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一愣,注意的倒不是云母的消息,反倒是别的。但他看了眼云母,见她年纪是真小,弄不好就是还有没成仙的家人活着,停顿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既已成仙,与凡间之人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大牵扯,家人亦是如此,不然只怕到最后还是要伤心的……”

提醒到此,天将自己也觉得自己管得太多有些多嘴了,适时地止了口。他到底不指望云母这样飞升不久对仙界还不大熟悉的小仙子能提供什么线索,更不指望她凡间认识的人能知道多少,故对她这几句话并不在意,只是略微一顿,拱手道:“如此,劳烦仙子留意附近……我还有任务在身,先前与仙子聊了几句已算多说,现在就先告辞了。”

云母见他出声道别,连忙回过神,也中规中矩地行了礼。

她晓得天将按照规矩还要通知这附近游仙、散仙亦或是其他神仙,之前担心她与凡人互生情愫时的那番话只怕已耽误了时辰,就不敢拦他,任由天将飞走了。只是,待对方腾空飞走,云母才真正松了口气。

因为石英的事,她现在听到“妖”字心口不自然地一紧。不过好在石英虽号称是妖王,但终究是只灵狐,且平日里也约束着手底下那些妖物,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恶妖,此事应当是与他无关的……他现在也在努力清扫那伙为祸人间的妖兽,说不定还与天庭算是同一阵线的呢。

既然与玄明无关,也与石英无关,云母一瞬间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只是云母想了想,觉得天兵天将也在抓那些妖物的事也该让哥哥知道比较好,便在心里默默排上了去见石英的日程,待定下来,方才回了院中。

白及还在院中等她。大约是云母好一会儿都没回来,他就自己拿了笔在写。云母见状,立刻十分自然地爬到师父腿上,在他怀里坐好,努力直起身子,撒娇地拿头顶顶他下巴,然后又蹭了蹭,想让师父赶紧关注她。

云母这么大个姑娘钻进来,白及当然是不可能感觉不到的,更何况他抱着她其实一直有些心乱。只是云母蹭他的意图却要多考虑一番,白及思索了一会儿,就抓起云母的手。云母心中一喜,但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就感到师父把自己握着的笔塞到了她手里。

云母:……

白及沉声道:“我们刚才写到……”

她这么可爱的狐狸都钻怀里了!师父居然只想教她练字!

云母震惊了,然后差点没委屈炸了。

她也不是不愿意练,但这样下去就快一天了啊!练字的时间多了亲亲抱抱的时间不就少了吗!师父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哄她啊嘤!

小狐狸气得想摔笔,可想想笔又没什么错就勉强熄火按下了这个念头……云母松开了握笔的手,扭身又抱了白及的腰,一阵乱蹭,就差没在脸上写“快哄哄我”。

白及一愣,便拥住了她。他心脏又何尝不是跳得厉害,只是越是心动就越怕会错意惹了对方的反感,这才处处往保守的方向走……怎会不想与她亲近。白及呼吸微重了一些,亦将笔随手一搁,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云母红着脸努力仰头回应,这下可算是满足了。

白及吻了她许久,待好不容易松开云母,他声音已有几分染着情|欲的沙哑。他沉了沉,又吻了吻云母贴近耳垂的皮肤,这才不无疑惑地贴着她耳畔问道:“刚才找你出去的……是何人?”

他又顿了顿,问道:“第一次见面时你道你是附近修行的狐仙,这可也算是……神仙?”

云母一怔,听出师父话里隐约有在意之意,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真话道:“嗯,算是神仙。”

白及闻言蹙眉:“那你同我在一起,人仙殊途……可会有事?”

“不会。”

云母老实地摇头,轻声道:“别人可能会有事,但如果对象是郎君……没关系的。”

云母讲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白及却是将眉头蹙得更深,他心里多少觉得古怪,可脑海里却想不出什么头绪,故而感到了一些微妙的不平衡感……云母说得那句话让他觉得脑海深处隐隐发疼,白及皱着眉闭上了眼,像是在思索。

云母怕刚才的话题太深入,见白及在想,赶忙转了话题道:“对了,郎君!刚才来得那位是天将,来执行公务的……他说得事情可能与我哥哥有一点关系,所以我明日准备去山上见我兄长,明天大概不会过来了。”

白及听到这里果然睁眼,想了想,问:“……我可否与你同去?”

“诶?”

云母愣住,眨了眨眼。

白及面色安静,答得也颇为淡然:“我还未见过你的家人……不行?”

云母脸上的红晕一点点地爬了上来,她看着白及深邃的眸子呆了半晌,但还是奋力地摇了摇头,解释说:“下、下次再说吧。我哥哥那里稍微有点奇怪……”

云母说得忐忑。师父现在是未曾修炼过的凡人,其实最好不要进入妖域,况且……况且她母亲和兄长都知道他们是师徒关系,师父现在没有记忆,带他过去多少有点不对劲,但等师父恢复记忆以后……

云母低了低头,心里想起师父回天后的事,心情就有些低落。她不敢多想,连忙拼命将未来的事忘了。

白及见她为难,闭了闭眼,也就不再坚持,只道:“无妨。”

他重新看向云母,因她是仙,而自己却是人,不禁有了种无法触及的焦躁。白及将这种古怪的焦躁强行压下,埋头又去吻她。

云母没有放出来的尾巴又开始摇晃了,她蹭着师父回应着,吻了一会儿,就听白及在她耳边低声道:“明日,我会想你……”

云母听得耳根发红,因为师父少言,稍微听这么一句她就觉得师父的情话是她此生不能承受之肉麻,身子顿时就软了。她用力往白及胸口一埋,蹭得愈发厉害。

……

因为要有一日见不到师父,他们又是在热恋之中,云母昨天在白及院子里比平时多留了半个时辰,亲热了许久才回来。这一日天刚明,她也没有耽搁,立刻上了山找石英。石英这回先前没有听说过云母到来,妹妹到的时候他好像还没睡醒,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问道:“妹妹,你怎么了?和你师父吵架了?”

令妖宫里这日除了石英还有许多其他妖兽。妖物这种东西心智不坚,说单纯也单纯,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故而跟了石英这么个早晨懒洋洋的妖王,他们也跟着日复一日的懒洋洋起来。这会儿这群妖兽都是原型,也和石英一样刚起床,令妖宫里哈欠连天,有一只长得颇有几分可爱的妖狸子甚至眯着眼拿后腿踢了踢耳朵,往地上一趴,当真又睡着了。

相比较于其他妖兽,石英至少化了个人形还穿了衣服,也算是得体的。云母看着她说:“哥哥,昨天有天将来找我,说天庭派了天兵天将,好像是来捉你上次说得那群恶妖的。”

“……哦?”

石英听到这里一惊,眯了眯眼,瞌睡瞬间就醒了,他挑了挑眉,神情像是有些不悦地重复道:“……天庭?”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庭……还要插手这件事儿?”

石英眉头微蹙,像是若有所思。

云母点头, 察觉到哥哥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表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问道:“哥哥, 你不高兴?”

“自是不高兴的。”

石英微微扬眉, 倒也没有否认,直言道:“天庭那些家伙怎么什么都要管。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自会料理, 且确实也筹谋了多日……如今已万事俱备, 想来不多时就能将那群家伙的老巢都一锅端了。那群家伙本该落在我手上……啧, 这种时候被人横插一脚,你道我怎么会高兴?”

说着, 他倒的确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停顿片刻,石英又笑了笑,不自觉地摆了摆自己身后的九条狐尾,随口道:“……但也无妨,反正我和天庭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行事就是。以我目前的进展, 说不定到时候端了那群家伙, 还是我来得快呢。”

然而石英满脸的不以为意,不等云母再说, 只转移话题地问道:“不说这个了,天庭又不关我的事。比起这些, 你同你师父如何了?我看你一脸情绪低落之色, 总不能就因为听了个天兵天将的话……怎么, 你们处得不好?”

云母平日里尽管待在白及那里多些,可也不是全然与家人断了联系。自从与师父两情相悦之后也算已经过了一段时日,她之前就找日子过来羞涩地将事情跟哥哥说了,因此石英自是知情的。但是听到他说的话,云母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她明明这阵子和师父在一起很开心,每天都能蹭师父,感觉幸福地都要哭了。师父待她极是温柔,会哄她宠她,也任她撒娇。师父本来无论在天上凡间都是少言寡欲的,这几日她都瞧见过几次他微微抿着唇笑了。感情顺利得很,根本没有处得不好,因为太顺利,云母觉得自己连母亲和玄明神君的事都能暂时不在意了,一直很高兴,哪里能有什么不好之处,可是哥哥却说她情绪低落……

石英看她这番表情,却好笑道:“别摸了,你自己不晓得的,但我是你哥哥,还能看不出?你好好想想,要是有什么事,哥哥自然会为你出头的。”

石英现在虽然还是灵狐,但与妖物待在一起久了,身上难免有些许妖气。他这话一说完,云母便觉得自家哥哥脸上的笑容危险了几分,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师父对我挺好的,只是……”

只是师父实在太好,她有些……有些不希望让师父回天上了。

云母一怔,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狠狠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将它消去,抬头就笑着对石英道:“没事啦,哥哥你不要担心。”

石英不置可否,微妙地看了云母一眼,也就没有再说话。

……

然而一个念头一旦出来了,即使短时间内强行让自己忘记,过一段时间它仍旧会在不经意之间开始在头脑里闪烁。且越是在意,这个念头就出现得就越是频繁。尽管云母清楚她其实无力影响师父的劫数,何时劫数或是怎么结束其实都与她无关,可她仍为自己竟然生出这种想法来感到羞愧,一边不堪其扰,一边却又忍不住去想,这段时间,她自是纠结得很。

转眼她在凡间又留了一段时间。母亲还是不愿说与玄明神君的事,云母便也不逼着她;哥哥那边忙着对付恶妖,现在好像到了关键时刻,她每回去哥哥看起来都兴奋得紧,说起他的进展便滔滔不绝,云母也能感到现在长安城附近妖气四溢,俨然要大战的样子。她如今既然为仙,也有保护凡人之责,故而也竭尽所能的在这附近设了界,不过因为石英看起来无暇分神,她往哥哥那里去得次数也就少了。

这日,城里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水顺着屋檐啪嗒啪嗒落尽檐下的小水洼中,潮湿的雨声因门窗的阻隔而显得朦胧。

云母近日心不在焉,来时直接用狐形跑了过来,又忘记用法术护,身上便沾了雨。现在天气又凉得很,她进屋就打了个喷嚏,站在门口抖了抖毛,茫然地抬头望着白及。

白及一愣,叹了口气,忙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取了帕子给她擦毛发。云母原型还不算大,于是白及正好可以用宽大的帕子将她包起来搓揉,云母便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时不时发出一点乖巧的呜咽声。她身子软,白及也就不敢用力,好不容易擦完,却发觉她身上还是凉的。白及顿了顿,起身取来冬日里才用的小手炉,弄暖了给她。

云母其实不太在意这点雨,她又不会生病,但感觉到手炉的暖意,才觉得冷了。她摇了摇尾巴,高高兴兴地往上一摊,整只狐狸摊在炉子上眯了眯眼。

白及见她如此,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顿了顿,又想找找看书房里有没有备用的毯子可以给她裹着取暖,结果毯子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一件夜晚披的外衫。白及一顿,犹豫地取了出来,让云母罩在身上。小狐狸也自然得很,她裹了师父的衣服,自己在里面折腾了半天,终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探出头来,舒展身体地松了松毛,挂在炉子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倒是没察觉到披衣服和披毯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

白及见状松了口气,他重新坐回云母身边,没有再拿笔书写,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今日怎么淋了雨?”

云母白毛底下的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发呆淋的雨。她掩饰地嗷呜呜叫了两声,拖着取暖用的两样东西蹭到了白及腿边上。白及见她扑腾得费劲,索性将炉子带狐狸和衣服一起放到了自己膝上,让她好好趴着。云母便也熟练地团好,蹭了蹭白及的腰,就闭上眼休息。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白及迟疑片刻,一边顺着膝上狐狸的毛,一边试探地问道:“云儿,你近日……好像不大精神。”

云母一僵,没想到自己时不时发呆会被师父看出来,就有些不知所措。与此同时,白及闭上了眼。

眼前一片漆黑。

不过若是看得仔细,又觉得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浮动。

他近日时不时就有些头痛。约莫是与云母离得近了,他知晓自己的心意,却不知这份无缘无故的好感是从何而来,因此常常去想,想得多了,偶尔就会觉得眼前有画面闪过一般。

小白狐,游船,莲灯。

月光之下,巧笑嫣兮。

白及蹙了蹙眉,只觉得好像有些眉目却不分明,先前他见云母一身水地跑进来也觉得眼熟,但仅仅是一瞬间。白及想得头晕,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觉问道:“云儿,我们之前,到底是在何处见过?”

白及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知下一刻,他忽然觉得身上一重,下意识地睁眼,就看见云母恢复了人形,正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约莫是因为她原来的毛发沾了水,尽管擦过还用炉子烘着了也还没有完全干,故而她的头发还有些潮。她身上披了他之前给的外衫,但从两襟之间还是能看到她原本穿得衣服隐隐带了水迹,白及目光闪烁了一刹,不自在地侧过了头。

云母倒没注意到他的异状,她是因师父那一句话,以为他是想起什么了,才一惊吓化了人形的,可是化成人形到底要做什么,云母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时就不禁慌乱。她坐在那里不安地慌了片刻,接着突然侧过头,开始拆头发上的簪子。

这会儿云母其实已经渐渐开始暖和起来了,外面又罩了白及的外衫,摸起来还是干燥的,唯有头发上还带了水汽。她将簪子都拆好,白及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头乌丝顺着脖子和背垂在身后,云母麻利地将簪子收好,然后一低头,啪叽一下把自己塞进白及胸口。

白及:……

云母埋在他胸前蹭了蹭,其实她很想怂恿师父不要在意这些事,不要试图回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不过她想来想去还是说不出口,也没有别的借口可以用在这里说,挣扎了一会儿,脑子一热心一横,就闭着眼仰脸去吻师父的唇瓣,贴也当真被她贴到了……

白及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说来也怪,他见云母披着未干的长发,居然也有一刹那觉得眼熟,不过下一瞬,他便果真被云母带跑了思路,俯身揽住她,埋头回应。

刹那间,窗外雨声渐响。哗哗的雨水之音掩盖了其他的声息,还有雨点清脆地拍打着窗沿,使窗户微微地颤动了几下。

情人间亲昵永无止境,空气渐渐被暧昧的气氛提高了温度。白及一弯腰,不知不觉已将小狐狸按在了地上,他们稍稍分离,云母躺在地上一僵,红着脸视线微有几分躲闪。她下意识地举手挡脸,颤了颤睫毛,生涩地道:“我……”

白及胸口发热,心脏发紧,只想俯身堵她唇,但还是定了定神,直起身子,不等云母说完,就伸手将她拉起来,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坐着,云母还是靠在他胸口。白及不晓得对方听不听得出他的心跳乱得毫无章法,可空气中安静得很,还未等他想好下一句话该说什么,这时……

砰!

书房的门被很自然流畅地一把推开,玄明很高兴地踏了进来,张口道:“白先生,你今天有没有……哎呀。”

将白及的书房当自己家踏进来的玄明看到眼前的场景便愣了一瞬,云母还靠在白及胸前,从他的角度并未立刻看到脸。

不过和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白及不一样,尽管玄明理论上没有家室,但在他自己的认知中自己是个暗中结婚几年的人,所以在看到眼前这个场景的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玄明已经飞快地搜集了现场的各种信息,并且在脑海中迅速产生了几个大胆的想法。

两个人脸上都明显未消的绯红,衣衫不大整齐。除此之外,还有那女孩子披散的头发,以及身上明显是白及的外衫……

“我来得不是时候。”

玄明面不改色地扭头,转身就走。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拥在一起的时候被闯入的玄明撞见,白及和云母自然都是窘迫的。只是他们明明及时停下了什么都没做, 若是这个时候让玄明就这样走掉的话, 恐怕就永远洗不清了。

“——等等。”

待回过神来, 白及当机立断拦下玄明, 玄明一顿,居然也真停下了步子。

玄明这阵子其实心里有事。他表面上一副万事不在意的模样, 实际上内里最是细腻, 他能察觉到他人的恶意和善意, 也能察觉到爱意和恨意, 正因如此,他也对他那些兄弟对他的态度敏感得很。如今他们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命不久矣, 他的那些兄弟只怕也要有些动作。不过,玄明发现现在最让自己焦躁的居然不是这些,而是……

而是玉儿。

玉儿仍旧同以前一般,入了夜就会时常来。可是从前一段时间起,玄明就觉察出她常常魂不守舍,时常心不在焉。她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可又始终不愿意说出来。正是这种无从落手的无奈感, 让玄明整个人都焦躁得很。他这么一焦躁,今天看着雨, 就想来找上次与他志趣相投的白及诉苦聊天了,谁知他一翻墙进来, 看到居然是眼前这般温存的一幕。

他本来就是好不容易翻墙进来的, 自然不想走, 一听白及留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只是此时屋里气氛尴尬,玄明一入内,氛围便愈发古怪。好在玄明生性自由,倒是自在得紧,他替白及关上了门,将雨声挡在屋外,随后就挑了挑眉,笑嘻嘻地拿扇子尖往白及怀中一指,略有戏谑之意地调侃道:“白先生,这便是你所说的‘心不改,步步专一’?”

这话本是白及那日与玄明谈道时说的,说时并未有涉及男女之情之意,此时却被玄明拿来指他的感情之事,白及自是有些窘迫。他耳尖微微冒了红,但停顿片刻,却还是应道:“是。”

这时,云母便感到师父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她虽有些听不懂玄明与白及对话的意思,可也听得出是情话,因此亦不禁红了脸,又有点羞涩又有点高兴地往他怀里埋了埋,倒有点像撒娇的意思。白及一顿,便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听白及如此坦率承认,玄明亦是忍不住惊讶了一瞬,接着便笑道:“如此,倒是有趣。”

说着,玄明拿扇子拍了拍手心,犹豫片刻,便不着痕迹地打量白及怀里的姑娘。

从玄明的角度,只能瞧见那女孩一头柔顺乌亮的长发,纤瘦的肩膀和腰身,因为她骨架不大又裹着白及的外衫,宽大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从她微微露出一点的侧脸饱满的弧度和雪白的皮肤来看,应该是年纪不大的年轻女孩,只是因她还埋在白及胸口,玄明依然看不大清楚对方的脸。

玄明眯了眯眼。

老实讲,要说他对白及的心上人完全不好奇,那自是不太可能的。且不说白及在解出玄谜前就是深居简出的名士,他这个人看起来便清冷得很,即使是旁人随眼一扫,也能晓得是个不易动情的。偏偏这么个人,当初给其他人写情诗就来得够震撼了,此时还将一个小姑娘搂得跟什么心肝宝贝似的,两个人极是亲昵,偏又叫他撞见了……这叫玄明如何能不惊奇?如何能不想看个清楚?

故而玄明忍不住偷偷探头,想瞧清楚让白及失了心的姑娘该是什么模样。偏在这时,云母大约是在白及怀里憋得闷了,也可能是一直让师父抱着不好意思了,她正巧也慢吞吞地从白及胸口转过头来,想要自己找个地方坐着,谁知还未等她看清周围的情况,倒是先与玄明的一双眼撞了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怔,眨了眨眼,谁都没能先移开目光。

白及看着他们互相对视的神情有异,微微一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两人介绍。他沉了片刻,就对两人互相说了对方的名讳,云母上回已经凑巧遇到过的玄明,白及便只简单地说了是晋王就不再多言,只是介绍到云母时,他却迟疑了片刻,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轻咳了一声,才道:“……是我思慕之人。”

云母原本和玄明面对面正懵着不知所措,哪儿晓得这时又听到师父这样介绍她,登时脸就烧了。而另一边,玄明却是当场呆住,脑中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接着便是闷雷一声巨响。

他是熟悉白玉的,而此时这女孩子的长相……

先前在白及这里碰到的那只小白狐、灯会那晚玉儿的异状,还有今日白玉欲言又止的模样……

种种线索串联在一起,玄明睁大了眼睛看向云母——

幻境里的玄明曾说,幻境外的我虽不知道这段往事,但他必思我所思、想我所……想个鬼啊!!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当玄明用他敏锐的头脑将许多事情想清楚的那一刹那,他的视线从小姑娘脸上转到了白及脸上。

虽然实际上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不过这些事他暂时不想去深究了,因为玄明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想揍白及。

玄明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下一刻,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出声道:“白先生。”

白及一愣,觉得玄明周围的氛围似乎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变化,可具体是什么情况却又说不上来。他略一蹙眉,看向玄明。

玄明非常友好地微笑着问:“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我听说先生不仅善谈玄还善使剑,你看你今天有兴趣来打一架吗?”

“……?”

白及眉头蹙得更深了几分,转头去看窗外。

雨还未停,雨声哗啦啦地响。阴云缠空,便是天色都比往常要来得暗上几分。

云母也是随着师父的目光往外看的,她在玄明面前感觉有些拘谨,故而转回头就眨了眨眼睛,似有不解之意。

玄明这时也察觉到了天气不对,但他却根本不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噢”了一声,就随口道:“今日下雨,我倒是忘了……既然如此,不如来下盘棋吧?”

说着,玄明仍旧是笑容灿烂明媚,浅笑着看着白及,等着他应承。

白及一顿,他书房里的确是有棋的,他也会弈。只是他不喜独自打谱,平日里又鲜少有客,棋盘和棋子都落了灰……不过既是玄明想下,白及便也不再多说,起身要去取棋。

不过在这时,在和玄明四目相对那一刹那脑子一团乱的云母倒是忽然清醒过来了,她见白及起身,一急,就抬手拽了他的袖子,忙道:“师……郎君,要不我来吧?”

云母说到此处,又发觉有歧义,脸一红,补充说:“我是说……我想试试下棋。”

说着,她不大有把握地侧头看向玄明,用征求意见的口吻问道:“……可以吗?”

毕竟是玄明神君提出要与师父下棋的,她因为自己的想法就要换人,云母略有几分不安。

玄明倒是没有想到云母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来,微讶了一瞬,身上本已凝聚起来的杀气顿时散了一半。他对着白及气势汹汹,可迎上这么一双像极了玉儿的小姑娘的眼睛,他却忽然诡异地觉得窘迫起来,忙掩饰地拍了拍扇子,才挑眉道:“……你来?”

云母紧张地点头,正要认真说明一下自己学过棋,好说动玄明,却听玄明已经爽快地道:“好啊。”

这时,玄明脸上的笑意亦温和了几分。云母一怔,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但既然玄明已经应了,她也就求助地看向了师父。

白及一顿,他倒是没有想到云母会想和玄明下棋,亦没想到玄明会应,不过他对此本就是无所谓的,便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拿起。云母也起了身帮他,不一会儿,白及拿回两蛊棋子,云母则捧着棋盘,三样东西依次摆好,两人对坐,云母将白棋换给玄明,自己端端正正地摆好了架势。

玄明看她这似模似样的架势诧异了一瞬,接着便笑道:“你下吧。”

云母握着黑棋点了点头,马上落了子,玄明紧随其后。起初几步根本不需要思考,书房内迅速就充满了子落棋盘的啪啪声。只是待几手棋落了之后,玄明落子速度未变,云母却渐渐慢了下来。

她这会儿其实忐忑不已。

说是想与玄明下棋,但她其实未必不知自己的棋力是几斤几两。她当初与玄明在幻境□□度了不短的时光,自然是晓得玄明神君善棋的。她与其说是想与对方对弈,倒不如说是想借此机会和玄明接触一下。娘亲那里始终拖着不肯说,可她终究是在意的,玄明他……

云母不安得很,棋下得比平日里还要乱些,没一会儿就要输了。不过说来奇怪,玄明眼看就要将她逼入死路之时,忽然又把玩了一下棋子,便下了个无异于自投的位置,好给云母可乘之机。若是一次两次,她还会不大确定,想着玄明是不是下错手了,可是再多几次,云母哪里能看不出这是故意让她,登时就不好意思起来。玄明的棋路看得出是以攻势为主,可下到后来,渐渐就成了守势,偏偏云母也温吞得紧,就变成两个守方互相试探布局,这一局棋能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玄明一笑,索性指点起她的棋路来。一来二去,两人话倒是说了许多,可要说熟,终究还是算不上熟。

这一把棋最后一直下到算子,饶是他一路有意拖长棋局让着,终究是玄明赢了半子,他笑了笑,看着云母道:“你棋风还嫩得很。”

说着,他又道:“下棋不要冲动,落子之前不妨多想想,其他事亦是如此。你年纪这般小,多等个几年亦是没事的。”

说着,玄明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白及。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因玄明的视线落在了白及身上, 云母一愣, 便不自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结果便正好与白及相望。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瞬, 云母忽然就觉得脸上发烧, 她局促地眨了眨眼,仓皇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