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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泽脑海里浮现那天在后花园看见的那张脸,是好孩子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和言行举止,哪里像好孩子?他如此想着,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

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让杜恒月捕捉到,她更是火冒三丈,把她亲爱的堂哥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拖了把椅子面对面坐下,很认真地说:“你不要误会微微,她…”

一个小时后,客厅里的叔叔婶婶看见杜恒泽出来,不安地问:“今天怎么这么久?恒月错了很多?”

“没…没有,我和她聊了会儿天。”杜恒泽打过招呼溜回对面自己家,心想那哪儿是聊天,分明是强制性洗脑!

不过…那个女生真的如恒月说的那么可怜?

被妈妈抛弃,被爸爸无视?

小学时因为被老师骂笨体罚什么的,才从此厌恶学习?

他自然不知道第一句虽不假,第二句很明显是杜恒月私自编造的。

余微这个名字,他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放在心上,也没见过人,今天关于她的信息一古脑地涌上来,再和记忆里那张脸对上号,她的形象突然立体起来…

他看见她的时候,她侧身对着他,打火机的火苗闪着微弱的光。她穿着还算规矩的服装,披肩的半长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所以他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女生在玩火。

可当她回过头来,手里提着已经被点燃的布条,桀骜地看着他说话时,他才领悟这个人并不如她五官所呈现出来一样温顺。

她的五官很漂亮,讨喜的、不具任何攻击性的漂亮,眼睛有些大,却很有神,鼻梁很挺,这样整张脸才更有轮廓,而且看得出来年纪比他小,没有完全长开,只是眉眼间的稚气被她刻意的眼神举止强行压了下去。

他本来对巡逻这一套很是讨厌,只是被迫推到了这个位置。放在平时,别说是烧那么一个小布条,就算是打群架他也觉得与他无关,可看见她那么挑衅地看着自己,突然就觉得不能忍受。

况且撇开这些私人情绪,他还算秉公办事吧?那么她被罚打扫卫生有什么好委屈的?恒月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咒,用得着这么帮她说话吗?

单亲家庭的孩子那么多,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以幼稚的叛逆自以为是地想报复谁吧?杜恒泽一向看不起无病呻吟的人,家庭不和生活不易的人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吗?

这样一细想,在短暂的同情后,他对余微的印象又回归到了第一印象——不自量力的骄傲、无理取闹的玩酷。

一周的卫生处罚,真正做完后也不过那么回事,解放后的第二天,余微是哼着歌来上学的,在楼梯间看见她亲爱的表哥叶小川,正要打招呼,对方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大声质问道:“你和离夏说什么了?”

“呃…”余微想起前两天离夏问她的搞笑问题,耸肩说:“我只是说了实话啊,我不就是你表妹么?”

“对啊!我也一直是这样说的啊,是她自己理解错误,和我有什么关系?结果她今天一来就闹我…”叶小川虽然满口埋怨,语气却是轻松的。

余微不屑地切了一声,“你能指天发誓,你没有故意误导她?”

“这个…”叶小川嘿嘿笑了两声,他确实是想看离夏出糗,可出糗后她反过来找他算账,就不是他所期望的了。

“自作孽。”余微下了结论,悠闲地往上走。叶小川追上亲热地搭上她的肩膀,一脸八卦地问:“喂喂…听说上次给你送血书的是高一的吴念?”

余微无语,她这位表哥怎么就没遗传到小姑一丁点的严肃呢?

“不错么…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芳名远播啊!连山那边的都找过来了。”

余微皱眉,瞧他说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就隔着操场遥遥相望么,什么山那边。

“他…”

“再说我可就翻脸了!”余微斜瞪他一眼,余光里却瞥到另一个人。

杜恒泽就走在他们斜后方。

余微和他的目光对上了一秒,又转开,心想我聊我的天,犯你什么了,用得着皱着眉一脸厌恶的模样吗?

和叶小川在走廊处分开,她没有往后看,走进教室,杜恒月正站在讲台边兴致勃勃地和周围的几个女生讨论着什么,看见她激动地跑过来说:“微微,愚人节快到了!”

“哦…”余微不咸不淡地应一句,什么节日都与她无关。

“我们在商量怎么整人呢!你有没有好的想法?”

“整人?”余微眼睛一亮,挑眉问道,“以前都有些什么方式啊?”

“最常见的么,就是在人背后贴条啊,对谁谎称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啊…”

“停…”余微举手作投降状,“这样幼稚的招式有人信吗?”

“当然!”杜恒月嘿嘿笑,“听说上当的还不少。”

“…都是些做贼心虚的。”余微讪讪地回,心却想自己虽是办公室常客,愚人节那天也要加倍小心。

“现在愚人节还是表白的好机会。”另一个女生加入了谈话,“跑去对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如果他表现得那什么,就说今天愚人节我骗你呢,不会丢面子。”

“…这个倒是不错的创意。”余微颔首,一会儿又说:“可惜啊可惜,我们都没表白的对象。”

“我看你那天会收到很多这样的信。”杜恒月摸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

余微沉吟一会儿,突然诡笑起来。

愚人节…果然是个好节日。

Chapter 3

“恒月,你帮我借本情书大全吧!”

“啊?你要那个干啥?”

“看看…你上次不是说哪个男生寝室人手一本吗?给女孩子写情书都是照抄那上面的。”

杜恒月点头,后知后觉地惊呼:“微微…你不是想给谁写情书吧?”

“你觉得呢?”余微很有技巧地反问,杜恒月拼命摇头,让微微写情书的男生,恐怕,现在,还没有出现吧。

“那你…”

“我要饱览群书!”

“切…”

纵然杜恒月有再多的好奇,也只能乖乖当跑腿,帮她借了一本回来。

“…微微,这本书…我看了三四页就看不下去了,”杜恒月诚挚地做着读书报告,“写得都很酸,看得人起鸡皮疙瘩。”

“是吗?”余微头也不抬,还很认真地翻看起来。

可这种学习热情没持续太久,下课后余微就把书还给了她,还一脸不屑地说:“这书也太没创意了,形容女孩子就直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描述动心就一直说‘心脏不属于自己’,‘眼睛再移不开’什么的…早知道我哪里用它!”

杜恒月连连点头,试探道:“那你原先准备用它干什么啊?”

“秘密!”余微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下,大步往外走,“我去四班借东西。”

太不对劲了!

杜恒月趴在课桌上,联想到昨天大家的对话,大胆推理——余微一定是喜欢上了某个人!她想趁愚人节表白一下!

原来微微有喜欢的人了…难怪高一的吴念送来血书她眼都不眨一下呢。

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杜恒月把所有可能人选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当然更不敢去问当事人。

*

没有人记得愚人节这个洋节是哪年哪月开始流行的,现在这样泛滥倒颇有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四月一日当天,几乎所有人都处在做贼心虚的状态,走路东张西望,和人说话斟酌了又斟酌,就害怕一个不小心着了道。

余微大摇大摆地打着哈欠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早自习已经将近尾声,英语老师的脸色很不妙,她也前所未有的觉得对不起老师,如果早前认真听老师的课,昨晚她就不会为了那么一两句英语纠结到十二点了。

课间操结束后,杜恒月不知道疯哪儿去了,余微找到早就瞄定的一个女生,软言软语外加答应帮忙成功地让女生同意当一次邮递员。

“初二一班是吧?”那个女生站在楼梯上回头问余微。

余微点头,“对的…”还万分苦恼地说:“哎,我也是帮别人递信,但他认识我,我就不好出现了,麻烦你。”

“没关系!”善良的女孩子微笑摇头,低下头娇羞地说:“只要你下次帮我找季离夏就行。”

“当然!”余微承诺道,心想小茶我发誓就对不起你这一次。

*

杜恒泽听到同学说外面有人找时,正在做眼保健操,班上许多同学都戴上了眼镜,他可不想这样。

由于同学语气里的暧昧,他早就猜到来找他的是女孩子,可没想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还以为会是恒月那丫头呢。

“请问你是杜恒泽同学吗?”

“是。请问…”

“这个…”女孩子塞给他一个信封,抬头看见他有些迷茫的眼神,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给你的,是我同学的朋友。”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他留意了她的方向,竟然是上了楼…那么小个子的女生,难道是初三的?

他最好的朋友李征在旁边看见,起着哄围过来要抢信看,杜恒泽笑骂着躲过,回到座位把信往书包里一扔,预备铃就响了。

辛苦绕路的邮递员同学刚气喘吁吁地跑回初一六班,余微就凑过来问:“给他本人了吧?”

女孩子用力点头,还附加一句,“应该是他本人吧,长得挺好看的。”

余微嗤笑一声,又问:“是从初三那边绕下来的吗?”

“是啊…”邮递员无辜极了,“跑得我累死了。”

教学楼的每层有两个楼梯口,她先在杜恒泽视线里跑上了初三那层,再从另一边偷偷摸摸地下来的。

“谢谢!”余微余光里瞥到老师进了教室,赶紧回位坐好,从外太空某处归来的杜恒月看她一眼,埋头写了个纸条扔到后桌,余微心情甚好地打开——

“你整到人了吗?笑得那么开心。”

余微在课桌下踢了踢她的凳子,往下按了按自己的嘴角。

到了下午下课铃响,大多数人绷了一天的神经已经松懈,余微看见好几个降低了警觉的同胞被骗去做什么什么事,和杜恒月笑得东倒西歪。

这个节日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让人开心吧。

在校门前几个路口和恒月分了手,余微看看时间,又慢条斯理地往回走,学校里还留着一条让人开心的大鱼呢。

可当她鬼鬼祟祟地来到鲜少造访的高中部教学楼天台时,探头探脑窥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不会吧…”她低声自言自语,“那种书呆子不是应该很好骗的吗?”

她又在宽敞的天台转了一圈,确定他真的没来后,恹恹地往楼下走。

她果然没有整蛊的天分。

带着莫名的低落走到高中部教学楼大厅时,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几个人吵吵闹闹地往她这边走过来,余微只瞥了一眼,就加快了脚步。

“余微!”可脚步还是不够快,身后已经传来叫声。

她当没听见继续往外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后,她的手臂被拽住了。

余微深呼吸,无可奈何地回了头,严格说来只有一面之缘的吴念同学满眼惊喜地看着她。

“你怎么到高中部来了?找我吗?”

“我来帮老师送东西。”余微瞄瞄他身后的那几个人,有男有女,全身上下都是违反校规的标签,此刻都好奇地看着她,余微默默腹诽,和有女流氓之名的她比起来,那几位比较像真正的流氓吧。

“撒谎吧…”吴念开心地笑,“我们今天下午有小考,老师早就走了,不然你以为教学楼会这么安静吗?”

余微暗骂一声倒霉,继续编:“我不知道啊,所以来了见没人,正要走。”

“那真巧。”吴念同学自以为很有魅力地眨眨他天生的桃花眼,“正好我们也不上晚自习,一起吃晚饭吧?”

余微还没开口拒绝,后面走上来一个很勇敢的女生,直接挽住了吴念的手臂,之所以说她勇敢,是因为才刚刚四月,夏天还远着呢,这位同学已经穿上了超短裙,大方地□出白嫩的两条小细腿。

这位勇士瞄了余微一眼,抬抬下巴,懒懒地问:“她谁啊?”

“一个好朋友。”吴念故意说得很暧昧,余微的忍耐也已到了极限,她甩开吴念的手,淡淡地说:“我没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抱歉,我要回家了。”

吴念还要挽留,那位勇者很帮忙地拉住了他,鼻子里冷哼一声,对着余微的背影大声说:“真有自知之明。”

余微头也没回,依稀听到吴念有些忿忿的责怪声,和女孩子软糯糯的撒娇声。

不知道是祸不单行还是上天终于眷顾她,从高中部这边的大道走到校门处,某个熟悉的身影也从正巧从初中部那边过来。余微放慢了脚步,确定他看见她并慢慢靠近后,才回头稍带吃惊地说:“你还在学校啊?”

杜恒泽微讶。

他早就看见她了,本来准备装路人,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打招呼!

他轻轻点点头,停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的…那个巡逻。”

说起巡逻,余微脸色一变,一方面觉得他这样说是故意提醒她那段糗事,一方面暗骂自己忽略了这一点,干嘛在信里写了一个不靠谱的时间点。

杜恒泽觉得她的脸色变化很有趣,放松地玩笑道:“…你这么晚还在,是换了个地方玩火吗?”

余微干笑两声,这位老兄的幽默感着实不怎么样。

“…问恒月好,我先走了。”她扔下这句匆匆消失,杜恒泽茫然地站在原处,纳闷道:“你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当天杜恒泽照例来到杜恒月房间时,还是很善良地传了话,“余微让我问你好。”

“哈?”杜恒月的茫然比当时的他犹甚,“你们怎么遇上的?”

“在学校门口碰巧而已…”

“不会吧?微微今天很早就和我一起回家了啊。”杜恒月疑惑地说。

杜恒泽愣了下,摇了摇头,“别说她了,今天的功课做好了吗?把我的红笔拿出来。”

杜恒月哦了声,在他书包里摸文具盒,却摸出一个粉红的信封,哇的一声叫出来,“哥你也到了收情书的年纪了啊?!”

杜恒泽瞟了那个信封一眼,“想看你就看,别拐弯抹角地挤兑我。”

被他看穿了心思,杜恒月反倒把信扔到桌上,摸出文具盒边拿笔边说:“谁稀罕看,我看的情书多了去了。”

“是吗?”杜恒泽接过笔习惯性地转起来,好笑地看她不屑的脸,“你收过很多情书?”

“不是我啦。是微微的,很多都是我帮她看。”

杜恒泽停了转笔的动作,淡淡地哦了声。

订正完功课,杜恒月又拉着他说她们今天一起整了谁谁,很是骄傲的模样,杜恒泽哭笑不得,幸好他没进入这丫头的黑名单。

临走收拾东西时,杜恒月拿着那封信扭扭妮妮地说:“哥,你还没看?我帮你看吧!以我熟读万千情书的水平,给你鉴定鉴定!”

“看吧看吧…”杜恒泽大方地挥手,不是恒月拿出来,他都快忘了这封信了。

“啊!”恒月刚展开信就是一声尖叫,杜恒泽挑眉问:“写得很好吗?瞧把你惊的…”

“不是不是…”杜恒月摇头,思考了会儿又问:“这信谁给你的啊?”

“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看上去比你还小,但似乎是初三的。”

“奇怪…不是微微给的啊?”杜恒月小声嘀咕,被他抓住了字眼,“余微?”

杜恒月低下头,心思百转千回,这字迹分明是微微的,她在愚人节写情书给她哥约时间见面什么的,明显是准备整他,她如果把微微供出去,会不会太没义气了。

但是…以她哥这么聪明的脑子,刚才她那一句恐怕早就泄露了天机!

手中的信纸被抽走,杜恒泽快速浏览完,竟大笑起来。

杜恒月抬头不解地看他,他扬扬手中的信纸,“这个是余微写的吧?以为我看了会相信,然后傻乎乎地在她说的地方等到天黑?”

杜恒月嗯呃了半天,她实在想和想出这样幼稚的整人方法的人划清界限,可不幸的是,那人是她亲爱的微微啊!于是她委婉地说:“她不是很擅长这种事。”

杜恒泽赞同地点头,“很明显,她更擅长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