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阳光照不进现实(3)

“缘分吧,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淡淡地说了句。

“可能是,”他点头表示认可,“但我不相信我们的缘分就这么断了,不会的,我不会向命运低头,现在放纵你,并不等于放弃,而是我知道他确实需要你在身边,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也没什么不可以,因为他跟我一样,都很可怜…”

“别说了!”我大喝一声,打开车门就跳下车,狂奔而去。我一路跑回船屋,不敢敲门,蹲在门外哭。他们都很可怜,我呢?我不可怜吗?爱,或者被爱,都无法解脱,这场爱,原本就没有结果。

一注强烈的灯光突然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感觉有个人影朝我走来,居高临下,站到了我面前。

“回来了?”他拿着手电筒问。

“我不回来,难道还死在外面吗?”

“我没死,你敢死?”

“连死也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当然。”他点头笑,夜色下格外的清朗俊逸,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披着的西装外套上,笑容顷刻消失不见,像个爆竹似的一下就点着了,“谁的衣服?”

我起身拔腿就往屋里逃,刚进门,屁股就挨了他一脚,我一个踉跄四仰八叉扑在地毯上,像只螃蟹。没开灯,他被我的腿绊倒,跌在我身上,也是四仰八叉,像只螃蟹。

“救命!”我被他压得散架。

他扳过我的身子,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我的嘴,狂吻下来…黑暗中所有的防备都失效,我们在地毯上吻得不可开交,衣服很快被他剥个精光,但是在最后关头,仅存的理智让我叫了起来,“墨池,吃螃蟹没这么简单的。”

“哦,那你说要怎么才能吃?”他喘息着,口齿不清。

“起码得洗吧,然后再蒸…”

“还有呢?”

“还要准备姜丝和醋。”

“还有呢?”

“要掌握火候,没蒸熟的螃蟹是有毒的!”

“那就以毒攻毒好了,我也没熟呢。”说着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趁这空档,我跳起来就往楼上跑,关上卧室的门咯咯地笑。

耿墨池在船上住烦了,嚷嚷着要搬家,到岸上去住。我说船上挺好的啊,每天面对灯火港湾,多浪漫。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坚持要上岸。我拗他不过,只好由他去。过了几天,他没提这事了,我以为他忘了,没想到一大早他就把我叫醒,说要带我去看房。

“算了吧,就住船上,岸边租房很贵的。”

“谁说我要租,我是买!”

说着就把我拖下床。

出了门,他领着我往山丘上的林荫道走,我心里一咯噔,祁树礼就住上面,干吗要往那里去啊。可是当他把我领到亨利太太的房子前时,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张着嘴,瞪着眼,歪着脑袋,跟中了风似的要抽筋。

回来就跟他吵,他根本不理我,自顾收拾行李。

“要搬你搬,我死也要死在船上!”

“那你死吧。”他干脆得很。

“这么多房子为什么要选那里,你有病啊!”

“你才知道我有病吗?”

“墨池!…”

他还是不理我,甩下一句话,“下午就搬!”

到了下午,他叫来几个工人,帮他搬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大多是他的书,然后是衣服,还有钢琴。很快该搬的都搬过去了,我死赖在沙发上不走。我怎么就忘了呢,这家伙从来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要做什么事,一般不给你打招呼,等跟你打招呼时他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果然,他收拾完行李就来收拾我了,我赖着不走也不行,他抓起我的胳膊就往外面拖,力气明显比以前大很多,这段时间的中药显然没白服。

他把我拖到了林荫道,一边拖,我一边叫:“我不搬家,我要住船上,你搬你的干吗管我,你这混蛋!…”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管拖着我走。最后终于还是把我拖到了新家,一进门,我就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亨利太太的家虽然

装修大致没变,可是所有的家具摆设全换了,包括窗帘、地毯,装饰品,全都是焕然一新。耿墨池对生活的要求一直很高,吃住都是很讲究的,从来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显然,他买下这房子绝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NO.4阳光照不进现实(4)

我看这架势是没指望他会改变主意了,赖在新换的地毯上不起来,耿墨池根本就不理会,楼上楼下地跑,忙着要工人帮他挂画,摆家具。他看都不朝我看。

这时候来客人了,闭着眼睛闻味我都知道是祁树礼。他的消息可真灵通啊,这么快就来串门了!他可是满脸喜悦,上穿浅灰色开衫毛衣,下面是同色的裤子,感觉很温暖,颇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一进门就看到我坐在地上,连忙过来拉我:“哟,Cathy,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别管她,我看她能赖到什么时候!”

耿墨池刚好下楼,对我没好脸色,却对他的新邻居也是老邻居露出了笑脸,“不好意思,刚搬来挺乱的,不好招待你。”

“没关系,我们又做邻居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祁树礼看着我们搬到他隔壁,眉开眼笑,非常热情地伸出手,“欢迎,欢迎,这下就热闹了,我们很有缘分嘛。”

“是啊,很有缘分。”耿墨池也笑呵呵地握住他的手。

我瞪着这两个握手言和的男人,很多记忆的碎片闪过脑际,哇的一声,我扯开嗓门哭了起来。

“Cathy,搬家是好事,干吗要哭,大家做邻居很好的,互相有个照应嘛。”说着又转过脸,看着耿墨池很客气地说,“以后就跟自家人一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来安排…”

“谢谢,暂时没有。”

“佣人呢?佣人请了没有?”

“这个…还没来得及请。”

“那我把朱莉娅叫过来帮忙吧,反正她也跟了Cathy两年,互相了解,你就不用再去找了,身体不好,免得费神费力。”祁树礼体贴入微。

“那你家怎么办?”

“我嘛,再找人就是了,一个电话的事情。”

“那真是谢谢了!”

“又来了,说了不要这么客气,跟你做邻居我很高兴,知根知底的,还可以免费欣赏世界一流演奏家弹琴。”

“对,我们都知根知底,呵呵。”

“是啊,呵呵。”

两个男人坐在新换的沙发上,笑容可掬,侃侃而谈,礼貌绅士得跟两国元首会面似的。我彻底绝望,眼一翻,咚的一声倒在地毯上,装死。

耿墨池始终没告诉我为什么搬过来跟他的死对头做邻居,我一问,他就打太极,“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是他的回答。

耗子和猫也能做朋友?鬼都不信。可是这两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居然又做了邻居不说,还处得真像“朋友”,你来我往的,一到周末就结伴去钓鱼、打球,让我怄得没话说。反正都没安什么好心,因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也包括我。

两家的房子挨得很近,花园连着花园,仅隔了道栅栏,三楼卧室的阳台相隔也不过几米,站在阳台上打招呼没有一点问题。晚上有窗帘拉着,白天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在房间内的活动。我就经常看到祁树礼的小情人阿芷穿着背心短裤走来走去,冬天呢,她也不怕冷。不过那丫头身材确实不错,虽然脸是还没长开的样子,身体却是提前发育了,凹凸有致,总是大半个胸脯露在外面,屁股翘翘的,腿很修长,跟杂志上那些时装Model有得一拼。她的头发很长,发梢卷卷的,披散在腰间很有风情,每当她靠在睡椅上,跷起双腿看书或者修指甲时,最是迷人。这样的美人儿别说男人,女人看了,也会艳羡不已。我就很羡慕她的胸部,圆圆鼓鼓,俯身或弯腰时可以看见很深的乳沟。

我跟耿墨池说我想去隆胸,谁知他连连点头:“好啊,我陪你去,你做隆胸,我就去变性,反正我现在跟个太监似的…”

他还是对自己不能过性生活耿耿于怀。

我们现在是住在一起,也睡在一起,却井水不能犯河水,所以他的脾气还是一样的暴躁,并不因身体的恢复而有所改善,尤其看到祁树礼和那个小妖精在对面的房子里举止亲密时,就格外地受刺激,没事都会找我发火。

NO.4阳光照不进现实(5)

祁树礼对此是一点儿也不忌讳的,经常抱着阿芷坐在落地窗边“表演”激情戏,又搂又抱又摸又啃,连窗帘都不拉,什么意思!

同样的,他们那边自然也可以看到我们这边,可我们却没什么激情上演,大多时候是我一个人在卧室里搞卫生。耿墨池很怪,有洁癖不说,还不允许别人进他的卧室,包括朱莉娅,卧室的卫生必须得我自己动手,我还是跟个仆人似的,整理被褥,换床单,擦家具,给地毯吸尘,清洗浴室,刷马桶,什么活都干。耿墨池最痛恨房间有头发丝,只要看到了就有我好果子吃,每天他起床后,我就赤着脚,在铺着厚厚拉毛地毯的卧室里找头发丝,床上床下,沙发边,窗帘后面来回地找,就差没拿放大镜找了。祁树礼几次看到,都在对面阳台大声问:“Cathy,在找什么呢?”

我不好意思说找头发丝,回答道:“找魂呢。”

大概是见我整天在房子里搞卫生,估计我在家里地位不高,阿芷看到我总是爱理不理的,很傲慢,出门碰到,连招呼都不打。

但她很喜欢上我家来串门,对耿墨池与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客气礼貌,甚至有讨好的嫌疑,总是说:“Steven,你家的房子布置得真漂亮,看得出你是个有品位的人。”完了还拿怪怪的眼神瞟我,大意是房子布置得这么有品位,却找了个没品位的女朋友。

在这位高贵的公主眼里,我肯定是没品位的,一天到晚蓬头乱发,衣着随便,素面朝天,不是忙着做清洁,就是忙着熬药,厨房里跑进跑出,跟朱莉娅属于一个档次,唯一有点儿区别的是,我可以陪主人上床睡觉。这也是她很迷惑的地方,不能理解我究竟有什么魅力可以吸引耿墨池这么有品位的男人。

她知道耿墨池是钢琴家后,以极其热情的态度想要跟他学弹琴,耿墨池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冷冷地说:“抱歉,我从不收学生。”

其实耿墨池跟她搭讪完全是看在祁树礼的面子上,他好像很不喜欢这丫头,嫌她好奇心太重,什么都想打听窥视。我也感觉到,阿芷好像对别人的私生活很感兴趣,过来串门的时候楼上楼下转个遍,好在耿墨池事先跟她打了招呼,哪里都可以看,除了卧室,否则她肯定要进我们的卧室考察一番,真是让人讨厌。最离谱的是,她似乎很乐意展览她和祁树礼的私生活,经常大呼小叫,故意曝光自己的闺房事,几次我都听到她在那边冲祁树礼发嗲,“Frank,你真是的, Condom(

避孕套)没有了也不去买!”

我装作没听见。

耿墨池听到了,脸拉得老长。

这还不算,到了深夜,我们都睡了,还经常被那边尴尬的声音吵醒。原来以为朱莉娅是夸大其词,看来所言不虚。那死丫头拖长着声音,嗷嗷地叫,比好莱坞很多色情片里面表现的还要夸张,让人头皮发麻很是恶心。

“听吧,都是你找的好房子!”我在被窝里拿脚踹耿墨池。

不踹还好,一踹就捅了马蜂窝,他掀开被子,又拿起枕头要捂死我,我本来就上火了,也不客气地跟他对打。但是老天,我哪里是他的对手,这家伙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让”字,我们从床上打到床下,我踢他,他就掐我的脖子,掐得我连喊“救命”,结果弄出的动静比对面还大。到了第二天早上,窗帘拉开,耿墨池和祁树礼在阳台上打招呼,耿墨池暗示他晚上要注意邻里休息,祁树礼一句话甩过来:“彼此彼此吧,你那边声音也不小。”

“哪里,我只是调教她而已,她不太听话。”耿墨池说。

“我调教她两年都没调教过来呢。”

“所以我继续调教。”

“女人嘛,还是应该哄的。”

“我从来不会哄人,我没你那么好的艳福,有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小佳人。”

“Cathy也不错啊,那么有个性…”

“她?臭脾气倒有一个。”

“要不我们换?”

NO.4阳光照不进现实(6)

当时我正在地毯上找头发,听到这话气得要昏厥,大骂耿墨池:“大清早的,连脸都不洗就站到外面,也不怕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耿墨池不是省油的灯,回头骂过来:“你也知道要脸啊?”

“我怎么不要脸了?”

“大清早的穿着睡衣走来走去,给谁看啊?”

“谁让你那么早拉开窗帘的,我现在就换!”说着我跳起来掀起睡裙就要脱,感觉腿和小腹凉飕飕的,肯定暴露在外面了,耿墨池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什么叫震耳欲聋,这就是!

我被他扇得倒退几步跌坐在地毯上,捂着脸傻了,他动真格的了?!这是住到一起后,他第一次真的打我,往常都只是做做样子,今天竟然当着祁树礼的面打我,感觉那一巴掌是挟着寒风的刀,狠狠捅在我心上,突然的疼痛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好像也没反应过来,挥在我脸上的那只手僵在空气中。

我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心中又汩汩地涌出血来,这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祁树礼站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也僵住了似的,半天说不出话,很震惊的样子。

“Steven,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打人呢?”他颤抖着声音质问耿墨池。

“不要你管,他现在是我的女人,我怎么教训她是我的事,跟你无关!”耿墨池一点也不买账,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眨眼工夫就变了脸,伸手拉上窗帘。

我号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绝望。早饭和午饭我都没下楼吃,也没有给他熬药。还给他熬,养好了身体让他有力气打我吗?我所有的付出只是为了挨打?

“小姐,下楼吃点东西吧,您一天没吃了。”

晚饭的时候朱莉娅上来敲门。

我不回答,瞪着

天花板,当自己已经死去。

朱莉娅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下楼。又过了很久,耿墨池进来了,不看我,也不出声,径直进浴室洗澡。出来后还是不出声,在床边站了会儿,掀开被子上了床。我噌的坐起身子,跳下床,抱起枕头冲出了卧室。我在隔壁客房睡了一晚上。

清晨,我很早就醒了,确切的说是彻夜未眠。胡乱用过早餐,一个人到花园里拔草,实在没地方出气。可能因为是周末,祁树礼没有上班,走过来跟我说话。

“你怎么样?”他在他家花园问。

“没死呢。”我低头狠狠地拔草,没朝他看。

“你让我很心痛!”他隔着栅栏站着,不知道是穿少了还是怎么着,说话的声音嗡嗡的,“你宁愿被他打,也不愿跟我在一起。”

我没理他,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有必要这样吗?考儿…”他没有叫我Cathy,又叫我考儿。

我直起身子,一抬头看到耿墨池站在卧室的阳台上,表情黯淡地望着楼下的我们,我故意大声跟祁树礼说:“没关系的,再熬熬吧,等他死了我就到你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