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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男子,皆着青衣,只是一人浅,一人深。浅衣的那人匆匆上前,朝那白衣男子极为恭敬地俯身道:“多谢仙君!”

说着,浅衣男子面露羞愧之色。

方才被斩的那兽本是北枢真人所养的奇兽,形状似虎,尾巴似牛,而叫声却如同吠犬。北枢真人觉得这兽长得有趣,便收了做个宠物,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猪……啊不对,是叫彘。本来这兽被北枢真人养着倒也相安无事,谁知前几日童子清洗笼子的时候,不慎让这彘跑了,这种野兽本性凶残,才到人间几日便吃了不少人,天帝便下令让他们这些北枢真人门下的弟子捉拿彘,谁知这兽比想象中难以对付,竟是一下没能捉住,反倒让他跑进了这浮玉山,还是住在这山中的白及仙君凑巧路过,这才拿下了这孽畜。

想到这里,浅衣男子不禁偷偷抬头,小心而带着敬畏地打量这白及仙君。

在神仙中,但凡能在称呼中带个“君”字的,都不可怠慢。而这白及仙君,更是位于九仙品级中的最上品,乃是个正正经经的上仙。整个九重天,有几位上仙屈指便可数得过来,他们这些仙门弟子,平时有机会看一眼路过的上仙,都是要挤在路边等的。

不过,白及仙君即使是在上仙之中,资历地位也是十分超凡。

自然形成为神,修炼升天为仙。据说这白及仙君,过去并非是仙,而是位上古自然诞生的神君,实力在上古神中也属上上流,还与如今的天帝挣过天庭之主的位置,以毫厘之差败下阵来,被打散了元神。

后来神君的元神自然重聚,投胎为人,以肉身修道,重新飞升成了仙人,天帝不计前嫌,将其封为东方第一仙,这才有了如今的白及仙君。

而当初白及仙君渡劫重回天界的事也是个传奇。

要知道越是实力雄厚的修真者要登天路,天雷劈得就越狠。听年纪大的老仙人说,白及仙君渡劫那日,那天雷劈得天庭都震了,那雷声响彻三十六重天,无处不闻。待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全部劈完,全天庭的神仙都跑去围观上来的得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就瞧见白及仙君同如今这般片尘不沾地上来了,别说狼狈,仙君根本神色淡然,连衣角都没被劈焦一片。

他样貌清俊,气度超然,不过才刚渡劫,倒是比这天上仙了上千年的老仙还像个神仙,上来以后只问了一句话——

“正式的雷劫,何时开始?”

这句话将人家接引的天官吓得拿笔的手都抖了,只是问到白及仙君道行几何的时候,听到那时间仍是不信,不得已当场算了算。白及仙君并无遮掩的意思,天官一算就算了出来,这一下不得了,天官差点跪下来喊祖宗。

白及仙君的前程往事也由此曝光,只是他自己似乎完全忘了。说来奇怪,据说当年的神君是个任性残暴、性情暴戾之人,而如今成了仙,竟是褪了一身戾气,成了今天这位清心寡欲、仙中之仙的白及仙君。

白及仙君爱好清净,不喜喧闹浮华的场合,极少参加天庭的宴会,也从不赴其他神仙的邀请,故而平时鲜少得见。浅衣弟子自己都想不到他们下来捉个宠物,竟能碰见这位仙人,实在忍不住端详对方,白及仙君果然如同传说中一般清俊出尘,仙界见过的神仙中,竟是无谁可比……这等相貌,简直是要让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而且,他们数十人追了几个月都没捉住的奇兽,白及仙君竟是一挥手就解决了,足见其上仙实力。

浅衣弟子将那半死不活的彘收进葫芦中,白及仙君制服这妖时虽然挥了剑,但其实是以此用诀,弄倒了神兽却没在皮肉上伤他,手法很是厉害。将彘收好,浅衣弟子再次道谢道:“多谢仙君相助!我等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待我们将这孽畜交还到天庭,定再来浮玉山正式拜谢仙君——”

“不必。”

白及仙君却只是略一颔首,神情毫无波动,似乎刚才所以一切根本与他毫无关系,他也根本不在意。话完,也不理会这些北枢真人的弟子是什么感觉,转身边走,然后,还未走几步,只听那领头的另一位深色青衣弟子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人——”

“唔嗷……”

听闻一声浅浅的吃痛之声,白及仙君步伐一顿,缓缓回头,只见一只雪白的小狐从草丛中跑了出来,便是一愣。

毛发蓬松,通体雪白,眉间一道竖红,灵动非凡。

那些仙界弟子和彘斗智斗勇了几个月,一有风吹草动便条件反射地动武,那深衣弟子大概是听到什么动静,想都不想就做了个反应,不过好在只是凝了个气诀丢出去,砸到了狐狸的脚,大概是挺疼的,但好歹没真的伤着。

深衣弟子见只是个狐狸也有些傻眼,顿时为自己的小题大做而深感丢脸,尴尬地张了张嘴,道:“狐狸……?白狐……?”

哪个山里还能没个狐狸,哪怕是颇少见些的白狐,也是足够多此一举的了。

更何况眼前这只狐狸也不知有没有团扇大,一看就知道估计出生还没几个月,只是也不晓得这么小的狐狸,怎么会没有母亲带着,就自己蹲在草丛里。

“原来是只小白狐。”

浅衣弟子看到这狐狸,倒是温和地微微一笑,觉得可爱,弯下身来似乎是想摸摸她。云母呜呜地叫了两声,也不知该躲还是不该躲,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抬头去望那位仙君。

老实说,云母此时心中十分忐忑,还有夹杂着敬畏、惊讶等等在内的一系列的复杂的感情。

原本她只觉得这些人打扮不凡,然而待听到他们对那位救了她的白衣道人的称呼,却着实让云母吓了一跳,他竟真是仙人!

云母既是害怕又是不安,但大概是由于对方救了她,她竟还有几分信任,不觉便带着好奇望了过去。

这一望,竟和那仙君对上了眼睛。

那双眼睛云母怎么也形容不出来该是怎样一种情形,里面似有千年时空、万丈星海,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凝了千百尺的冰,便是什么都进不了他眼中。云母移不开目光,却又忍不住躲闪,最后放在地上的脚局促动了动,不知怎么的,居然迟疑地对着那神君叫唤了一声。

叫完云母便后悔了,她年纪还不大,声音幼小,着实没什么气势,要说挑衅谈不上,要说撒娇更是不自量力,在仙君面前,简直丢人现眼。

想到这里,云母毛底下的脸颊都要烫起来了。

那浅衣弟子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又笑了笑,他见这狐狸可爱,又注意到它一直盯着白及仙君,正想打趣,一回头却见白及神君竟也看着这小狐。

浅衣弟子一怔,他对这只小狐狸也是真的有几分喜欢,便有心帮它一帮,笑道:“这只幼狐似是喜欢仙君。我听说白狐冰雪聪明,资质不凡,与其他野兽不同,在这里与仙人碰见也算有缘,若是仙君喜欢,不如带它回去,现在可以做个宠物,日后养大了若是天资尚佳,还能当个坐骑。”

云母听得懂他的话,原本毛底下的脸只是微微发红,这下真是整个红得能够鸡血。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对“喜欢”一词颇为敏感,听到就觉得窘迫,下意识是想团成一团来掩饰,可她说不清道不明地隐隐有些期盼,整只狐狸动弹不得,紧张地望着那白衣仙君。

谁知白及听他这么说,便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像是没什么兴趣,缓缓道:“不过是只野狐狸。”

说罢,便再未看那白狐,转过身,乘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师父作死之旅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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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仙人走了。

哪怕原本就知道希望渺茫,那替她说话的浅衣弟子也不过是开开玩笑,可望着那白衣仙君翩翩而去,若说云母心里一点都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尾巴,情绪低落下来,神情失落。

浅衣弟子看这狐狸情绪这么好懂也有几分好笑,只怕这只小白狐便是没有开灵智,离成为灵兽也不远了,确实有几分天赋。想了想,他摸了摸下巴,问旁边的深衣弟子道:“师弟,你说师父……会同意我们在院里多养个狐狸吗?”

深衣弟子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你疯啦?!这狐狸放在院子里,还不被彘——”

他话一出口,便想起那彘已经被他们装葫芦里了,他逃下凡间还吃了凡人,已经够得上为祸人间。白及仙君没有杀他,可等回到天庭,彘大约也是活不了了,师父庭院里倒是再没什么凶狠的野兽。

这样一想,深衣弟子便改了口,说:“不过不跟师父说便带个凡狐回去也不好,再说,我们还得带彘回去复命,你若真想养,至少先和师父报备一声。”

浅衣弟子一听也对,点了点头道:“也是,复命要紧。我们先回去。”

话完,想了想,他又有些担心等复了命禀明师父再回来,这只小狐狸已经找不到了,便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朝云母投去。

云母中间听着情况不大对便想逃跑,然而她哪里跑得过仙人弟子的法术,没跑几步,那个奇怪的圈就追了过来,将她稳稳地圈在地上,只听那浅衣弟子歉意地道:“抱歉了,小狐狸,我先回去复命,无论成与不成,一个时辰之内,我必定回来,到时候要么带你离开,要么放你出来,劳你先在此处等我片刻。”

说着,那浅衣弟子不等云母反应,转身捏了个诀,没等云母回过神来,竟是带着其他人凭空消失了。

云母顿时大急,条件反射地想追过去,谁知她一跑就撞到了圈线上,然后像是碰到看不见的墙似的被弹了回来,云母吓得轻叫一声,再圈内滚了一圈,这才站起来。

是仙人的法术!

云母不太懂仙界的事,虽然看得出之前那位白衣仙人地位要高其他人许多,可是又哪里分得清其他人的身份,对她来说,这些弟子也和一般仙人无异。

云母瞬间慌乱起来,想尽一切办法在圈内挣扎,先是到处乱撞,四周乱跳,见跳不出去,又满头大汗地刨坑,可是这个圈居然连地下也能渗透,打了洞依然是碰壁。

云母只好将刨开的土又填了回去,难过得想哭。虽说她听见了那浅衣仙人说一个时辰之内定会回来,可要是他忘了呢?要是平白无故失踪了,母亲、哥哥还有姨父姨母肯定会很伤心……说起来,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顺利回到家里没有?

她一边想,一边沮丧地趴在地上。石英并不在附近,大概是之前兵荒马乱的关头来不及回头看,一口气跑太远了,不过想想等哥哥发现自己不见,他肯定会回去告诉姨父姨母和母亲,云母又不由得地放心了几分。石英知道他们遇险的位置,他肯定会带母亲来的。

由于先前折腾得太过,时间又是午后,云母刚有几分安心,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坚持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抵抗住睡意,不知不觉将自己团成一团,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毕竟还处在神经较为紧张的状态中,并没有睡得太死,刚一听到附近有响动,立刻便被惊醒。

云母刚醒还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当是之前那位浅衣仙人回来了,谁知刚一睁眼,看到的竟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整只狐都清醒了,顿时往后一跃!

然后,她才看清楚,那不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而是一个人,一身黑衣,还蒙着面,一看就不是个好人。野兽的戒备在这个时候上升到顶峰,云母不自觉地弓起身子,背毛倒竖,摆出攻击的姿态,警惕地盯着对方。

不过,这个时候,云母倒是又有几分庆幸她在一个仙人所画的圈内,她自己出不去,想必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她是安全的。

母亲说过,若是看到可疑的人,即使真不小心被发现了,也万万不可暴露她的灵狐身份。这种时候云母自然不会说话,仅是死死地盯着对方,等待眼前的人被屏障所阻。

于是,在云母的注视之下,黑衣人果然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去碰圈着她的那个圈,只见白光微微一闪,然后……

圈没了。

云母:……

这下真的欲哭无泪了,圈一消失,云母撒腿就跑。然而她明明跑得是和那黑人所在的位置相反的方向,谁知跑了没几步却眼前一暗,她来不及抬头只顾埋头跑,啪叽一下就撞了人,紧接着便被那黑衣人握住身体抱了起来,揣进怀里,似乎还被摸了两下背,也不知算不算是安抚,反正摸得云母毛骨悚然,一点都没被安抚。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这黑衣人居然也会腾空而起,云母赶忙嗷嗷乱叫,奋力挣扎。

石英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云母被黑衣人抱走的这一幕,立刻大惊失色。

他原本误以为自己被那凶兽追着,一连狂奔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实在跑不动才停了下来,一回头才发现身后没有妹妹,吓了一跳,这才回头寻找,不想一回来,就看见云母被和母亲一样会飞的人抱走了。

石英急得大叫,可他们飞得太快,根本听不见。他在原地跑了两圈,这才想起来应该赶紧去找母亲,然而母亲还在山下城镇中,只能劳烦山雀夫妇。

想到方法,石英不再犹豫,飞快地回了头,朝狐狸洞方向的银杏树跑去。

……

这个时候,云母已经被奇怪的黑衣人掳上了天,她急得嗷嗷直叫,眼看着熟悉的山头越来越远,眼睛里险些要掉金豆子,不顾已经上了天,依然在努力挣扎着。见她动得厉害,那黑衣人浑身僵硬,身体都绷紧了,似乎对她这么强的反抗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努力抱住让她别掉下去。

那人飞得飞快,竟是比母亲腾云飞得还要快上许多。云母只能看见重山掠过,流云穿行,隐隐还能看见夹在山间的农庄小镇,并没有离开浮玉山的范围。

浮玉山并非是一座山,而是一整条绵延数十里的山脉,有多座山头,数个高峰。云母与母亲兄长所居的很快就不见了,只是这数十里在腾云飞行面前根本不够看,那黑衣人从一座山头飞到另一座山头,眼看落了地,不知自己接下来将是什么命运,云母愈发焦虑,慌张间,张嘴便咬了那黑衣人一口。

黑衣人吃痛地摇晃了一下,虽然同时稳稳地落了地,可经过这么一晃,蒙面的黑布也掉了。见状,那人皱了皱眉头,却任凭云母咬着,没有松手。

云母口中不久便漫上一股血气,她虽是狐狸,大多时候却以树果为食,又是跟着母亲清修的灵狐,心思纯善,从无伤人之意。感到口中有血,她反倒自己慌了,一时忘了自己才是无辜被抓的,担心又慌张地朝那人看去,然而这一看,云母倒是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外表约是弱冠之年,样貌清俊出尘,神情淡漠,不若世间之人,可不正是之前那位仙君!只是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换得黑衣,还有为什么要抓自己,但这会儿两厢对视,竟是云母拘谨起来。

想到自己刚才咬了救命恩人,云母不禁慌乱,局促不安地待在他怀中,倒是不乱动了。

云母这才发现这座山头其实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虽然离她所住的狐狸洞有些距离,可她却是认识的,此处,正是浮玉山的主峰仙人顶。而她眼前,居然平白有一座仙殿,他们正站在仙殿的庭院之中,虽然不能看到全貌,可依然能够分辨出此处亭台楼阁样样俱全、错落有致,院中有精致的鱼池假山,还种有树木花草,极是雅致。

云母不禁错愕。

浮玉山的主峰本不叫仙人顶,是几年前坊间不知哪里来了传闻,说是有仙人从别处游方到浮玉山定了居,将这里做了仙山,便住在这主峰之上,这才改名叫了仙人顶。那时她比如今还要年幼,母亲还带着她和哥哥来过,只是并没有寻到仙人,一无所获,只得将他们带回去继续清修。

刚才听那个浅衣仙人说改日再到浮玉山来拜访眼前的仙君,云母还没有在意,没想到眼前这位仙人,便是前些年定居到浮玉山的神仙。

这样一想,云母不禁紧张了起来,可又不知该不该开口跟仙人说明情况,犹豫之间,从仙人的庭院深处已经又跑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白衣男子,另一人虽然穿着红色的男性长袍,却看得出是个女人,两人都是弟子打扮,束着冠,远远地看见师父回来,便从屋子里出来迎接。

他们分别是白及仙君的二弟子观云,以及三弟子赤霞,两人见一贯嗜白的师父今日一反常态的师父今天居然穿了黑色,皆是一怔,然后,他们看到面无表情的师父怀中居然抱了个毛乎乎的小白狐,更是震惊。

二人对视一眼,都想不出一贯冷面的师父到底为什么会抱了这么个小小一团的狐狸回来,可是以师父的性格,他是肯定不会自己说的,只能由他们来猜。

赤霞挣扎了一下,不确定地抓了抓头发,嘿嘿一笑,问道:“师父这是……您新抓的坐骑?”

“师父怎么可能会弄个这么小的坐骑!”

还不等师父回答,观云已经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摇了摇头。

此时他羽毛并未受损,精神得很,且大师兄元泽数年前便出师自立,还有了婚约,再过几日就要正式成婚,回师门的机会想来更少。观云既成了目前师父门中最大的弟子,势必要拿出些姿态来,不知不觉性子便有了几分元泽原来的风姿,只是有时候面对赤霞,他也和元泽一般无力。

不过今日还好,观云尚能保住作为师兄的颜面,他清了清嗓子,指着白及怀中的云母,对着赤霞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分明是师父带回来的晚饭!”

白及:……

云母:……

云母哪里知道仙人吃不吃狐狸,听到眼前的男子这么自信地说,只觉得他比黑衣人还恐怖,顿时十分害怕,无奈她无处可躲,只能往仙君怀里缩,吓得卷成一团。白及仙君见白狐如此,不觉一僵,迟疑地伸手拍了拍她。

然后,白及才抬头扫了眼他的两个徒弟,被师父扫到,两人均后背一寒,不由自主地站得笔直。

白及示意观云将双手伸出来。

观云迟疑地伸手,便见白及将小狐狸放到他手中,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猜对了,正要问“是抱到厨房去吗”,但话还没出口,只听师父神情不变,缓缓地道:“……抱好,这是你师妹。”

观云手一抖,险些将怀里的毛团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是仙人没事,大家被咬了请一定要及时去打狂犬疫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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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师兄元泽一样,由于三师妹赤霞的原因,对于“师妹”这个词,观云是从骨子里感到有些恐怖的,有时候光是听到便忍不住遍体身寒。而且由于他和赤霞差不多是同时入门,修为功法相近,相处得时间更长,恐惧比元泽更深,听师父说怀中的毛团乃是师妹,观云的表情近乎是在一瞬间变得惊悚。

听到白及的话,观云吓得舌头都打结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道:“师、师父,您……您刚才说、说什么?”

说着,他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师父袖子上那几个尖尖的洞,还有黑衣服上许多细细密密的抓痕,他这辈子还从未见师父被人伤过,看着那些难以相信发生了什么的伤痕,再加上对“师妹”一词的恐惧,观云抱着怀里那个毛团的手简直抖得厉害。

要知道连赤霞都不敢动口咬师父,而他怀中的毛团子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只怕这师妹看着可爱,实际上也是个狠角色。连师父都敢抓咬,更何况是师兄?将来若是和赤霞两个女孩子感情一好,师姐妹一激动来个合作……

这么一想,观云近乎是求助地看着白及,只盼他刚才是说错了。

白及一顿,显然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想了想,只道:“你师妹尚未开灵智,拜师之礼日后再说,你先找个房间安置她,日后也要对她细心教导。”

说完,提脚便要走,观云心中万念俱灰,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只听怀中一个陌生而细小的女声焦急地阻拦道:“等、等等!”

观云一惊,忙低头看去。

刚才说话的,正是已经憋不住了的云母。她原本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后来又他们的对话发展吓了一跳,一直懵着没有回过神来,眼看着白及仙君像是说完了话要走,知道来不及了,这才急忙开口,由于说得太急,她还不慎咬了舌头。

这一下,白及刚要离开的脚便猛地一停,心中极为诧异,可还不等他转身,便已听到他的二徒弟大惊地脱口而出:“你能说话?!”

云母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见仙人的弟子主动问出了口,连忙用力地点点头,道:“能说的!我和我娘,还有哥哥,一直在山中修炼,并非没有开灵智,但娘说让我在陌生人面前不要暴露这些,所以……”

居然还有一大家子啊!

观云难掩震惊,瞪着怀中狐狸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起来,他们搬到浮玉山也有好几年了,居然从不知道山中有灵兽,虽说师父对这些似乎本来也不大关心……

这时,观云想起师父几分钟前才亲口说了这狐狸尚未开灵智,转眼狐狸就说话了,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气氛十分尴尬。他头皮发麻,根本不敢抬头看师父的脸色,拼命催促着大脑转动,试图想快速想出个巧妙的发言来给师父台阶下。

场面一时沉默下来。

见没有说话,原来就已相当忐忑的云母不由得愈发不安起来,她焦虑了环顾四周,只见仙君的两个弟子都没有说话的意思,而那位救了她的仙君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没有人会主动开口来打断这安静,可她还在怕母亲兄长担心,得尽快回去。没有办法,云母虽然害怕,却只好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将她的大致经历讲了一遍,从与哥哥玩耍到仙君忽然出现将她抱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她讲完,只感到空气莫名地又冷了几分。

“你……不是野狐狸?”

良久,只听白及仙君似乎有些迟疑地问道。

云母点了点头。

“那你……母亲为什么没有在附近?”

“娘偶尔会下山,今日……今日她受了委托,凑巧到山下去了。”

“……”

“……”

云母说得紧张,她不太清楚神仙的脾气,也不知道乱说话会不会给娘惹上麻烦,便只好下意识地讲得模糊点,然而神仙们长久都不讲话,这让她莫名地觉得气氛诡异。

仙人顶上,一阵冷风刮过,温度下降得厉害。

听完云母的论述以及两人的对话,观云和赤霞哪里还敢去看他们的师父白及仙君,只恨自己修为不够,不能当场原地消失。从这些信息中,他们再傻也能推断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八成是师父他制服了彘以后,看这只小白狐独自蹲在山间,年纪尚幼长得又可爱,误以为是失了母亲独自讨生活的野狐狸,就抱了回来,根本没想到它是哪怕年纪再小也不怕一般野兽、完全可以自己玩的灵狐。

既然人家有母亲有兄长,本来就跟着母亲修炼,说不定还算是有师承,这小白狐也不是自愿来的,恐怕还是把她放回去的好。

让师父自己开口太难了,赤霞是师妹,而且也怕她乱说话,观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怕是非开口不可,僵硬了一会儿,他鼓起开口道:“师父,既然如此,恐怕我们还是先送她回去比较好,毕竟她出来时没有交代家里,万一她母亲追来……”

这时,观云话还未完,只见一个小小的童子慌张地从仙殿门口一路跑来,一张口就道:“仙君仙君,我们府邸底下不知道为什么跑来了一只五尾白狐,一直啼叫不止,要不要……”

已经追来了啊!!

观云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下也不管师父的气压可怕不可怕了,慌张地朝白及看去。只见白及似乎怔了一瞬,旋即便恢复了沉浸,他沉思片刻,便从他手中捞过那只小白狐,自己小心地抱着,朝仙居外走去。

观云和赤霞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白及仙君的整个仙居虽说是在仙人顶,但其实是坐落于仙人顶山云的云霄之上,常人、山兽乃至灵兽和修真者都看不见,仙人大多也是如此,纵使云游山外,除了特定场合,也不会为凡人所见。若要见到,定是他们自己现身。

在仙殿下面站着的,果然是一只五尾白狐,她身体修长,体态优美,一看便知是那只小白狐成年后的样子。她焦虑地仰颈长啸,叫声凄楚,直到师父抱着小白狐在她面前主动现了身,她才停止。

那白狐似是顿了顿,紧接着化作一个白衣广袖的女子,端庄而拘谨地展袖跪下,俯身叩首,恭敬一拜道:“民女白玉,见过仙人。”

云母原本看到母亲还很高兴,扑腾地就想过去,白及怕她跌了才没松手,然而此时看到母亲如此行事,竟是对这位仙君行了大礼,一时不知所措,反倒是安稳下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云母很少见母亲人形的姿态,却还是见过的。不过此时,由于她被白及抱在手中,而母亲俯身跪着,她只能看见母亲黑发挽成的髻,一段雪白的脖颈,还有优美的背部线条。看到如此,她便知道自己之前见仙人的礼节实在太过随意了,迅速局促起来,不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跳下去在母亲身边跪着。

白及却似乎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他神色未变,眉目淡然,微微抬了抬手道:“不必,起来吧。”

白玉却没有起身,依然稳稳地跪在地上,道:“民女尚有一事相求。”

白及一顿,心知这事对半是他手中的小白狐,他低头扫了一眼,只见那小狐狸也眼巴巴地望着母亲,顿了顿,便准备向她道歉然后归还女儿。谁知白及仙君刚要道歉,只听白玉铿锵有力道:“请仙君收下小女!”

白及一愣,刚要做得动作便收住了,云母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呜呜叫了两声,心中大乱,不明白母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