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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事讪讪地,“前段时间跟陈生闹得有点凶。”

令小想警觉地问,“谁是陈生?”

女同事的表情有些惊诧,“小敏的男朋友。她没提起过吗?”

哦。

斯小敏提起的男人太多,令小想听惯了便不耐烦分清谁是谁。陈生?这个名字并没让她感觉熟悉,那么斯小敏应该并不是常常提到他。可听这女同事的口气,他们应该是大家耳闻目睹的公认的一对。

斯小敏之死

令小想的嘴唇微微颤抖,“闹得再凶,人不在了,不该来吊唁一下吗?”

两个男同事里稍胖的一位上前一步,“他两天前去了澳洲。”

令小想动动嘴角,“跟女朋友吵完就一走了之的家伙,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抬起头来,出神半晌,问,“是因为他吗?”

女同事犹豫一刻,轻声回答,“未必。”

令小想这才对这位女同事另眼相看,她的回答分明表露了她与斯小敏,应该还是小有交情。

她侧侧脑袋问,“姐姐怎么称呼?”

女同事赶紧答,“我是周志红。”

站在灰蒙蒙的大街上,令小想这才留意到,陌生男孩还紧握着自己的手。

她挣开他,轻咳一声,“今天谢谢你了。”

他微笑起来,“我是夏一。”

令小想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来。标间也要288。男孩夏一嘀咕着,“这么贵。”但还是拿出钱包来。

令小想阻止了他,“我自己来。”

她侧着脑袋看他,“算了,我对小弟弟真的没兴趣。别白费力气了。”

夏一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说,“我对姐姐有兴趣。”

令小想白他一眼,拿了钥匙径直走进电梯,夏一疾走几步,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电梯很快抵达八楼,令小想顾自迈进房间,砰地磕上门,把男孩关在门外。

令小想很平静地换鞋,洗澡。屋子里开了空调,她随便围了张浴巾坐在床上看电视。这一看就看了很长时间,长得等到她稍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脚麻得无法动弹。

她双手扶着床沿使劲光着脚蹬地板。很疼很麻。

最后躺上床去睡觉。

她很努力地要睡着。

但斯小敏的讥笑仿佛就在眼前,“令小想你就是这样。没一件事做得好看。”她甚至嫌她坐在电脑前的姿势不好看。很农。

这个“农,”是斯小敏一辈子都致力于要摆脱的一个耻辱。斯小敏最高的正规学历是职业高中,里边没一个是认真念书的,所有女生都在忙着谈恋爱,所有男生都忙着为女生争风吃醋。斯小敏的同桌因为骂了斯小敏一句,“农伯。土包子。”被泼妇一样的斯小敏活生生扯下一咎头发来。

斯小敏之死

她去省城一年整,就把所有的旧衣服全扔了。令小想考上大学,第一次到省城,斯小敏开着一辆大红的POLO来车站接她,开口闭口“我们这儿…”

令小想打量着她,化着浓妆,漂亮得惊人。

那四年里,令小想和斯小敏见面的频率保持在大概平均每月一次。见面的地点不是在优雅的茶餐厅主是豪华的酒店。令小想总是打扮得不如她意,她皱着眉批评她,“拜托,你看你这样子。”她最厌恶令小想的平跟鞋,有一次甚至自作主张把它们全扔进垃圾篓里。

令小想大学毕业选择回到忻城,她恨得牙痒痒。

她憎恨回到忻城来。仿佛不回来她就不是忻城人。

但最后还是出钱帮令小想把房子买下来。令小想厚着脸皮说,“我每月还你一点。”

其实还是斯小敏每月往她卡上打钱。她要求令小想,“给我吃好,穿好,住好。骄傲点。别丢我的脸!”

那么虚荣那么用力活着的斯小敏,连带着要令小想也拼命活好的斯小敏,怎么可能弃生命如敝屣?

令小想打开房门,男孩夏一还倚在门边。

房门打开,他侧侧头,笑了。令小想留意到,他笑起来,左颊边露一深深酒窝。很是可爱。怎么看都一小男孩。不配和令小想发生点什么。令小想喜欢的,一定得是比自己年长的男人。

令小想说,“想不想喝酒?”

男孩带她去“小多来。”

吵得很。说话必需很大声才能听得到。桌子破旧,地面也尽是油水污渍。但生意竟然出奇的好。

他们喝光了整整一件啤酒。

令小想喝得比较多。多得让她自己也惊异了。她其实不会喝酒,记忆里只有读大学的时候喝醉过一次,就因为那次大醉,让她从此后滴酒不沾。

可眼下她发觉,其实能够醉掉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记忆因此模糊了。疼痛因此减轻了。

等走出“小多来”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软得没有力气。她建议在街边坐一会。

夜深了。城市和街道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下来。

男孩脱下身上的外套,体贴地套在她肩上。

她仰起头看他,嘻嘻笑,仿佛耳语一般说,“那是我姐姐。”

斯小敏之死

她们一个姓斯,一个姓令。是因为父亲姓斯,母亲姓令。

那是一对曾经无比相亲相爱的夫妻。

然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总是吵架。没完没了的。当着她们的面。哪怕奶奶晕倒也还在吵。

父亲骂母亲婊子。

母亲骂父亲窝囊废。

令小想只懂得哭。斯小敏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地骂她,“不许哭!”

令小想记得,那一年,她八岁。斯小敏十二岁。她们在半夜被吵醒。家里,不,整条街灯火通明。家门外,一滩浓浓的,甚至闻得到腥味的血。

第二天,整个忻城都为之震惊了。

父亲亲手杀死了母亲。听说,他疯狂地在她身上足足地砍了十几刀。

令小想不敢出门,不敢去上学。是斯小敏硬攥着她,大踏步出门去。所有路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有调皮的男孩朝她们扔果皮。

斯小敏把她推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像大姐大一样发狠话,“谁敢欺负令小想,我要他好看。”

有人不以为然,斯小敏前脚刚走,她就故意踢开令小想的凳子,挑衅地说,“你妈妈是婊子!你爸爸是杀人犯!”

令小想还没反应过来,去而复返的斯小敏狼一样凶狠地扑上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目露凶光,“你信不信我在你脸上划几刀?”

刀锋就贴在女孩面庞上。女孩吓哭了。

从此没人再敢找令小想的麻烦。她过得很安静。当然也很孤单。

她很努力地读书。她的生活里只剩下这一项。不得不全力以赴。

父亲不久即被正法。

叔叔以此为耻。每次登门,都要求奶奶把这俩丫头送走。走得越远越好。奶奶不肯。只抱着她们俩哭。

他再来,斯小敏跑厨房里擒了满满一桶水,劈头盖脸地泼过去。叔叔吓一跳,破口大骂,悻悻走人。

奶奶为此把斯小敏一顿好打。奶奶哭了,斯小敏却冷着一张脸,动也不动。

奶奶说,“他好歹是你们叔叔,以后奶奶不在了,还要靠他养你们啊。”

斯小敏冷冷吐出一个字,“屁!”

斯小敏之死

那么美貌的一个小姑娘,说了那么粗俗的一个字。

令小想问夏一,“是不是很好笑?”她自己先咭咭笑起来。

夏一说,“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微微躬下身子,把她扯到自己背上。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痒。

令小想伸手在胳膊上一抓,才发现,到处是红疙瘩。再轻轻撩开衣服下摆,身上竟然也都是红突突的一片。

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翻下床来。冷不防,脚下软软地踩着了什么东西。凝神一看,竟然是夏一那小孩。

令小想又吓一跳。

夏一被踩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咦,你醒了?是不是想喝水?”

令小想看着他,说,“我二十八岁半。你呢?”

夏一眨眨眼睛,“二十五。”

令小想说,“所以,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明白吗?”

夏一说,“你干嘛一再重申这个?你现在明明很需要一个人在身边。”

令小想语塞。

其实她不够伶牙俐齿。她每每以宅女自居。宅女的伶牙俐齿往往只表现在网上,到了生活中就常常显得怯场。

再加上,她实在没有和异性打交道的经验。无论是男孩,还是男人。

她仅有的恋爱经验还是在非常久的从前。十分懵懂无知的大学时代。别人的恋爱谈得风生水起。唯有她,傻傻地暗恋着一位师兄。师兄名叫许履文。连名字都这么动人。

这位师兄其实早已毕业,但常到学校里来,说到底,还算是老乡。在忻城出生的。

令小想在老乡会上见到他。第一眼,就深深被吸引。

许履文长得很帅,很沉稳的那种类型。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心事。

许履文应该也知道。

他对她很好。偶尔还专程到宿舍里来看她。有时候也会去喝喝茶,大排档吃宵夜。这一切总让她以为,这爱总有希望。一直到,在她毕业那年,师兄闪电结婚。据说对象是省里一位政要的宝贝千金。

她一直紧紧瞒着斯小敏。

这才是她坚持离开省城的原因。

她害怕有一天会和他在某条街道某个商场,不期而遇。她真的怕自己,傻瓜一样泪流满面。

斯小敏之死

夏一下楼去,不一会便带了一瓶风油精回来。

他示意令小想,“来,擦擦。”

令小想白他一眼,“我自己来。”她喝斥他,“转过身去!”

但背上还是得求他,他好笑,嘀咕道,“小样。”

令小想只好假装没听见。

他的手掌抚在她背上,竟是出奇的冰凉。她明知道那是风油精的效用,可心里,还是轻轻悸动了一下。

她又睡着了。

这一次奇异地睡得很是安稳。

没有梦。没有斯小敏。没有从前的旧时光。

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夏一的手臂上。他侧着身子,整个姿势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动了她。

她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的红疙瘩都褪了下去。

她开始洗脸漱口。

然后打电话给周志红,“能告诉我陈生的电话和住址吗?”

打完电话,发现夏一醒了。

他探究地看着她,“你准备要去哪儿?”

她对他说,“不关你事。”

她顾自换鞋,临出门才说,“谢谢。再见。”

二十五岁的肩膀不够宽厚,不能给予她足够的安慰和倚靠。她虽然不擅长恋爱,但常年混迹各式各样论坛,对感情自以为还是深谙其详的。这世上的爱情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她从来不以为灰姑娘的梦想会成真,而姐弟恋会有好结果——这世上毕竟只有一个王菲。

她打了一辆车,直接奔向陈生的家。

陈生住的小区有点不土不洋,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居住人的大概身家和品位来。没办法,如今连住宅都这么势利。好地段,好设计,好环境,都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小区不过几幢小高层,令小想很轻易地找到陈生家。

她从包里取出一副墨镜戴上。很平静地摁门铃。

非常久,才有人来开门。

是个女人。大冷的天,才披了件薄薄睡衣,酥胸半露。不算得太漂亮的面孔,但一头卷发浓厚得惊人,无端地平添几许风情。

她懒洋洋地不耐烦地问,“你找谁?”

斯小敏之死

令小想的视线越过她,看到屋子里铺着一张米白的纯羊毛地毯,上面随意地丢着碎花薄被、抱枕、以及零散的男女衣物。

谁会在这种房子里弄一张昂贵的地毯?还是白色?

令小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斯小敏的品味。

呵。故人鼻息才止,新欢已热拥在怀。

令小想大力拨开女人,春泰然自若地踏进门去。女人冷不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着恼地跟在后头嚷,“喂喂喂,你谁啊?你找谁?”

令小想不理她,摘下墨镜,冲陈生微笑,“嗨,你好。”

陈生吃了一惊,伸手扯过被子掩住胸膛。他呆呆地看着她。

令小想四下里打量一下,然后开始动手。

砸电视,扫落桌上电脑,推倒饮水机,扯下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