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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下的赢面(修)

说笑间,顾颖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一行人直奔市区新开的滚石娱乐城而去。林琛边开车边从后视镜打量着后座的顾颖鹿,虽然以前跟她在闲聊时提到过几次李同,但他还是有些惊异顾颖鹿能一眼就猜中了李同的身份。

其实这个女孩从他第一次注意到起,就时常在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异。那时是他刚调到日报,正好赶上海选新记者,几千个报名者里先以笔试按100比1淘汰率,到最后一轮的总编级别面试则高达2比1,比高考可狠多了。通过笔试的人逐一进来,总编辑、社长,还有他和几个编委坐在长条桌后面,光那个阵势就足令人晕场不已,而记者这一行又非常强调心理素质。

坦白说她当时的海外学习履历完全没有竞争优势,总编辑一看她的版画专业背景就不感冒,把她叫进来,文文弱弱的样子,一字领收身T恤配牛仔裤,细致的脖颈上装饰性的随意搭着一条蓝色碎花棉纱质地围巾,显出一种低调的时尚,看起来也比面试表上填写的实际年龄要小很多,暗下就有些摇头,随口问她:

“我看你财经、新闻、科技、政法、甚至体育、娱乐这些相关背景一点也没有,日报的社会新闻又不是你这样的女孩能跑的动的。你要有兴趣,我看不如改面试美编吧?”

本来是句中肯的建议,谁知这姑娘毫不迟疑的就接了话,开口时波澜不惊的,却守礼而硬气:

“总编老师,谢谢您。不过我现在来参加的是贵报记者资格的面试。”

社长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追问了一句:

“哦?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做记者?从你的简历上,我并没有看到你曾有过任何要往这方面发展的迹象?”

谁都听的出来她面试前是对这个问题打过腹稿的,在一长段关于新闻理想的侃侃而谈和旁征博引后,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反问了一句:

“比如说,有些人或领域原本会是一辈子都跟你不存在交集的,而我现在想近距离的去…嗯,旁观他,那么除了努力成为一名记者,还有没有更好的、我力所能及的捷径?”

林琛一直低头写字的手这时才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抬眼打量了她一眼。身边的总编辑倒是已经有些嘉许起来,嗯了一声,评价道:

“你能这样想很好。我一直就说,成为一名合格记者的重要品质之一,就是要拥有强烈的好奇心,这样才可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新闻点。”

其实林琛直觉的知道,她想做记者肯定不是因为好奇。不过并不妨碍总编辑当场就拍板把她分配到国际版,培训期间恰好副刊时尚版创立,在了解这个版面的跑口定位后,她又主动申请去了人人都不看好的时尚版。自那次改稿误会后,林琛下夜班时碰到过她几次,于是顺路送她回家,也很是聊得来,一来二去倒跟她这个日常工作中并无交叉的普通记者熟稔起来。

眼下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李同的语调瞎贫,眼睛却明显是在走神。林琛不禁有些好笑,这种元神分离时却还仍是能跟身边人正常对话的功夫,他是在顾颖鹿身上见识过几次的,有时候明明看起来已游离于人事之外,神经末梢却又惊醒异常,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出来的。就在上午的编委级例会时,众人正枯坐侯着总编辑大驾,忽然就看到她慌慌张张勾着头闯了进来,一猫腰钻到墙角的位置,摊开手里的纸笔后,吁了口气就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好了,林琛还正在纳闷,就已经看到她从座位上弹射而走,顺着玻璃外墙看到她小跑着进了隔壁会议室,这才想起来她们版组在隔壁开选题会,估计她是坐下来后才发觉到走错了会场,看的他险些笑出声来。

滚石一共七层,从餐厅、KTV、Bar、PUB直到Club,是个极大型的综合娱乐场所,开业不久已是无人不知。外面虽是夜半无人,一踏进里面却是两个世界。李同爱热闹,拉着两个人直奔四楼的PUB,林琛要开车,知道李同也就是瞎起哄的酒量,三个人只要了半打喜力过来。

李同才抿了一口,看大厅舞池里已经聚满了人,按耐不住的拖了顾颖鹿就跳进了舞池,正好从一群刚进PUB的人群间穿过,一晃之间,其中一个微微停了一下脚步。

DJ选的是一些节奏很快的house music,迷幻艳魅的光影中,无人在意身边,本是被李同强拖进来的顾颖鹿也很快放松下来,渐渐随着音乐变作Party animals。等两个人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时,正好看到林琛俯身写了张卡片递给身边的一个娇艳女子,冲着顾颖鹿和李同时耸耸肩后自顾离开。

李同看着那女子的背影直冲林琛眨巴眼:

“老林,我就不爱跟你来PUB,一时瑜亮啊一时瑜亮,既生我何生你啊!”

林琛挑挑眉,笑吟吟的说:“谢绝女士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我留的是你电话号码。”

夜店里不乏419的故事,通常你情我愿,天亮说再见。林琛对此没什么兴趣,但也偶有缠住不放的,敷衍不过时就会出此下策。

李同顿时哀叫道:“靠!你又来!上回那个,在电话里缠了我半个月,我都几乎要以为她真是要对我非君不可了,结果一见面发现易主,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虽说咱不比你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好歹也是人称一朵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玉面小飞龙的吧!怎么就这么没市场了呢?”

顾颖鹿已经听的前仰后合:“林老大!这是你干的事啊?!”

李同一脸悲愤:“他道貌岸然着呐!顾妹妹,上酒令!今晚上你就陪着我一个人吧,安抚一下这颗沧桑的小心灵!”

三个人在卡座里掷色子猜大小的玩了起来,林琛一贯是温和有礼,在顾颖鹿和李同又是拍手又是尖叫的感染下,渐渐放开,只觉得今晚真是这些年来少有的身心放松。

李同也是一副找到知音的样子,趁林琛去洗手间的空隙,又拽着顾颖鹿玩起小蜜蜂的酒令来。林琛回来,觉得那酒令实在不雅,只在一旁看着他们直笑太幼稚。李同索性撇下林琛,两人不亦乐乎的配合着越来越快的酒令,嘴里不停的发出“啪啪”“啊啊”和模拟的Kiss声。

林琛慢慢喝着啤酒,看着顾颖鹿鼻尖上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素白的脸颊上浮出一层红晕,黑漆漆的眼底闪着光,仿佛与周围的千娇百媚格格不入却又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第一次发现她真高兴起来,是能叫身边一切都失了颜色的。正看的入神,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酒杯,抬头对上一双波谷寒星般的眼睛,林琛有些惊讶的招呼道:

“少楠!”

岳少楠只点了点头,意态疏淡的坐到林琛面前,酒杯向他的啤酒瓶上轻叩了一下,各自浅饮一口后放下,却并无话。

林琛见他放下酒杯,仰在沙发上燃了一支烟,年少时的旧事一时从记忆中萦绕而来,不由浅笑问道:

“几年间没碰过面,这是什么时候你连烟也复吸了?”

岳少楠这才笑了一下,将烟盒推给林琛,瞥了一眼侧对着他仍在嘴里“啊啊”“波波”的两个人,似有深意的慢声答道:

“有些东西,以为可以戒掉,最后才弄明白它早就毒入五经,已是一辈子的瘾了。”

林琛一时默然,已注意到岳少楠似乎正很有兴趣的在看着李同和顾颖鹿玩酒令,此时顾颖鹿已左支右绌的频频出错。林琛看着,笑着打断他们,两下介绍道:

“李同,小顾,这位是岳少楠,我们小时候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后来我去英国读书才分开,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

李同自来熟的随着林琛的介绍已和岳少楠碰上了杯,顾颖鹿却只是紧紧握着酒杯,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听三个男人说话。岳少楠又叫了一瓶Martini,取过一只直身杯,忽然转向她说:

“顾小姐酒令玩的不错,我们来几局。叫色子吧,赢率双开,谁都公平。”

顾颖鹿呆了一下,迟疑的看向岳少楠,李同没注意到顾颖鹿的神色,已经让开了座位。林琛看那酒杯急忙阻道:“少楠,小顾酒量浅,你别太勉强她。”

岳少楠星眸之中略显冷峻的神态,看着顾颖鹿答道:“哦?林琛,你这回怜香惜玉应该是搞错了对象吧。”

顾颖鹿垂了一下眼睛,然后淡淡的从岳少楠手里接过酒瓶,斟了八分满的一杯,冲林琛一笑:

“林总,只要不是伏特加,你都未必能喝过我。”

说着拿过色盅,只略略摇动几下就停了下来,微开了色盅瞥了一眼6枚色子的点数,底数是两个2点,两个可配任何点的赖子,还有一个3点和一个5点,略一思索,开始叫点:

“三个2。”

岳少楠笑笑,娴熟的摇动色盅,动作迅而不促,只听色子在里面发出悦耳的滚动声,忽然往桌上一扣,看向顾颖鹿的神色有些咄咄逼人的霸气,但却并未开盅看点,竟然直接就叫出别的点数:

“四个6。”

林琛也不禁看了岳少楠一眼。不跟着开局点数去叫,虽然也是一种干扰玩法,只是他看也不看底数就直接叫出四个6,这给双方留的余地都已不多,但如果顾颖鹿手里的牌合适,只要跟上一把,就会加大她的赢面。

顾颖鹿盯了他一眼,并不再跟着往下叫,直接开盅,说:

“开。我不信。”

岳少楠已看到她盅底的那两个赖子,浅笑一声,敛正了容色,声音清寂的问她:

“哦?这么快就不信,你大概是要输了呢。”

顾颖鹿垂下眼睛,说:“对不起,我玩不了诈牌,你开吧。”

岳少楠缓缓移开色盅,盅底只有一个6点,但也有两个赖子。李同探身看过两人的牌面,一脸惋惜的跟顾颖鹿说:

“哎呀!小顾,这是你水平嘛?你这手里都有俩赖子了,怎么也得再叫一把啊!”

顾颖鹿也不答话,只是面不改色的将面前的酒仰头一倾而进,把李同看的惊叹不已。

岳少楠扫了一眼空杯,唇线微抿,手下已重新扣好色盅。

正好李同被一个电话叫走,林琛送走李同,回来就看出不对劲来。只见尚未等辨清输赢,但凡色盅一开,顾颖鹿仰头就是一杯,一瓶Martini将见底时,岳少楠猛的一把攥住顾颖鹿已经扬到嘴边的手腕,脸色铁青的怒道:

“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这样逞强很有意思么!”

顾颖鹿听到这句话似乎有瞬间的茫然,眼神也渐渐迷离,嘴角一勾,答道:“呵,愿赌服输,我喝…”

岳少楠已是真被气着了,忍耐也似乎到了极限,连太阳穴周围的血管也在突突的跳动着,突然狠狠的一甩手将她手中酒杯夺下,啪的往桌子上一摔,手指微颤的指着顾颖鹿:“别再让我看到你喝酒!”

顾颖鹿只是低着头并未看他,脊背绷得僵直。林琛若有所思的看着怒极离去的岳少楠,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也紧拧了一下。叫了一杯温柠檬水过来,轻轻放到她手边,柔声道:

“快喝了,我送你回去。”

顾颖鹿听话的端起杯子,垂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了,起身的时候还是微微摇晃了一下,手在桌沿上扶了一下,看着林琛递来的臂弯,摇了摇头,慢慢跟着他一起出了门。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顾颖鹿头靠在窗边,只是默默出神。直到林琛停下车时才惊觉了一下,转向正侧头研看她的林琛,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林琛唇角略一上扬,下车过来为她拉开车门,将手掌递给她,顾颖鹿轻轻握了,探身下了车,林琛却没有立即松开,手下略一用力,将她带进自己胸前,干净的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的将顾颖鹿包裹起来。

顾颖鹿有些疑惑的抬头,正对上林琛看向她的幽深黑眸。下一刻,温热柔软的唇已印了过来,带着淡淡的啤酒的甘冽味道,但舌尖只是轻柔的沿着她的唇角略略辗转了一下,顾颖鹿一愣,已感觉到他并不是真要做什么,立即使劲侧过脸去,轻喘了一下,小声说:

“林总,我们都有些醉了。你回去开车小心点。”

林琛看着她低头的样子,淡笑一下,轻轻松开,嗓音柔缓的向她说道:“嗯。对自己好一点。”斜倚在车身边注视着她进了楼门才回到车里,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后视镜,一辆并不扎眼的黑色轿车正调头飞掠而走。

一生一世十里桃花(修)

顾颖鹿有些脚步不稳的出了电梯,声控灯光随着她的脚步声豁然亮了起来,已经一眼看到正立在自家门前的人影。顾颖鹿顿时笑得一副苦瓜样出来,暗想:“要不要这么狗血,该来的不该来的,不到二十四小时全聚齐了。”

正在门前团团转的魏东遥已听到身后的动静,本是生的祸国殃民的一张脸,在转身看到顾颖鹿时,竟几乎变作肝胆俱裂的一副表情出来,急忙拉住她上下看了一遍,不住嘴的抱怨:

“小祖宗!活祖宗哎!大半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就差破门而入了,你瞧瞧你手机!”

顾颖鹿拿出手机一看,密密麻麻的十多个未接来电。讪讪的开了门:

“呸吧你!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不是酒吧太吵了没听见嘛!你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的,要不是下午碰到东阳,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魏东遥已敛起了先前的焦灼神色,语气里仍是不善:“你好意思说!你倒是什么时候主动给我打过电话?要不是晚上回去就听我们家那二世祖念叨起来,我抽风才大半夜跑来找你呢!诶,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已经不用贴过来酒味就钻进魏东遥鼻子里了,立刻变脸的抓住她,着恼的问道:“不要命了你!你到底喝了多少,怎么浑身都是酒味?”

顾颖鹿无所谓的应着:“我那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喝醉倒好了。”

魏东遥却没理她那套说辞,缓了缓语气才说:

“就算是碰到他了,你犯得着跟自己过不去么?”

看着她眼里已有了哀求的意味,口气还是软下来,手指无奈的向她额头戳了一下,说:“算了,不提他了。鹿鹿,你就当是报答我吧,对自己好一点。”

顾颖鹿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不到十分钟,竟然从不同人的口里接连听了两遍。她的肠胃本来就不好,岳少楠是知道的。后来在国外的那几年间更是被损耗的千疮百痍,回国前还差点胃穿孔,幸好及时被魏家兄弟送进医院。

以前的岳少楠,别说是酒,稍微带些刺激的饮食都不会让她多碰,跟她说过最多的话题就是温养之道,今天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下了几乎一整瓶Martini。就连他今晚发怒的神情也是她见所未见的,时间似乎已经将记忆改变太多,他甚至还问她,究竟想要怎么样?

就如同范柳元对白流苏说:“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哀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她忽然有些不敢想象,她那年的决绝,在他心里存下的,究竟该是一种怎样的怨意。

或许天下的怨侣都可以向对方轻易问出来:你想要怎样?但这不是左或右的选择题。岳少楠六年前就已经听到过了她的回答,却又怎么会知道,这注定没有退路的答案,她从来未曾舍得留给他去填写。

魏东遥已经从茶几下的抽屉里翻出了她常用的胃药,又从饮水机里调兑好了一杯温水一起递给她。顾颖鹿接过来,她已许久未曾见到过东遥,平时看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时有些没想到他竟仍会记得这样清楚,眼睛里也没来由的涌进了些湿意。

掩饰般转身去推开窗扇,初秋夜晚的清爽气流顿时扑了一屋子进来。魏东遥抱臂斜倚在门边,目光划过她的手腕。方正的腕表表盘和白色的表带等宽,有些夸张的箍在腕上,别致而大气,越发衬的那皓腕细致伶仃的骨感。

他却对着表带下的一道红痕看的有些惊心,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态,正声说:

“你喜欢写东西,正东集团企宣部又不是没有你位置,何苦非要待在日报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鹿鹿,你真的太瘦了。”尾音略有些暗哑。

顾颖鹿正在拉窗纱的手下一滞,背对着他轻快答道:“你就别替古人忧心了。在报社写的是天下趣事,去你那里就只能盯着一个正东集团写,你无聊死我算了。”

魏东遥眼神里黯了黯:“你别瞒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调到这个版面。”

“东遥!…这是我的事。”顾颖鹿阻声之下已经有些变脸了。

魏东遥也仿佛被噎住了,半晌才幽幽的说了一句:“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顾颖鹿也自觉语气有些过分了。生命的恐怖之处,在于它无法控制且能够无休无止的不停发展下去。直到变得你连自己都不敢相认。而这个人,就仿佛是她命定的天使,平时无影无踪,却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

六年下来,如果没有魏东遥,她又如何能够站在此时此地。暗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已是一副风调雨顺的带笑口吻:

“好了东遥,几个月没看到你了,今天不是为了专程来讨论我的工作吧。”

魏东遥耸耸肩,答道:“你倒是也知道几个月没见到我了。”

顾颖鹿听的有些好笑:“这话说的,怎么跟个幽怨的小媳妇似得?就你这万花丛中的,我哪儿作得准你的行踪!冒冒失失的撞过去,不凑巧再惊了哪出儿鸳梦暖账岂不是罪过。”

魏东遥一双丹凤眼微微眯了一下,自顾自坐回沙发,也并不理她。顾颖鹿倒了杯清水放到他面前,看他一副萎靡的样子,笑笑的说:

“对了,前几天还听我们娱乐版的记者在八,你跟那位大明星到底进展到几垒了?最近你们那偷拍照简直是漫天飞了啊,都快赶上艳照门的热度了,不过倒是没见着过几张你的正脸,啧啧,这反侦察的手段,佩服啊佩服!”

魏东遥这才“嗤”的一声,玩世不恭的说:

“正脸都没瞧见的八卦你也信?你自己长着眼睛不会看!还几垒?要不我明天就放风说其实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真是,你这一年多记者白混的!”

顾颖鹿肩膀直抽:“我是一直看来着,就差被你身边的美女晃花眼了。嘿,人家是换女友如换衣服,你的境界是换女友如吃三餐。对了,你今天过来没被狗仔跟吧?阿弥陀佛,可别拖累我,回头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

他斜睨过来,一双凤目显出些冷俊:“喂!顾颖鹿!别把我说的跟发了春的种驴似得!”

“噗~”顾颖鹿乍听之下,顿时被实实的呛了一口水。

魏东遥见她咳嗽不止,只得认命的轻敲着她的背,恨声道:“谁叫我走到哪儿都这么招人待见的。懂不懂什么叫舍己为人?就是献出我一人,让世界充满爱。境界啊,你懂不懂?”

顾颖鹿一边咳嗽一边指着魏东遥乐道:“你接下来可别告诉我,咳咳,其实你心里一直在等待你的真爱这么烂白的剧情啊!”

魏东遥手下忽然加了力道,一拍之下顾颖鹿一副吐血的表情道:

“魏东遥!你拿我练铁砂掌呢!”

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魏东遥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却也没接电话,任由它叮叮当当的响着,双手交握在脑后一仰身靠进沙发里,长腿大喇喇的架在茶几上晃悠着。顾颖鹿好笑的看着他,下巴往墙上的挂钟努了努:

“魏大少爷,已经视察完毕了,你现在可以放心的去为世界和平事业而奉献爱心了。快点儿接吧,我都替电话那头的人闹心了。”

魏东遥白了她一眼,索性按掉铃声直接关了机。顾颖鹿也盯了他一眼,不满的说:

“人家又没得罪你,接个电话能掉层皮啊?”

魏东遥饶有兴味的瞄了一眼她的表情,满不在乎的说:“我看还是你比较有爱心,要不我开机,你来接?”

顾颖鹿“哼”了一声:“不过是算准了人家稀罕你,就要被这么作践?”

魏东遥也不理她的讥讽,只仰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时没再说话。顾颖鹿知道他的少爷脾气,说完也不再催他,自顾自的去更衣洗漱。

再出来,却发现他已经歪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壁灯柔和的氤氲在他身上,领带半散,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胸口微敞,整个人此时虽然是一副萎靡慵懒的模样,偏偏那张脸生的风流韵致,掩不住的皎皎青竹雪兰般高宅红门的出身气度。

顾颖鹿站在一边暗自欣赏了一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冷不防却被他一伸手也拽进沙发,惊叫一声后,不等她抱怨,魏东遥一副懒洋洋的声音已向她说道:

“原来你有偷窥癖的?怎么样,是不是濯濯如春月柳,所谓风华绝伦亦不过是如此。”

顾颖鹿闻言扑哧一乐,这才发现他仍闭着眼睛,只是满脸都漾出了一副邪邪的笑意。挥手拍了一巴掌在他紧拉不放的手背上,往沙发的另一角上舒服的一蜷,说:

“去!见过自恋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红果果的自恋。你赶紧给我走!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陋室,我可还寻思着要嫁人呢。”

魏东遥忽然睁开眼睛,打量着她的眸子里波光一闪,“嗯,柴火妞虽然不是我的style,不过到胜在弱质扶柳纤浓有度,要不我勉为其难,从了你。”

这人大约也是莺声燕语中依红偎翠的惯了,跟她说话一向这样,深一句浅一句。顾颖鹿则抱定黛玉初见宝玉时王夫人所指教的:“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当下也并不领情,不以为然的说:“你借我十个胆再说!这可真是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我要敢应,等不到明儿早上就得被全国的未婚女青年们给吃光抹净。”

“哼,顾颖鹿,要不了四年你可就挂三了,老帮菜一棵,放眼前的大好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这话我可不会总说的,等哪天连我也飞了,到时候看你再找谁哭去。”

顾颖鹿被他噎的一时语塞,半晌才气极而笑:“…魏东遥!您自己要挂三了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奔三,有你这么倒着算人岁数的吗!用不用这么狠的啊?好歹也给我留点幻想的余地呗,人家好容易才假装忘了多大,你用不用这么坦白相告的啊?”

再互相挤兑了一会儿,顾颖鹿也只是随着魏东遥满嘴胡说,看他就又闭上了眼睛。这回显然是真困了,看这样子还真怕他开车路上就睡过去了,只得没脾气的由着他打盹,顾颖鹿自己也仍是靠在沙发一侧,随手捡了本杂志慢慢翻着,眼皮渐渐发沉,竟然也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魏东遥已经不见了人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盖上了一层薄毯。

六年不流年(修)

ECHO珠宝的总裁岳少楠一早上都在发着邪火,市场部总经理老柯进去向他汇报发布会效果,没想到直接撞到了枪口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总裁办跌了出来。路过总裁秘书小曼的座位时,老柯手上连连比划了几个十字,抚额不已的小声跟她说:

“你今天又要惨了。”

小曼冲他扁了扁嘴,上班还不到两个小时,进去汇报的高级主管已经无一例外的都被骂了出来,老柯也并不是个案。虽然早看惯了英气逼人的老板岳少楠整日摆出的一张臭脸,但他还不至于会随便训斥人,今天这样的情况也就更是显得格外严重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老柯的背影消失,总裁专用内线已经响起来,小曼顿时头大了几圈,一脸惨绿的接了,只听到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咖啡。”

听到嘟嘟的忙音才发现只剩下速溶的了,岳总并不是个很挑剔的人,唯独只除了咖啡。他对咖啡的挑剔倒不在于咖啡豆的产地,而是萃取方式上,必须是特定水温和水压下现萃而出的Espresso。小曼这一早上都如坐针毡的,根本没注意到研好的咖啡粉已经告罄,配送一时也来不及。正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在门口战战兢兢的辗转着,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清悦的口哨,回头一看是老板的好友魏东遥,顿时如见了救星一样。

魏东遥一看小曼那副苦瓜样,乐道:

“你们那位又发飙了?”

小曼撇着嘴捣蒜般直点头,把冲好的速溶咖啡一把塞到好脾气的魏东遥手里,双手合十的作势谢了,看着他进了总裁办才抚了抚胸口回到座位上,一边赶紧打电话让配送中心取咖啡豆,一边在心里暗暗比较着:都是美人,脾性差哪儿去了。要是正东集团招总裁秘书,自己一定火速去报名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