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人员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多明明是以公谋私的地方,却能够光明正大地去做。

年岁岁来到市中心,慢慢地随着人流进入到步行街,享受着人来人往的轻松自在。

看了一些衣服,年岁岁都摇摇头没有掏钱。女为悦己者容,无悦己之人,她又何需妆容?

嗤笑着,年岁岁孤单的身影,在人流中显得格外倔强。

这个城市里,像她一样寂寞的人,不知该有多少。但这样孤单寂寞的年岁岁,却只有一个。

年岁岁这样想。

踱进一家装饰店,才进店,就看见一个土黄色T恤的面熟男人。

还真巧。

年岁岁勾了笑容,走上前去。“嗨!”

“你是…”老大难微微皱眉看着面前的女孩,满脸的红黑斑点煞是可怕。

“筱岁。”年岁岁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担心老大难会拿异样的眼光看她。

“啊,原来是你啊!”老大难放下了手中的材料,抹了抹脸。“对不起,刚刚没有认出来。你怎么在这呢?不用上班么?”

“翘班啊!”年岁岁俏皮地笑道,冲他手上的水牛模样工艺品看了看。“怎么,你来买装饰材料吗?”

“就随便看看。”老大难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越发的显出他的憨厚。“你呢?要装修房子吗?”

“不,也是随便看看。要去喝一杯么?难得碰见一次。”

“好啊!”

老大难就如年岁岁所料想的一般,有一点点的虚伪,有一点点的豪爽,有一点点的圆滑,有一点点的世故。

若是做朋友,相处起来,那是相当的愉快。他很会看人脸色,也很会为别人着想,无论是拉椅子,帮忙叫东西,还是询问她的需要,所有的一切都做得十分的自然流畅,一看就是经常为人付出的男人。

他偶尔会讲几个冷笑话,偶尔会义愤填膺地说房价涨得太快,偶尔会说这个店的酒怎么怎么样,仿佛,他们并不是只见了两次的陌生人,而是已经认识了两年的好友,无话不谈,又无所顾忌。

“小岁啊!老哥问点不好听的话,你可别介意啊!”喝了两瓶啤酒后,老大难趁着酒兴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来。

“问吧!”放在唇边的酒杯轻轻一颤,不过很快,橙黄的液体便随着她的仰头而倒进了嘴里。有点涩,有点苦,有点凉。就如她的人生…

“那老哥问了啊!小岁你脸上的这斑…是什么时候开始长的?”

年岁岁微微一愣,虽然知道他很有可能就是问这脸上的事情,但没有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斑的起源。右手不由自主地攀上自己的脸,年岁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问呢?”

“不瞒小岁,老哥认识一个朋友,是专门治斑的…”

一时间,周围所有的喧闹都成了背景,只剩下了那四个字——“专门治斑”。

你好,初恋君

要说年岁岁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容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除了脸上的肌肤外,年岁岁的其他地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上帝的杰作。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在酒吧的时候,无数的男人目光都会追随于她了。

年岁岁也有很幸福的童年,也有很美好的憧憬。初三那年,年岁岁喜欢上一个男孩子,那男孩子高高瘦瘦,喜欢玩排球,跟女孩子说话,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有一天下课,同学们都飞快地奔出教室的时候,年岁岁被人绊倒,是那个男孩子站在她的面前伸来手,笑着问她:“你没事吧?”

几乎是那一瞬间,年岁岁就喜欢上了那个男孩子。

但是后来,男孩子很委婉地告诉她,她长的不是他心目中女孩的形象,所以让她不要再喜欢他了。

也是那一天,年岁岁疯狂地抱着镜子,把脸挠花了也没能阻挠那些奇怪的斑点的生长。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年岁岁终于知道,自己脸上的斑,有多么的可恶有多么的可恨。

年岁岁的父亲是不在意这些的,他一直都告诉年岁岁,她是最美丽的女孩子。

但是年岁岁的母亲却现实的多,唯一女儿的丑陋,家庭经济的不支,都让她无法忍受。待年岁岁十五岁那年,母亲离家出走。

等年岁岁的父亲供她读完大学,便因为劳累过度而彻底地抛弃了年岁岁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有时候,年岁岁觉得,自己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因为她太丑陋。

但是有时候,年岁岁又无法恨这个社会,因为父亲告诉过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子,总有一天,她会展现自己的光彩。

即便没有在感情上有所收获,但坚韧不屈的年岁岁在事业上的成就确实印证了父亲的话。

“斑吗?不知道…自我懂事,大概就有了吧!”年岁岁看着酒杯里橙黄的液体缓缓流动,说不清嘴里是什么滋味。

老大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冲她轻轻一笑,便找其他的话题岔开。

两人相处的很愉快,年岁岁想要还给他上次聚会AA制的钱,但老大难都推辞了去,说是如果有下次相聚,她再出钱也不迟。

年岁岁也便没有再坚持。

第二天一进公司,年岁岁就被云午给抓住了。“小岁啊,家亦那孩子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今天这单子,你不跟着去,我不放心啊!”

年岁岁抿抿唇,微微一笑。“午总你可别说这话,我年岁岁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担得起你这样的重话,别吓唬我了嘛!这单子他既然已经接了,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如果我掺和进去,说不定他会不高兴呢!”

两人虚伪地推来推去,最终,年岁岁还是拗不过这云午,答应同他一起去进行最后的谈判。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酒店。

等到年岁岁坐云午的车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眼睛差点直了。这酒店,可不就是那日自己跟那个叫阿潮的男人翻云覆雨的地方么?

虽然有些抵触情绪,但年岁岁还是定下心神跟了进去。

才进包间,年岁岁就被桌上已经坐得端正的某人吓得拔腿就往回走。

云午见她有些不对,忙拽住她的手臂,疑惑道:“小岁啊,你这是去哪啊?”

“呵呵,呵呵,我忽然想去下洗手间。”年岁岁低声干干地笑,却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云午一叫,全场的人都在朝他俩看了,哪里还能逃得脱?

“这样啊,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等年岁岁回来的时候,差点没一头撞死。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年岁岁就是最好的例子。放眼全桌,对方五个人,云家的公司除去自己外还三人都已经热情洋溢地坐好了位置。那最后一个位置,便是留在云午与那个该死的小气男人之间的空位!

“原来这就是万总嘴里的年小姐,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某人笑的非常无害。

年岁岁却暗暗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听他说话也不理。

“小岁啊,这个林总啊,年轻有为啊,你要好好跟人家学习啊!”一连三个“啊”,道尽了云午的感叹之情。云午暗里推搡她的手臂,让她好好地跟人家交流交流感情。他若是知道,这两个面上不动声色的人早就在床上交流过感情,肯定会喜得连胡子都飞起来。

“林总你好。”僵着也不是办法,年岁岁无奈地将已经满上的酒杯端起来,冲这个林总笑道。

林潮微微点头,干净的脸上,没有喜怒,只有一圈一圈的眼珠里,映着年岁岁很是不满的表情。虽然听说面前这个女人很有一手,他却没有感受过,倒是她的那一脚,绝对让他记忆犹新。

坐得有些近。

男人微微一回头,那股熟悉的似乎已经刻到骨子里的清香就飘了过来,钻进她的鼻子,让她有些晕头转向。隐隐约约看见他白色衬衫里头细腻的肌肤,年岁岁就更加的不能思考了。所以还没等林潮有所回应,年岁岁就将一杯酒倒进了嘴里以冷静冷静自己的情绪。

“年小姐真是好酒量。”一旁的万总哈哈一笑,全然没有那天见到的云淡风轻。

“哪里哪里。”年岁岁咕哝道,筷子夹了一片竹笋放进嘴里。

“小岁啊,这个是万总。”年岁岁在酒桌上是个宝,这是云午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来,万总,我敬你一杯。以后可要多多照顾我们啊!”

“哈哈!一定,一定。”

“这个是付总。”

一波又一波的敬酒,一波又一波的虚伪客套。

年岁岁应付得有条不紊。相对于她来说,云家亦就显得安静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午之前有过交代。

酒一多,大家说起话来也便没有那么顾忌了。

很快,合同的事情大家除了小部分的建议外,全体都通过了最后的定案。

云家亦很快就拟定好合同,只等打印出来大家签字盖章。

林潮也喝了不少,但没醉。看着年岁岁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嘀咕,真不像是个女人啊!

只是一想到,那晚自己与她春风一度,便又哑了口。

“喝点茶。”实在看不下去了,林潮将茶壶拎过来,给她的杯子里倒满。

年岁岁微微一愣,看了他一眼,还是将手里的茶喝了下去。

其他人只顾喝酒,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动作。

一番下来,众人都有点醉意,去KTV唱歌则是不变的行程。

年岁岁一通电话一打,地点便有了着落。

林潮看着她的所有动作,一直静静地不说话。也许,这个母老虎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

去到包间,叫了小姐,年岁岁趴在洗手间的马桶上,将食指和中指插入喉咙,引得自己大吐特吐了一番后,终于才清醒了许多。

等站起来,年岁岁被洗手间的另一个身影吓得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你好,“凶手”

林潮微微斜倚在门上,双手轻松地插在裤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年岁岁似乎回到了那天晚上,在摇曳的红烛对面,那干净的脸,映衬着美丽的红酒…

年岁岁石化了一会后,才从他的面部收回眼神,伸手按下冲水按钮,再慢慢地踱到洗手池前,捧了水漱口洗脸。

林潮静静地看着她的一切动作。

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要离开。

但是他的腿却离不开。

这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他想挣脱,却没有办法。

看见她这样的生活,左心房的某个部位,在狠狠地抽动。

“喂!母老虎,以后少喝点酒。”

“关你什么事,走开。”年岁岁翻个白眼,将他拉往一边。

但女人的力量又怎么敌得过男人?所以她的手就算搭在他的臂膀上,也没能撼动他半分。

倒是手心里的热度,又让她有点快要喘不过气来。

“对了,有件事情你得负责。”林潮没有看她搭在自己臂膀上的手,只是看着她的面部。

明明是一个美女胚子,但是怎么会长这样的斑呢?真是可惜。

“什么?”年岁岁微微一愣,手也情不自禁放了下来,抬头,对方润红的唇撞进视线,眼前一片迷雾。

曾经,这个男人,与自己那样的亲密…

“都你踹的,我现在硬不起来了。”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林潮又不禁灰了脸。

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有好心情。

年岁岁顿时失声,眨巴眨巴了半天眼睛,望着他不像在说谎的脸,拼命想忍住笑意,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哈哈…”

林潮额头上硬生生挂下三道黑线。“有那么好笑吗?”

“好嘛!我不笑,不笑…”年岁岁一边捂住唇鼻一边哼哼,最后终于将笑意压了下去。看了看林潮灰色的脸,年岁岁装作很认真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这种事情!我看什么医生!”林潮将脸扭向一边,懒得看她那小人得志的脸。

哟,敢情这娃还是大男人主义来着!

“没看医生那你怎么知道出问题了?”

“我,我…”他总不能告诉她,他现在看A 片都完全没有感觉了吧?不过其实也挺省事的,至少免了打飞机的时间。

年岁岁趁他不注意,耸了耸肩。“不去看医生找我有什么用?难道我还能给你找块铁板装进去不成?”

“你!”林潮被这事不关己的语气气得一口气没顺上来,狠狠地扭头瞪她:“都是你的错,你说能怎么办?!”

“你说这话可要讲证据,谁看见我踹你了?就算是告状,你也要让人心服口服吧?谁知道你是上哪里染了病…”年岁岁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很快就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林潮没想到她矢口否认事实,顿时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她的话,只觉得她实在可恶,明明做了坏事却不承认。

年岁岁见他半天没有作声,只当是他默认了自己的话,便使了劲将他推到一边,拉开门冲他说了句“抱歉我没时间陪你瞎扯”便消失在门口。

之后的时间,林潮再也没能找到机会对年岁岁说上半句话。但是他发誓,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凶手”逍遥法外的!

工作的事情稍微告了一个段落。

年岁岁很快给老板打电话提出辞职一事,老板挽留了她几句,见她语意坚决,便也不再坚持。

工作到12月31号,年岁岁就算在这个公司彻底地完成了使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警告过,云家亦再也没有对她呼来唤去。

公司其他的人更不会管到她的头上,剩下的一个月时间,她乐的轻松自在。

不过,才轻松自在了没两个星期,年岁岁就被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很缠上了。

有人送她花!

还是价格不菲的蓝玫瑰!

年岁岁对着一连几天雷打不动放进自己办公室的蓝玫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非常疼。

这下可好,在公司两年多,严肃正经的形象,一下子被这几束蓝玫瑰给打破了。

公司的人没事就爱往她的办公室瞅上两眼,似乎光看那蓝玫瑰,就能把送花的人给瞪出来。只可惜,一直到十二月月底了,那送花的人愣是没有半点消息。就算年岁岁再好奇,她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出这个人,只能淡淡地装着神秘莫测的模样,让公司的那群八卦分子自己慢慢去猜测。

眼看就要离开公司了,年岁岁这天忽然接到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