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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这个字令秦欢的笑容凝固了两秒……

那天晚上,那个人,他是怎么说的?

他不准她和其他男人结婚,包括严悦民。

家……

其实她从没想过会和谁组成一个家庭。这对她来说,仿佛已经是一个古老的梦了,曾经在梦里无限地憧憬,但如今,她早就醒了,也再没有那样的冲动和心心念念的渴望。

恒温的水还是有些凉,半个身体浸没下去,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瑟缩。

这个时候游泳馆里没什么客人,他们特意选了一块无人区域,严悦民在一旁扶着她,再次确认:“你真的一丁点儿都不会游?”

她摇头,脚踩不到底,心里莫名发慌。

“那闭气呢,总会吧?”

“没试过。”

小时候也曾被带看到泳池里嬉戏,但是母亲从来不肯教她游泳,也不许旁人教她,大概是因为看过太多游泳者溺水的新闻,所以总认为最安全的做法便是连独自下水的机会都没有。

从小到大,在保护她这方面,母亲总是做得不遗余力,甚至不惜使用某些极端的手段。

所以长大以后,她便真的没有再下过水。

她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现在才会这样心慌。可是除了慌乱之外,那种从头到尾一直索绕着自己的恐惧又是从何而来?

她的身体被微微荡漾的池水包围住,非但没有严悦民口中说的安全感,反倒只觉得害怕。

她将手臂紧紧搭在严悦民的肩头,耳边听见他说:“放轻松,别这么紧张,先适应一下水温和这种感觉。”

可她适应不来,心跳得十分快,却又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严悦民的声音像水流一样,耐心而又温柔,淙淙掠过耳畔:“一会儿你试着闭住气,把头埋进水里。”

她试了,可大概不到一秒钟便惊慌失措地重新抬起头来。严悦民只当她是不习惯,不由得笑道:“别怕,我在旁边呢。”

他教得这样耐心,她不想扫他的兴。况且,她并不认为学会游泳是件坏事。

她不太确定地看了看他,在收到鼓励的眼神后,才调整了一下呼吸,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咬着牙横了心,闭起眼睛将头埋进水里。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坚持得久了一些。

胸腔被水压挤得有些闷,但她不想这么快就又放弃。心里开始给自己计时,一、二、三……就当她默数到九的时候,忽然之间,只感觉一直扶在自己腰间的支撑力消失了!

她下意识一惊,一口气吐出来,在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前,整个身体便已经沉了下去。

原来池底离她并不远,因为她沉得那样快,几乎一下子就到了。

她不得不睁开眼睛,隔着镜片,可以看见波光晃动的水面,那样蓝,仿佛还有星星点点的白光,大约是游泳馆内天花板上的灯,又高又远。就像这水面一样,也是又高又远。她看见自己吐出的气泡,手脚忙乱地挥舞,可是根本不管用,所有的动作只是让她越来越往下沉,最后双脚触到硬邦邦的泳池底部,而水面还在头顶上方轻轻荡漾,她想伸出手去,却像是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怎样也够不到。

异样的刺痛感从鼻腔蔓延开来,她的头和胸口都迅速而剧烈地疼痛起来。

跟着一起蔓延的还有巨大的恐惧。

她就这样沉在水底,因为慌乱和害怕,甚至连绝望都感受不到。

也许只是短暂的几秒,却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最后,就在胸腔里的气总终于消失殆尽的时候,有个人影穿透了水波,直直地向她冲过来,一把捞住了她。

重新透出水面的那一刻,秦欢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终于重获新生一样,猛地深吸一口气。

但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抑制不住的呛咳。

她直咳得头昏眼花,整个脑袋似都要炸裂开来,模模糊糊地听见严悦民的声音:“对不起,秦欢,是我不好……”

他一边给她轻拍背脊一边说:“我刚才一时不小心没扶住你,但没想到你一下子就沉下去了,真的不好意思……”

可是她连回话的气力都没有,只是虚弱地攀在他的身上。

明明鼻腔和胸腔都是这样的难受,但她还是忍不住闭起眼睛想:刚才沉在池底的那一刻,为什么会有那样熟悉的恐惧感?

在水下,望着波光粼动的水面,她好像忽然被带到了另一个时空,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也是那样浓重的窒息感。

可是明明没有理由。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游泳应该是在十二岁那年。

生日Party后,她央求母亲同意她在游乐场的泳池里玩一会儿再回家。那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母亲才肯点头应允,却也是亲自在一旁看护,另外还给她配了一只游泳圈和一块泡沫浮板,安全措施做到十足。

根本没有理由,她会对溺水的感觉似曾相识。

不过经过这一闹,她是断然不肯再在水里待着了。

于是严悦民将她送上岸,拿了条浴巾把她包起来。他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大好,她猜他是因为自己方才的疏忽而内疚,于是反过来宽慰道:“我没事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

以往她若是这样打趣,他肯定早已露出笑容。可是这一次,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住她,半晌后才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她摇摇头,说:“别这么严肃,我又不怪你。”

她的泳帽已经摘了下来,露出盘在脑后的黑发,额前和鬓角微微濡湿,发丝随意地贴在额前和脸颊上。而她仿佛惊魂未定,所以面色还有点苍白,却愈发衬得一双眼睛黝黑灵动。

严悦民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贴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也微微有点凉,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他的手贴住她,竟然一时之间舍不得移开。

最后还是她说:“你要不要下去自己游两圈?我在这里看你游。”

他还是不说话。

她忍不住伸手晃晃他的肩,笑道:“你怎么了?明明受惊吓的人是我,怎么你倒发起呆来了。”

他沉默着,手指在她的唇边稍微流连了一会儿,眼神微微恍惚,俊雅的眉心皱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万分疑惑,而他终于扬起嘴角,低笑一声,笑容里却有她看不懂的意味。

他说:“好吧,那你休息一下。”起身时又顺手替她拢了拢裹在身上的浴巾,这才转身跃入水中。

这天活动结束后回家,他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将她送到家门口。

“我要回医院一趟,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他在车上问。

“行啊,你去忙吧。”

“要不你把我的车开回去,这个时间很难打到的士。”

秦欢说“不用了。”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了手,秦欢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中心某栋高档商业写字楼。

陈泽如的心理咨询室外永远都有预约者在排队。

秦欢从书报架上挑了几本时尚杂志,坐下边看边等。

在陈泽如结束工作出来之前,她百无聊赖地翻完了整摞杂志,并且在其中一本上,看见了某人的专访。

是真的出乎意料,所以当她看到那篇图文并茂的访谈时,不禁下意识愣了一下。那上面有顾非宸的照片,风格介于正统与随意之间,像是记者随兴抓拍,却也将那个男人外观最完美的一面呈现了出来。

采访的地点似乎光线不错,拍照时正有浅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身侧穿过,而他眼神清越,黑眸中蕴着穿透与洞察的力量,慑人心魄。

秦欢盯着那照片看了两秒,随即便迅速地合上书页,将这本杂志丢在一旁。

恰好诊室的门开了。

陈泽如从里面走出来,一见她就说:“哟,谁惹你不高兴了?”

“有吗?”秦欢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不受刚才那意外一瞥的影响,语气随意地问,“你好了没有,我很饿了。”

说完才发现陈泽如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应该是刚刚结束咨询的客户。

陈泽如让她稍等片刻,然后便转头对那年轻女人说:“你回去照我的话做试一试,应该能睡个好觉。”

“好的,谢谢。”那女人声音清泠,神色有些淡漠,但看得出来相当有教养,临走时甚至还朝秦欢礼貌地点了点头。

陈泽如交代助理:“替我送送方小姐。”

结束了工作陈泽如带着秦欢到她前两天找到的新鲜餐厅吃饭。

“你是说,你今天去游泳了?”

听完秦欢今天死里逃生的描述,陈泽如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古怪,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她举起水杯象征性地碰碰杯壁,说:“应该以水代酒,干杯庆祝你大难不死。”

“只是这样?”秦欢的手却没有立刻去拿杯子。

“不然呢?”

“你刚才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陈泽如拾手摸了摸脸颊,莫名其妙地说:“有吗?”

“确实有。”秦欢静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也不打算追究这种小细节,只是说,“为什么我当时会对水有那么深的恐惧?而且……而且那种恐惧好像似曾相识。”

她的话音落了,陈泽如考虑了几秒才说话,答案却令她大跌眼镜:“会不会这只是你的错觉?”

“不会。”她一口否定,“拜托你拿出一点专业精神来好吗,我今天可是特意来请教你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陈泽如显得很无辜,“人在极度惊慌失措的情况下,确实容易产生某些错觉。而且,既然在你的印象中从没溺过水,那么,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就只是这样吗?”

“嗯。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去找别的心理医生。正好我认识几个不错的,要不要介绍给你?”

见陈泽如已经背过手去拿包包翻名片了,秦欢连忙说:“暂时不需要。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再说。”

“还有下一次?”陈泽如瞪起眼睛,警告她,“不会游泳就离水远一点,这种事可不能瞎胡闹。”

她的样子太过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让秦欢笑出声来:“知道啦。我怎么觉得你像我妈。”

对于这样的调侃,陈泽如只报以一声冷哼,顺便结束了话题。

Chapter 11 牵绊

隔了没几天,学校里也组织教师们去游泳,作为暑假集体出游活动的一次预热。这一回,秦欢再也不敢去,大伙儿热火朝天的报着名,有些人甚至要求携带家眷,就只有她在一旁看着。

“不会游也可以去玩玩嘛。”有同事劝她。

而她却只是一味摇头:“……希望你们玩得开心点。”

等到暑假正式来临之际,E城已经进入一年中最炎热的时间。

整个城市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火炉中蒸烤,日复一日的骄阳似火,马路都亮得有点晃眼,就连路边树上的绿叶都被蒸干了水分,只余下干渴的脉络,静止在无风的空气中。

秦欢将大多数时间都消耗在了家里。她怕热,所以一味贪凉吹着空调。

严悦民为此叮嘱过她好多次,让她多出门走动,她却连换衣服都觉得麻烦。

楼下有家影音店开张,于是她下楼抱了许多影碟回家看。从最老的卓别林默片到现代快餐式的爱情喜剧一部接一部,时间打发得倒也很快。

严悦民有时候会来同她一起看,但多半还是待在医院里。

这段时间正赶上孕妇生产高峰期,科室里忙得不可开交,床位都快安排不过来了,每天照样有一批人要求入院待产。

偶尔过来,严悦民也是带着一身疲惫,似乎连笑一笑都嫌勉强。

秦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态,会劝他:“如果忙,那下了班就回家休息吧,不用特意过来陪我。”

严悦民却说:“没关系。”

他最近时似乎是真的累,所以有时候跟她说话也魂不守舍,看着她的时候,神情微微恍惚。

其实她现在也有点迷惑了,因为他们目前的关系突然变得难以界定。

最多仅是亲吻,并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

她有无数条薄如蝉翼的睡裙,却每每因为他要来,而不得不特意换上保守的家居服。

在这样炎热的夏天,穿成这副样子就连她自己都会觉得怪异,可是严悦民似乎毫无异议,又或许他根本没发觉有何不妥。他懒着她看电影的时候,幽幽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仿佛神情专注,而他的手指只是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肩膀或锁骨。

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偏偏正因为如此,反倒让秦欢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勇气这么快就和一个人开启更深入的关系。哪怕她曾经心底里十分渴望,可临到最后关头才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电视上,一部香港八十年代的经典武侠片已接近尾声。严悦民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似乎困倦极了。

其实才九点多,可他的样子竟像是随时都能睡着。

他已经连续值了两晚的夜班,眼圈都是青色的,她心下不忍,不由得侧头看了看他,说:“要是困了你就先回去睡吧。”

“不困,再陪你看部。”他笑着说。

下一部电影,其实是随手拣的一片放进DVD机里。事实上,租回来的所有影碟都是秦欢在楼下随便拿的。

有时候摁下播放键,等上几秒,电视里便会出现再熟悉不过的镜头,而那恰好是她钟爱的电影,顿时就会令她充满两人欣喜和意外。

于是每回都从影像店里抱回一大堆来,对着店员好奇的眼神,她只是笑眯眯地解释说:“我的口味比较杂。”其实只是因为她喜欢这种类似的小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