

“他恨我。”樱之忽然说。

“他恨你?为什么?他做错了事反倒还恨你,天下哪有这种事?”

樱之好像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忙搪塞道:“你不懂的,很多事你不懂的,别说了,都别说了,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不会就此罢休,我一定要夺回孩子的抚养权!”

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她那个样子,显然有事不愿跟我提,吃完饭就告辞了,说是还要去拜访一个朋友。我留她住几天,她推辞了,说是怕米兰有想法。

樱之走后,我又接着喝酒,喝到后来,酒不像酒了,像喝白开水,我越喝越渴,剩下的半瓶红酒不一会儿就被我装进了肚子。红酒是很有后劲的,当我觉得浑身发烫两眼昏花的时候,我知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只怕又要进医院。我害怕医院,自从到医院给祁树杰认尸后我就格外地害怕医院,总觉得那是个死亡之地,难道不是吗,我不刚在医院把我的孩子扼杀了吗?想到那个孩子,我的心又是一阵剧痛,做的时候不觉得痛,就像手术时打的麻醉针一样,麻醉一醒就痛得无处藏身。而且越清醒痛得越厉害,酒精有时候不但能让人糊涂,也让人清醒,一清醒就什么都来了,痛苦、悲伤、灰心、沮丧、悔恨、绝望一股脑儿往我胸口堵,让我莫名地喘不过气。我突然又有了那种感觉,那种被人掐住喉咙的感觉,难道大白天的我也在做噩梦吗?

突然门铃响了。吓我一大跳。这个时候会有谁来?谁还会记得我这个多余的人?我摇摇晃晃地去开门。开了门我居然好半天看不清门外的人是谁,等我认清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进屋看见满桌的酒菜大为惊讶。

“不错嘛,有酒有菜,看来你这年过得挺滋润的。”

耿墨池在餐桌前坐下,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来者不善!他是准备跟我大干一场了。因为有酒壮胆,我也不怕,很不客气地说:“这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我会离开!”他的脸冷得结了冰,“我不稀罕赖在这,但离开之前我必须弄清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不会轻易离开!”

“是不是你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已经结束了!”

“当然重要!而且比你想象中的重要得多,别想骗我,白考儿,我要的只是一个答案,‘是’还是‘不是’,你干脆点。”他望着我,目光锥子一样的穿透我的胸膛。我确实是喝多了,但头脑还算清醒,我也逼问道:“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先得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很不耐烦。

“你跟你的那个助手是真的吗?”我仗着酒胆问。当时想只要他承认了,认个错,事情还有得谈,谁知他不仅不承认,还说我喝多了发神经。“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吗?”我忍无可忍。

耿墨池瞪大眼睛,还在装:“亲眼看到的?什么时候看到的?我跟谁上的床我会不知道吗?自从我太太去世后,我只碰过你一个女人,你别睁眼说瞎话!”

NO.8 他一直与死神相伴(7)

“你他妈才睁眼说瞎话呢,姓耿的,你马上给我滚,别跟我在这装,我看着恶心!”我真的气疯了,到了这份上,他居然还给我打马虎。

“你说脏话!你怎么跟个泼妇似的!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给你解释,只要是我真做了,别说是上床,就是杀人,我都可以承认!”

我一愣,难道真是我弄错了,可那天我没喝酒啊,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两个人抱成一团睡在被窝里,怎么可能会是假的?“你庆功宴那天和谁在一起,难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数吗?”

“我那天喝多了,是助手小林送我回公寓的…”耿墨池也怔了怔,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大了嘴,哑口无言。

“说啊,怎么不说了?”

“我想你是误会了…”他还想辩解。

“够了!别跟我恶心了,你的那些脏事烂事我不想听!”我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吼,“消失!你马上给我消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耿墨池,我们完了,你没赢,我也没输,你在玩我,我也玩了你,我们谁也没战胜谁…”

“你…你这个…”

耿墨池脸如死灰,猛地跳起来想扑过来抓我。

我忙躲开,继续说:“我什么呢,我这个荡妇是吧,没错,我就是荡妇,我十四岁就跟男人上了床,不是荡妇是什么,你看走了眼是吗?活该!”

耿墨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下巴无法控制地在抖,我几乎可以听到他牙齿“咯咯”的撞击声,他可怜地喘息着,血红的眼睛恐怖地瞪着我,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但是他站着没动,并没真的扑过来,只是用手死死地捂住胸口,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戳着他的心一样,表情很痛苦,这正是我要的效果,他让我尝尽了那么多的痛苦,现在是通通还给他的时候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吗?”酒精让我完全丧失了理智,我像个疯子似的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孩子是你的,是你的!我本来想生下这个孩子,那天我去公寓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谁知道一进卧室就看到你跟那死丫头睡在一起,我还有什么理由给你生孩子!当天下午我就去了医院,你知道手术后医生怎么跟我说吗,他说孩子都快成形了,是个男孩,多可惜啊…”

耿墨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白得骇人,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站在那摇摇晃晃像一棵就要被连根拔起的枯老的树。我残忍地笑着,全然不顾他的痛苦,疯得更加忘乎所以,我用我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辱骂他,诅咒他…可是他的状况好像不对,摇晃得更厉害了,像个濒临死亡的可怜的溺水者绝望地朝我伸着手,“快,快叫救护…”话还没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地绻成了一团。

在等待救护车的那漫长的几分钟里,他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突然那么的宁静和安详。我哭着喊着,亲吻他的脸,却感觉不到他的心跳,仿佛他真的离我越来越远。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杀了他!

可是墨池啊,我是爱你的呀,哪怕你的背叛让我痛彻心扉,我也从不怀疑对你的爱!知道吗,若不是你毁掉我对整个世界的信任和梦想,我又怎么会对你下此毒手?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谁都可以践踏的可怜虫!如果我杀了你,其实也是杀了我自己,我会死得比你更彻底,墨池…

救护车来了,他被担架抬着推进车内,一路呼啸着送进了医院。在抢救室外,我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像个等待执行的死刑犯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着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两眼发直,没了思想,没了知觉,除了呼吸,什么都没了。

他的助手小林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了,我像具僵尸似的瞪着天花板没看她。她也明显的厌恶我,坐在我对面很不客气地瞪视我。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