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涵慢腾腾地起身,然后发出一声低呼,我忍不住微微睁开眼,却见张家涵被那位洪爷硬拽着坐到他膝上,张家涵脸色越发苍白,眼神中现出真切的恐惧,洪爷却是怒火夹杂着渴望,很显然,激起他情绪的男人此刻正被他扭着手被迫靠在他怀里。我大惑不解,如果要制服张家涵,应该将他压在地上,那膝盖顶住他后背才是,这样禁锢人在膝盖上,显然要花更大的力气。

“别动!”洪爷冷冰冰地喝住他。

张家涵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似乎已经要流出来,他哆哆嗦嗦地说:“洪爷,洪爷饶了我吧,我不做那一行了,您别这样……”

洪爷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白色手绢,拿起桌上的水杯,从里头倒出水来浸湿了,仔细地替张家涵擦拭额头上的血迹。

张家涵愣住了,洪爷似乎也愣住了,但是两人愣住的时间不超过十五秒,随即各自别开视线,洪爷下手粗鲁地擦着张家涵的额头,而张家涵疼得脸色发白,却咬着唇一声不吭。

我觉得这一幕很无聊,在确定张家涵不会被洪爷暴力对待之后,我悄悄打了个呵欠,闭上眼,这回是真的想睡了。

第27章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做了火与血交织梦,我仿佛又置身在那间不满碎镜子的房间,碎玻璃的锐利仿佛能从视觉上给予人痛感的错觉。还是那个梦,四处充溢尖锐的孩童哭声,他这次哭得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将他可能有的全部生命意志都用在命令自己哭泣这件事上。我听得头疼欲裂,他的哭声就像直接拿这些碎玻璃往我的太阳穴戳一样,痛感如此真实,以至于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膜被刺破而流血。我用手一抹,果然一片猩红,我似乎还闻到恶心的血腥味,这让我厌恶得几乎想要作呕。那个镜子中的女人仍然在挣扎着匍匐前进,她双目瞪圆了盯住前方,焦灼和恐惧,痛楚和仇恨都集中在那双眼睛里。那是我见过的情绪最为强烈的一双眼,这次我看得更为清楚,我清楚地看见她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如何用干裂的唇无声地呐喊出那两个字,她在用中文说,因为那两个字的发音需要闭合音,她在用她最后的全部生命喊:“宝宝……”

我的头疼更为剧烈,我捂住脑袋拼命敲打脑壳都止不住这种疼痛,耳边那个孩童还是一直在哭,哭得嘶声裂肺,他尖利的嗓门毫不留情一下下砸在我的太阳穴上,脑袋里疼得发烫,有什么一突一突的东西如沸腾的岩浆一般汩汩往上冒。

但即便是在睡眠中,我也有种清醒的意识,我不能让脑袋里隐藏着的那个什么东西冒出来,我不能让它具象化,我不能让它有确切的能指和所指,否则我将会倒霉,倒大霉。

我挣扎着从这个梦魇中跑出来,我知道这是一个吞噬意志的梦魇,它是我迄今为止剥离下来的所有负面情绪积攒而成的沼泽泥潭,我如果深陷其中就会将这么些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我会彻底地被打败,被属于原冰的那些软弱的部分打败,那些我不能承认其合法性的软弱打败。

我“啊”的一声尖叫从梦魇深渊中逃脱出来,发现自己已经醒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我的脑袋呈现一片空白和呆滞,突然的,白天被我砍掉的人形肢体形状涌了上来,我几乎可以确切地想象出断手断脚的触感,它们在离开人体的瞬间成为一对死肉的触感。我的胃里一阵翻腾,捂住嘴,啪的一下跳下床,跌跌撞撞跑进盥洗室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吐得差不多了,我喘着气,闭上眼按了冲水,然后扶着马桶边缘慢慢爬起来,但脚步突然无法受力,我一个踉跄,扑倒下去。

一双手接住了我。那双手无论从骨骼还是肌肉健壮程度都是长我身上相同肢体的两倍,我抬起头,这种时候我的反应力有点下降,因为我发现我不是因为看他的脸,而是因为注意到他的方形下巴才迟钝地发现,原来接住我的人的,是袁大块头。

他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奇怪,是以前没有过的,或者是以前有过但没这么明显的柔和,这种目光类似于昨晚张家涵坐在我床头凝视我时所选择的目光,但袁牧之的又有所不同,似乎比张家涵的多了点由欲望引发的贪婪之光。

是的,欲望,虽然动机不明确,但显然我身上有某种东西是他所想要占为己有的,人只要面对这样的东西,才会不由自主露出贪婪的光。

难道他想把我的光匕首夺走?

我微微眯了眼,虽然现在我脑子不是很好用,但光匕首是查理送我的防身武器,也是不符合这个时空的东西,贸然给这个时空的人使用,其后果会造成历史混乱,时间错位也不一定。

虽然全世界灭亡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但也许张家涵需要好好过完他这辈子。

还有刘慧卿,那个凶巴巴的护士,她工作的努力程度是周围人的几倍,为公平起见,她也该好好地过完她的人生。

可能还有袁绍之,我抬起眼看他,他也看我,皱眉问:“小脸怎么白成这样?还觉着哪不舒服?能站吗?”

我扶着他的手臂勉力站稳,然后慢慢往房间走,他弯着背扶我,在我想要爬上床前,一把将我横向扛起,然后轻轻地放到枕头上。

我想了想刘慧卿教过的礼貌用语,于是说:“谢谢。”

“你还跟我玩这套虚的干嘛?见外了啊,”他将被子盖到我下巴这,掖掖被角,摸摸我的额头问:“晕吗?”

我摇头。

“就是没力气?”

“一会就好。”我说。

“那你躺好,”他在我身边坐下说,“原来你晕血,因为你比较迟钝,所以晕血的症状要事情过后才发作,嘿嘿,我真他妈能扯,对吧?”

确实,我诚实地点头。

“你个小祸害,”他笑骂着抱着双臂看我,问,“其实怕的吧?”

“什么?”

“把刀子捅进人身体内,再拽出来,带着一大堆肠子啊内脏啊骨头什么的,你其实怕的吧?”

我皱眉说:“我讨厌血,其他的无所谓。”

“怕你还下那么狠手,你这个小笨蛋,你不会装作被他们抓了,然后等我去救?”

我认真地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

“日哟,你个臭小子,那样你不就不用看到你讨厌的血啊骨头啊什么的,”袁绍之撑着脑袋,侧身靠在我边上问,“哎,我说你偶尔像个十八岁孩子行吗?比如偶尔撒娇,任性,示弱,等别人去救……”

“自己能解决的为什么要等别人来解决?那样既浪费资源又浪费时间,”我否决说,“你的提议没现实操作的意义。”

“你,”袁绍之瞪我超过五秒钟,然后泄气一样说,“行了,我就知道有些事得跟你明白说,小子,我这么跟你说吧,打架这种事就得讲究策略,其中最要紧的就是打不过就跑,逞英雄之类的给老子少来点,尤其是当你身边只有张哥那样的软脚蟹的时候。昨天来的那几个,幸亏是上回我端了青狼帮剩下那点狗急跳墙的,如果真遇到道上的厉害人物,别的不说,就洪爷那几个手下,换成他们你跟张哥昨天就一个都跑不了,明白了吗?”

“洪爷不会杀张家涵。”我说。

“洪爷自持身份,当然犯不着杀张哥。我那是打个比方。”他看我,正儿八经说,“还有,你兜里那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就把它当成手电筒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拿出来用,我过两天给你把枪,你用那个防身好了。你的手电筒会惹祸,明白了吗?”

“那不是手电筒。”

“我他妈当然知道不是手电筒,问题是你拎着一个高科技产品满大街跑,就你这小样,除了擎等着招祸还能怎样?我告诉你,这就好比张哥穿着贵衣服,兜里踹了钞票在咱们这一带溜达,你说那些小混混们不偷他偷谁的?明白了吗?”

我点头,就是说光匕首能激发人独占它的欲望,而我不能无时无刻去提防。

“你想要吗?”我问他。

“我?”袁牧之冷哼一声,“那玩意也就适合你杀个出其不意,这种招我用不着。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说这句话不像撒谎,我难道又判断错误?

我决定再试验一次,于是我问他:“那你要列侬的唱片吗?我有他的全部专辑。”

袁牧之乐了,抱着手居高临下看我,问:“那么想送我东西?行啊,说说你还有什么。”

“四千块,可以分你一半。”我说。

“不需要。”

“我的帽子可以借你戴一会。”

“哈,就你这小脑袋我能套得进去吗?”

我越来越困惑,明明发现了现象,为什么不能对应确切所指?我坐起来,凝视他的眼睛,冒险放缓了声调问:“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袁牧之眯了眼睛,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迷茫,随即他扣住我的后脑勺,在我反抗动手之前,轻轻地,在我额头上贴了一下嘴唇。

他的嘴唇又软又湿,有点像张家涵给我买的橡皮糖。

但为什么要把他的嘴唇贴我额头上?我伸出袖子使劲擦了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口腔是人类蓄养细菌的重要部位,唾沫又是人体分泌物,难道说他想通过唾液传递细菌到我这?

可这也有点说不通。

就如我入睡前看到那位洪爷帮张家涵擦拭伤口,一定要扭着对方的手强迫他坐在自己膝盖上那样说不通。

这里的人很古怪。我想,他们喜欢做无意义的事,并且乐此不疲。

袁牧之看着我发愣,笑得眯了眼,他伸出大手使劲揉揉我的头发说:“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下次要问什么直接问,别对我使妖法,明白吗?”

我心里一跳,他却继续笑着说:“我能容忍你偶尔习惯性犯错,但不能容忍你有意来试探我。记住了,别弄巧成拙了。”

我看着他,决定往后一定不对他轻易催眠,除非我有十足的把握。

就在此时,门铃响起,外屋有人开了门,然后有人走到门边说:“大哥,刘护士来了。”

“好,请过来。”袁牧之站起来,对我说,“医院现在也不太平,我就请刘慧卿护士来这给你挂水,等过俩天事了了,我再安排你去大医院做次检查,看看到底什么毛病。”

“把我的背包拿给我。”我说。

他转身看了看,从门后挂钩拿把我的背包拿来递给我,我从里面拿出DNA检测仪,袁牧之问:“那是什么?”

“一个玩具,”我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疑虑,于是补充说,“不是武器。”

“那就好。”

第28章

刘慧卿捋高我的袖子,露出我大半截胳膊,然后给我打针。她做这些的时候一向动作粗鲁,但今天的力度格外重。特别是拔出针筒又拿酒精消毒时,她将我的手臂当成需要狠狠刷洗的厨房用具,下力气搓了好几下,似乎不将我的皮肤搓破不罢休。

我并不感到特别疼痛,但袁牧之却在一旁低喝说:“行了,刘护士,小冰的胳膊不是搓衣板。”

刘慧卿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说:“不用点力怎么散药?”

袁牧之不高兴了,他的声音透出威胁的意味:“您这是打针还是搓药酒哪?”

刘慧卿却不为所动,回了一句说:“我就这德行了,不高兴找别人好了。”

“不要别人,”我补充说,“不要别的护士碰我。”

袁牧之一时语塞,随即怒气冲冲过来用力揉揉我的头发说:“我这是为谁啊?你倒胳膊玩外拐了呀,你个小白眼狼。”

我避开他的手,皱眉问:“为什么你每次用形容词形容我时,都要加一个小字?”

袁牧之笑了,将我前额的头发全扒拉下来盖住眼睛说:“因为你本来就小。你看看你,连胳膊都比我小一大圈。”

我闷闷地拨开头发,他这句话唤起我一直不能介怀的部分,我仔细观察自己的胳膊,跟他的一比,无论从颜色到骨骼到肌肉生成状况,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我对自己长这样又白又细的胳膊深感厌烦。

“知道自己细胳膊细腿了?”刘慧卿斜着眼又快又急地骂道,“知道自己发育不良了?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养的,现在外头哪个十六岁的孩子不比你结实?你看看你,这胳膊都细得跟小姑娘似的,丢不丢人啊?”

“确实比较讨厌。”我表示赞同。

“是吧?”她脸色稍微好转,撇了嘴说,“知道讨厌了就该好好调养身体,该休息休息,该吃药吃药,没事闹什么脾气玩离家出走啊你,哦,不对,是玩离院出走,说到这个气死我了,我准许你出院了吗?医生准许你出院了啊?你多大点孩子就敢不遵医嘱,等着身体讨债吧你,把胳膊伸直了。”

我乖乖伸直了胳膊。

她抓过去揉,一边揉一边说:“我看你就是闲的,读大学了没有啊?”

我诚实地摇头。

“看你这个样子也是考不上,不过这有什么呀,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反正现在大学生毕业了就等于失业,你学其他人那样考个职校什么的,有门技术养活自己比拿文凭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哎对了,你爸妈呢?像你这样贸贸然出院在家休养,一大堆事得注意呢。不行,这些你们男的说不清楚,我得当面嘱咐你妈。”

我看着她说:“我没有妈。”

她的手一顿,头也不抬,随口说:“别编瞎话博同情啊。”

袁牧之轻咳一声说:“刘护士,小冰是孤儿。”

刘慧卿抬起头,目光中带了惊诧和尴尬,随即转换成歉疚怜悯,刚刚还凶巴巴的女人霎时间目光柔和,这个变化大概源于女性毫无必要的母性作用,我立即觉得需要跟这种莫名其妙的温情脉脉划清界限,于是我说:“母亲对我而言不是非存在不可。”

刘慧卿抿紧嘴看了我一会说:“说的也是,不是每个孩子都该有妈,就像不是每个女人都该有孩子一样。”

我问她:“你有孩子吗?”

她笑了笑说:“那我得先找到孩子他爹。”

我心里一动,问:“没有男人跟你交配繁衍后代吗?”

刘慧卿笑容一僵,对我横眉竖目骂:“什么交配不交配这么难听。”

我转向一旁的袁牧之,发现他憋笑得满脸通红,我越发不解,问他:“不叫交配叫什么?昆虫也好哺乳动物也罢,不都是靠交配延续物种吗?”

袁大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刘慧卿脸色涨红,对我呵斥说:“人跟动物能一样吗?生孩子首先得结婚,拿到结婚证了才能有准生证,这样才可以怀孕,生了孩子才能有出生证,然后才能办户口,明白了吧?”

“于是生出来的孩子才有合法身份?”

刘慧卿耐着性子说:“也可以这么说,反正只有走完这个程序才能给孩子办户口,往后这孩子上学工作才不麻烦。”

我点点头,问:“你想生一个有合法身份的孩子吗?”

刘慧卿松开我的胳膊,把袖子放下,说:“有时候会想吧,不过年轻的时候老觉得时间还早,想等工作不太忙的时候再结婚什么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找着合适的男人,生孩子什么的也过了合适的年龄,大概不会有了。”

她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臂说:“没有的事不强求,懂不懂啊?”

我不明白这种无意义的废话有什么不好懂,既然已经判断没有,那还怎么去强求?如果不去强求,那当然没有,这还需要特地拿出来说明吗?我盯着她的眼睛,继续我的问题:“如果给你一个孩子,假设是个男孩,你要吗?”

她咯咯笑起,说:“哎呦我哪里养得起,现在奶粉保姆上学样样都要钱,就我那点工资可折腾不起。”

我有些莫名的喉咙干涩,我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你不会想要?”

“嗯,丢外头垃圾站去,”刘慧卿然后说,“我每天上班对着的孩子够多了,下班还要再对着一个,那肯定得被闹腾死。”

我仔细研究她的表情,然后安静地说:“你撒谎。”

刘慧卿瞪了我一眼,随后扑哧一笑说:“废话,我是那么没人性的妈啊?”

“你会要小孩的。”

“自己生的干嘛不要?这不废话吗?再穷再累也得拉扯他,行了,”她嗔怪地白了我一眼说:“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挂个水吧。”

她起身忙着架起支架,为我挂上点滴后就走了出去。这个过程我一言不发,任她将导管连到我身上,仰头盯着一点一点滴下来流入透明软管中的液体。

滴答滴答,令人想起无时不在流逝的时间。

“只是补充点营养剂,”袁牧之低声说,“你身体很虚,吊完了精神会好多的。”

我无所谓地转头看他。

他微微叹了口气,侧身坐在床沿,低头问我:“要不要我抱一会?”

“嗯?”

他不由分说伸出一只手臂,环住我整个人,强迫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想挣开,袁牧之却用力捂着我的脑袋放柔语调说:“没事的,别动,挨着人比你自己一个人暖和,你不信试试。”

我伸出手指搓搓他的胸肌,不满意地说:“没有枕头软。”

他笑呵呵地说:“别挑三拣四了,乖,闭上眼眯会,哥哥抱着就不冷了。”

好像是挺暖和的,就如一个自动发热的生物暖炉,还伴随噗通的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算吵,除了味道不如张家涵身上的好闻外,也不是特别令人难以适应。

跟一个人躺着不一样,这是一种全新的试验,我决定严密监视自己的各种反应。

“张家涵好闻。”我说。

“你还敢嫌我臭?”袁牧之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笑骂说,“张哥胳膊有我这么壮实?”

“没有,但是他软。”

“你摸过了?”

“无意碰到的。”我皱眉说,“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拿胳膊这么圈着我?”

“因为你太瘦,必须拿胳膊圈着,不然会冷。”他含含糊糊地说,“你看,你现在手脚不就挺凉的吗?”

“哦,我该说谢谢吗?”

“但说无妨。”

“谢谢。”

“不客气。”

“但我还是不习惯跟人靠这么近,”我难得有耐心解释,“人体相互接触会传染细菌和疾病,还会传染负面情绪和降低个人判断力。”

他胳膊收紧,笑着说:“可也能互相取暖,我们小时候没多少过冬衣裳,一到夜里就必须跟几个人紧紧挨着,不然会冷得直打哆嗦。有一回我发高烧,吃了点退烧药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期的,反正体温没降反升,整个人热得像火烫,可偏偏冷得不住发抖,那时候张哥就脱了衣裳进被窝紧紧抱我,硬是用他自己的体温替我驱寒……”

“然后病好了?”

“嗯,从此以后我就信了,原来拥抱是能驱逐寒冷的,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你的结论很荒诞,事实真相是张家涵通过拥抱给你施加康复的心理暗示,起作用的是那个,不是圈胳膊本身。”

“原冰你闭嘴吧,”他没好气地胡乱扒拉我的头发,“你闭嘴的话绝对是个一等一惹人爱的小东西。”

我打了个呵欠,微微闭上眼,下意识拍了拍枕着的部位说:“硬。”

“去,再不给老子好好睡觉我他妈就揍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