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岁蹭地一下站起来,紧紧盯住云家亦。
云家亦抹抹额头的汗,气急道:“我早说过,夏天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他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好的单!这中间肯定有问题,你看,这下就真出事了吧?”
23.
当年岁岁同云家亦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大面积瘫痪,据说还伤了几个工人。
听到情况,年岁岁的心沉到了谷底。
三米管当时是看着夏天划过来的单,云峰没有留下一根,也就是说,这三米管只有可能是她华谊的…
照片出来了,管爆裂的原因是因为焊缝没有达标,直接被水压给压爆。
年岁岁颓然地站在沟壑之上,遥望那破裂的管。
工程队的人语气非常不善,在这个赔偿问题上,华谊将要背负最少十万以上的赔偿金,对方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她是有仔细检查过,自己厂里的管没有可能出现问题,但是她能检查到的也不过是外观问题还有焊缝的严正问题,这焊缝的等级,她却是一点也没有办法。难道说,是自己厂里的工人偷工减料?
如果不是自己厂里出了问题,那就是云峰那边出了问题,难道真如云家亦所说,是夏天在中间捣了鬼?但是,谁又有证据说是哪边出了问题?没有任何证据,无论华谊怎么辩解,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就必须得压在华谊身上了。
趁年岁岁发愣的那会,云家亦低声下气地给当场的负责人又是递烟又是赔好话,最终还是将对方满脸的不满逗得稍微好了一些。
“不是我说啊,小云,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故有多大影响,当时夏总是千保证万保证,我们才同意让你们接手这次的工程,但是你看…”
“是是是,马总说的是,都是我们不好,我代我们老总向您赔礼了…马总也忙了一天了,该饿了吧?我们去吃完饭,再来商讨后面的事好不好?”
等到年岁岁回过神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对话,心下一安,云家亦这小子,之前看她不顺眼的时候处处跟她做对,现在他倒是挺贴心的。
想着,年岁岁便勾了笑容上前去。“是啊马总,这事啊,华谊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会逃避我们的责任…这事故耽误你们的工程,实在是我们华谊的不对,马总啊,小年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一番好说歹说,那负责人终于暂时放下心头的不满,答应与他们一起去吃饭。
一边跟负责人周旋,一边打电话给林潮,林潮也很显然得到了消息,正等着年岁岁的召唤。
“母老虎,怎样?”
“三米管只有我们公司才有,但是要这样就承认是我们的管,也太草率了。你去看看云峰那边什么反应?”虽然夏天与她私下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年岁岁无法肯定,这中间就不一定有云峰的捣鬼。
林潮听她这样说,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是说,也有可能是云峰那边做的手脚?”
年岁岁摇摇头,轻叹:“我们厂里的员工并不是我们知根知底的,要说他们在中间偷工减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反正现在事故已经发生了,你先在厂里稳住,我跟云家亦在外面周旋,希望你能找到证据证明那管不是我们的…”
林潮听她这番话,沉默。
年岁岁也因为这事闹的头昏脑胀,瞬时间没有精力再去管他那么多。
两人就光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过了几分钟,林潮才忽然一笑,打破这样的沉默。
“喂,母老虎!你也有今天!”
“…”年岁岁怎么听这话听得太阳穴直跳呢?
“着急了吧?平时看你牛叉哄哄的样子,现在没辙了吧?”
“林潮!”
“好想看看你沮丧的样子啊…”
完全不顾年岁岁的怒意,林潮一再挑拨她的底线。直到他觉得奚落得差不多了,这才转了一口。“喂!母老虎,别着急。”
年岁岁咬牙,从鼻孔里哼出个音节。“我才不着急,反正赔的是你的钱。”
“但是你也知道,本来华谊的风声就不好,现在出了这事,罪名一旦落实…啧啧,咱俩就算翻船咯!”
也就是说,现在这俩人,谁也离不开谁。不管怎样,从两人签字的那一刻开始,两人的利益就完全绑在了一起。
年岁岁正是清楚这个,所以她才会更头大。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相信夏天,这事故就不会轻巧地落在他们头上。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也就罢了,但这中间又不一定非得是华谊的责任。如果是在平时就更没事了,但偏偏又是在华谊刚刚起步并且风声不好的时候…
年岁岁觉得,她工作这几年,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这次了。
她难得这样固执地做一件事,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哼!”林潮的话她反驳不了,怔然半晌后,只得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林潮低低地笑,他温柔而又细腻的笑声,就像快要拨开乌云的阳光一样。“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说正事。我会让下面的人调查这次做管的工人,我去一趟云峰。你呢,好好拖延一下时间。”
谁跟你闹了!年岁岁黑线地瞪着面前的雕花琉璃砖,终于还是没有力气再跟他继续闹腾下去,无力地哼了哼作为回答后收了线。
才一收线,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看见电话上闪烁的“夏天”俩字,年岁岁摩挲着屏幕,脑子一片空白。
铃声执着地响着,就像她执着地想要相信他一样。
终是无法继续冷漠地不管不顾这铃声,年岁岁按下了接听键。
“宝贝!你刚刚在跟谁通话哦,我打了好久了。”一接通,夏天就半抱怨地问道。
年岁岁扯了个笑容,试图放松自己的心情。
“夏天啊,刚刚在跟我同事说工作上的事…”
“是这次事故的问题吗?”不待年岁岁说完,夏天就截下话。
年岁岁默然。夏天在修养这方面很是注重,平常根本不会发生这种打断别人的话的不礼貌行为。这说明,夏天要么有急事,要么就是不耐烦。
“嗯。”
“听我说,宝贝,这次的事故,我怀疑是我们这边故意捣鬼,对不起,我之前只想帮助你来着,但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夏天非常自责,声音里满是沉重。
由他之前截过年岁岁的话头来看,夏天居然是因为怕年岁岁会误会所以才这样着急。
想到此,年岁岁心下又安了一些。“你说,有人故意捣鬼?”
“我来这公司也不久,里头有一部分人是以前云景的老部下,他们大概是怨恨我拿了云景的股份,所以处处跟我作对。这次拿单给你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夏天说话有点急,生怕年岁岁不相信似的,说话的时候落了好几个重音,听得年岁岁心头一跳一跳的。
云景的老部下?拿了云景的股份?
年岁岁回过神来,顿时抓住这两个重要的信息,眼前一片花乱。天啊,原来这夏天,便是那个夏黄玉的儿子?而他夏天,便是现在云峰公司的最大股权人?
在他们混的这个圈子,无论是谁,只要稍微有点地位的人,一律都称为XX总,于是云家亦和云午都喊夏天是夏总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他是销售部的什么人或是什么主管之类的,但是从来没想过他竟然是云峰公司的董事长!
照夏天这样一说,那夏天在中间动手脚的几率几乎减少到零。年岁岁忽然松了口气,要说她不怕夏天在这中间做手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生意场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
她不希望自己跟夏天成为敌人。
“宝贝,对不起,我把你拖累成这样了…”
听到夏天忏悔似的低喃,年岁岁勾了个笑容,只要他没有背叛自己,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美好的。“也不一定是云峰的问题,华谊里面的人事关系也很复杂,现在无法确定到底是谁的责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真的吗?”夏天顿时拔高了几个音节,听年岁岁说没有怪他,他显得异常高兴。“嘿嘿,宝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夏天的兴奋感染了年岁岁,语气也轻快起来。“嗯,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还在跟那些人吃饭。有空我们再聊吧!”
“宝贝。”
年岁岁想收线,但夏天忽然收整了情绪,异常严肃地叫了一声。
年岁岁要挂断的手指僵硬了下,抬头朝吃饭的包间瞟了一眼,应声。
“嗯。”
“不管怎样,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无论这次的结果怎样,无论对方要求赔偿多少钱,我到时候都以私人的名义补偿给你。”
“…”
夏天啊夏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年岁岁拿着手机的手轻微地颤抖起来,她忽然很想见到他,很想抱抱他,很想闻着他身上的香味…
“宝贝,我爱你。”
似乎觉得之前的话,还不够足以感动到年岁岁,所以夏天又抛了一句出来。低低的男性嗓音,异常地沙哑低沉,跟林潮的清爽温和又并不一样。
你好,外遇
年岁岁呆愣地握着电话,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满心满心的涨涩,早已经将之前的担忧害怕全部挤出了自己的世界。这个时候的年岁岁,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正常的男人,长这么大,夏天是第一个对她如此的人。
他说他爱她,他会宠她,他会包容她,他把所有的紧张和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即使只是喜欢她的手和脚,那又如何?难道她的手和脚就不是年岁岁的吗?
年岁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答的夏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回到包间。
她只知道,等她回到包间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她笑得跟朵花似的,还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喜事。她只是抿唇摇头,无论对方再说什么,她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便过了去。
众人仍旧热闹着,那云家亦还一直在给公司说好话,让年岁岁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年姐,我打听到了!”云家亦一脸兴奋地在众人离开的时候压低声音对年岁岁道。
年岁岁一跳眉,没说话,将车门开了,两人进了车,没打火。
“这管真不是咱们的!”云家亦下了结论,大约是太过激动,所以吞了一口口水。“不过,也不是那边的,好像是这公司的方董的一个远房亲戚,借了他的手,搞的两条管。结果就正好…”
“怎么听来的?”年岁岁也激动,不过,她还是很清醒。
“本来他们就面和心不合呗!那些冲咱发火的,还真不知道是这回事。”云家亦嘿嘿几笑。“年姐,这事就交给我,我保证没啥问题。”
年岁岁没看他,打了火。“行,问题解决了,我让林潮你给搞点小用钱。”
“那怎么好意思,嘿嘿嘿嘿…”云家亦搓着手,一面不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自己人。”年岁岁心里也很高兴啊,毕竟,这说明跟夏天没有关系啊!她虽然高兴,但事情毕竟没有告一段落,所以她还没有完全放心。
第二日,年岁岁跟林潮在公司里等消息。果然到了下午,云家亦便回了好消息过来。
林潮无语地摇头:“这事搞的,吓死人了。”
年岁岁撇撇嘴,包包一提。“我要求休假。”
“唉唉?”林潮还没来得及阻止,年岁岁就已经出了门去。他望天翻了个白眼,真是的,事完了,也不能松懈啊!好吧,她这些天也确实累着了。林潮微微迷了眼,又想起那天自己在酒店楼下抽烟的空寂,心里头涌上来的苦涩,直将他淹得呼吸困难。林潮甩了甩头,才啪嗒点了烟,一口一口地抽完,然后才去处理事务。
年岁岁一路狂奔出来,直奔云峰实业。
半路正遇着云午,他原本就对年岁岁有拉拢之心,所以见了她自然是乐得拉扯几句。得知她想去找夏天,云午忙告诉她,夏天今天身体不舒服,已经回家了。
若是平时,年岁岁自然不会就这么冒失地去找夏天,但是一来她今天的心情格外愉快,二来她确实有些担心夏天,怕他在睡觉,也就没打电话打扰他。她就想去了,好好在他身边,看他休息也好。
“谁?”年岁岁按了几次门铃,门内才传来压低的吼声,声音里很急促,但也听得出来很恼火。
年岁岁第一次被夏天吼,有点猝不及防,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门刷地一声被拉开了。
夏天出现在她的面前。夏天愣了。
年岁岁也愣了。
她看到夏天凌乱的头发,看到夏天□的上身,看到夏天没有扣上皮带的牛仔裤。夏天的肩膀上,有被咬的痕迹,夏天的身上,散发着香水的味道。
夏天反应过来,要去挡门口的缝隙。年岁岁默默地低下了眉眼,不用挡了,她已经看到门缝处那凌乱的衣物。
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年岁岁轻轻地转身。“对不起,打扰你了。”
夏天急急地叫了声“宝贝儿”,想要追上前,身后却传来娇媚的呼唤:“天…谁啊!”
年岁岁只听到身后的门巨大的撞击声,脸颊的泪水滚滚而下。
傍晚时分,林潮接到年岁岁的电话。
她的声音很嘶哑,好像刚睡醒的样子。林潮不禁嘲笑她:“除了吃就是睡,你都可以去做猪了。”
年岁岁在电话另一头翻了白眼。“你一天不损我会不会死?”
“会。”
“那你去死吧!”
“母老虎,你再凶,再凶就没人敢娶了!”林潮反射性地脱口而出,却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于是他又闭了嘴。
年岁岁出奇地沉默。过了很久,她才悠悠叹道:“一次男,帮我找个房子。”
林潮对着空气眨巴了半天,脑子里突然冲进一个信息。“你要躲人?”
“找不找?”
“找,找…”
第二天,年岁岁没来上班。林潮在办公室转了半天的笔,突然把笔一丢,抓了衣服匆匆离开。
“母老虎,房子找着了,要不要我帮忙搬家?”
“要。”
林潮被噎了一下,他还想好了很多的借口要让她开口帮忙的。
“那你地址在哪?”
说了地址,林潮很快就到了年岁岁所在的小区门口。年岁岁已经在门口等了,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及膝裙,很简单,但是从凌乱的发和眼角的疲惫来看,她是哭过了。
两人都有车,年岁岁的东西又少,所以几个包一打,俩人就奔向了目的地。
林潮给她找的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很阴暗那种,好像常年见不到阳光。房东一脸讨好地笑,一个劲说这房间凉快。林潮没有解释,年岁岁却很满意。她知道他这么快时间找这么一间房也不容易,更何况,她很喜欢这样的阴暗,因为她自己就该是生长在阴暗中的人。
林潮给年岁岁搬了东西,打扫了房间,就到了晚上十点多了。再吃个饭,都各回各家,睡觉。
问题是,都说好了回家睡觉,林潮却一直跟在年岁岁身后。
年岁岁本来心情就低落,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终于忍不住,回头冲林潮大吼:“一次男,你老跟着老娘干嘛?”
林潮很委屈。“我没跟着你啊!我也是往这边住呐!”
年岁岁深呼吸,转回身,却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林潮察觉到她的不对,几步大跨过来,亮晶晶的眼睛里,闪了半天。一把将她的手腕扯住。“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