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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她收到一条消息:平安抵达。

夜风中,她呼了口气,平安就好。

今晚发生在粟家的事就没必要和他说了。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粟融归离开后,涂恒沙又送走了一个人——粟融宇。

粟融宇去援非了,这次粟振没有再阻止他。

“我爸说,我该学着自己长大了。”粟融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悲凉,“我爸跟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发现他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快一半,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满头黑发的。姐,你会怪我吗?我自己其实也挣扎过,在我心里,我爸一直是完美的神,我很长的时间都无法接受他人设崩塌,但现在,我想明白了,他不再完美,甚至做了错事,但他始终是我父亲,我依然崇拜他,爱他,你会觉得我是非不分吗?”

涂恒沙当时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粟振纵然有错,但他也的确是个好父亲。

偶尔涂恒沙还去胡同的时候,便会想起曾经的某些日子,那时候奶奶还在,越越没走,崔培还是越越的好老公,大家围在院子里吃晚饭,欢声笑语,何其热闹,粟融珵有一回还带着辛绾来趣儿…

那些,分明就是去年发生的事,却好像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一个世纪那样久。

人之于世,注定便是来告别的。

与一个又一个人告别,与一段又一段往事再见。

没有回头路。

第315章不信

晨江日报社外的国槐树渐渐抽出了新芽,嫩嫩的,在春好的阳光里,叶尖儿仿佛凝着光。

春天便这样来到了,空气里开始浮动着白絮。

其实近年来空气里飞絮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从前,即便是健康人也会被刺激得喷嚏不断,何况是她?那时候她都是自己买口罩,每天戴的。

她将那一大盒口罩取了出来,外出时戴上。

不过寻常的口罩,并无半点特别住处,可有时候心理暗示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明明人都已经去了千万里之外,她每天戴着口罩,居然总觉得有若有若无的青草香味层层叠叠从口罩的纤维里钻出来,萦绕在她鼻端,就像那些来自千万里之外的消息,在某些既定或者出乎意料的时候,在她手机界面上弹出来,非但弹出一行一行的字,透过那些字里行间,好像还弹出某个人清俊雅致的面容,温润,温柔。

她想起他最初到国外的时候,给她发消息,大段的话,还有照片,告诉她看见了什么样的风景,遇见什么好玩的物事,甚至好吃的东西。

他还说,我也不知自己如今是怎么了,看见美丽的景色、有趣的事情就想说给你听,想要分享给你,看见好吃的,也会想,小傻子应该会喜欢吃,所以,忍不住一一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喜欢听,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那便告诉我,我以后就不常常打扰你。

她看见这段话无端有些气闷,索性没回。后来他便说,你不回我就当你没反对我继续说了?

之后便似没了顾忌一般,源源不断地总有他的消息,连某天他在广场上,头顶飞过的鸽子拉了一颗粑粑落在他衬衫上也要说给她听,哪天吃了一顿黑暗料理也要向她诉苦,他住的地方某天跑进来只小狐狸,他觉得有趣便拍给她看,更别提他拍给她的照片里那些美丽的异国风景与风情,所有的诉说最后都归结为一句:如果你也在这里就好了。

她读着那些字字句句,总想,彼端那个人是粟融归吗?

她常常想起在南县初遇时的他,疏离傲慢,拒人千里,想来以他的性格,这二十年只怕都是独来独往,从不轻易与人倾心交谈,如今却絮絮叨叨的,隔着千山万水,向她说着这么些琐碎的小事。

这真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他,即便她与他最热烈的那些日子,他也是封闭的,从来都是她努力去靠近,去挖掘,她渐渐能感受到他的依赖,但是却从没有哪个时候,他这般愿意与她诉说。

他自己也说这样好。

他说:沙子,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让你慢慢了解最真实最详细的我。你的出现那么突然,你都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把你想象中的小许同学的样子套在了我身上,其实你都不了解小许同学有多么不好,也不知道小许同学变成粟融归的过程中还有哪些变化,就认定我是你心里的小许同学,像火焰一样,迅速而热情地将我们燃烧了,那样的热烈很幸福,可是,却总觉得我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多,连我们在一起这样的事,也是你先迈出的第一步,现在,换一下角色,让我来靠近你,哪怕你还要很长的时间来重新接受我甚至从此都不愿再接受我都没有关系,让我来感受这种慢慢靠近的希望和温暖吧,只是遗憾,我们相隔太远,我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在这边挺好的,就是十分想念你。

哼,说什么甚至从此不再接受都没关系!既然没关系还说什么想念?还发这么多无聊的东西给她看?

男人就是口是心非!

不过,谁不是口是心非呢?

他问她好不好,以及棒棒糖和小奶糖好不好的时候,她也只说了好而已,并没有把粟融星和棒棒的事告诉他。

人,无论亲疏,大抵都是如此吧。

疏者自不必言不好,亲者则不忍言不好。

至于粟融星,后来没有来找棒棒糖的麻烦,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时间还是没有心情。

粟家的新闻如今频频上热搜,基本都是不太好的消息,比如负债,比如处罚,铺天盖地的,俨然就是大厦将倾的状态。

粟融星的微博和公众号都停更了,从前那些炫富的日常也都删完了。

而最让涂恒沙震惊的,却是一个娱乐号爆出的新闻——粟融珵和某富家小姐频频约会。

网上这些自媒体的新闻套路都是一样的,看图说话,能编出一出大戏来,而这次不但有图,还有视频,视频内容即粟融珵深夜进入富家女单身豪宅,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出来吃早餐。于是看图说话的内容便直指粟融珵婚内出轨富家女,旨在“卖身”救粟家,甚至还放出一张辛绾的照片,说什么粟大奶奶面容憔悴,形容惨淡,疑遭丈夫背叛。

其实涂恒沙对粟融珵是有好感的,看见这样的新闻大吃一惊,她不知是真是假,但他毕竟是粟家人,她如今跟粟家的关系,真轮不到她多管闲事,只是想起那个叫辛绾的美丽女子,觉得很不是滋味。

记得粟融珵在向她介绍辛绾时曾经说,这是他妻子,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生他的气。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骄傲如辛绾,是选择生他的气,还是别的?

她希望是假的。

只有坚持认定它是假的,她心里才不会觉得酸,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粟融珵和辛绾的事,她酸个什么劲!

郝仁见到她在刷粟融珵的新闻时还笑她,“爱屋及乌啊?这也关心?”

她哼了一声,“我不信而已,粟融珵不是这种人吧?”

郝仁就笑了,“你凭什么认为粟融珵不是这种人?你跟他很熟?”

她认真地绷紧了脸,“凭什么?凭他长得好看!”

“…”郝仁笑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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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粟家。

辛绾放下手机,在梳妆台前呆坐了一会儿,网上那些照片和视频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评论里有人说视频那么远也能认出是粟家大公子的,真是服。

可她知道,是他没错。

他是她丈夫,她不会认错。

第316章一周年

他身上那套衣服还是那天他出门的时候她给他搭配的,甚至,是她帮他穿上的外套,可照片里,外套的肩部,靠着另一个女人,他的手也扶着这个女人的肩膀,他手腕上那条手绳,是她亲手编的,穿了定制的转运珠,是她送他的礼物。

其实流言已经传了好长时间了,她早有所耳闻,比娱记知道得更早。

但她也只是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卸妆。

沾着卸妆水的面片拭去脸上各种颜色,露出她素面芙蓉般的脸庞。

她想起有天晚上他给她卸妆。

是中秋吧?

她还记得那晚,月华于窗棂水银般流动了一晚上,只因他说不能辜负这月色…

那一夜的月光,终究凝成了霜。

她起身进了浴室,半小时后,她穿着睡衣,手指梳理着已经吹干的头发出来,关了灯,上床睡了。

刚躺下没多久,门外传来动静,她睁开眼,比谁都清楚是谁回来了。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些现象真是奇怪,连某个人的脚步声都会辩出与众不同。

她重新合上眼睛。

果然是他,门开了。

他没有开灯,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也不去洗澡,抹黑就挤上了床。

“睡着了?”他将她搂进怀里。

他身上带着一种属于外面的气味,她对气味很敏感,黑暗中皱了皱眉。

他使力将她翻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左手去抚弄她散乱的长发,触手丝滑,“刚洗过头?”

他似乎想要凑过去亲她,被她躲开了。

她推他的手腕,“去洗澡。”

他笑了下,“臭吗?”

不臭,只是她不喜欢。

他索性按着她的头往他胸口压,“偏要臭你!”

她便用力掰开他手,胡闹间她摸到他左手手腕,空空的,那根手绳已经不见了。

她送他手绳的时候,他很惊喜,原本左手戴表的他把手表换到了右腕,左腕戴上她的手绳。

她看着都觉得别扭,问他为什么不把手绳戴右手,他那会儿说,因为右手经常做事,怕手绳磨损了。

她当时心里还震了一下,怕手绳磨损就不怕手表磨损吗?手绳才几个钱?他的手表七位数买的…

后来,他便一直戴着那根手绳,洗漱的时候取下,洗好又戴上。

忽然间,觉得一切都没了意思,她便随他闹腾,也不再挣扎了。

他也就不闹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去洗澡,等我。”起身时又还捏了把她的脸,叹息,“你说,我都这么努力了,我们怎么还没有孩子?”

黑暗中,她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第一次,想擦去脸上他留下的印记。

孩子?

她将手平放在腹部,得庆幸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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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家的新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是热点,下去了又上来,时不时便出现在热搜,而且每况愈下,似乎已经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三个月,转眼春天都要过去,忙忙碌碌中,人们已换上了夏衣。

涂恒沙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离开银灿的,不知不觉,一年过去。

她收到一份来自千万里之外的礼物——一个手工娃娃,是个黑头发的中国女孩,穿着牛仔裤和白T,刘海乱糟糟的,还背着个摄像机,是她在南县与他重逢时的样子。

随礼物而来的是一张卡片,上写:一年前从天而降的天使女孩,一周年快乐。

他的手写字,遒劲漂亮。

这个礼物来得早了些,其实还没到他们在南县相遇那日,还差好几天,但这么大老远的国际件,寄的还是这么个娃娃,能完好无损地没断胳膊折腿到她手上已是不易,哪里还能算准时间?

不过,哪里是一周年呢?他们明明已经认识二十一年了…

这话她没说给他听,反而把粟家的消息截给了他,他在国外,其实应该知道的吧?

他当然知道,发消息要她不用操心。

大厦将倾,盛极而衰,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平常心对待。

但他也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粟家这么多人里,真正能平常心的只有他和粟融宇。

粟融宇去非洲前还和他有过一次深聊,粟融宇从小平顺,家中宠儿,养成个傻白甜的性子,好处却是一片赤诚,财富地位在他眼中还真成了过眼烟云。

然而其他人,多少意难平。

粟振和尚清梅一生心血付诸东流,怎么能平?

粟融星奢华虚荣,粟家的财富和地位向来是她骄傲的资本,她怎么能平?

至于粟融珵,倒并非执着于虚名的人,但他是粟家长子,一肩挑了这重担,又怎么能平?

涂恒沙也觉得自己把这些事截给他毫无意义,便应了他,不再提。

到了一周年那个正日子,涂恒沙接到了他的电话。

彼时正是黄昏,她还在报社,电话那头的他说,“一年前的这个时刻,六点十分,有个傻丫头看见我尖叫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还将一只鞋甩到我脸上,砸我一脸泥,这样的见面,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赫然,看了下时间,六点十一,他还真是掐着时间打过来的啊…

六点十分,她都没去记这个时间…

再说了,她这儿的六点十分,他那边又不是!

他描述的那个画面也够一言难尽的,她扶额,“你记着这些干什么?”

“我记着的事可多了…”他走在人群里,“我今天打算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去做一顿大餐,庆祝这个日子。”

“你会做菜?”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会又煮一锅“蛔虫”吧?

“出来后学的!可惜你不在身边,沙子,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庆祝三周年四周年五周年以及以后许多个周年好不好…”他说着话,却发现人群突然一阵骚乱,混乱的人群急速散开,一个小女孩被一落在路中间,哇哇大哭,他飞速冲了过去。

涂恒沙微张了嘴,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好不好”的答案,便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阵一阵的轰响以及枪声。

随后,手机便没了声音。

“粟老师!粟老师!”她对着手机大喊,再没有人回答…

第317章我早就不生气了

涂恒沙手机都握不稳了,掉到了地上。

采编平台里响起了她失控的声音,“出事了!粟老师那边出事了!枪击!我听见了枪击!”

而后,她便像只无头苍蝇般在采编平台晃过来晃过去,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开着电脑,捧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刷新闻,但新闻也没有那么快,网上目前什么也没有。

大家都围过来安抚她,让她别慌,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郝仁干脆把她的手机抢走了,将一杯热水送到她手里,她伸手去抢手机,水杯便啪地掉到了地上。

这突兀的声音将她震醒,慌乱无状的她愣在了那里。

“沙子!沙子!”郝仁见她的异状,担心地大声叫她。

她看着郝仁,眼眶一红,“郝仁,我真的听见枪击。”

“我知道,我知道。”郝仁松了口气,能好好说话就好,“不要担心,我们都在帮你关注着,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郝仁!我无法冷静!”她捂住了脸,遮住她发红的眼睛里溢出的眼泪,喃喃的,“每一个人都对我说,要珍惜身边的人,不要等到无处可寻的时候再来后悔…我没有想过会这样,我没有想过不珍惜…我是生气,可我早就气消了,我也没有不原谅他,他是怎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我就是气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想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这么久了,我心里也早就不气他了…我心里,已是早就答应跟他和好了,只是还来不及说,来不及说他就走了…刚刚我就想回答他的,告诉他,好,我等他回来,我们会有三周年四周年五周年十周年…一辈子…我还没来得及说…早知道…我怎么还是走到后悔这一步呢…”

她说着说着,便趴到了桌子上,小声地啜泣。

周围围着的同事悄悄散开,郝仁看着她,暗暗叹息,他还以为她清醒了呢,原来不过还是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说的这些话,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也无需回答,不过是她的自言自语,但能说出来总比她自己闷在肚子里好…

粟融归是大家的同事,真遇上枪击,大家也是担心的,一时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和涂恒沙之前一样关注着新闻。

一个小时以后,有人首先刷到,失声大叫,“真的发生了枪击…”

郝仁给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说了一半的话吞了回去,指着电脑,满脸焦急。

可涂恒沙已经听见了,原本趴着的她立马弹了起来,盯着电脑屏幕,握着鼠标的手不停在颤抖。

一则自媒体直接从外网搬过来的视频,一段英文,一段翻译,每个字、每个字母,她都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视频至少看了十遍,每一秒钟暂停一次,试图在那些混乱的画面里找到一丝一毫他的痕迹,可是都没有。

郝仁在一旁劝她,“没有就是好消息,也许他离得远,什么事儿也没有!”

对!郝仁说得对!她也这样安慰自己,没有就是好消息啊!

她要打电话再问问他!

她怎么就没想到打电话问问他!

她抖着手电话过去,然而,却是无人接听。

她不甘心,再拨!

至少连续拨了十次,到后来,直接无法接通了…

她双手捧着手机,抵着额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想她从小不易,可她即便再难,小小的她也能用她并不成熟的脑子去思考解决的办法,她总是坚信,只要她认真努力,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事实也一步步证明给她看,她没有错,只要她努力,她就能跨过重重沟壑,达到她想要的彼岸。

但此刻,她是如此无力,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人的力量在生死面前是如此弱小,他现在是生是死,是安是危,无论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而她,其实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去到他身边都不能…

她只能在这里等,等结过,等宣判。

她只能机械地,一遍一遍地,拨着他的电话,哪怕没有回音。

时间又过去两个小时,网上的新闻有了新的进展,报道了伤亡人数,其中有一名中国人。

她脑袋里嗡的一响,差点眼前黑了过去。

待她缓过来,直接炸了,站起来就往主编室跑。、

郝仁把她拉住了,“你干什么去?”他怎么也不放心涂恒沙就这样冲出去。

“我去找主编!我要过去!如果粟老师受了伤,我正好去替他啊!”她甩着郝仁的手。

“沙子!沙子!”郝仁紧抓着不放,大声喊她,“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主编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