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合上门的瞬间,沈奕尘轻叹了口气,他故作轻松,只是不想给丁辰心理压力。相识这一场,也许只是为了能拥有一个好朋友。他不甘心,那又如何呢。丁辰这样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就遗忘。因为爱她,所以愿意放她自由。

裴子墨加紧攻势。

他并不知道丁辰已经和沈奕尘分手,时间紧迫,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入婚礼殿堂。

他笃定丁辰对他尚有感情,但丁辰的脾气他也很清楚,有时她宁可钻牛角尖也不肯走回头路,性子倔的五头牛都拉不回来,着实让人头疼。

裴子墨还是决定从母亲那里下手,依照丁辰对她的孝顺程度,应该万无一失。

裴母为了儿子再次和他同流合污,但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这么喜欢这个儿媳妇,真心企盼他们能够再次走到一起。

丁辰从接到裴母电话开始思绪就陷入混乱,裴母的话一句一句的打在她心坎上。不肯看病、不肯吃药的后果就是裴子墨的病越发严重了。没人劝得动他,除非丁辰。

明知道裴母的话肯定有夸张成分,但她还是挫败地发现自己在替他担心,而且很担心。

她咬咬牙,有心不去管他,但一下午工作效率极差。

丁小娅敲门进来,拿着一张合同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丁经理,你签错地方了。”

丁辰仔细一看,不觉脸一烫,工作多年居然还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她把名字签在了对方那里。“重新打印一份再拿给我。”她说。

“已经打好了。”丁小娅把新的合同递过去,丁辰匆匆签下大名后,拿起拎包,“小娅,我先走了,有事你打我手机。”

“好的。”丁小娅奇怪地瞅她,她的这位堂姐出了名的工作狂,哪天不是加班到最后一刻才走人,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丁辰把车停在楼下,小区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连保安都还是原来的那一位。

他热情地迎接上来,“丁小姐您好,好久不见。”

丁辰微笑。

保安故作聪明地说:“您是来探望裴先生的吧。”

“不,”丁辰矢口否认,“我来拿点东西。”

保安自以为是地点点头,还眨了眨眼。

丁辰索性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熟门熟路地按下电梯。

裴子墨等了一下午,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宛如天籁。

他在猫眼里看到丁辰不安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脸色凝重。他轻笑,愉快地打开门。

丁辰狐疑地打量他,“你看起来精神很好嘛。”

“先进来再说。”裴子墨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门。

丁辰见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双腿翘得老高,电视调在少儿频道,手边放着一大包薯片。她沮丧地想:又上当了,他哪里有半点病人的样子。

裴子墨笑嘻嘻把薯片拿给她,“吃不?”

被丁辰一把拍掉,“你妈把你说的快病死了,我才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既然你没什么事, 我也该走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有事?”裴子墨怨念地拦在她跟前。

丁辰细细端详,他除了有点精神萎靡外,看不出任何的病状。

裴子墨可怜巴巴地说:“我病了好几天也没人来看我,只能每天吃这些垃圾食品。”他说这话的时候,嘟着嘴,神情感伤,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惹人怜爱。

丁辰“噗”一声笑了出来,“有那么严重么。”

裴子墨一副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样,“想喝碗鸡粥都没人做。”

丁辰好气又好笑,她摇摇头,走向厨房,自己生病时他也曾为她买过粥,就当报答他了。

裴子墨馋鬼似的紧跟在她后头,仿佛真的几天没吃饱过了。

厨具,调料仍旧摆在原来的位置,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好似在耐心等待它原来女主人的回归。

许多东西似乎没改变,然心境早就不是从前的了。

丁辰手缓慢抚过锅碗瓢盆等一干事物,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再次为裴子墨洗手作羹汤。

裴子墨亦然,他也没奢望过丁辰会重新踏进这个家门。

丁辰轻叹了口气,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先把半只鸡切成小块,炒熟待用。再淘米煮粥,待一段时间后,放入葱末、青菜和鸡肉,用中火慢慢熬着。

她洗净手,轻声道:“一会就可以吃了。”

“嗯嗯,”裴子墨吞下口水,又可以尝到丁辰的手艺了,这种感觉真好。

丁辰粲然一笑,曾经,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每天做菜给心爱的人吃。

“喝点什么?”裴子墨问。

“我自己拿吧,冰箱里的东西我比你熟悉,”说完这句,丁辰愣住了,忙闭上嘴,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取了罐冰可乐小口啜着。

裴子墨唇边有一抹促狭笑意。

丁辰忙转移话题,“换个频道看看。”

“你想看哪个台?”

丁辰抬腕看了下表,“综合频道吧,现在应该在播新闻。”

“你还挺关心时事政治,”裴子墨笑说。

“我一贯如此,是你没留意。”话一出口,丁辰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语气越来越像是在撒娇,氛围愈来愈暧昧,她还是暂时不要开口的好。

裴子墨又笑了,他拿起遥控器,换了好几个频道都没能准确找到综合频道,只能从头开始一个个找。

丁辰脱口而出,“是16,”话出口已然来不及收回。

“你记性还是那么好。”裴子墨唇角那抹笑挂着一丝意味深长。

丁辰语气有些冷淡,“你别自作聪明。”

裴子墨望住她,脸上的笑意怡然轻松,“辰辰,这里的一切都还是你走时的样子,丝毫没有变动过,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丁辰低下头,索性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裴子墨心下黯然,但转念一想,丁辰并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这比之前已经是质的飞跃了,也就证明他还有机会。

两人分坐沙发两侧,却都不言不语,气氛略显尴尬。

丁辰闷声坐了一会,“粥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端出来。”走出厨房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碗,“你慢慢吃,我该回去了。”

“辰辰,”裴子墨急了,把丁辰的手牢牢抓在手中。

丁辰用力抽回手,“我已经来看过你了,粥也做给你吃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的也许是奢望,但我还是要说,”裴子墨胸脯起伏不定,顿了好一会才续道:“我想你能留在我身边,我想补偿从前所亏欠你的,我知道欠你太多,只怕一生都还不了,如果这辈子还不清,那下辈子就接着还。我伤害过你,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了。辰辰,不要离开我,不要嫁给沈奕尘。”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迟了么,”丁辰低叹道。

裴子墨带了些讨好的神色,低声下气道:“只要你愿意,就不会迟。”

丁辰垂眸敛眉,这些话如果是他在离婚前所说,她也许会欢呼雀跃,感激上天垂怜,可在婚姻破裂,她又失去孩子后,未免有点讽刺。无论如何,他们再回不到过去,哪怕已没有了于筝这道屏障。

“在你离开以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叶紫骂得都对,我就是个混蛋,不懂得珍惜,不晓得怎样去爱人。”裴子墨嗓音低哑,眼眶微红,眸中接连掠过几缕伤痛。

丁辰心中蓦然一阵酸痛,险些掉下泪来。

“辰辰,上次在酒吧,你们……我嫉妒得发狂,我不想你和沈奕尘在一起,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我都难以忍受。”裴子墨紧抿的薄唇轻微抽搐着,手指抚上丁辰的脸,指尖微颤,手心冰凉潮湿。

丁辰眼波流转,缓缓移开视线。

裴子墨哽咽难言,“辰辰,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你别再说了。”丁辰捂住耳朵,以为这样就能不听不想。

裴子墨淡淡勾出一丝笑,“你既不愿听,我就不再说。”

“我回家了,”丁辰心脏不规律地猛跳了几下,急欲落荒而逃。

裴子墨把丁辰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不说话,也没再有其他动作。时间静止,室内静谧,唯能听见俩人共用同一频率的心跳声,和不时的稍嫌紊乱的呼吸。

丁辰努力挣扎了几下,未果。

裴子墨覆唇激烈吻住她,丁辰又羞又恼,死命用脚去踹他,用牙齿去咬,用手去捶打,纠缠间,忽听外间狂风大作,有雷霆暴雨呼啸而至,转瞬间,飞沙走人,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同时,电视里传出新闻主持人公式化的声音:气象部门已发出蓝色预警信号,未来三小时内,全市大部分地区将有大到暴雨,请各部门做好安全措施。

这慢半拍的气象预报总是令人哭笑不得,丁辰心想。

裴子墨眉开眼笑地放开丁辰,“看来人不留客天留客。”

丁辰面无表情,“雨一停,我马上就走。”

裴子墨似笑非笑道:“如果这雨下一夜呢?”

丁辰恨不能一拳打落他那幸灾乐祸的笑脸。

室外疾风肆虐,乌云滚滚,夹杂电闪雷鸣,短时间内看来不会有停下的可能,丁辰想了下,自顾自地去厨房盛了碗粥,细嚼慢咽地吃了。

裴子墨脸上隐有满足的笑,秀色可餐,就着丁辰,他丝毫感觉不到腹中饥饿,直到丁辰把碗推到他面前,恶声恶气道:“赶快吃了,饿死了别赖我头上。”

虽然丁辰口气凶巴巴的,裴子墨却十分的受用,笑意自眼中满满逸出,真是没救了。

丁辰收了碗筷拿去洗了,收进消毒柜,然后怔怔地望着雨柱发呆。

裴子墨说:“遥控器给你,你要看什么电视,自己调。”

丁辰淡淡回应:“嗯。”

过了一会,裴子墨从书房里拿了几本书出来,“看书么?”

丁辰接过一看,竟全是她写的书。“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裴子墨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些日子我总见不到你,只能从书中了解你。”

丁辰哑然,后悔又问错了话。

裴子墨顿了一顿,有道:“只有把书放在枕头边,我每天才能安然入睡。”

“你有完没完?”丁辰怒目而视,也不知是在生他亦或是生自己的气。

“我说的全是真心话。”裴子墨暗自苦笑。

丁辰脸上有几分动容。她翻了翻手中的书,这些书角上略有折损,像是被翻看了许多回,裴子墨所言非虚。她无声叹口气,何苦呢。如今她也理不清对裴子墨的感情,就如同古人所说那样:剪不清,理还乱。她清楚自己并放不下他,要不然也不会听说他病了就巴巴地赶来。然而,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和她之间又发现了这许多问题,伤心也好,怨念也罢,要她轻易就说原谅,实在很难。

裴子墨心中七上八下,他爱丁辰,那毋庸置疑。但沈奕尘对丁辰的爱绝不在他之下,

他所仗着的不过是丁辰念旧,这次他恳求母亲将她诳来,下一次也许就没那么走运了,今天是他唯一的机会。

丁辰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裴子墨随意调着电视频道,两人心思各异,却都不好过。

时间过得飞快,丁辰不时地看表,但外头风雨声未有减轻的征兆。

“看来你今晚走不了了。”裴子墨弯着嘴角说。天助他也,感谢老天厚爱。

丁辰横他一眼。他们曾经是夫妻,但有过这段关系使得孤男寡女的相处更加的坐立难安。

裴子墨无辜地眨眼,天可怜见,他可没有动过歪念头。

狂风暴雨,雷电轰鸣,丁辰没有理由置小命于不顾,她硬着头皮道:“我睡客厅沙发,你给我找张毯子来。”

裴子墨听话地搬来毯子铺在沙发上,又理所当然地在客厅打好地铺,恬然微笑。

“你这是干吗?”丁辰诧异。

“开一个空调省电。”裴子墨理直气壮地道。

丁辰被他气得啼笑皆非,“以前没见你这么节省。”

“以前我们也没睡过两个房间。”裴子墨不甘示弱。

丁辰:“……”她妥协了,“算我怕了你了,你还是病人,赶紧去卧室睡。”

“那你呢?”裴子墨寸步不让。

“我去卧室打地铺总行了吧。”丁辰无奈道。

裴子墨嘴边挂上阴谋得逞的狡黠笑容。

丁辰手脚麻利地铺好床,裴子墨取了一套洗盥用具给她,特意说道:“是新的,没用过。”

“嗯。”丁辰点点头。

裴子墨又递给她一身睡衣,“你走的时候忘记带走了。”

“哦。”

“煤气和淋浴怎么使用你都知道,我就不用交待了。”裴子墨挑了挑眉。

丁辰抿唇笑了笑。

“还有浴室的灯……”

丁辰打断道:“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了。”

裴子墨故作不悦,“你让我说完。”

丁辰无可奈何,“那你说。”

“我想说的是,”裴子墨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片刻才道:“浴室灯的开关,还在原来的地方。”

丁辰:“……”

裴子墨正坐在床上看一张照片,见丁辰走来,手忙假乱地往抽屉里塞。

丁辰淡淡道:“别藏了,我看过了。”

裴子墨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上回拿保险单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丁辰轻轻吁出一口气。

“作何感想?”裴子墨难得文艺了一把。

丁辰沉下脸,“没什么感想,觉得你无聊。”

裴子墨毫不在意地嘻嘻一笑。如果最后是他抱得美人归,那他一定是胜在脸皮比沈奕尘厚。

“辰辰,还是你睡床,我睡地铺吧,让女人睡地上,我没那个习惯。”裴子墨表情严肃认真。

丁辰反应极快,“我也没有让病人睡地上的习惯。”

裴子墨还要说什么,丁辰冷声冷气地道:“你再啰嗦,我到客厅睡去。”

她的口吻似乎毫无商量的余地,裴子墨立刻噤声。

又过了许久,裴子墨极轻地问:“辰辰,你睡着没有?”

丁辰有心不理睬他,装作熟睡的样子。

裴子墨也就没再说话。

过得须臾,丁辰听到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似乎有一阵微风在脸颊上抚过,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裴子墨的双眼熠熠生辉,闪着炫耀光芒。“你干什么?”丁辰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