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笑容僵了一下,不太愿意再和徐璟有过多牵扯,没敢马上答应下来。

徐盈自嘲地笑笑:“没关系,我能理解,我现在都有点怕见他。”

宁轻抿了抿唇角:“我再考虑看看吧。”

陪她坐了会儿,看她神色疲惫,劝她先休息就先走了。

出来经过门口时徐璟还站在原地没动,神情木然,整个人都死寂死寂的。

经过他身边时,宁轻本想就这么走过去,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缓了下来,直至停了下来。

“她醒了,你不进去看看她吗?”

徐璟神色依然是木然的,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宁轻沉默了会儿,拉着秦止就要离开。

萧萌梦刚好匆匆赶过来,刚上楼梯,远远就看到了亲密挽手的秦止宁沁,以及神色木然的徐璟,强烈的反差对比,看着竟觉得两人故意在落魄的徐璟面前秀恩爱的,带了点志得意满的味道,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起来,两人走过时就伸手拦住了路。

宁轻有些奇怪看她:“萧小姐,怎么了?”

萧萌梦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懂。

“宁 小姐,虽然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也只是一个外人,不该说什么,但抱歉我实在憋不住了。你们这样明晃晃地跑到他面前秀恩爱不觉得过分吗?你们 要追求真爱,这没什么,但真爱若是以伤害别人为前提,这和下三滥有什么不同。我一直以为你们会是不错的朋友,没想到你们会是这样的人,一个勾搭自己兄弟的 未婚妻,一个抛弃未婚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还光明正大地跑来秀恩爱,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萧萌梦憋着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憋得难受,看着徐璟那样她就难受。

她 和徐璟确实算不得熟,只是那天婚礼上徐璟的神色给她造成的冲击太大,让她忍不住去靠近了,这段时间恰好她陪一个患了抑郁症的姐妹去看心理医生,没想到主治 医生是徐璟,一来二去也算熟悉了起来,她自己也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想要咨询,刚好公司也在附近,也就有事没事常跑徐璟工作室那边跑。

今天发现他没去上班才知道出事了的,担心他太自责,赶紧不管不顾地赶过来了。

徐璟有多爱宁轻萧萌梦看得出来,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痴情到这个地步,在她对男人的认知里,男人都是肤浅滥情的,见一个爱一个,惟独徐璟,爱得让人没来由的心疼。

宁轻被萧萌梦这番念叨得莫名其妙,她以为上次在徐璟那里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没想到到头来原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明白了,徐璟没听进去,萧萌梦也没听进去。

“萧小姐……”宁轻下意识想要解释,秦止已经截过了话头,“你有病吧?徐璟自己拎不清,你也要跟着他一起拎不清吗?我最后一次重申,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宁沁,是徐璟自我催眠成宁轻实际上却是宁轻姐姐的宁沁。”

萧萌梦怔住。

秦止已经反手拽过宁轻,带着她先回去了。

****

徐盈因为头伤加小产身体比较虚弱,在医院多住了几天院。

宁轻和徐盈多年的姐妹,虽是顶着宁轻的身份,但彼此对彼此的好却是真的,到底还有姐妹情分在,宁轻也还是会抽空去看看徐盈。

朵朵喜欢缠着宁轻,一听说她要去医院看徐盈,说什么也要跟着过去。

宁轻拿她没法,也就带着她一块去看徐盈。

徐盈和朵朵接触不多,却是很喜欢朵朵,再加上自己也怀过孩子,母性本能下,对朵朵总多了几分怜爱。

朵朵在徐盈面前也特别乖巧,帮宁轻把鸡汤放好后,软着嗓子对徐盈说:“姑姑,你要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

童言童语逗得徐盈心情好了许多,笑着对宁沁道:“这丫头真乖巧。”

说着突然就想起了宁轻徐璟那个没缘的孩子,叹了口气:“当初宁轻的孩子活着的话,现在也这么大了。”

这还是宁沁第一次从第三者口中听到宁轻和徐璟孩子的事,下意识看向她:“那个孩子真的存在过吗?”

徐 盈点点头:“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对宁轻和我哥打击很大。宁轻当时是意外怀孕吧,她当时精神状态就不太好,抑郁症比较严重,时好时坏的,一直吃药,还不 小心怀了孩子,我哥担心对孩子不好,要她打掉,她不肯,非得坚持生下来,结果可能真的是合该无缘吧,孩子刚生下没两天就各种并发症夭折了。这件事对宁轻和 我哥都打击很大,特别是宁轻,抑郁症又变得严重起来,我哥担心她出事,陪她一块回了国休养,没想到三个月没到,她也出事了,大概因为这些事接二连三,我哥 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打击,才变成这样的吧,他是真的很爱宁轻。爱到甚至不惜以断绝母子关系逼我妈接受宁轻。我妈那人……”

徐盈无奈地笑笑:“你也和她接触过几年,知道她怎么性子,虽然接受了宁轻,但是肯定也是对宁轻各种高要求的,宁轻可能也给自己各种压力,那时她什么都逼自己去学,什么都要学到最好,也不懂得去放松自己,可能慢慢的就抑郁症了。”

宁 沁没想着宁轻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这几年来她一直就是宁轻,也从没人告诉过她这些事,就连孩子的事还是徐璟被逼急了的情况下才说的。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没 有发现宁轻有抑郁症,她们虽是同卵双生,但不住在一起,或许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有灵犀,况且宁轻抑郁症最严重那段时间里,也是她怀着朵朵联系不上秦止的时 候,两个负能量的人聚在了一起,得到的只是源源不断的负能量。

朵朵听不懂大人在聊什么,这个看看那个望望听不明白,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软软地留下一句“妈妈我出去走走看”人就往外跑了。

“朵朵别乱跑。”宁轻赶紧阻止道,生怕她走丢了找不到人。

“我不会乱跑的,我就在门口玩。”朵朵应,拉开了房门,一侧头,刚好看到了徐璟。

徐璟带了篮水果和一些补品来,也不知来了多久,一直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不动,东西搁在了门口侧边上,似乎没有进去的意思。

朵朵好奇地往地上的水果篮看了眼,走了过去,在徐璟面前站定,犹豫了下,问道:“叔叔,你不进去看姑姑吗?”

徐璟看向她,没有说话。

朵朵嘟着嘴犹豫了下,主动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掌:“叔叔,我决定不讨厌你了。”

徐璟有些失笑,看向她:“为什么决定不讨厌叔叔了?”

两天几乎没合过眼,他的嗓音异常的沙哑。

朵朵掰着他的手指头玩:“不想讨厌就不讨厌了。”

然后指了指病房门口的水果:“那些是你买的吗?”

徐璟点点头。

“那……”朵朵想了想,“我可以偷偷拿一个来吃吗?”

“……”

“我去帮你洗了送回去给姑姑好不好?”

宁轻在屋里隐约听到朵朵在和人说话,担心她傻乎乎地跟人跑了,赶紧出来看。

“朵朵,在和谁聊天……”未完的话在看到徐璟时停在了舌尖。

徐璟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那些东西对徐盈补身体有好处,你拿给她吧。”

转身便走了。

朵朵嘟着嘴走了过来,仰头看宁轻:“妈妈,叔叔为什么不进去看姑姑啊?”

“叔叔还有事。”宁轻弯腰拿起地上的东西。

徐盈看着她手里拎的东西,皱了皱眉:“这是?”

“你哥送过来的。”宁轻说,“人刚到门口就走了。”

“他大概觉得没脸见我吧。”徐盈接口道,嗓音很淡。

宁轻没接话,不好多做评论。

徐盈也没再提起徐璟,毕竟是自家大哥,要恨也恨不起来,但是说不恨却又心存芥蒂,对他大概就介于一种又怜又恨的状态。

徐盈不知道宁轻是怎样一个心态,会不会追究徐璟的责任,她和秦止都没表态,也不敢过问。

宁轻在这坐了会儿便和朵朵先回去了。

回到家时秦止也在,今天周末,一下午都待在家里不出门。

“徐盈是你妹妹你怎么也不去看看她?”靠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宁轻忍不住道。

“我和她又不熟,过去在那杵着反倒打扰你们了。”

宁轻想想也是,忍不住和秦止说起宁轻的事来。

“抑郁症?”秦止捕捉到了这几个字,拧着眉心,想起那天徐璟的话来。

“怎么了?”宁轻看向他,车祸的事秦止没和她提过,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止摇摇头:“没事。”

长臂往宁轻肩上一搭,微勾着压着她的头靠在颈窝上,侧头看她:“明天大学一老师庆祝生日,陪我过去吃饭?”

正在奋力往两人中间挤的朵朵钻出半颗脑袋来:“我也去。”

秦止无奈地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去哪儿都少不你的份。”

朵朵吐着舌头傻笑。

宁轻仰头看他:“什么大学老师?”

“曾经做过我的导师,后来又做过你导师的大学老师。”秦止说,“以前我们常一块去他们家吃饭,你和老师师母都很熟,过去说不定你还能想起点什么来。”.

☆、第50章

第二天下午秦止便和宁轻去了大学导师那边。

朵朵因为秦止昨晚没明说带不带她去,心里很不安,一早起来就很自觉地穿好漂亮衣服等着出门了,下午秦止宁轻出门前,两人还没开口,自己就跑过去拉着宁轻的手不肯放了。

秦止和宁轻自然不敢真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一路上小丫头显得异常兴奋,基本上只要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她都会异常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个没完。

宁轻对秦止口中的那位导师没什么记忆,只是从昨晚秦止的意思里,宁轻发现原来她和秦止还曾经是校友,而且还同是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的学生,只不过秦止大了她好几岁,她念大学时秦止早已经毕业。

宁轻总觉得那时的秦止应是作为系里的名人毕业出去的,昨晚她问秦止他以前大学时是不是特别优秀,秦止没说是或不是,但宁轻总觉得应该是的,她在公司网站对他的介绍里看到过他大学作为交换生去哈佛进修的介绍。

秦止要去拜访的导师住在大学城附近的教师小区里。

导师叫简临章,在那边住的是独门独户的小别墅楼。今天是他的七十大寿,应是有不少学生自发过来看他,别墅门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轿车。

宁轻原以为客人会不少,没想着一进门发现也不过七八个人左右,过来的都是简章的过去的得意门生。

简临章带了那么多届学生,也就秦止这一届最让他满意,在社会上混出名堂的就有七八人,包括秦止许昭,因此今天过来的也多半都是他们这一届的学生。

屋里确实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财经杂志和新闻上常露脸。相比起来,宁轻发现她这个挂着简章学生的人,大概是这堆人里混得最平庸的一个。

简临章以前最喜欢的学生便是秦止,这几年来秦止也不时回来看他,两人感情深厚,因此秦止刚挽着朵朵进屋,简临章便一眼认出人来,朗笑着上前招呼,手掌用力拍着秦止的肩膀,“哈哈”笑着:“什么时候回来了,竟一直没来看老师。”

秦止也笑了笑:“年初就回来了,这段时间一直忙,一转眼就到年底了,今天才抽着了空来看您。”

说着侧头伸手将朵朵从宁轻怀里抱了过来:“朵朵,向爷爷问好。”

朵朵刚在车上睡着了,下车时刚醒来,还睡眼惺忪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软软地叫了声:“爷爷好。”

宁轻也笑着道:“老师生日快乐!”

她刚出声简临章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再看看朵朵,视线在大小两张脸上来回移动。刚进屋时宁轻抱着刚睡醒的朵朵,大半张脸被朵朵给挡住了,简临章也没注意看宁轻,如今看清了脸整个人都有些错愕,宁沁当年去世的事他也知道一些。

宁 沁大学算不得特别出类拔萃的学生,在年级上至少不是特别醒目那类,就是成绩比较出色但为人比较安静低调,很多老师对她的印象也仅限于知道那么个人但名字不 太对的上号,后来对宁沁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宁沁和秦止在一起了,秦止常带着宁沁一块到他家来蹭饭才渐渐对这个学生有了印象。

当初听说她去世他还惋惜了阵,确实是个资质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学生,年纪轻轻就没了确实让人惋惜,他那时还挺担心秦止的状态,后来还专程给秦止打了电话,只是没联系上人,后来再联系上时,秦止已经绝口不提宁沁的事了。

如今现在看到已经去世多年的人突然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简临章整个人都没缓过神来,迟疑着道:“这是……宁沁?”

宁轻点点头,客气笑道:“老师好久不见。”

“哐啷……”的水果盘落地声很突兀地从客厅里响了起来,秦止和宁轻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意外地看到了许昭。

许昭正怔怔地看向这边,神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惊,挽起了袖子的手上还沾着水,脚边凌乱地洒了一地的葡萄。

秦止脸色陡的冷淡了下来。

简临章不知道两人的恩怨,看许昭怔怔地看着这边,出声打圆场:“你也被吓到了是不是?老头子也被吓得不轻,当年不是说……”

简临章含蓄地没把话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事儿比较复杂,回头有时间我再和您说。”

秦止客气应道,话音刚落下,一道熟悉的女嗓已经从厨房门口响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尾音隐去,看着门口这边的一家三口。

宁轻也循声看向她,她认得她,前段时间一天偶遇了三次的漂亮女孩。

宁轻记得秦止照片背面上的名字好像是……简琳吧。

简临章简琳,都姓简,想来应该是父女了。

简临章看简琳走了出来,冲她道:“琳琳,过来帮许昭收拾一下地板。”

简琳回过神来:“好的。”

许昭也回过了神来,眼神复杂地朝两人看了眼,低头收拾满地的葡萄。

简临章笑呵呵地转向秦止和宁轻,招呼着两人入座。

来贺寿的多是秦止那一届的学生,除了宁轻,大家都认识。

都是多年没见的朋友,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聚在一起,也就不免一块叙旧。

宁轻不太插得进话题,况且在场的都是男士,她在一边坐着也尴尬,看女家属们都在厨房忙,也就干脆起身去厨房帮忙。

朵朵没人陪她玩,光听大人聊天她也听不懂,一直窝在秦止怀里也觉得没意思,看宁轻回厨房帮忙,马上从秦止大腿上溜了下来:“我也去。”

愣是跟着宁轻进了厨房。

简琳母亲正在炒菜,简琳在切菜和摘菜,另有两个女孩也在帮忙,都是简临章学生里带过来的女家属,刚才在客厅时相互介绍过,打过招呼。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宁轻问,牵着朵朵走了过去。

简琳抬起头来,看到宁轻,有些意外,客气地冲她笑了笑:“怎么不在外面坐着?这里我们来就好。”

宁轻也笑笑:“外面都是男人在聊男人的话题,我在一边干坐着有点不好意思。”

“这倒是,所以我赶紧闪进厨房来了。”简琳也笑着应,递了把扁豆给宁轻,“你摘一下这个豆吧。”

朵朵垫着脚尖:“我也来帮忙。”

拿过扁豆就有模有样地摘了起来,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简琳忍不住笑:“小朋友真懂事。”

看向宁轻,有些欲言又止的,但又很快转开了视线。

宁轻觉得她应是想问她她是宁沁的事的,只是大概觉得立场问题不便多问,也就没去追问。

在见到简琳之前宁轻没想着简琳和秦止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在,两人不仅是中学同学,原来秦止竟也还是简琳父亲的得意门生,看秦止和简临章见面时的热络,想来那时秦止也是常去简临章家拜访的,宁轻突然有些好奇秦止当年和简琳的关系。

“你和秦止大学那会儿也是同学吗?”

询问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刚问完便见简琳眼神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宁轻歉然解释:“过去有些事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在他书房里见过你们中学时的合影。”

简琳了然点点头,笑笑:“难怪那天见面时你的眼神会那么陌生,我还一直以为我认错了人。”

宁轻也笑了笑:“不好意思。”

简琳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这才道:“我和秦止大学时确实同班同学,后来交换生的时候,我和他是那届唯一的交换生,一起去国外学习了段时间。”

宁轻没想着还有这么段关系在,从中学到大学再到交换生学习竟都是一起的,缘分的东西有时还真有些微妙。

朵朵听明白了“同班同学”几个字,抬起头来插话道:“阿姨,我在我爸爸的照片里看到过你呢,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简琳忍不住笑:“是吗?什么照片啊?”

“就你们高三的毕业照里,她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宁轻笑着解释,摸了摸朵朵的头,朵朵低下头继续认真摘扁豆了。

简琳有些感慨:“一晃眼就高中毕业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