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雨落心里升起一股怨气，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讨厌我？”
因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赶上飞机起飞，隆隆转动的螺旋桨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宋晨虽然没有看她，但是显然知道她说了话，于是侧过头大声问她什么事？
雨落摇了摇头，说没事，然后将头转向窗外，忍受着鼓膜的刺痛和心脏骤然悬空的不适。
飞行平稳之后，空乘人员过来问需要喝什么，雨落刚要点咖啡，就被宋晨抢在头里说：“两杯苹果汁。”
空姐看了看雨落，也没询问她意见就笑着离开了，看那个眼神肯定又是和德国那个出租车司机一样将他们两个当夫妻了。
“女人还是少喝点咖啡为好…”宋晨突然说道。
这是跟她解释吗？虽然他的自作主张有点讨厌，不过出发点倒是让人窝心。
正文 第十七章 让我默默地爱你（三）
这是今天他主动同她说的第一句话，雨落忙打起精神，等着下文。
他顿了顿，脸微微侧向另一边，“再说…”又停了一下，“你今早也没吃什么东西，空腹更不好。”后面这句话声音就更低了。
是吗？雨落仔细回忆。
早上他们三个是在酒店吃的早餐，她一直在发愣，貌似还真没吃什么东西，酒店里有中餐供应，她印象里她连小半碗粥都没喝完，宋晨这么一说才感到肚子咕咕地响。
原来，他一直是在注意她的，连她吃多吃少都记得，自己还郁闷他对他置之不理呢。
看来，男人也爱掩饰，尤其是关心。
雨落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可是，这也不说明不了什么啊，他如果喜欢她怎么会…
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她就不打算再让他沉默回去，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可不想被闷死。
“你，会不会讨厌我？”雨落又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知道他不可能讨厌她，但是总不能直接问人家是不是喜欢她吧，这叫以退为进，女孩子很善于使这一招，目的就是要对方否认的。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果然，宋晨对她的这个问题很意外，侧过头完全正对着她诧异道。
雨落对这个反应比较满意。
可是接下来的问题仍然难以启齿。
她低下头，吞吞你吐吐地说：“如果不是，那昨天？”想起昨天的情景，雨落恨不得脚底下有个洞让她土遁，呃，现在好象不行，因为是在天上。
再困难也要问明白，不然她还不知道带着这个心结自卑到什么时候。
宋晨马上就明白了，因为他的脸也红了，他没想到雨落竟然能主动找他讨论这个话题，他现在因为昨天的事已经把自己骂了好几个来回了。
“昨天…对不起…”宋晨的声音低如蚊蚋，但是两个人离得近，雨落能听到。
又是这句话，昨天他离开的时候就是这句话，这并不是她想听的，什么叫对不起，既然对不起为什么还要做那样的事，激起她的**。
他对不起的到底是什么？是因为中途离开对不起，还是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包括那个拥抱，对不起的潜台词是后悔，她都没后悔，他凭什么后悔。
显然这不是她想听的，甚至是她恨的答案。
他这明显是敷衍，她不会就这么认的。
“为什么对不起？”雨落冷冷地问道，不再做鸵鸟，而是抬起头目光直射宋晨，既然他一味的后退，那么就让她来做那个前进的人，大不了她来追他，如果他怕的是公司的舆论的话，反正她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宋晨低垂了眼眸，没说话。
要他怎么说呢？告诉他昨天的是一场意外？本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他没有想要冒犯她，可是回来之后将人家没穿衣服的样子在脑袋里过了几十遍就不算冒犯吗？
正文 第十七章 让我默默地爱你（四）
他，甚至将她当成幻想的对象自行解决了生理问题，他这样在心里玷污她，所以他真的感觉对不起她，可是这些话又怎么能启齿呢？
他的表现更笃定了她的想法，他果然还是后悔了，雨落突然感到一阵沮丧。
“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她类似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已经不指望他回应了，“我不够漂亮，也没有…没有女人味，身材也不好…”在遇到他之前，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外表，从来都没有。
长相是上天给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自己不是美女的事实，但是这并不能让她比别人少一分一毫的自信。
可是自从遇到了他以后，她一次次地作出了让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
长时间地照镜子，偷偷地跑到时尚论坛去学习如何穿衣打扮，会将以往省下来买书的钱拿去买化妆品和衣服，不管换什么造型都会忐忑他会不会喜欢。
她也察觉到了她在不断地改变，她不想变成这样的女人，可是她就是停止不了，所以她也认了。
因为她发现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美女，好配得起他的玉树临风，好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至于让世人觉得是自己委屈了他…
可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永远只是童话里才会有的故事，她的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该醒了，早就该了…
一个拥抱并不能代表什么，也只有她会傻乎乎地以为梦想即将成真…
“雨落，你在说什么？”宋晨忽然很高声地打断了她，声音之大连过道那边的陈奇都看了过来。
不过却成功地阻止了雨落继续不断地给她自己找缺点。
她抬眼凝望她，目光里带着几许自嘲甚至绝望。
宋晨不忍直视这样的一双眸子，只得闭了闭眼，却又睁开看她，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昨晚的举动会这样伤到她，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就那样，那样要了她。
“在你眼里，宋晨，就那么的不堪吗？”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你一直以为我是那种只在乎外表的男人是不是？”
“你太小看我。”宋晨说到这勉强扯了一个类似自嘲的笑。
“其实…你，你很美…”宋晨别过眼，尽量不让雨落看到他说这句话时透出的不自然和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红晕。
想到她虽然纤细却极为流畅的线条，滑腻却不乏健康的肌肤，如山峦一般起伏的山岭和峡谷，美得让他差点失控…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宋晨忙将那幅画面用力地挤出脑海，深吸了口气，再次面对雨落。
“雨落，我并不是不想要你，可是，这么美的你一定要等到一个能配的上你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宋晨暗地里咬了咬牙，用力地吐出了几个字：“并不是我。”
雨落只感到脑袋里“嗡”了一声，晕机的感觉瞬间袭来，她颓然地靠回到椅背上。
正文 第十七章 让我默默地爱你（五）
她还能说什么呢？这算是明确的拒绝吗？只是说的好听点罢了，不然让人家怎么说，说自己配不上他？
拒绝的语言有千万种，既然是拒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好听一点的说。
如果人家说配不上你，你就真的以为对方是这么想的，还傻乎乎地告诉人家“我不介意你配不上我，我认为你配得上就行”，你就真的是傻了。
“昨天的事…都是我不好，希望你原谅我。”宋晨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头朝向地面低着，这个姿势看起来既谦卑又似带着悔意。
雨落目光空洞地投向舷窗之外，云层之上，洁白如海，渺茫如她此刻的心。
“如果，我说，我不怪你呢？”她没有看宋晨，只是那么自言自语着。
宋晨偏过头看她的侧脸，虽然不高但是娇俏的小鼻子和下巴的弧线连成了一个月牙，在舷窗里射进的阳光的照耀下美好得似仙女，而他们此刻正在九重天外的仙境。
“谢谢，但是我自己不能原谅…”宋晨想了想，哑着嗓子还想继续解释。
“如果我愿意呢？”雨落突然回过头撞上了宋晨的目光，也打断了他的话，这一次两个人的视线连接，宋晨本能地想要避开，却被雨落眼里的那抹坚定锁死，无所遁形。
“你…”宋晨的薄唇吐出这一个字后边再也说不出话，他定定地看着雨落，看到她眼里深切的伤，那是他给她的吗？
她愿意，她愿意，这，不就是表白吗？
可是，就算她真的不说，他昨晚难道就真的感觉不出来吗？
她明明带着几分恐惧却又期待的眼神，她生涩而情不自禁配合他的动作，很难说昨晚到了那个地步，没有她诱惑的功劳。
但是男人，却绝对不能将自己的把持不住推到女人身上，这是他的底线，要守住。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承认，承认她昨晚的真实想法，这无论如何不能不让他震动和惊讶。
他绝对可以判定她从未经历人事，所以才会为她此时这么大胆的话语和坚定的目光所震慑。
好吧，如果她愿意呢？假如她昨晚就将这句话告诉他，那么，结局会不会不同？
没准，他们也许会在清晨的日光中一起醒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假设让宋晨有些发愣。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母亲在考验他吗？
想起母亲，宋晨猛地清醒了过来，和雨落两个人同时往各自的另一方偏过了头，互相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对雨落来说，这恐怕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启齿最大胆的一次表白了，她没想到她就这么说了出来，原本还怕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而百般掩饰，可是，却在这一刹那鬼迷了心窍，抑或是被拒绝的沮丧让她暂时忘却了自尊？
可就算是这么令人难堪的话，他的令人难堪的反应，她也告诉自己，绝不后悔，如果她不说，恐怕后悔的将是一辈子。
正文 第十七章 让我默默地爱你（六）
慢慢地将脸贴上舷窗的边沿，感到湿湿的蹭着自己的脸。
还好，这一段到阿姆斯特丹转机的旅程不长，欧洲的城市之间就如同在国内两个城市的旅行，雨落想着下一段较长的航班怎么和陈奇换一下座位，可是宋晨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竟然告诉雨落和陈奇说要留在阿姆斯特丹，具体停留时间未定，也只字不提是为了什么事。
陈奇问要不要陪他，他说只是自己留下，让陈奇和雨落先回国。
虽说他是当面交代他们两个人，却一直是对着陈奇说的，又恢复了在汉诺威上飞机之前的状态，对雨落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这一次，她却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难道，他的突然留下，就是因为她之前在飞机上说的话吗？
他这是为了躲她，才要故意和她错开不一起回国吗？
看来，她是真的挺令人讨厌的，至少，现在她自己都讨厌自己了。
她有点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在她眼前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往前走，脚一软，赶忙打起精神支持自己的身体，陈奇伸出手想要扶她，被雨落躲开。
“到那边坐一下，离咱们登机还早。”陈奇看雨落面色不对，怕她哪里不舒服，也顾不上目送宋晨了，对她说道。
雨落没反应，一直坚持看着宋晨的背影。
终于，那个背影停了下来，转回身，和他们隔着一段不大的距离，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早就要来阿姆斯特丹的，在来德国之前就有计划了。”他大声说道。
陈奇看宋晨又停下来，以为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只有这一句就又走了，弄得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没多做联想。
反倒是雨落拼命忍着的眼泪汹涌而出，他不是不要她的吗？却又知道她心里担心的是什么，他是怕她更自卑难过吗？
晚了，这只能让她更记得他的好。
结果雨落的眼泪流了一路，回到国内的时候，哭的眼睛和兔子似的。
陈奇在旁边也不敢看她，也不敢问，再联想到是宋晨说完那句话之后才这样的，就是再榆木脑袋也开窍了。
他其实想和雨落说点什么，他也知道点什么，但是聪明如他，到底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雨落回来便病了一场。
放下行囊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蔻蔻叫她吃饭也不回应，一关就是一整天。
不吃不喝，倒是把蔻蔻给吓坏了。
本来想问问雨落出了什么事，可是她不见人，也不说话。
蔻蔻情急之下求助曲哲，让他问问宋晨是不是旅途上发生了什么，结果曲哲的答复是，宋晨没和雨落一起回来，打电话关机，现在他也联系不上。
两个人没有一起回来？
这就不由得蔻蔻不胡思乱想了。
这一阵子宋晨和雨落两个人的相处，真应了那一句旁观者清的话，他们两个互相小心收藏的心意，可是怎么也躲不开一直和他们走得很近的作为旁观者的曲哲和蔻蔻。
正文 第十七章 让我默默地爱你（七）
蔻蔻很清楚宋晨的心思，那是因为雨落复原后上班的第一天，她回家的时候遇到了送雨落回来的宋晨，也就是宋晨半路上英雄救美帮助雨落过马路还被司机破口大骂的那一次。
那天宋晨没有留下来吃饭，却吞吞吐吐地向她提出一个希望她以后能陪伴雨落上下班的请求，还说千万不要告诉雨落这件事，所以，在那之后蔻蔻才会风雨无阻地坚持要陪着她，雨落始终不知道，是因为她答应了宋晨。
也就是通过这件事，蔻蔻完全知道了宋晨的心，她觉得他们两个人很般配，但是曲哲一提到这件事就摇头，她以为曲哲不看好他们，但是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蔻蔻现在已经和曲哲在一起了，蔻蔻问曲哲看上了她哪一点，曲哲不假思索地告诉她，看上她会做饭，就这么简单。
是啊，两个人相处是一种很简单很自然的事，曲哲这么说蔻蔻并不觉得伤心，反倒让她很受用。
会做饭，是一个女孩子最不愿意拿出去炫耀的东西，大家都愿意炫耀身材，炫耀容貌，这个年代还有很多人以不会做饭是娇小姐为荣。
蔻蔻从小家境一般，父母身体不好，早熟懂事，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干主妇的活就应该自卑，而曲哲反而将这一点当成优点，说明他接受的是她最本真的自己，她很庆幸遇到了懂她的人。
可是既然两个人在一起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为什么雨落和宋晨就那么难，那么别扭呢？又不是互相没感觉。
蔻蔻将晚饭又热了一次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曲哲已经走了，临走的时候嘱咐蔻蔻好好劝劝雨落，问题是，从雨落昨晚下飞机回到家开始，到现在，将近三十个小时，她再不吃饭的话，蔻蔻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双手拄着下巴，想着这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敲开雨落的门。
这个时候就见雨落房间的门开了，蔻蔻激动地站了起来。
雨落手里捧着一堆东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姐，你…”蔻蔻小心地看向雨落的表情。
看到她面容透出疲惫，但是表情从容，看不出悲喜，头发整齐地掖在耳后，平常她很喜欢穿的宽松版家居服明显比她离开之前要宽大了许多，看起来晃晃荡荡的。
眼睛看起来比平时要大一些，也许是眼眶深陷的缘故，下巴更尖，让蔻蔻一刹那有一种看到病美人的错觉。
雨落瘦削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干涩的笑意，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蔻蔻的手上，“给你和曲哲的礼物。”
他们两个的事，就像蔻蔻对她和宋晨的事一样，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这一次她离开家，估计她和曲哲关系会有很大的进展了，果然，蔻蔻红着脸羞赧地收下了。
雨落也笑了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看到别人幸福也终归是一件好事，何况，蔻蔻是那么值得幸福的人。
正文 第十七章 让我默默地爱你（八）
“对不起，蔻蔻，让你担心了。”雨落在桌边坐下来，看着那一桌子的菜，原本蔻蔻昨天就想给她接风，但是她昨天真的是没从那个情绪里走出来，于是蔻蔻今天又做了这么一桌。
雨落觉得她因为自己的情绪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很过意不去。
其实，就是到现在，她仍然是没有什么食欲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关心她的人本不多，她就更不能对不起蔻蔻了。
她拿起筷子，端起盛好的满满的一碗饭，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往嘴里扒。
“姐，有点凉了，要不我再去热热，再重新添一碗饭好不好？”蔻蔻看到雨落要吃饭，激动得眼圈泛红，忙放下手里的雨落刚送她的一堆礼物，就要去夺雨落手里的碗。
雨落忙摆手，“不用，不用，大夏天的，正好。”
蔻蔻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雨落一口一口的往下噎，知道她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在勉强她自己吃东西。
蔻蔻拿起筷子给雨落夹菜，看她咽下了好几口饭，连一口菜都没吃。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在德国怎么都吃不习惯。”雨落对着蔻蔻边吃边微笑着说。
“姐…”看雨落现在心情还不错，蔻蔻想问问她出了什么事，但又怕哪壶不开提哪壶影响雨落的情绪，可是如果不问，她也真是担心，所以也是心神不宁地欲言又止。
雨落吃了几口，停了下来，看了看蔻蔻。
“蔻蔻，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他也爱你，那你要怎么做？”她还是第一次和蔻蔻谈论关于爱情这样的话题，不光是蔻蔻，她之前和谁也没谈起过。
“在一起。”蔻蔻毫不犹豫道。
“可是，如果他不同意呢？”雨落感觉口腔里泛起一股苦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话题本身就苦涩的缘故。
“前提是他爱你对吗？”蔻蔻眨了眨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