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没上过你的床!”我坐在地毯上大哭。

“你这个鬼样子我会让你上我的床?我对你没兴趣!”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冲我吼。

这下真刺激了我,我号啕大哭,爬起来就往楼下跑,跑到船屋外坐在甲板上继续哭,这个男人变幻莫测的情绪,连日来的委屈,我越想越伤心,越哭越伤心。已经冬天了,湖上的风很大,我穿着睡袍坐在冰冷的甲板上哭得肝肠寸断,可是他看都不出来看一下,当我已经死了似的。

周围游艇上的邻居都在朝我好奇地张望…

他还是没有出来。

“Baby,Can I do anything to help?”

隔壁游艇上的一个老太太探出窗户问我,很心疼的样子。因为我手脚都冻红了,嘴唇发乌,缩在甲板上抖成一团。

美国是讲法制的社会,如果耿墨池再不出来,可能会有邻居报警,说他虐待我了。他显然很清楚这点,在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冻得快死去的时候他终于跨出了门,把我抱进了屋。我整个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他把我抱上楼,放到了床上,又给我盖上被子。可我还在发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俯身抱住我,将头放在我胸前,“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的脸,“考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想跟你亲近,可是我不能,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想要这样的。”

我还在被子里发抖,泪水渗出眼角,滴落在枕头上。

他爬上床,在被子里直接抱住我,用体温来温暖我,一遍遍地用手摩挲我冰冷的身体,尽可能地给我更多的热量。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好像被魔鬼附了体,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怜惜你。两年前在日本见到你时,你看上去是那么虚弱,比我还像个病人,那个样子一直刺痛着我的心,当时我好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我真担心你会死在我前面…你来美国后,我托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派人从旧金山追到西雅图。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天就是不停地吃药,接受各种各样的治疗,如果不是因为思念,我早死了,我就是太思念,才硬撑着一口气没咽。我要见你,发了疯似的要见你,明知道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我应该放弃,都是要死的人了,何苦还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个固执的人,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没有特别留恋的东西,只有跟你的这场爱情,我一直把这场爱情当生命来经营的…”

NO.3上帝的小仆人(8)

说到这里,这个病弱却顽强挣扎的男人开始发抖,拥着我无力地哽咽,我知道他是想给我生命的热度,可是他现在还有这个能力吗?生命的热能在他体内早就消耗殆尽,之所以还撑到现在,只因思念,只因爱!我听见他继续哀绝地说:“来西雅图后,我租下这个船屋,日日看你到湖边喂鸳鸯,偶尔也会上岸,隐藏在你家附近,偷偷看你在花园里种花浇水。知道吗,考儿,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想上前拥抱你,或者站在你面前轻轻唤一声你的名字,可是我知道不能,你看上去生活得很好,脸上都有了红晕,他把你照顾得很好,这让我无话可说,你的选择是对的,跟着他你才可以继续活…但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啊,这个愿望强烈到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正巧得知祁树礼要为你找个钢琴老师,我就千方百计来到你身边。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美妙,常常让我忘了自己是个将去之人,我真的没想要怎么样,可是祁树礼不理解,以为我又要把你夺走,我怎么夺得了?夺走了又怎么样?我去世后谁来照顾你?所以我才在他面前低头,也一直劝你不要跟他怄气,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安定的生活,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谁知道你这么不懂事,沦落到餐厅卖艺了,我收留你,想对你好,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想到最终将离你而去,我就格外的焦虑急躁,恨自己没有用,什么都留不住…”

“别,别说了…”我求他。

“考儿,我不想这么对你的。”他将我抱得更紧了。

知道我有多么感动吗?当时我蜷缩在他怀里,感觉地老天荒般,什么委屈和愤恨统统都烟消云散,只想让这一刻永恒,和他重逢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给我如此深沉的怀抱。几乎想都不愿去想,他是否会故态复萌。他是个病人啊,每天把药当饭吃,心里焦虑、脾气暴躁是难免的,我没有理由还跟一个时日不多的病人斤斤计较。

但是——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他又是老样子,在被子里狠狠地拿脚踹我,“还睡什么,赶紧弄早餐去,你想饿死我?!”

我从被子里爬起来,睡眼惺忪,不知道此刻是梦境,还是昨天他说的那些话是梦境,究竟哪个是真的呢?直觉告诉我,这一刻肯定是真的,因为他揪我的胳膊是这么的痛,做梦不会有这么疼,耳边的声音像炸雷:“还不快点,磨蹭什么!让你睡在床上,你就想偷懒吗?”

我乖乖地溜下床。

不抱希望了,他这臭脾气肯定是被那些个日本婆娘惯的,不要指望短期内他会有所改变。果然,此后他还是动不动就发火,不仅对我发火,还对他的助理发火。可怜他的日本助理千里迢迢跟他跑到这边来(不是上次的那个),没有一天不挨骂,最后不得不提出辞呈。据耿墨池亲口承认,这已经是他跑掉的第六个助理。

“你当我的助理吧。”他跟我说。

当时我正在准备他午间吃的药,大大小小的瓶子摊在桌子上,猛听到这样的话,吓了我一跳,给他当助理?我不是找死吗?

我装作没听见,没理他。

“我给你开薪水。”他开始利诱我。

“开薪水?”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活的。”

“具体呢?具体是什么事?”

“很简单的啦,就是帮我处理日常事务,比如演出邀请啊、交流活动啊,统统给我推掉。然后就是打理我的财务,签收一些报表、数据,并整理好记下来,没什么很复杂的事。”他和颜悦色地说。我还在思考中,他又加了句,“我每个月给你两万的薪水,做得好的话,还会有奖励,怎么样,有兴趣吗?”

“两万…”

“美元!”

还是他了解我,知道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美元。

我答应了,想想我帮他做的事还少吗?打扫屋子,洗衣做饭,把他当爷似的伺候,可是没见他给过我一分钱报酬,顺便帮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就可以拿这么高的薪水,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万一哪天又流落街头了,总得有啃面包的钱吧,冬天睡马路可是很冷的,我必须有自己的“私房钱”才行。奇怪怎么现在才想通,以前祁树礼大把大把的美元给我花,我怎么就没想到要私自存一点呢?

NO.3上帝的小仆人(9)

于是我在照顾他饮食起居之外,又多了些琐碎的事情去做,正如他所说,并不复杂,把一些邀请推掉,再签收一些从香港那边传过来的账单报表,做好记录就OK了。可是不做不知道,一做真是让我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耿墨池,这个看上去很有钱的男人,原来他真的很有钱!

他在海外有大量的产业,这些产业有不少都是他新西兰的继父夏牧野转至他名下的,原来他的继父有三个儿子,可是一个比一个败家,只有耿墨池的善良和正直最得夏老的赏识。随着年岁越来越高,夏老怕辛苦挣来的家业被几个不孝子败光,在耿墨池成年后就陆续分给了他很多财产和股份,希望耿墨池可以帮他把家业守下去。只是耿墨池不懂经商,也没有兴趣,产业现在都由妹妹安妮的香港男友代管。听墨池说安妮的这个男友是个颇为成功的商人,帮他把这些产业打理得很好,每周都会从香港传报表过来。耿墨池不参与经营,只了解一些公司的经营状况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住在西雅图的船屋上,每天看看书、弹弹琴,对他的小仆人兼助理发发火,就有大把的美元、日元、欧元、港元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账户。我从来没想过这家伙会有这么多钱,究竟有多少,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难怪当年米兰死活要赖上他。

原以为当了他的助理待遇会好一点,没想到还是一样的。他对我来说就像个上帝,我是上帝的小仆人,上帝在床上睡,他的仆人就只能睡在卧室的地毯上。睡在哪我倒是不在意,可我纳闷的是,他怎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平常看都不看我一眼,要么自己弹会儿琴,要么一个人坐在船屋的甲板上望着西雅图绵绵不绝的雨天抽烟发呆。大多数时候是看书,他一直很喜欢看书,走到哪里都是书不离手。在看书时他要求绝对的安静,除非他问我话,否则我不能开口,可我偏偏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总喜欢跟他说话,他开始忍着不理,后来烦了就大吼:“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再啰唆我把你嘴巴缝起来!”

后来可能是习惯了,他怎么发脾气我都当做了耳边风,每次被骂,我总在心里开导自己,他是个病人,不能跟他计较,当他是个小孩子吧,当他是药吃多了过敏,当他是水土不服,当他是坏天气下积郁成疾,等等。这么一开导,心情就舒展了许多。而且,而且他真的是一个令人着迷的男人,他静静地看书的时候,郁郁寡欢地弹琴的时候,站在窗前对着漫天雨雾独自抽烟的时候,他隐忍的光芒由内而发,网一样地罩住了我,让我不得不放弃挣扎和抗拒…没有办法,我爱这个男人,死心塌地,无可救药。很多时候,我远远地注视着他,总是没来由地忧伤,他消瘦的身形依然挺拔,傲然独立,暴怒的时候像火山,沉静的时候却像雪山。

西雅图就有一座著名的瑞尼尔雪山,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还以为是天上的一大团云,因为实在难以想象,在城市的地平线上,会有这样一座高山突然拔地而起,庄重雄厚,通体洁白。我几乎对它一见钟情。在西雅图生活的两年里,只要不是太阴的天,我都可以在路上见到瑞尼尔雪山,每一次见它,依然还有那种初次的惊喜,丝毫没有因为熟悉而感觉麻木。

这就像我对眼前这个男人,哪怕纠葛这么多年,一次次地遭受打击、伤害、背弃,可我仍然向往着他,痴痴地仰望他,并没有因为所受过的伤害而让这份爱麻木。在我眼里,他就是一座亘古的瑞尼尔山!

对我来说,其实更愿意远远地看着瑞尼尔山,看它浮在城市的天边,似乎是虚无缥缈的,可是又分明在那里,让你每一次不经意的抬头,都可以看到它,作为一种力量的象征,占据着你的视野,影响着你的思想和情感。是的,我爱这个男人也是如此,他的存在如同瑞尼尔山的存在,多多少少都有些升华了的意义。这爱和瑞尼尔山一样都是美的极至,或是理想的化身,只要存在于你的视野,哪怕只能远望,也能在其中感悟一些崇高的东西。可是我这样的情感,耿墨池会理解吗?

NO.3上帝的小仆人(10)

他对我依然是不闻不问、不理不睬,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看都不朝我看,他的注意力不是在书上就是在西雅图雨雾蒙蒙的天空里,他是故意的吗?还是我真的对他没有吸引力了?那他干吗还把我留在身边?

我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天实在是在屋子里待烦了,就出门转了一圈回来,事先没有跟他打招呼,结果惹麻烦了,一进门,他就抓住我咆哮,把我摁到沙发上用靠垫压着一顿好打。还好他重病在身,使不上多大的劲,他要是有着健康的体魄,或者他存心要把我揍死而不拿沙发靠垫挡着,估计我早没命了。这时候我才明白,他虽然不理睬我,却不允许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跟我一样,要的也是对方的存在,真实的存在!

这以后他给我约法三章,出门必须打招呼,而且严格限制时间,他对此的解释是:我的身体这个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起不来,我跑到西雅图来就是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我死的时候你起码得在我身边。

我哇的一声,扑到他怀里大哭:“对不起,我再不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再也不了,对不起…”

“你知道就好,我虽然脾气坏,可我希望你能一直在身边。”

“那你干吗不理我?”我呜咽着说。

“你要我怎么理你?”他反问,说变脸就变脸,“要我把你当心肝宝贝地哄你?捧在手心?告诉你,我不是祁树礼,做不到!”

我不敢吭声了,赶紧做饭去,免得又讨一顿好骂。

是的,他不是祁树礼,怎么可能做到温柔缠绵,把我含在嘴里捧在手心?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要改变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被祁树礼娇宠惯了,就像在温暖如春的地方待久了,突然跑来面对一座冰山,我难免不适应,还犯得着去计较他的坏脾气吗?我改变不了他,就如他同样改变不了我一样,不要作这个指望了,否则我会绝望。

已经快一个月了,西雅图的雨季好像才刚刚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着这个繁华又安静的港口城市。看当地报纸,得知这已经是西雅图的连续第26个下雨天了,如果再连续下7天,就能超越1953年的33天记录,用时下中国最流行的话说,就是恰好碰上了当地五十年不遇的天气。由此也就不能帮美国人检验他们的天空是否湛蓝了,就当它是吧。不过,虽然整天都是天气阴沉,但却没有让人感到半点不舒服,除了打伞的那只手有点酸痛之外。

感恩节的这天,英珠给我打电话,约我去棒球场看球赛。去吧,耿墨池不答应;不去吧,英珠不饶我,这死丫头在韩国可是学

跆拳道的,听说达到几段几段了,我不知道那个几段几段是什么意思,估计很厉害,我怕我吃不消。正在犹豫不决时,耿墨池要出门,我就以买书的借口跟他请了假,反正我每周都要到市区去给他采购书籍,书是他药物之外最大的需要。赶到体育场的时候,球赛已经开始了,西雅图队对Kansas city,我是棒球盲,去了纯属看热闹,倒是觉得球场很棒,老美看球也都很投入,大人小孩都穿着主队的队服,跟着一起跳呀唱呀的。英珠也是,指着球场上一个金发帅哥尖叫,一脸的色相。而大屏幕上不时显示出祝贺谁谁生日快乐之类的字,这让我想起了《Friends》里面似曾相识的场面。我被这热烈气氛感染了。

看完球赛,英珠又拉上我跑到Chinatown,把Monica也叫了来,吃了顿著名的西雅图

川菜。不过因为一直惦记着耿墨池是否已回家,我吃得心神不宁。谁知吃完饭后,英珠又要拉我去百货公司购物,我说不去,话还没说完,她的拳头就飞了过来。

我们边逛边聊,我把我现在的状况告诉了她们,说跟以前的男朋友在一起,可是男朋友总把我当空气,动不动就发火。她们都深表同情,英珠说:“肯定会当你是空气,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头发、衣服,乱七八糟,跟个仆人似的,谁会对你有兴趣?”

她哪里知道,我其实就是个“仆人”。

NO.3上帝的小仆人(11)

“是的,宝贝,你得打扮打扮自己,弄漂亮点才能吸引男人。” Monica对此一向很有经验,在我眼里,她就是时尚的鼻祖。而我对着街边的玻璃橱窗瞧了瞧自己,灰头土脸,衣服皱巴巴的,确实很难看。在两人的提议下,我在百货公司选购了大量衣服,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用两个小时花光了钱包里所有的钱,末了还搭上信用卡。这还不够,在百货公司血拼完,她们又拉我去做头发,在Monica的建议下,发型师给我弄了个狮子头,齐腰的长发被烫成蓬乱的鬈毛,爆炸式的,从头顶蓬到胸前,野性十足,很有摇滚的感觉。我很喜欢,觉着刺激,就是有点担心耿墨池会不会接受。

做完头发,Monica还拿出她的

化妆品给我化了个魅惑的妆,眼影涂的是耀眼的紫色,眼线化得很粗,还戴了假睫毛,很是夸张,腮红和嘴巴被涂成了玫瑰色,亮闪闪的。我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儿,几乎不能相信那就是我,完全是另一种气质,既有东方的韵味,又有西方的野性,我一下就爱上了镜中的自己。

他会喜欢的。我敢打赌!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大叫,耿墨池肯定回家了,买书买了一天,他会杀了我!我跳上一辆

出租车就要走,Monica还拉着我,拿出她的香水对着我喷了喷,这才放行。“宝贝,你美得像个天使!”Monica笑着向我挥手道别。

“小心被你男朋友活吞了!”英珠站在街边笑得前仰后合。

这么晚才回家,只怕是要被他吞了。忐忑不安地到了湖区,远远地看见停靠在岸边的白色船屋透出灯光。糟糕,他已经回来了!

我按了按门铃,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就像一个罪犯等待审判一样,充满恐惧,耿墨池会怎么样对我?我弄成这个样子他能接受吗?他是否知道我的一番用心良苦?

门开了——

他站在门里,我站在门外,两人的距离不到半米。上帝,注意他的眼睛吧,瞳孔恐怖地放大,再放大,缩小,再缩小,嘴巴半张着,眉毛倒竖着,足有两分钟,他保持着那个表情没有变,这正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把我丢一天不说,竟然还弄成个巫婆样子回来见我,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谁允许你弄成这样的,你真当你是个Chicken呢!气死我了!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还弄成这个鬼样子,你闲我活长了,想刺激我,让我死得快一点吗?!”

这是耿墨池气急败坏地把我拖到洗手间时说的话。

他打开洗脸台的水龙头,抓住我的后颈摁在洗脸池边,拿水浇我的脸,然后又把我提起来,让我的脸对着镜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弄成什么样子了?我要喜欢这样的女人,还会找你吗?满街都是!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喜好了,我最烦女人弄得妖里妖气,我之所以那么讨厌米兰,就是讨厌她一天到晚满脸浓妆,闻到脂粉味我就反胃,你现在也学她这样,你想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提米兰。

平常他可是绝口不提的,我也不敢问。但我知道他们两年前就是各过各的了,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至于为什么没有

离婚,我隐约觉得跟财产有关,因为几次我都听他接到米兰的电话后发脾气,“想要钱,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否则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你!”这是我偶然听到的一句话。

而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着实受惊不小,眼影和眼线全部化开,整个眼眶像被人打紫了,紫得骇人,假睫毛一只挂在上眼皮上,一只黏在鼻子上,至于腮红和唇彩,更是被水冲得满脸都是,白天吓死人,晚上吓死鬼。

“好看吗?嗯?”耿墨池站在背后对着我的后脑猛敲,“给我洗干净!还有你身上的香水味!弄干净了我再来收拾你!”说完大摇大摆踱出了洗手间。

计划失败了!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亏我还试图拿自己的“色相”来取悦他。我怎么就忘了,他跟我在一起从来就不是因为我的“色相”,何况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纵然是最鲜艳的花儿也开到了尽头。可是他放弃日本的治疗跑到这边来干什么呢?不给我好脸色看,又不准我离开他的视线,他到底需要我干什么?

NO.3上帝的小仆人(12)

卸完妆,洗完澡,我战战兢兢地回到客厅,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他端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手里端着咖啡,“想要我怎么惩罚你?”他脸上平静了些,眼神却凶狠。

“头发是我的,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死撑,舌头都在打结。

“你的?”他眉毛一竖,脸色说变就变,“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何况是你的头发!你要在你身上动什么,必须问我同不同意!”

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他死扛,肯定吃亏,于是转变策略,贴着他坐下,笑嘻嘻地说:“我还不是想讨你的欢心嘛,看你整天不搭理我,碰也不碰我,以为…以为你不喜欢看我乱糟糟的样子,女为悦己者容嘛,你知道的。”

果然,我这么一说,他脸上的样子好看了些,“女为悦己者容?”他反问。

“是啊,你也泡过不少女人了,连这都不懂?”

话音刚落,我的耳朵就被他扯得老长,“我泡过不少女人?你说说看,我到底泡了多少?”他又是一脸凶相,叫嚣着,“我泡你一个都烦死了,八九年都甩不掉,你说我还去泡谁?我倒要问你,泡了多少男人,还知道‘女为悦己者容’!”

“我泡你一个都烦死了,八九年都甩不掉,你说我还去泡谁?”我以牙还牙。

他忽然就笑了,一口白牙,英俊的脸顿时舒展开来。

我最迷的就是他这样子了。

“你想甩我?”他呵呵冷笑,“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不是你做我的鬼,就是我做你的鬼,谁想甩掉谁,都不——可——能——”

他故意拖长声音。

“知道。”我又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知道就好。”他得意地箍紧我的脖子。

晚上,我仍然睡在他床边的地毯上。

外面刮着很大的风,雨点刷刷地打在玻璃窗上,船身都在摇晃。温度陡然降了好几度。我冷得无法入睡,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上来睡吧,今晚很冷。”他听到了我的吸气声,动了恻隐之心。

“不用了。”我拒绝。你要我上去我就上去?把当我什么了!

“唉…”他长长地叹口气,翻身下床,“你就是这么死倔!”说着俯身掀开被子,抱起我,放到软软的床上。他在被中搂紧我冰冷的身体,又叹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冷落你,不让你睡床上吗?”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竖起了耳朵。

“因为我的身体!两年前动了手术后,医生就要我绝对地禁止性生活,我的心脏仅够维持我基本的生命机能,却无法提供那么强烈的激情负荷,这是医生再三强调的,否则我不死在床下,也要死在床上。可我毕竟是个男人,面对你,我很怕自己失控,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一直冷落你,不敢过多地跟你亲近,但又害怕你离开,所以才要你睡在我身边的地毯上,不让你睡楼下的

客厅…”

我哑口无言。接着他又是一声长叹,“男人做到我这分上,真是不如死了算了,跟自己想要的人在一起,却又不能要,很没自尊,也很无趣…”

我在被子里也搂紧他的身体,故作轻松地安慰他说:“没有关系的,螃蟹,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我无所谓。”

“你是女人,当然无所谓,我是男人!”

“不做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应该感激上苍,居然还可以让我们如此惬意地生活在一起,真的,我很满足,做人是不能要求太多的。”

耿墨池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