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檬望向蓝丝绒包装的礼品盒,迟疑片刻,最终决定收下:“谢谢,路上小心。”说着,她转身前行,可是许志希竟然再一次挡住她的去路,许志希抿了抿唇,说:“你不想现在就打开看看么?送礼物正是希望对方喜欢……”

陆檬见他一脸诚挚,应了声,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

开启盒盖,一只淡雅的女士手表躺在其中,表链为紫水晶雕花工艺,时针与分针由花藤造型搭配,纵然此刻光线昏暗,也不失该款手表的璀璨、精致及素雅端庄。实话说,是陆檬喜欢的款式。

“谢谢。非常漂亮。”陆檬取出手表在腕上比划比划,却无意试戴。

许志希看她嘴角终于挂起一缕笑容,他不由扬起唇:“你皮肤白,又喜欢花草植物,我当时看到这款手表就确定它应该属于你。”

陆檬含蓄地笑了笑,再次点头致谢,当每个女人收到心仪的礼物,并且送礼物的人给予赞美的时候,必然会产生一丝快慰。

“我,需要我帮你戴上么?”许志希与她之间保持一段距离,甚至挪后半步,因为他怕加快的心跳声引起陆檬的怀疑。

陆檬不予回答,打开表扣,自顾自试戴,但是丝滑的材质确实使得佩戴有些困难……许志希一手托在她的手腕上方,没有越轨之举,只为保障即便手表脱手也不会落地。

然而,这看似“亲密无间”的动作,结结实实落入贺旗涛的眼底。

他阔步走出电子门,抓起陆檬手中的腕表,哗啦一声抛入机动车道,一辆飞驰过而的汽车好似好似碾过手表,顷刻间四分五裂。

见状,陆檬先是一愣,再看向许志希仇视贺旗涛的表情,她夹在中间深感尴尬,于是她走到贺旗涛面前理论:“你,神经病!太没风度了!”

贺旗涛则一把将陆檬拉于身后,没有一个男人会在撞见这一幕之后依旧保持冷静,当他心急火燎寻找陆檬的时候,甚至有心给母亲的秘书打电话,调配武警盘查出入境关卡的时候,陆檬却和一个男人站在家门口谈笑风生,要说他们之间没事,你信吗?

他一指指向许志希额头:“给你脸你自己不兜着,真他妈欠揍!”

说着,他暴戾的一拳击中许志希的眼眶,许志希受到重力猛攻,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但是他只眩晕了一秒,立刻弹起身,扬起的拳头向贺旗涛反扑回来。

贺旗涛虽然刚做过缝合手术,但是他无暇考虑刀口是否会在下一秒再次崩裂,两人迎面冲拳,你一拳我一脚,毫无留情地对打起来。

陆檬站在一旁惊声尖叫,呼喊门卫拉开两个人,门卫三五成群冲出公寓大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开扭打的两个人。许志希脸上挂了彩,贺旗涛的颧骨也是淤青斑斑。贺旗涛气得咬牙启齿,身体的不适削弱了他出拳的力道,否则许志希不止是嘴角、眉骨流血!

“再敢打我老婆的主意我一定不会饶恕你!”贺旗涛甩不开环住自己身体的门卫。

许志希缄默不语,怒瞪着贺旗涛紧紧不放,说实话,在他与贺旗涛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他竟然感到脊背发凉,贺旗涛的气焰确实嚣张。

陆檬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怯懦地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其实许志希是……”

“你先上搂。”贺旗涛猝然打断。

他是极要面子的人,可今晚他却做出一生中最失水准的事——无所顾忌的暴露三人关系,并且在众人面前与第三者对峙。但是他不能控制每一个毛孔里所迸发而出的怒火,但凡是个爷们谁又能忍心吞声!

陆檬急于澄清,可是凭她对贺旗涛的了解,他现在只需要她乖乖滚回家。

她刚巧站在贺旗涛身后,所以她面朝许志希的方向,小幅度作揖,暗示他先离开。

许志希肯定要给陆檬留面子,何况贺旗涛暴跳如雷已达到预期的效果。于是他冷笑一声,旋身走到车旁,看到依旧躺在马路上的碎裂手表。

于是,他合起车门,掸了掸皮夹克上的尘土,走向机动车道,弯身将一块块残片拾起,裹紧手帕,将近一个月的寻找才得到的手表,转瞬报废,他的心情不免低落。

许志希返回座驾,望向陆檬走入电子门的背影,可以看出她是局促不安的,但是她没有向自己求救,否则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保护她。

……

客厅里

贺旗涛托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卧在沙发上,还没开口,陆檬竟然先爆豆了。

“有你这样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许志希只是顺道送我回家而已,他现在有女朋友,而且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你这么做叫我怎么跟朋友交代?!”

她怒不可遏地瞪着贺旗涛,他就可以和女人暧昧不清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贺旗涛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浓眉紧蹙,按揉刀口,撩开衣服看了一眼,除了红肿未消,算是走运了,没喷血。

“跟你说话呢!”陆檬态度没变,但是蹲到贺旗涛膝盖前,敞开他的衣服审视手术刀口以及脸上的擦伤。虽然她很气愤,但是鬼使神差取来药箱,辅助他处理伤口。

“什么朋友?嘶……”酒精盖住伤口,贺旗涛不由闪了下。

“初中同学,跟我关系特别好,她刚回国不久,在公寓楼下巧遇,叫叶蕾。久别重逢我们都很高兴,所以她多喝了几杯,我才和许志希把她送回家,许志希担心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才提出送我回来,谁知你劈头盖脸就打人。”陆檬之所以详细解释,无非是为了起到表率作用,某位暴力男人该交代清楚了吧?

贺旗涛琢磨琢磨,断言道:“扯淡。”

陆檬指尖一顿,含沙射影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要不信我把叶蕾叫过来作证。明人不做暗事,反正我不怕,你敢么?”

贺旗涛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檬,陆檬的神色中没有丝毫闪躲,甚至带出稍许不屑与愠怒,于是,他的怒火逐渐消退。

贺旗涛在观察陆檬的同时,陆檬也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贺旗涛是典型的是软不吃硬,她其实蛮了解他的。

“你无缘无故打人就是你不对,你必须向许志希道歉,要不然我没法和好友交代。”

“什么叫我把他打了?我没受伤么?”贺旗涛指了指颧骨上的一小片红肿。

谁爱道歉谁道歉,他绝对不会收回对许志希所说的每一句话。

“你少跟我耍无赖,必须还许志希一个公道!”陆檬主要是考虑到叶蕾的心情,她的男朋友好心送自己回家被打得鼻青脸肿像话吗?当然,她也会当面向许志希赔礼道歉,不过说句不厚道的话,贺旗涛不冷静的吃醋行为,使得她压抑的那一部分情绪得到舒缓。

“没门,他活该。”贺旗涛躺在沙发背上,早已筋疲力尽。

陆檬咬了咬嘴唇:“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本来就是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黏在一起戴手表,这事要换到我身上,你误会不?换成是你你还不挠死我?何况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能看不出来?咱俩谁装傻充愣呢?”

贺旗涛早就警告过许志希千万别蹬鼻子上脸。他没有提醒陆檬,正因为她一直表现良好,虽然平时喜欢耍耍小性子,但是也就冲着他一个人瞎折腾。可一旦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有些事就难以挽回了。

“我!……”陆檬倏然站起,愤懑地质问:“齐思思对你又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过去式,game over。了解?”贺旗涛挑起眉,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

陆檬半信半疑,不过终于从贺旗涛得到求证,她忽然感到之前的纠结变得荒唐可笑,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你们真没发生关系?你敢发誓么?”

贺旗涛不屑一哼,艰难地支起身,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道。

“我贺旗涛,自从娶了陆檬那日起,便信守两个字,忠诚。”

——这就是贺旗涛在陆檬父亲病榻前所给出的承诺,他或许不能成为一名称职的丈夫,但是他可以做到绝无二心。

不知是气氛过于凝重,还是陆檬对他的誓言深信不疑;

她微微扬起眸,也举起三根手指,第一次,为他们的婚姻,表明态度。

“我陆檬,自嫁给贺旗涛至今,我相信他对我是忠诚的。”

贺旗涛凝望她久久,自行起身,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盒法式点心,放在餐桌上。

“饿了吧,我拖着老弱病躯特意去拐角那家西饼店给你买的。”

话音消失在卧室门前,隐约听到贺旗涛爬上床的动静。

陆檬探头望去,不自觉地抿唇一笑,郁闷与焦虑,来得堵心堵肺,去得又畅快淋漓。

“不许耍赖,要道歉哦。”她扬声提醒。

“我还是那句话,他活该,要是还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必须打熟了他。”

陆檬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走到卧室门前,却发现贺旗涛已经酣然入睡。

她坐到床边,抚了抚他腮上的胡渣……在这个注定逃不过胡思乱想的夜晚,她的男人回家了,还给她买了爱吃的点心,为婚姻立下誓言。

他的出现,使得原本噩梦连连的夜晚变得静谧美好。

她只是在想,所有的烦恼会不会就这样过去了呢?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门铃声疯狂响起。

陆檬从沙发上爬起,她决定了,要在另一间卧室中加一张床,主要是怕压到贺旗涛的手术刀口,因为她现在睡觉的时候,习惯骑在他身上。

她打个哈欠,走到门边,一看来人是婆婆来了,立马精神抖擞。

……

“妈,您起这么早……”陆檬小碎步跟在婆婆身后,婆婆一席官衣,看似风尘仆仆。

“小涛做手术的事儿为什么没告诉我?”李惠玲放下公文包,她开完会连夜赶回北京,心情有些沉重,在每一个需要家人照料的时段,她总是不在儿子的身边。

“旗涛说……您很忙,反正是小手术……”

“小手术?”李惠玲驻足,情绪欠佳的她语气也不算好:“小檬你告诉妈妈,既然是小手术,小涛为什么被二次推进手术室?还有,他现在明明应该躺在医院里,怎会在家?”

“……”陆檬怯懦地垂下眸,一旦脾气火爆的婆婆看到贺旗涛颧骨及手背上的挫伤,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惠玲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见儿子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酣睡,沉了沉气,又合起房门,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一半。陆檬将一杯热牛奶放在茶几前:“妈,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叫醒他。”

李惠玲一脸倦怠,捋了捋卷花烫发,坐到沙发前,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冲你。”

“我知道,您是担心。”陆檬含糊地点头,就像小学生惧怕老师。

李惠玲抿了口牛奶,说:“你们搬回大院住吧,我对你俩都不放心。一来、你不用做饭洗衣;二来、还有警卫保护着。”

陆檬哪敢提出反对意见,应了声,直挺挺地站在婆婆身旁,不知聊什么。

“因为我的工作关系,牵连小涛吃了不少苦,我虽然没有对儿子说过一声抱歉,但是我确实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所以小檬……”李惠玲拍了拍身旁,陆檬拘谨地坐下,等待婆婆发话。

李惠玲捋了捋她的长发,歪头浅笑,说:“你知道一个女人必须压抑七情六欲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吗?”

陆檬怔了怔,摇头。

李惠玲指向自己:“我不能像其他母亲那样在节假日陪孩子逛公园,更不能让孩子依赖我,我的儿子必须学会坚强独立,当然,他做得很好,五岁之后就没在我面前撒过娇,六岁开始一个人在家住,饿了自己去炊事班吃饭,无聊了自己在家里玩。我问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害怕吗?他迟疑了也就一秒,咯咯笑着说,说不怕,他是小男子汉。”说到这,李惠玲的笑容僵在嘴角,悠悠一叹:“有一次我半夜回家取文件,发现屋里灯火通明,再看他,抱着一个很大的玩具熊,把自己缩在棉被里,眼角还挂着泪珠。我忽然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

陆檬抿抿唇,画面浮现脑海,一阵心酸。

“小檬,妈妈跟你说这些,不是非逼着你疼小涛,只是想告诉你,这孩子独来独往惯了,对情感的事有时不太会处理,有些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好吗?”

陆檬默默点头:“妈……您别这么说,好多地方我也得不好,被惯坏了,经常惹贺旗涛生气,我会努力改正,尽我所能弥补他缺失的那一部分情感。”

李惠玲注视她一瞬,倏地,将陆檬搂在怀里拍了拍:“谢谢你小檬,有你这句话就够。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脾气犟,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小时候是爱胡闹了点,但是他已经长大了,生活作风肯定没问题,答应妈,夫妻间如果遇到问题,不要动不动就提到离婚可以吗?”

陆檬心头一震,看来婆婆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否则婆婆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天下父母心,看似对儿子不闻不问,其实哪个当妈的不操心。

“我答应您,避免争吵,凡事多体谅。”陆檬此刻并不觉得委屈,如果换做几个月前,她肯定要在心中腹诽,甚至认定母子俩一块欺负她。

李惠玲长吁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响起,她将溢出眼眶的泪硬生生吞回喉咙,接起电话的同时已经换上一副肃然的表情。

“小檬,妈有事先走了。”李惠玲提起公文包,临出门前,驻足提醒:“不要告诉小涛我来过了,中午会有士兵来帮你们搬家。”

“妈,我不懂,为什么不让贺旗涛知道您关心他?”陆檬疑惑地问。

李惠玲笑了笑:“你还是不了解你的丈夫,如果让他知道我为了他的身体赶回来,他心里肯定感到不舒服,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给家人添麻烦。”说着,她随手带上门,离开。

陆檬透过猫眼镜观望婆婆的背影,从出门到走进电梯,电话始终不离手,难道有些女强人真的不需要男人吗?还是因为没有男人的关怀才把自己逼得像个男人?

……

婆婆这一来一走,她困意全无,既然婆婆命令他们搬回大院,那她先收拾收拾东西。

想法是不错,可是好心办了坏事。

她在整理书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将十几副插在大瓷瓶中的书法作品全都溅上了墨汁。

宣纸吸收效果无以伦比之快,她想抢救已是无济于事。

陆檬举足无措地蹲在瓷瓶旁,两只沾满墨汁的手定格在半空,按照贺旗涛的习惯,送人的作品才会放在瓷瓶中,如果贺旗涛知道她在一秒钟内毁掉他全部的心血,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于是,陆檬干了一件自认为可以鱼目混珠的事,将沾染污渍的作品摊在书写桌上,又把一张空白的宣纸平铺在作品上方,拿起一根细毛笔——临摹。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一晃五小时。

贺旗涛被座机电话吵醒,他浑浑噩噩接起电话,勤务兵们就在楼下,随时等待给他搬家。

突如其来的消息必然令贺旗涛不明所以,他顺卧室喊陆檬。

陆檬起初装聋,当听到他的脚步声靠近书房时,吓得一个大墨点戳在宣纸上。

她捏着毛笔,很想大哭一场,忙乎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不说,照猫画虎都学不像,明明是大家都认识的汉字,怎么从她手里写不出来的竟有“毕加索”的味道呢?

“开门,搬家这事是你联系的?”贺旗涛拧动门把手,还上锁?

陆檬僵在门里,满身满脸都是黑兮兮的墨汁,眼圈红红。

“你嘛呢?”贺旗涛敲了敲门,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贺旗涛足足在门外站了十分钟,陆檬依旧不肯开门,也不吱声。

他沉了口一气,开导道:“你先开门,你是不是把桌上那副半成品弄坏了,没事,那副不急着要,大不了重写。”

“……”陆檬垂下眼皮,望向一大捆失手毁掉的作品,怎么办。

又是五分钟的等待,贺旗涛不耐烦了。

“不止那一副?两幅?说话啊!”

陆檬见门把手哐啷作响,顿感脊背发冷,本能地扑倒门边,用背部抵在摇晃的门板前,颤颤巍巍地说:“我,我马上开门,但是你先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千万别发火好不好?我怕你的刀口裂开……”

“……”贺旗涛瞪着木门,什么样的画面能使得他刀口喷血?

“那你还是别开门了,先交代犯罪经过。”

“……”陆檬吞了吞口水,心虚地说:“老公,今晚我给你做全身按摩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