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她,呵…最近我却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没有她,我的下半生每天可能都会承受一种血肉分离般的痛。”

“完了!你完了!疯子!天啊…你彻底完蛋了!”周维安连连拍着额头,一手指着他,像看见怪物一样惊悚,“少杰,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你谭大情圣说的话。汪律师人是不错,漂亮也挺有个性,但是我再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怎会有这种魔力,将你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谭少杰的目光逐渐凝聚,变得黑亮,笑容忽而明朗了。“你的确想不明白,因为你活了三十年,即使已经结了婚,做了爸爸,却从没真正爱过一场。爱情,只有经历过爱情的人,才能懂得其中的甜蜜与痛苦,担忧与恐惧…”

“stop!”被人戳到痛处,周维安飞快打断,横他一眼,“两个大男人满口爱情爱情,你不羞愧,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呵呵。”谭少杰不以为意,胸口有种饱胀的情绪,将一分钟前的烦忧排挤开来。“维安,我只想说--汪如栩,就是带给我这些强烈感觉的女人,而且已经很久很久了。”

“有多久?”

“十年有余了吧,高一坐在她后面时开始的…”

“谭少杰!”

“怎么?”

“你欠揍!”

呼地一拳真的揍过去,拳头结实地落在谭某人腹部。他直起腰,脸色微恼,“周维安,你喝多了啊!好好地发什么神经!”

周维安面不红气不喘,“就揍你这个不够义气的家伙!十年有余,亏你敢讲!说什么好兄弟,暗恋人家这么久,连个屁都没放,口风真紧哪!好小子,有你的啊!”说罢,又要抡起拳头。

谭少杰揉揉发痛的腹部,幸好他平时注重锻炼,肌肉比较结实,否则恐怕要揍成内伤。这家伙竟然来真的,将这段感情隐藏,算是种错误吗?

“暗恋一个女人十年,现在才有行动…你、你、你让人怎么接受那个蠢人是你?太丢兄弟的脸了!”

看来,周某人受的刺激不小,谭少杰只好挑高俊眉:“好吧,算我不对!但你当初突然结婚,也没提前透露半点口风,我是不是该还你一拳呢?”

一言再度点中周维安的死穴,当初不小心让陈仪容怀了姗姗,他才不得不闪婚娶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唯一庆幸的是小姗姗聪明可爱,让他充分体会到当爸爸的喜悦。但谭少杰够欠扁,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来刚才一拳还不够!”

“矮油,别生气嘛!”谭少杰突然露出一抹暧昧的坏笑,伸手勾住周维安的脖子,俊脸贴了过去,故意提高嗓音,“人家哪还经得起你这样折腾…不过,你想要尽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啊!你说吧,去你家还是我家?”

周维安目光一扫,发现四周原本频送秋波的美女们,一个个嘴里卡了鸡蛋似的,惊讶而遗憾。啧啧,可惜了,可惜啊…现在稍微英俊有型一点的男人,大有可能是颗漂亮的玻璃球,不可跨越的挑战啊!

两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地离开。一出门口,他们心照不宣地大笑。

“我要去找心上人了。”这间酒吧,以后他不会来了。

“我要去陪我家姗姗宝贝。”酒吧里的女人,他再也不会惹了。

他们走向相反的街道…

男人的追求除了事业,其他总还有心头的宝。能成为男人心头的宝,是件很幸福的事。可惜,此时此刻,如栩正在混乱的漩涡中烦恼。谭少杰似真非真的告白让她心神不安,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十几圈,理不出头绪。

或许,幸福距离她还有一步之遥,但如果她愿意,小手轻轻伸一伸,就能轻易得到。

最终,如栩悟出结论--没必要为谭少杰的话扰乱心绪,当他从没说过。若他再要提起,她就…反正,以后不许他再随便进入自己的屋子!

然而,谭少杰绝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人。这边结论才得出不到半小时,那边从酒吧赶过来按响她家的门铃。

“果然是你…”

“呵,怎么?早知道我要来,还是一直在等我?”谭少杰笑容满面,提高手里的塑料袋,大刺刺地跨进去,“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我不想吃。”她郁闷,忘记要挡住他。

“你又要修炼成仙?当女人不能太懒,懒到连吃都不想动的话,可怎么得了?”他自顾将袋子放到餐桌,看她神色阴沉,捏捏她的脸,“好啦!跟你开玩笑的,知道你胃口不好,没心情吃饭,所以特地去买了你最喜欢的北京烤鸭,还有啤酒,可以边喝边吃。”

如栩的鼻间隐约闻到烤鸭的香味,心脏悄然一抽,冷冷地退开,“谢谢,我正想跟你申明一件事。”

“你说。”他习惯她的冷漠,自在地挑挑眉,丝毫不受影响。说起来,她的失恋,正是他的快乐。此话听上去有点卑鄙,但事实如此,他恨不得跑到天台上大声呐喊。

“我不会做你的女朋友。就算没有逸辰,我跟你也不可能成为那种关系。”

“哦。”他手里的动作只微微一顿,面容看不出什么想法。

“还有,以后请不要随意来这里,我已经不需要为谁学厨艺,我也不欢迎不速之客。”

“哦…”单音回答,表示他已知道,“说完了?说完了我们开吃吧!我跟维安去喝了点酒,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如栩懊恼极了,她才不管他跟谁去喝酒,是不是空腹喝酒。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怎么会没有反应?

他利落地从厨房端出碗筷盘子,没有啤酒杯,暂时以两只茶杯替代。

如栩按捺不住,一手拍在餐桌上,“我申明的两点,你听到没?”

他这才抬起头正视她,满脸无辜:“听到啦!不想做我女朋友嘛,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不在乎的。至少我们是同事,我也算是你的上司加厨艺师傅,对不对?呵呵,今晚不来也来了,难道你现在要赶我走?”边说边将烤鸭装进盘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不一会儿,独有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如栩还站在那里,谭少杰拉起她,“想保持年轻漂亮,可不要老绷着个脸。人要是跟自己过不去,生活就成杯具了。快点过来坐下,为了买这只鸭,我在飕飕寒风里排了好久的队呢!”

她真没胃口,偏偏肚皮正好在打鼓闹斗争。他好笑地盯着她,她羞恼气愤。

“要吃你自己吃,吃完赶紧走人。”不能怪她总赶人,她看到他,全身上下都会觉得很纠结。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诶!我一个人吃有啥意思?烤鸭专门为你买的,前段日子你不是还想学做吗?有福同享,来来。”

如栩闭了闭眼,终于吐出原本不想说的一句话:“谭少杰,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吃烤鸭?”

“为什么?”眼角一跳,他直觉背后有自己不愿意听到的故事。

“因为当年逸辰在北京开演奏会,没时间回凌江。为了看他,我连夜赶飞过去。天气很冷,就像今晚,仿佛随时会下雪的样子。他跟我一起去吃烤鸭…”短短的相聚,她装作出差偶遇,逸辰尚不知道她的心意,但那烤鸭的香味驱走冬日的寒冷,美好的记忆与温暖长久留在她的心上。

谭少杰听完,笑容有些僵硬。

“所以,你以为我失恋的时候能吃下烤鸭吗?”吃下去将会是心酸与痛苦的味道。

“这个好办,不想吃就不吃,以后永远不吃都可以。你说了算!”他若无其事地打开另一个小纸袋,轻轻眯眸,“糖炒板栗呢?别告诉我,这个也是因为姓王的家伙才喜欢的!”

“不是…这是我自己喜欢的。”

谭少杰顿时恢复笑容,将板栗袋塞进她手里。

“啧啧,浪费可耻!正好,我们俩分工合作,你负责板栗,我负责消灭这只该死的肥鸭子。”

后来,如栩回忆这晚的情形,多少心存感激。她的拒绝,没让他退却,他仿佛真的没介意什么,既没有强迫她,嘲弄她,也没有给她其他压力。只是开心地请她吃板栗,陪她喝酒,没再提“交往”的事。

可能喝了酒的缘故,她睡得很安稳。

第30章 心距(2)

早晨醒来,吓了一跳,原来闹钟竟然失灵,害她起晚了一个多小时。匆忙奔出卧室,没见到谭少杰的身影,却发现桌上有正在保温的电饭煲,上面还贴了张黄色纸条--吃好睡好精神好,工作才会好。看在你让我借宿的份上,今天批你休假半天,下午一点准时上班。

纸条上刚劲有力的几个字,如同他的签名,却带着莫名的温柔…

盛上一碗粥,剥开一颗热汤的鸡蛋,她不得不承认,谭少杰温柔的时候其实挺让人难以抗拒。

清晨的空气真好,谭少杰开着车从小区出去,门卫几乎已经认识了他,热情地向他道早安。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属于她的阳台,轻轻扬唇。她喝醉了很可爱,还算安分,只是在他抱她上-床的时候,不老实地给了他一拳。

他不禁猜想,她最近几晚到底有没有睡觉?每天顶着熊猫似的黑眼圈和泡泡眼来上班,分明想害他心疼。

以后有他在她身边,不能再让类似的情况发生。

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他一踩油门,车子加速驶上宽阔的大街。

谭少杰回家更衣,精神饱满地踏进事务所。细心的同事发现,今日的杰少有些不一样,漆黑如潭的双眸格外幽亮,却也沉着内敛,举手投足透出一股昂扬的斗志。

少了慵懒,不再玩世不恭,这个男人总在能在朝夕之间带给人意外。

“小栩有事,下午才能过来。有什么要等她处理的事务,直接来找我。”谭少杰走向自己办公室。

平日爱开玩笑的男律师跟过去,神秘地问道:“看来有状况哦!谭少怎会知道小栩上午不来?”

谭少杰不客气敲他一记,“你小子脑袋瓜子挺灵啊!有时间在这乱猜,还不如去多干点活。最近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想要提前回家过大年,就不要偷懒。”

男律师摸着头,直喊冤:“哪有偷懒,才刚上班就盯这么严啊!我只是好奇小栩有什么事不能来?她生病了还是其他?她平时不会无缘无故旷班,何况今天的确有重要case必须由她经手。”

另一同事立刻附和,“没错!小栩有事一般会直接打电话跟我们说,可是--今天只有谭少你知道哟!是不是你们俩在秘密地进行地下活动…恩?”他暧昧地挑眉,省略的意思众人全部心知肚明。

其实大家都一样好奇,都希望在沉入忙碌之前,享用一道八卦大餐来慰劳自己。

谭少杰对如栩有意思,明眼人很容易看出来。最近几天,如栩心不在焉,精神不振,似是受了大的打击,前面还输了官司。关心地问她,她挤出笑容说没事。

没事,鬼才相信。

早就有“线人”爆料,据说,谭少跟汪律师私下里走得很近,甚至看到他大早从她住的小区走出来。若非“线人”亲眼所见,怎会描述得那么清楚?

可是,如栩对谭少杰的厌烦人尽皆知,经多方考证,她表现出来的不是假象,这就让“案情”陷入了扑簌迷离,就连自诩为“旭日名侦探”的同志都未敢妄下定论。办公室一干人等早快被这份好奇心给杀死,再也按捺不住一探究竟,包括年纪最大的李律师在内。

谭少杰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如此关心自己,倒也不急着催促工作了。他斜靠在门口,扫过大家:“你们真想知道答案?”

点头如捣蒜。

“有条件。”跟人谈判是他的拿手戏,毕竟天下没有白痴的午餐。

“谭少,其实你只需要点个头或摆手就好。这个条件嘛,嘿,大家都没什么好交换的。”

“没得换?那算了!开工。”谭少杰已有一脚踏入自己办公室。

“诶!等等,等等,谭少。”男秘书视死如归,站得笔直,“直接说吧!你跟小栩在偷偷交往对是不是?她什么时候会成为旭日的少夫人?”

谭少杰的面孔霎时变得严肃无比,无奈摇头:“咳!目前尚未正式交往,但她一定会成为旭日少夫人,我正在努力中。到时候需要各位的大力支持,这就是我告诉你们这个大秘密的条件。”

这算是大秘密吗?呵,不管算不算,众人都会帮他。

不对劲!

一个小时后,如栩急匆匆赶到办公室,敏锐察觉周围的空气不对劲。

“咦?小栩,你怎么就来了?谭少有帮你请假哦!”同事们好惊讶。

“恩…车子在路上出了点状况,所以晚了。”她马上低头回座位,说谎的人难免心虚。

“车子出状况?可是谭少说你去检察院办事,要下午才能回来啊!”

“呃…恩恩,因为车子出了状况,所以不能去检察院了,先回来处理手头的工作。”面对追问,当律师的果然脑子转得快。不过,回答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奇怪!”新的疑惑接踵而至,同事可不是能被轻易唬弄的,“去检察院你怎么没回来拿文件?而且昨天小陈不是说他帮大家会跑一趟吗?你手里的case都那么紧张…”

“咳咳!”如栩连忙打断,脸如火烧,极力掩饰窘慌,“好了,我约了委托人马上就到,先工作了,不聊。”

切断话题,她埋头整理文件,没留意到周围各种眼波交流,众人心神领会,暗暗偷笑。

谭少杰透过半垂的百叶窗,目睹外面的状况,脸色越发柔和起来。

如栩打开电脑,助理将重要资料送过来,顺便好心地努努嘴。如栩不解,助理又把头一偏,指向某人的办公室。抬眼,正好对上谭少杰的眸子,隔着窗户,两两相望。

他朝她皱眉,仿佛在说:不听话!让你下午才来,怎的来这么早?

她把嘴一抿,好似在回应:自作主张!谁让你代我说话了?总在做无谓的事!

他撇撇唇:我是关心你。

她白他一眼:谁稀罕!

“恩哼!”

“咳!”

办公室里几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待如栩转头朝他们看过去,他们不是捂嘴咳嗽,就是忙碌着低头翻阅文件,还有人在噼里啪啦敲打电脑。

在她迟到的一个多小时里,这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紧张的工作很快冲淡了怪异的气氛,趁委托人没到,如栩从q上找到大胡子的头像,飞快打了一行字。

如栩: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了什么?

大胡子谭:(无辜)不知道啊!怎么了?

如栩:一定是你跟他们说了什么,否则他们不会表现那么诡异!

大胡子谭:(哭)冤枉!我一来就在自己办公室里,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哪有时间留意他们为啥诡异?

如栩:…

关闭聊天窗口,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下班前,一个人物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激动而紧张。谭铭旭来得没有任何征兆,连谭少杰都吃了一惊。从他接手事务所以来,父亲只来过一次,就是他刚上任那天,父亲亲自拜托各位同行帮忙“监督新人”。话虽如此,父亲对他是全然信任的,几个月里把事务全权交给他打理。

谭少杰心中有数,一看父亲脸色就大约明白了他的来意。跟众人打过招呼后,父子俩关起门来说话。

如栩盯着电脑愣了好一会,手里没有动作。不是她多心,而是谭大先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有种难以描述的严厉与苛刻,仿佛法官在对被告进行最后的审判。她不禁浑身一颤,拍拍脸颊,安慰自己: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没想过要攀上谭少杰这棵高枝,只要工作不犯错,谭大不可能赶我走…

门内,百叶窗放下,外人无法窥见里面的动静。

助理泡上两杯热茶,退了出去。

谭铭旭端坐在沙发椅上,不说话自有一股威严。

谭少杰索性跟父亲开门见山,“是妈打电话告诉你的吧?你专程过来是想探探我跟小栩的情况?”

谭铭旭交叠着大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儿子。

“我是来听听,你会怎么说。”

“爸,我不瞒你--那个女人,我要了!我是认真的。所以你支持的话,我会很高兴,如果你跟妈一样反对,我仍然不会改变心意。”三言两语,表明最诚挚的决心。

“认真的?你哪一次是认真的?”谭铭旭眸光深沉,十分不悦。

“你所看到的每一次,我的确都认真过,因为真心只能用一次!我全部的真心都给了她。”谭少杰在父亲对面对下,无所畏惧地挑战父亲如刀刃般的目光。

“你才认识她几个月,就爱上她了?”

“是的,爸爸。”爱情让他随时蓄满了力量,燃起熊熊斗志。

“她哪里吸引你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纠正爸爸的一个认知。谁说我认识小栩才几个月?我已经认识她十二年了,十二年,没有其他任何身影可以替代她。爸爸,不需要多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谭铭旭惊愕,而后迅速皱眉,嘴角微微垂下,看上去似在思量,又似要发怒。谭少杰没再出声,静静等候父亲的意见。

“这么说,她其实是你高中同学?”

“是,高一时的同学。”他转学后,有悄悄回去看过她,不过那是秘密,谁都不知道。

“你打算跟她结婚?”

“是,很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有所顾忌…但是现在不会了!我会等到她嫁给我。”谭少杰自问聪明,却实在看不透父亲心中所想。他永远尊重父亲,十分希望得到祝福和鼓励。

谭铭旭冷哼一声:“意思是就算我反对,你还是要娶她?”

“抱歉,爸爸。”

“就算我要把事务所的经营收回来,让你一无所有,你还是要娶她?”

“是的。事业对男人固然重要,但只要有决心和毅力,男人可以不断创造事业。爱情不同,它可遇不可求,一个让我十二年都放不下的女人,我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

谭铭旭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才重新抬头。他的脸色已然平静,不见丝毫怒气,反问道:“你确定小栩愿意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