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妮含泪点头:“好。”外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乖!好孩子。你跟宁夏都是好孩子。”说完,她仿佛觉着疲倦,便侧了头,再度睡去。

不久,沈宁夏提了大包小包回来,一头就扎进了厨房。盛夏的傍晚,小小的厨房,比火炉还热几分。苏嘉妮偶尔探身进去,满头大汗的沈宁夏总是赶着她出去:“苏大小姐,厨房又热又油腻,去外头待着吧。求你别给我添乱了。”

蒸炒焖煮炖,沈宁夏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沈宁夏先喂好外婆,哄她睡觉后,才与苏嘉妮喝着啤酒,大快朵颐。

沈宁夏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几大口冰啤酒,方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嘉妮,我们真的毕业了。我真的找到工作了。你知道吗?我现在还感觉像做梦一样。”

苏嘉妮笑着探手过去,掐了掐她的脸:“疼不疼?不会一罐啤酒就喝醉了吧?”沈宁夏哇地呼痛,把手里的抱枕扔了过去:“痛痛痛!苏嘉妮,你想谋杀闺蜜啊!这么用力干吗?痛!”苏嘉妮咯咯直笑:“傻瓜,疼就表示你没做梦啊。”

沈宁夏表情怔了怔,片刻,她闭上眼微笑了起来,畅快愉悦地说:“是啊,我没做梦呢。我终于毕业了,而且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我想,我妈妈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一路保佑着我。”苏嘉妮:“嗯。阿姨一定会一直保佑你的。”

想起早逝的母亲,沈宁夏红了眼眶沉默了半晌。苏嘉妮见状,便不敢提外婆方才记得她的事情了。

隔了片刻,只听沈宁夏轻轻地问她:“嘉妮,你有什么梦想吗?”苏嘉妮捧着脸,大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语调感性梦幻:“找一个成熟稳重有才有貌有事业,我爱又爱我的男人。哈哈,这算不算梦想呢?”

沈宁夏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我怎么觉得这个梦想比世界和平还远大?人家还只是一步之遥,你是遥不可及!这样的男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而你遇到的概率更是小于雷劈!”

苏嘉妮从包里取出了一本杂志,愤愤不平:“怎么会不存在呢?至少本城有个杜维安啊!看看,他又登上本城财经杂志封面了。这是我路过报刊亭,从别人手里活活抢来的。”

说起抢杂志这件事,苏嘉妮依旧火冒三丈。明明她的手已经碰到杂志了,可有只手居然从她身侧斜斜地伸过来,一把拿起了杂志:“老板,我要这本。”

苏嘉妮眼睁睁地看着杂志从她面前消失,赶忙出声:“老板,我也要这本。”“不好意思,这是最后一本了。这期杂志特别畅销。”

最后一本!必须要到手!绝对不能让!于是,苏嘉妮不客气地道:“先生,这本杂志是我先要的。”那人是个年轻男子,闻言,懒洋洋地抬头,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缓缓道:“这本是财经杂志。”言下之意,是指苏嘉妮看不懂。

苏嘉妮取出了一张五十元:“老板,这本杂志我要了。钱不用找了!”胖墩墩的老板自然瞧得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抓了抓头发,为难地对那男子道:“先生,要不你明天下午再来买?”

那男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算了。我不要了,给她吧。好男不跟女斗!”苏嘉妮抱着杂志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扬长而去。

照片是一个抓拍,杜维安正侧头沉吟,高耸的鼻和深沉的眼,搭配出了绝佳画面。摄影师捕捉到了他侧脸的完美轮廓,连长长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不得不承认,他们杜家确实基因不错。当年的杜芳华和现在的杜维安在外貌方面都十分的出众。

杂志封面上打上了“方氏集团最佳接班人”几个赫赫大字。这几年,在方黎明的刻意栽培下,杜维安早已经是七岛城众所周知的商业新贵了。

沈宁夏只瞧了一眼便厌恶地别过了头:“你有没有远大一点的抱负啊?就他!”苏嘉妮嘁一声:“远大有什么用啊?人生这么短,我只想要我爱的人爱我就好了。那你说,你有什么梦想?”沈宁夏:“我啊,希望有一天可以拥有自己的品牌小店,不用很大,可以维持我和外婆生活就可以了。”

苏嘉妮讨好地凑上来:“那我来给你做售货小妹吧?”沈宁夏斜睨了她一眼,笑道:“算了吧,你可是苏家大小姐,我可请不起。”苏嘉妮死皮赖脸地迎难而上:“不用工资,我还包你三餐,怎么样?”

沈宁夏托腮做沉思状:“让我考虑一下?”苏嘉妮大怒:“这么好的条件居然还要考虑!免费售货小妹还包你三餐,不是你包我三餐!”

沈宁夏哈哈大笑:“我必须要考虑啊。你这么无事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苏嘉妮扑过来掐她的脖子,做凶神恶煞状:“沈宁夏,你才又奸又盗呢!”

沈宁夏:“救命啊……有人要谋杀,谋杀闺蜜……”

两人一番嬉闹后,又继续吃喝。苏嘉妮酒意上来,忽然生出了感慨:“沈宁夏,以后谁娶你做老婆,可是赚到了。你看你,下得厨房,上得厅堂,烧菜做饭炖汤煮甜品,打扫卫生就不用说了,还会换灯泡修水管修桌椅,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简直比无敌小强还小强……”

沈宁夏不说话,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啤酒,方轻声地说了一句:“嘉妮,这辈子,我是不会结婚的。”

苏嘉妮瞪大了好看的双眸,一副甚为奇怪的表情:“为什么?”沈宁夏垂着眼,苏嘉妮只看到她叶子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的声音低低幽幽的,像是充满了挫折心酸:“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个社会啊,什么都靠不住,特别是男人。”

苏嘉妮抿了抿唇,反驳:“怎么会呢,我老爸就很好。”沈宁夏缓缓微笑,扯开不想继续下去的话题:“嘉妮,所以我一直说你福气好。你啊,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所以才会投这么好的胎。”她赞叹道,“要知道投胎可是门技术活。看来你这家伙,技术活不错。”

苏嘉妮得意地笑:“当然啊。本姑娘我上辈子可能是拯救了银河系哦!所以这辈子才会长得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沈宁夏哼了一声:“给个梯子就上!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上瘾了,是吧?”苏嘉妮左右张望,嘻嘻直笑:“梯子呢?梯子呢?”

沈宁夏装怒:“得了便宜还卖乖,罚你把所有菜都吃光。”苏嘉妮:“不要了吧?我要减肥,我要瘦成一道闪电。”沈宁夏瞄着她诱人的美胸,贼兮兮地笑:“苏嘉妮,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你这罩杯,就你这事业线,怎么瘦也不可能成为一道闪电的。”

苏嘉妮捂住自己的胸口:“喂喂喂,沈宁夏,君子非礼勿视。”沈宁夏大笑,索性凑过去大瞧特瞧:“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苏嘉妮推着她:“我有的你都有,瞧你自己的去。”沈宁夏大笑:“有是有,不过我的没有你的有看头……”

苏嘉妮大叫:“离我远点……沈宁夏是只色狼,女色狼……”

两人欢悦的声音仿佛银铃,一串串地撒满了整个小屋。苏嘉妮不知道,这样真实可爱的沈宁夏,也只有她与外婆、孙婆婆三人可以见到。

沈宁夏去了颐和珠宝公司,开始了试用设计师的生涯。

毕业后的她,也曾去几家公司面试,但最后都没有任何音信。某一天,她在家串首饰,中途接到了一个本市的陌生来电:“你好,请问是沈宁夏吗?”她简单地回了个“是”。

“这里是颐和珠宝公司人事部,我们收到了你的求职邮件。因本公司经营需要,正准备招聘设计师,所以打电话通知你,请于明天上午九点到本公司人事部面试。”

颐和珠宝是本城小有名气的珠宝公司,虽然不是特别大的珠宝品牌,但设计风格独特,很受时下年轻人的追捧。广撒网发出的求职邮件竟有如此收获,沈宁夏自然喜出望外:“好的,谢谢你。我明天一定准时到贵公司参加面试。”

面试的时候,沈宁夏第一眼看到颐和的唐一峰,总觉得有些不敢置信,那么年轻的一个人,居然创立了颐和珠宝,并使它在这几年中飞快发展。如今的他已经成为珠宝设计界最年轻的传奇人物。

但唐一峰给沈宁夏的印象是低调沉默,不苟言笑。

上班后,唐一峰对她说的第一句便是:“首饰设计师要做得了工匠,要沉得住气,要耐得住寂寞。你能做得到吗?”

沈宁夏坚定地点头:“能。”唐一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眼,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理设计师。试用期为半年。”

也没给沈宁夏任何适应期,唐一峰直接从桌上取出了一个文件扔给了她:“公司有位客户想为女儿设计一套首饰作为嫁妆,提供了几种宝石,你可以选择他提供的任何一种宝石进行设计。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机会每个人都有,至于能不能把握,就要看你自己了。”

这是私人高级定制。她才一进公司,就被委派如此重要的工作?沈宁夏诧异不已。不过唐一峰既然有信心给她操作,她一定要认真对待,证明自己的实力。

于是,沈宁夏抓住了一个重点发问:“客户有提供他女儿的喜好吗?”唐一峰这才双手抱胸,正眼看她:“客户没有提供,他表示相信我们的专业眼光。至于你到底适不适合这份工作……”他顿了顿,毫不客气地道,“是驴是马拉出来遛一圈就知道了。如果可以,我也不会拘泥于公司半年试用期的规定,会直接升你做设计师。如果不行,你打包走人。”

唐一峰说得如此直截了当,沈宁夏自然要把神经绷紧。第二天,她便去保险库看了那客人寄存的宝石,粉钻、黄钻、蓝钻皆有,其他的珍珠宝石更不用说了。其中更有好几块质地极佳的翡翠,莹润通透,碧色如凝露欲滴。她凝神瞧了片刻,便小心地合上了丝绒盘。

母亲沈慧宜当年最喜欢的首饰便是经常佩戴在脖颈上的那块翡翠,质地亦是上佳,母亲爱之若宝。

一般的私人定制,都是要跟客户进行各种沟通的。但唐一峰却只说:“客人全权委托我们制作。一来,他想给女儿一个惊喜。二来,他表示自己不是专业人士,就不提供任何意见了。请我们的设计师全权决定。”

“那万一客户不满意呢?”这么珍贵的宝石,若有任何闪失,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沈宁夏不得不犹豫。

唐一峰若有似无地一笑:“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老板都这么说了,她这个每月领薪水的员工按他的意思做就是了。

沈宁夏最后决定用翡翠搭配白钻石,用了古代流苏的构思,设计了一套翡翠如意。经过多次修改后,她把图样提交给唐一峰,阐述了所设计的作品:“这套首饰是客户送给女儿的嫁妆,想必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如意幸福。再者翡翠给人的感觉是很中国、很传统的。我想客户的女儿收到后还可以当作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

唐一峰一眼就被手中的设计稿吸引住了,听了她的构思,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错。就凭你阐述的这个设计理念,我敢肯定客户听后会立刻喜欢上这款设计。”

唐一峰收起了图稿,吩咐道:“你出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有空多去制作车间。那里比办公室更能学到东西。”沈宁夏颔首而退。

客户那边很快便有了回音,表示了认可,并让他们尽快制作生产。唐一峰便索性让沈宁夏从头跟到尾,全权负责这件珠宝。

一件首饰,若是单单作为买家的话,看的只是首饰美丽的外表,而作为设计师的沈宁夏,要学会与制作师傅沟通,尽可能地把自己对首饰的想法告诉师傅,让师傅更好地理解,这样才能做出完美的首饰。每天跑制作车间,看着师傅做样板,落实形态,然后再制成金版,配上镶石,电金打磨。

负责制作的刘师傅夸赞她:“沈小姐啊,这年头像你这么肯吃苦学习,从下面做起的女孩子可不多了。”沈宁夏笑笑:“没办法啦,要养活自己啊。”

等翡翠首饰真正完成,呈现在沈宁夏面前的那一天,正是她生日的前一天。玉如意挂坠上缀满细碎小钻的不规则流苏,盈盈坠动,既古典又时尚。沈宁夏眨着眼,愣了半天后,才相信这是她设计的。

那时候刘师傅跟她也熟了,毫不客气地揶揄笑话她:“沈小姐,怎么,好看得都看傻了吧!这是你设计的,不要怀疑!”沈宁夏叹了口气:“刘叔,我是太开心了。”

当天沈宁夏就把首饰交付给了客户,唐一峰回办公室说客人很满意。并表示沈宁夏已通过了试用期考验,将晋升为公司的设计师。

顾客是上帝。既然客人满意了,也就代表上帝满意了。工作得到了肯定,并通过了试用期,沈宁夏亦十分开心。

第二天是沈宁夏的生日,也是母亲沈慧宜的受难日,沈宁夏特地为母亲重画了那套翡翠首饰的设计图,在坟前烧给了她:“妈妈,这是我工作后的第一套首饰作品。你喜不喜欢?”

天地一片安静,唯有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

若是妈妈在的话,那该多好啊,她就可以给她设计无数的翡翠首饰了。她含泪仰头。这是一个永不能实现的奢望!这辈子她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设计无数的首饰,可母亲都无法佩戴了。

午后的天空,云淡风轻,四周静谧得很。

坟前的土陶罐里,是她在春天亲手种下的百万小铃,此时粉色的花朵开得团团簇簇。沈宁夏蹲下身子,动手理了理花朵:“妈妈,我通过公司试用期了,加了薪水。而且我负责了一个客户的定制,还有提成可拿。现在的工资已经够我跟外婆生活了,所以我不用再摆地摊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外婆。公司对我很好,我要好好工作回报它。

“网店还是继续开着。卖多少是多少……也当为自己留条后路。”

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连带生活都有了盼头。沈宁夏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天,最后道:“妈妈,天快黑了。我要回家给外婆煮饭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外婆和我都很好。只是我们都很想你……很想很想……”

沈宁夏坐上了公交车。由于这条是偏僻线路,每年也只有清明和农历七月的时候人流会比较多些。此时,已是太阳下山的时间了,所以偌大的公交车里空荡荡的,只有沈宁夏一个乘客。

沈宁夏坐在右边靠窗的角落,透过车窗,可见夕阳衔山,渐渐隐去。

沈宁夏又换了两趟车后,到了自己住宅区边上的菜市场。她一直不知,有辆车一直默默地跟着她。

司机转头问了后座上的人:“方先生,还要继续跟着小姐吗?”

方黎明望着女儿纤廋的身影消失在了杂乱的菜市场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跟着她。”

方黎明的手里拿了一个木质相框,里头有一张颇有年头的照片。一对夫妻含笑拥着一个齐刘海的少女,幸福甜蜜的气息仿佛随时要透纸而出。

方黎明用手指摸了摸女孩的脸,低声喃喃:“宁夏……乖女儿……生日快乐!”

孙婆婆自打照面,便对彬彬有礼的杜维安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杜维安在上班时间便经常抽空去看望外婆。

孙婆婆打开门见是他,每每便笑道:“杜先生,你今天又有空啊。”杜维安淡淡微笑:“是啊,正好路过附近,就顺便上来看看外婆。”

外婆自然不认识他是谁。每次来,杜维安都很恭敬地跟她打招呼:“外婆,我是维安。”但外婆转头就忘记了,有时唤他“黄先生”,有时又叫他“李先生”。孙婆婆也见怪不怪了,叹息道:“不用费力气去纠正她,反正过一会儿就不记得了。”

那天,他见了外婆后,整个人受到了刺激,他一声不吭地来到了方先生的办公室

方黎明见他的模样,便知他有话要说,遣散了随身人员:“维安,现在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杜维安的手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开了口:“外婆她得了老年痴呆,方先生你知道吗?”方黎明的脸色霎时凝重了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很多话齐齐地涌上来,堵在杜维安的喉咙口。他知道有些话是不便说出口的。

方黎明撑着手臂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起身:“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些年来什么都不做?”杜维安不言,顿了许久方答:“我知道她们不肯接受。”

方黎明苦笑:“我想了很多的办法。但是,宁夏她很聪明……我安排人去夜市买她的东西,可每次都被她轻易识破……

“她甚至不让我见……

“维安,谁会想到我方黎明想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必须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方黎明的声音充满惆怅。

这一日,杜维安又来了,孙婆婆进了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出来却见他瞧着宁夏小时候的照片正出神。孙婆婆瞧出了异样,联系到杜维安一直叫的那声“外婆”,立刻心明如镜:“原来杜先生认识我们宁夏啊。”杜维安不语,只笑了笑。

这就是默认!孙婆婆越发笃定了。她含笑道:“不是我夸哦,我们宁夏啊,可真的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挑的好姑娘。别的不说,就说孝顺吧,这年头,哪里还能找到像她这样孝顺的孩子。杜先生,你是个会识宝的人啊。”

杜维安好一会儿才说:“孙婆婆,你不要告诉宁夏我经常来看外婆。就算她问起,你也不要说。我不想让她知道。”

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还都不想让宁夏知道。这年头,很少有年轻人这么耐心、细心、有爱心,孙婆婆越瞧越觉得杜维安这个人好。她拍着胸口保证:“好好好。孙婆婆不说,孙婆婆什么都不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啊,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

由于在墓地耽搁了时间,沈宁夏匆匆在菜场买了菜回家,打开门,惊愕万分地在自家的小客厅看到了杜维安。起先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她瞪眼许久,杜维安还是没有消失。

他正端着碗在喂外婆吃东西。沈宁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杜维安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轻声哄外婆道:“外婆,来,再吃几口。”沈宁夏把门打得大开:“请你离开。”

杜维安语气低缓无奈:“我只是想陪陪外婆而已。”沈宁夏冷笑:“杜维安,树皮都没有你的脸皮厚。这里谁是你外婆。”

杜维安不语。这样尖锐如刺猬的宁夏,叫人心疼不已。

此时,孙婆婆含笑从厨房出来:“宁夏,回来了啊?”沈宁夏的面色缓下来:“孙婆婆。”孙婆婆瞧着屋里头不大自然的两个人,益发误会了起来:“今天社区有个老年活动,我这就要过去了。这杜先生啊,来了很久,陪阿香说了半天的话,他还做了一桌子菜呢。”

原来孙婆婆提过的那位在街头找到外婆的好心人就是他。他还做了菜,什么菜?沈宁夏转头,又愕然地发现靠墙而摆的小餐桌上,摆满了菜肴。

孙婆婆走时还不忘体贴地替两人掩上门。可屋子里的两个人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杜维安喂完了外婆,又拧了一块热毛巾替外婆擦脸擦手。最后,杜维安轻轻开口:“厨房里还有一个汤。你等下记得把火关了。

“我走了,你好好陪外婆。”

她的话都说得这般难听了,他还要叫外婆。沈宁夏实在是拿杜维安没法子了。

杜维安在关上门前,侧过头,轻轻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闻言,沈宁夏倏然抬头,却看见那扇门已经关上了。

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他还记得她的生日。

进了小厨房,砂锅里的汤在灶上小火炖着,扑腾扑腾地冒着甜香。是她最喜欢的野生菌鸡汤。真正的野生菌配上山里散养的土鸡,鲜美得让人可以吞下舌头……当年每次去他家,他家人知道她爱喝,经常会煮这个汤来招待她。

往事又齐齐涌了上来,历历在目……一时间,沈宁夏胸口起伏不定,她猛地伸手啪的一声关掉了燃气灶,端起汤锅,把汤哗啦哗啦地倒进垃圾桶……

如果说这锅汤是种好意的话,还不如说是对她的一种杀戮。

沈宁夏除了照顾外婆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她又给客户设计了两套首饰。其中一套构思成在藤蔓造型上搭配粉红钻,远远瞧去,仿佛是缠缠绕绕的藤蔓下盛开的粉色花朵,极为清新自然。另一套则是用大块的方形蓝钻,设计了一套简单大方的项链、耳坠套装,整套首饰稳重又不失华贵。

唐一峰拿到图稿后,久久没有移开目光。他最后合上图稿,正色道:“我想我没有找错设计师。你继续加油。”

这晚,唐一峰把图纸呈给了方黎明:“方总,您知道我一向说话直接,从来不会溜须拍马说好话。方小姐真的很有设计天赋。她设计的这三套首饰,线条细腻,构思新颖,每套我都十分喜欢。”

方黎明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戴了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欣慰不已:“是啊,我虽然是个珠宝外行,不懂这里头的花头,但我看后都想买下来。能让客人掏钱埋单的设计,我想肯定是好设计。”

方黎明把图稿递给了身旁的杜维安:“宁夏她呀,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涂涂画画。我们给她去报画画班,教画画的老师就说,她对颜色特别敏感,画画配色很有新意。那老师还鼓励我们要给她打好基础,以后好好地让她发展……”方黎明陷入了回忆,声音渐低,怅然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