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片刻,云母先将葫芦随便找了个地方暂时放着,转身撒开腿,便往师父的院落跑去。

……

云母闯进师父院子中的时候,白及仙君正在打坐。

他近日来有些头痛,因此常常皱着眉头。

这种头痛他其实并不陌生,来时仿佛脑海中有一种在疯狂地燃烧着,还会伴随着耳鸣,只是这种痛感他还是凡人,以及刚刚升上天界时虽然还时常会有,可最近几百年早已销声匿迹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应当再不会碰见,毕竟这是……境界有所突破前的征兆。

他成为上仙多年,已是九仙品级中的最上一重,因此哪怕感到了突破的征兆,白及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身上会发生些什么。且他脑海里时时会闪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这在过去突破之时并不曾发生,这令白及隐隐有所不安,却又无处寻求疑惑,只能在心里闷着。正因如此,当他听到自己的房间外传来小小的挠门之声,然后睁开眼睛,看到那只小小的白狐狸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正一只脚埋进门槛内,忐忑不安地望着他时,白及莫名心中一松,有种得了溺水之人得了喘息机会的轻松之感。

他定了定神,朝门口的白狐伸出手,缓缓道:“云儿,过来。”

云母原本还在担心打扰师父,听他这么喊,立刻耳朵一竖,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在师父的膝盖上趴好,抬头朝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尽管师父仍然是一脸淡淡的神色,可若是相处多次,每次撒娇都能得到回应,云母哪里还会觉得害怕?要不是到底心里还存着几分对师父的敬畏,她都在师父的膝盖上打个滚。云母十分自然地调整了一个她觉得比较舒服的位置,然后乖乖地低下头眯着眼睛被师父揉了揉脑袋,还在揉归揉了一会儿,她好歹没有忘记正事,待师父松了手,云母便抬起了头。

“师父……”她犹豫了一瞬,斟酌了一番语言,“我刚才在外面遇到单阳师兄……他跟我说他明日要启程去凡间,师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单阳?”

白及愣了一瞬。

云母点了点头,看到师父的脸色有所变化,她的尾巴不安地摆了摆:“嗯……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

白及顿了顿,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只是他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些往事。

过去,在他的弟子中,单阳要来得格外与众不同。元泽、观云和赤霞无一不是他们的父母将他们送来了他的仙宫,唯有单阳,是他亲自带回来的。同时,他也是当时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凡人。

那年他奉天帝之旨到北方去除妖,途中路过人间的都城,忽然感到一股浓重的妖气和刺鼻的血腥味,他便改道去了气味的源头。可等他到时,却只从那座不复繁华的府邸中找到了单阳。

当时那个男孩才不过十岁,一直藏身在大衣柜中,衣柜的门被开了半扇,那半边的柜子被翻得凌乱万分,最上面还倒着他妹妹,是一剑穿喉。单阳被凌乱的衣物和妹妹鲜血淋淋的尸体所掩藏,侥幸存活下来。只是白及找到他时,他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大概是因为但凡哭出声就会被找到,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却没有一点声音,一双膝盖早已被他自己的手抓烂,血弄得满腿都是。

他抬头看白及时,那眼神让白及顿时产生了些不大好的感觉。

恨意滔天。

不过,让白及觉得怪异的,却不是他眼中的恨意,而是当他看到单阳的眼神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

于是后来白及到处打听了一番他的身世。

书香门第,世家名流。父亲得罪了奸人,一纸莫须有,一朝沦为阶下囚。

随后墙倒众人推,再后来家仆叛变。眼看府中萧条,便有想寻后路请辞回家的家仆偷了主人家剩下的财产,只是临走之前,又唯恐主人发现后报官追赶,索性弄了邪术引来了附近的妖物,除了使用邪术的家奴本人和单阳,整个单府从主到仆无一逃脱。而他们一家早已是罪臣家人,天子昏庸,又是妖物作祟弄得事,自然草草上报又草草收尾,其后无人问津。

曾经的单大人在狱中得知家人尽死,顿时一口鲜血涌上心头,活活鲠死。尸首被草席卷走之时,他原本的黑发已成了满头白丝。

单阳已无处可去,于是白及就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仙岛。

“师父?”

见白及良久不说话,云母轻轻地用爪子碰了碰他,动了动耳朵,然后又用脑袋去顶。

白及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愣了愣,看着眼前歪着脑袋担心地瞧着他的狐狸,不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云母下意识地“呜呜”叫了几声,乖乖地凑过去靠近师父给他摸。但顿了片刻,她还是担心地问道:“师父,单阳师兄他看起来不大对劲……”

白及一顿,稍稍一想就知道单阳怕是在云母面前不小心露出了些恨意。他自进仙门之处,便潜心修炼,为了不惹师兄师姐的厌恶,平日里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故显得颇为刻板生硬。只是他也的确极少与门中师兄师姐交流,与其他人有所疏远,所以云母不曾见过他那副样子……

白及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觉放缓了语气,问:“吓到了?”

云母“呜呜”地叫了两声,算是应答。

“……你不必担心。”

师父顿了顿,闭上了眼睛。

“明日他若是来问我,我自会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单阳太苦大仇深了,写得我文风都变了……

下一章应该能正常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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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日, 单阳果然在当天的授课之后,对师父提出了要下山的请求。

如今单阳已经能被师父亲自指导, 只是并不是每天, 而是初一十五。师父平日里不大出现在道场,只偶尔过来检查, 单阳又不是云母那种有什么事就直接跑去院中找师父的性格, 他不想打扰白及仙君,因此若是错过今日, 便又要再等半个月,单阳才急急忙忙地开了口。

谁知白及却没有同之前那般答应,而是睁开了眼睛,缓缓问道:“你先前几次下山, 可有感悟到什么?”

单阳一愣。

“你遇到了什么人?可有印象深刻的事?你每回下山都会隔两三年时间, 可有发现人间有什么新的变化?还有我教你的心诀, 你下凡之后,是否有新的领悟?”

“我……”

单阳答不上来, 他未曾想过师父会问他这样的问题,自然没有准备, 此时搜肠刮肚了一番, 居然还是说不出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云母本来就对目前的状况颇为担心,便一直注意, 听到两人谈到关键的地方,她原本就结束了修行正在收拾东西,此时愈发心不在焉, 努力竖起了耳朵在听。

只听师父顿了顿,语气忽然严厉了几分,问道:“——你此番下山,可是想寻仇?”

“……!”

单阳忽然攥紧了手,他原本跪坐在师父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这一下他的衣袍便被他死死攥住,弄出一道一道深深的褶皱。

空气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白及仙君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平静:“你虽告诉我是想下山历练,可你如今眼睛里能看到的太少,便是让你去,怕是也感悟不到什么。这些年你修为长了不少,可心性却没什么长进,你还是留在山中学习吧。若是有机会,日后我会亲自带你下山。”

单阳的手攥得极紧,他的确是心急。他现在在仙界有的是时间,但他的仇人却等不了,再在仙山上修行几十年,那些人指不定就全死光了。只是他可以不管任何人,却不能不尊敬从那种地方救了他,还收他为徒、带他进入了仙界的师父。沉默了良久,就在云母都提心吊胆地快没法呼吸了的时候,单阳才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争执的事有了结果,单阳今日似乎便不想继续留在道观内了。他匆匆地收拾了东西,对白及仙君行礼道别后便离开了道观,神情难免有些失望。云母却是松了口气,她一向信任师父的决定,只觉得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在单阳经过她身边,云母一愣,却是下意识地出声叫住了他:“单阳师兄!”

单阳步伐一顿,转过头来:“……何事?”

云母被他眼中的冷淡刺了一下,她本想找机会坦白自己的身份,只是看到单阳此时神情疏离,只怕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她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她将手伸进袖子里,摸出一个葫芦来递给他,道:“师兄,我昨天在院子里捡到一个葫芦,是不是你的?”

单阳:……

单阳原本心情郁闷,不大想说话,他素来没什么东西落在院中,下意识地想说不是,可看那葫芦的样子,居然还真是他的,不由怔了一下,抬头去看云母。

这分明是他昨天送给小白狐的葫芦。

他一向不关心同门师兄姐妹的事,不主动问,亦不大与他们说话,故他对赤霞和观云尚且不大了解,更别提这个小师妹。因此居然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这个师妹颜色清丽,额间居然还有一道红印……与那个小白狐额间的竖红形状十分相像。

不过单阳又旋即记起,他虽然不知道小师妹是个什么品种的弟子,却记得她好像有四条尾巴,而那小狐狸撑死也只有一条胖得出奇的尾巴,便释然了。他抬手接过葫芦,平静地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另一边,道观内的赤霞确实抬手用食指轻轻敲了一下云母脑袋上的红印,笑着道:“怎么回事,你最近上哪儿捡的那么多葫芦?今天这个还偏偏是单阳的……”

云母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额头。

其实从单阳那里弄来的大部分葫芦,她都藏在床底下了,和其他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杂物堆在一起。不过这一个倒是凑巧,昨天她拿不了就暂时搁在院子里,从师父的院落里出来以后,变成人形随手放进袖子,后来就忘了,凑巧今日拿来解围。

赤霞原本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见云母神情呆呆的,反倒真有了几分惊讶。想想她和观云还不是师兄妹弄出了的情谊,云母近日又渐渐有了姑娘的样子,赤霞顿时有些紧张,便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道:“说起来,你床底下那些葫芦不会都是单阳的吧?说来单看长相,那小子长得倒确实不错……莫非你……”

云母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赤霞说到这里,怔了怔,歪头道:“莫非我什么?”

“……也是。”

看云母一脸懵懂,赤霞倒是松了口气。

倒不是她讨厌师弟,只是纵然不知单阳在人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看他这性格,赤霞也能猜到单阳满心仇恨,是极难敞开心扉的那种人,若是小师妹对他有了情谊,那定然是要吃苦头的。师弟的过去她改变不了,也无从插手,却不希望天真的师妹也被牵连进去。

见云母明显尚未开窍,赤霞便放了心,重新笑起来,抬手在她脑袋上乱揉一通,道:“没什么,你年纪还小呢。”

顿了顿,她又道:“那我也走了?观云许是已经在门口等我呢。”

云母连忙点了点头。待送走师姐,见道场只剩她和闭目凝神不知在想什么的师父,云母顿了顿,重新变回狐狸,小心翼翼地朝师父走去。

其实她虽然担心单阳,却更为担心师父。

她既入门已有一年多,自然能感受到师父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外表也看不清喜怒,却绝非不在意的弟子。刚刚拒绝了单阳下山的提议后,师父便坐在原地打坐没有再动,他平时并非是这样的,自然让云母担忧。云母忐忑地走了几步,随即又小跑起来,谁知不晓得是不是她之前坐太久脚麻了,没跑几步,忽然感觉脚下一绊,往前一扑,啪叽一下跌在师父脚边。

白及缓缓地睁开眼睛。

稍稍一顿,他便抬手将云母抱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云母自然地“呜呜”撒娇起来,她已经差不多被师父摸习惯了,她蜷着身体眯着眼睛抖了抖耳朵,迷迷糊糊地又睁眼看向师父,却忽然愣了一下。

她往常不大抬头,今日一抬,才发觉师父的脸原来这么近。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修长,眼眸漆黑如曜石。

不知是不是因为赤霞师姐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句单阳师兄长得不错,云母不知不觉便有些在意师父的长相。她不曾见过几个男子,却知道师父俊美非常,又是仙人,身上总带着一种与凡尘隔绝的清冷之气,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总觉得师父遥不可及……心脏莫名地乱跳了几下,云母慌忙地低了头,待意识到自己此举有些突兀,她又连忙呜呜地叫了几声,在师父怀中打了滚加以掩饰。

待滚完,她忐忑地喘了两口气,再回过神,才发现心跳已经正常了。

云母松了口气,虽还有几分疑惑,但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刚才吓了一跳太紧张。

……

于是,当晚等赤霞回来的时候,云母已经忘了还有过这回事,反倒是因为有些在意师父对单阳师兄的那句“寻仇”,反复将他们的对话回忆了好几遍,谁知不知不觉发现了一个令人有些在意的地方。待赤霞归来,云母便问道:“师姐,师父有时候……是会下山的吗?”

仔细想想,虽然当初她是被师父从山下抱回来的,可自她拜师之后,就从未见过师父主动下凡。师父平日里除了偶尔去道场看他们修炼,就是在自己屋里打坐沉思,甚至都不太出门,除了被师兄带出去向师姐求亲那一回勉强算是出了山,就未曾再出去过。

“嗯?”

听到云母的问题,赤霞似是愣了愣,继而笑起来,回答道:“啊,这么说起来……你好像的确没看到过师父工作的样子。”

“诶?”

云母眨了眨眼睛。

赤霞笑了笑,解释道:“师父虽是散仙,但姑且也算是被天帝封了东方第一仙,是属于天庭的神仙。若是天帝有命,师父是需要去执行的。不过,因为师父地位比较特殊,一般的任务都劳不到他,如果有的话,通常都是别的神仙解决不了又作恶多端的大妖怪……啊,师父还被派去劈过一次玄明神君。我和观云以前,也跟着师父出去降妖过。”

云母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

赤霞笑着摸她的脑袋,道:“你可是在山上无聊了?放心,总不会一直没有任务,日后总有机会的。”

……

不过,赤霞说是这么说了,但她本人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几日后,依旧是弟子们修炼时间,不等童子通报,一只红色的凤凰已经落在了旭照宫的院中。正在道场中修炼的弟子们匆匆赶来,待看清来人,观云便惊喜道:“二叔!”

云母这时跟在后面跑来,便恰好看见满眼灿烂的红色凤羽近乎染红了天空。

还未等她回过神,那凤凰一落地,便化成了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性。他笑着走上前,先是对观云打了个招呼,随后又看向了赤霞,挑了挑眉,笑道:“又见面了,侄媳妇。”

赤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有些不知什么回应。

好在那凤凰倒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调侃了那么一句便转而说起正事。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你们师父可在?如今人间西南方有大量妖物作乱,为祸人间,怕是又要白及仙君出马了。”

观云一怔,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来大量妖物了?”

凤凰叹道:“还不是那北枢真人又不小心放跑了宠物。”

“呃……彘又跑了?”

“不……不算是彘。”

凤凰迟疑地停顿了片刻,像是不知该怎么说。

“这一回全跑了……北枢真人所有的宠物,全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彘:汪汪汪!!汪汪!(你们还记得我吗!我还没死!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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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大家都说男二戏份太多让我宠宠男主,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好好宠宠男主,你看他又没有什么苦逼的身世,自己又不知道主动……

其实我想写谈恋爱了,但是师父这个性格好烦哦_(:з」∠)_

小云母也是,一点都不主动。

要不我放个大招,强行让师父洗澡给云母看吧【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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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全跑”两个字一出, 观云瞬间就一阵头痛。

仙界之人与天同寿且生活无聊,天庭的工作又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因此在漫漫时光之中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天上的神仙们各有各的爱好, 有炼丹的,有织布的, 还有像师父那样天天打坐闭关修炼的, 而北枢真人的爱好,就是养宠物。

这本来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爱好, 天界神仙这么多,养坐骑养宠物的多了去了,不差北枢真人一个。可北枢真人不同就不同在,他口味清奇得很, 乃是这三十六重天的神仙中一股清新脱俗的泥石流。一般仙人养灵兽, 或是有灵性、等开灵智就能修成灵兽的凡兽, 可这北枢真人偏偏喜欢些奇形怪状的妖兽奇兽。平时他常常在人间游历,路上看到有什么有趣的生物, 就收回来养着。他家道观里设了兽鸟鱼虫四院,专门用来养着各种四不像的奇珍异兽, 在天界也是颇为有名。

想到现在这些指不定长着什么头什么尾巴的东西正在人间到处乱窜, 且其中有一大半开了灵智,观云只觉得脑壳都要炸了, 他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北枢真人养着那一院子的动物都几百年了,一直都好端端的, 怎么最近还不到三年,就又跑了第二回?而且这一回,怎么就全跑了?”

“哎……”

凤凰二叔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造孽,此事确实又和彘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句话,原本只是乖巧地站在旁边的云母顿时一愣。她知道彘是什么,上一回,师父就是从那个虎身牛尾的怪物手里救的她,尽管他被师父一剑就解决了,可想起那个可怕的场景,云母还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

凤凰叔又叹了口气,接着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彘上次下山后吃了人,虽按照天条押回天庭判了天雷,可他也算命大,居然没被劈死。北枢真人这个人心软得很,又爱宠心切,便又将奄奄一息的彘接回来养着,只是软禁了。

谁知那彘遭此一祸,反倒从没善恶意识的奇兽开了灵智。只是彘灵气不足,性格凶暴又吃过人,便是开了灵智也成不了灵兽,而是成了个实力非凡的妖兽,非但不思悔改,反而怀恨在心。他本就生性残暴,如今生了灵智便愈发狡猾,非但施展诡计从负责照顾这些奇兽的童子那里偷来了钥匙,还哄骗北枢真人院中的其他奇兽妖兽和他一道下山,扬言要一统妖界,成立妖庭,当个万妖之王,将来捅上天庭,抓天帝来复仇。

那些被北枢真人养着的动物,毕竟是仙人宠物,其实本来虽然长得奇怪点,即便是妖兽,却也不是什么坏妖,有的甚至都快妖气散尽成为灵兽了。按照北枢真人一贯的作风,待他们修成灵兽,便会被真人收为徒弟。然而妖兽毕竟心性不稳,那彘又善花言巧语,被他一说二说,居然真动了心思,于是一群开了灵智的妖兽便带着未开灵智的奇兽浩浩荡荡地下了山,随后便开始为祸人间。

“万妖之王?一统妖界?还要抓天帝?”

观云听得哭笑不得,一副不知怎么评价好的样子。

“可不是。”

凤凰叔笑了笑,显然也是不将这些妖族的话当回事只是自顾自地往下交代道:“如今这群妖兽聚集在人境中的桂阳郡,离北枢真人的道观并不远。这些动物是北枢真人花了数百年收集起来的,那个彘逃出道观时还偷了北枢真人的法宝,因此光凭真人和其弟子之力,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妖兽奇兽全部收回,天帝这才想请白及仙君出山。”

说着,凤凰将信递到观云手上。

“当然,天帝也不愿让白及仙君负担太重,除了仙君之外,各大仙境有实力的神仙都会去桂阳郡协助收妖,天帝甚至还派遣了天兵天将。只是众神仙之中,实力最强的依然是白及仙君,还望你转达一下你师父,希望仙君多多担待。”

其实凤族作为天庭信使,又是上古神兽,一般等级的仙人接到信都是需要出来行礼的。不过白及仙君乃是身份地位特殊的上仙,自然不必如此,凤凰叔将信交给了侄子放心得很,拍拍翅膀便飞走了。

待那只赤红的凤凰消失在天际,云母这才回过神,担心地看着观云师兄,道:“师兄,这是……”

“不必担心。”

观云定了定神,便道。如今他是门中第一大弟子,遇到要事自然会沉稳些。

“我去将信拿给师父,你们先回道场,我们许是要跟师父一道出山的……不过具体还是要看师父怎么定。”

云母点了点头,便跟着赤霞师姐往道观走。单阳似乎顿了顿,但也不远不近地走在他们附近。云母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一眼,注意到单阳的眉头皱得比平时更紧,拳头也是紧紧地攥着。

等他们回到道观不久,师父果然就被观云师兄带来了。云母还是头一次见师父收到从天庭送来的任务,既紧张,又有点好奇,根本无心抓紧这么短的时间修炼,等师父进来的时候,她正一脸不安地看着门口。待师父在道场中坐下,她立刻就同师兄师姐过去按照入门顺序围坐在白及周围,忐忑地等待着师父发话。

白及显然已经看过了信,他扫了周围弟子一圈,便点名道:“观云,赤霞。”

“是。”

这就是师父点名让他们陪同的意思,观云和赤霞连忙异口同声地回答,两人皆难得的神情认真。

如此一来,单阳便有些急了,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有些急躁地道:“师父——”

“你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