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战败,锦源城坚守有望,将士们都很高兴,展兴灏提议在世子两岁生辰这天好好操办一下,让所有将士们都高兴高兴。原靖宇也同意了,只是吩咐说尽量节省些,不要辅张浪费。

北方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原靖宇免不了有些忧心忡忡,却将此事瞒了下来,对外向来神色如常,胸有成竹淡然自信。除了周仲元、展兴灏等几个人,其余将领都不知道。如今,稳定的军心相当重要。

这段日子里,明晖虽然将她父皇母妃累得够呛,却也收服了好多人心。一个天真活泼聪明可爱的孩子,又是他们中州的世子,谁不是打心眼里宠着?但为了不暴露明晖的性别,但凡她出去,都有周紫玉或穆雨霏跟着,美其名曰自然是为了保护世子的安全。

十二月十七,明晖世子两岁生日,军中将领们聚在一起庆祝。原靖宇在宴会上宣布,若江越的战事不出现反复,他将在年后启程回荣阳,这边的战事将交给林飞(林轻云)统领,易锦鸿留下历练,靳世荣将军依旧回中州负责离江中部防线,其余人等跟他回荣阳去。

如今明慧、明晖、郁馨都过来了,实在有些不像话。淑宁原本就对轻颜有意见,他要尽可能地不给任何人借口。若说这边战事吃紧他离不开,就不该让中州的世子和郡主留下冒险,若说此地安全无虞,他这个王爷更没有理由留下过年。

原靖宇说要回去,大家多多少少都是欣喜的,他们已经担惊受怕过一次,那样的焦灼滋味不想再尝试了。只有郁馨郡主闷闷不乐,她千里迢迢来到新源城只是为了探夫,可是直到现在丁青山都还没有回来。易轻颜算了算时日,跟他保证说年前丁青山一定会回来的。

为了安安心心过年,十二月底原靖宇便乘船回到保康城,为年后回王府作准备。

十二月二十八日,丁青山风尘仆仆地回到锦源城,得知王爷已经去了保康城,他又连夜坐船过江。他在凌霄阁就已经得到消息说郁馨来找他了,害他总记挂着,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不然,他可以早点配好药回来的。

丁青山的回归不但让郁馨郡主这个做妻子的惊喜,同样也给原靖宇带来惊喜。

原靖宇在轻颜午睡的时候接见了丁青山,详细询问了避孕药的事情。丁青山回说已经配置好了,从药理上看是完全可行的,但是还需要找人试试看才行。因此,请王爷再耐心等待两个月。

当晚,原靖宇很兴奋,吻着吻着就有些忍不住,双手灵巧地解开轻颜的衣襟,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不断往下滑,但脑子里却还在不断挣扎,是忍过去呢还是明天一大早让人熬避子汤?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不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吧?

轻颜并没有推拒,这段时期他们虽然夜夜同床共枕,但很少交欢。之前他们两人都身体不好自然不敢妄动,后来明晖来了跟他们一起睡,他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得不忍了。总算将明晖赶去单独住了吧,他又担心她的身体喝多了避子汤不好…她不好意思跟他说,她身边就带着一瓶药呢,这药吃多了确实不太好,但短短几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很久没有亲近了,不但他心里想,她其实也是想的…

一夜恩爱自不必细说,第二天丁青山便向易轻颜复命,说完自己配药的事情,他忽然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她。

轻颜疑惑地接过,看到信封上面的字便变了脸色。她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丁青山,丁青山小声道:“是他亲自送到别院去的,因为您的身份以及如今的立场,所以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送过来,正巧属下回总部,所以就顺便带回来了…”

轻颜缓缓涂了一口气,拆开信封,取出一张带着梅香的信笺。

信很短,内容也在轻颜意料之内。

就在殷圣心不顾一切想要杀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大哥还没有死心。都这么多年了,她都跟原靖宇生了两个孩子了,他为什么还不死心?他还写这封信作什么?表明他的无辜和无奈?还是为了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是啊,他是为了得到她,所以才这样阴险反复,所以才千方百计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想要杀了她的丈夫,所以才害死她的父亲…

大哥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天真了?还是说这封信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一个让她和原靖宇生隙的圈套…

轻颜嘲讽地笑笑,亲自将信笺连同信封一起点燃扔进香炉中…

就在这时,原靖宇忽然大步走了进来,见丁青山和轻颜单独在一起,不由得有些讶异,心中免不了猜忌。难道青山还是将那件事情跟轻颜说了?

“怎么过来了?不是在教明晖认字?”轻颜起身,浅浅一笑,神色不见半点慌乱。

闻到屋子里味道有些不对,原靖宇略略皱眉,随意问了一句:“在烧什么?”

轻颜抬手示意丁青山出去,然后才坐在桌案上,一手撑着头,斜望着他笑道:“一封信。你猜是什么信?”

原靖宇奇了。一封信,她看了就立即烧掉…“难道有什么新消息?凌霄阁的密探送来的?”

轻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确切地说…是一封情信。是以前喜欢我的一个男人写的…”

“什么意思?”他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隐隐带着几分怒气道,“谁写的?桑济海?”好个丁青山,竟然背着他给轻颜传情信!

轻颜揽着他的脖子笑得乐不可支。

“轻颜!”他羞恼地一声低吼。

“是谁写的有什么要紧?”她笑够了,认真地看着他说,“是我十多岁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刚满十五岁他就向我提亲,可是我没答应。现在他写信来问我过得好不好,说你要是欺负我,可以去找他…”

原靖宇一脸怒火,紧紧锁着她的腰,不断思索她这番话,细细排查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男人…他们成婚四年了,孩子都有两个了,竟然还有男人惦记她!“你为什么把信烧掉?”不然让他看看或许就能猜到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是谁。

“不烧了,难道要留着每天都看上一遍?”轻颜白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妩媚非常。

原靖宇看着她眼眸中的洋洋得意,沿着她眉梢眼角的妩媚笑意,恍然失笑。她有多久没跟他如此调笑了?又吓唬他!他们夫妻二人情深意重,多次共历生死,为了对方,都可以不顾一切,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轻颜知道他想通了,温柔地靠在他怀中,小声道:“这封信本身虽然没什么,但是这背后只怕不简单。有人想要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和感情…”

原靖宇立即领悟过来,凑到她耳边道:“我们身边有奸细。”

轻颜笑着亲了他一口,又问:“你怎么会这么快过来的?”

“有人通报说有荣阳送来的紧急军报,所以…”

“谁通报的?”

“我一时没注意,不过应该不是无痕,是…”原靖宇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根据那个声音,总算想起一张侍卫的脸来。

“那就是他了!”轻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们身边的奸细怎么就这么多呢?抓了一批又一批,竟然连他的近卫军中都有!站在权势的顶端,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人么?

“应该是!”原靖宇点点头,略迟疑了一下说,“我打算暂时不动他。”

“好,引蛇出洞,一网打尽!”轻颜靠在他怀中,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你先回去睡吧!”原靖宇心疼说。

“不!”她坚决地摇摇头,像个孩子一般撒娇耍赖,“我就要你抱着我睡!”

原靖宇轻笑。究竟是她跟明晖学的还是明晖跟她学的?母女两个都喜欢他抱着睡。当然,他觉得还是大的抱起来舒服些…“是要回卧房去还是在这里?”

“不回去!就在这里好么?”她看了看他身下的暖榻,那长长的洁白的羊毛看起来就暖和。

“好,都依你…”原靖宇抱着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拉过厚厚的羊毛毯将她裹起来,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紧紧搂在怀中。好在他现在只是看从荣阳送来的政务条陈,以及展兴灏整理的各地消息汇总分析,绝大部分都无需批注,只需腾出一只翻动拿取就行。

在他身边,她很快就睡着了,唇边依旧残留着几分浅浅的幸福的笑。

虽然抱久了手臂有点酸,但心里却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原靖宇用另一只手帮自己捏了一下,带着几分无奈望着她幸福甜蜜的睡颜,他以为只有自己才会悄悄在心里跟明晖吃醋,原来她也一样啊…

这天晚上,原靖宇将丁青山叫到书房里狠狠地训了一顿,而后不久王妃也去了书房,似乎没说几句话就吵起来了,外面值守的侍卫都听到了王爷和王妃的争吵声。当晚,王爷睡在了书房。这是自王爷清醒之后第一次与王妃分房睡。

第二天,王爷王妃没有一起用餐,王爷除了处理政务,就只见了明晖世子。

第三天,中州外相周仲元、杨飞鸿穆雨霏夫妇、郁馨郡主、秦夫人(周紫玉)、雁无痕、易锦鸿等人先后拜见了王妃,最后却全都忧心忡忡地离开。

第四天,王爷王妃又奇异地和好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天,王爷的近卫军中悄无声息地少了几个人。

晚上王爷办了一场简单的家宴,原靖宇简单向大家解释了这几天的事情,并亲自倒酒向丁青山致歉。

郁馨依旧愤愤不平。莫明其妙地将他们家青山骂了一顿,一杯酒就算完了?丁青山拉拉她的衣袖,笑着摇摇头,说:“不必如此,我早就知道的…”郁馨大怒,表哥表嫂骗她就不说了,竟然连自己的丈夫也骗她!害得她那样担心,吃不下睡不着…

郁馨越想越委屈,眼眶一红,眼泪就要往下掉。丁青山立即抛开一切哄她,不断地跟她陪不是,最后无奈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郁馨的怒气和委屈才慢慢散了。

丁青山也不是想瞒着她,只是王爷王妃都没有跟他明确说过这件事情是为了抓间隙的计谋,他当晚被王爷叫到书房骂得时候也震惊,但随后就反应过来,而离开的时候,他分明看到王爷对他赞许地点点头。而后王爷王妃生隙,分居,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别人不清楚王爷王妃的感情,他却是最清楚的,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封信就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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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年似乎是一个好年头,江越一鼓作气收复绝大部分失地,只有北方两城还在韩凤池控制中,双方暂时陷入僵持阶段,从大局上看,江越王族乃是民心所向,收复所有失地是迟早的事情。

清除了南王的奸细,原靖宇决定于正月十六日启程回荣阳王府。

正月十四那天,林轻云派易锦鸿来保康城,送上南王辅相韩若云的亲笔议和书信。

原靖宇拆开看完,心情有些沉重,让雁无痕速速将王妃找来。

轻颜午睡刚刚醒来,正在给明晖讲故事,听闻原靖宇找她,便将明晖交给周紫玉和贝月影,不以为意地去了书房。

原靖宇将韩若云的议和信递给她,语气颇为沉重地说:“你看看…”

轻颜接过一看,满脸震惊。韩若云竟然想凭一封信就让他们退出江南!

韩若云捉出中州与南王划江而治,还天下十年安定。约定十年内,中州平定东北、南王平定江越,双方都不得插手。十年之后,再分高下!

中州若是不答应,他就“协助”东北两位燕王统一,并暗示说还可以联系中州北方的羯族侵扰中州北部边境。

轻颜想了想,说:“即便我们退出锦源城,他依旧可以那么做。”

原靖宇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忽然从桌案上的一叠军务折子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她。

轻颜疑感地接过来,却在见到信封上那几个字时面无血色。是大哥韩若云的字!他竟然在信封上写着“烦请中州王转交王妃易氏拆阅”…

轻颜迅速抬头看着原靖宇,神情有震惊,还有疑惑。

原靖宇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见她抬头即冲她浅浅一笑,略带几分自嘲道:“本王的王妃有这么多的英雄惦记着,说明本王眼光好,独得上天眷顾,同时也是对本王的激励啊!”

轻颜镇定下来,暗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他既然敢让原靖宇转交,想来里面也不会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何况他们原本就只有兄妹之情…

想明白了,轻颜才拆开信封,取出信笺。这是一张雪白的素笺纸,没有染色也没有熏香。

轻颜忽然想起丁青山带回来的那封信,鹅黄色的信纸,还熏染了淡淡的梅香。那字迹虽然跟大哥的字很相似,但似乎偏于秀丽少了些许豪气。也怪自己当时心急,匆匆看了一遍就烧掉了,如今想来,不止字迹有些不对,称呼和落款也不对!

之前那封信不是大哥写的,这个才是!

她早就觉得奇怪了。大哥布局向来大气,怎么会写那样一封信过来呢?

思虑其实只在一瞬间,就在她展开信的时候,之前种种就想明白了。

轻颜匆匆扫过信的内容,不知不觉中竟然站起身来,握着信封的那只手因为紧张愤怒已经将厚厚的牛皮信封捏成了碎片…

“轻颜?”原靖宇看她神色不对,赶紧唤了一声。

“可恶!”轻颜低声咒骂了一句,回过神来,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才想起将信纸递给原靖宇看。

原靖宇迟疑地接过,匆匆看完,不由得担心地望着轻颜。他放下信纸,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咱们答应他就是了…”

其实韩若云在信中的语气并不强烈,甚至字里行间还透出一种温润和缓甚至大度包容的气度,只是他说的事情与他使用的语气一点都不搭调。

韩若云在信里说凌霄阁在江南经营一百多年了,受江南山水滋养,世世代代都是南王的子民,之前暗助义军暴乱可说是为了父老百姓,起因也是缘于地方政务不明,因而他可以既往不咎。但如今江南一片安定繁荣,凌霄阁却暗助中州挑起战争,帮助中州士兵欺凌父老残害同胞损毁家园,他作为辅相,不能再姑息下去了。看在凌霄阁是武林六大派之首,熔月阁主又是武林盟主,更看在凌霄阁向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宗旨上,他特意网开一面,只要凌霄阁从今往后与中州划清界限,他可以包容凌霄阁过去所有的背叛和过错,否则,凌霄阁将彻底从江南消失…

这一刻,轻颜的心是真的乱了。她作为凌霄阁阁主,绝不能让师门几代人的努力毁在自己手中。可是,让凌霄阁与中州划清界限?要怎么划?她是凌霄阁阁主,又是中州王妃;她师傅是凌霄阁大护法,又是青阳派掌门的妻子;丁青山是凌霄阁弟子,又是中州的郡马;林轻云和凤轻尘出身凌霄阁,如今是中州的军中统帅…

这么多人,要怎么划清界限?

她本来想骂韩若云卑鄙,但仔细想想却觉得原是自己不对。大哥早知道她是凌霄阁阁主,知道江南到处都有她的密探,可还是忍了这么久没有动手。如今他忍不下去了,也事先写信给她,让她自己选择,做好准备…

可是,她能怎么选择?

“不要着急,我们再好好想想看,他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想来凌霄阁的事情没什么能瞒得过他。我们需要好好想想他究竟想要什么,然后派人跟他详细谈谈…”原靖宇明白她放不下师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猜测着,韩若云这封信的目的主要还是在锦源城吧?其次才是遍布江南各个城镇的凌霄阁分部…

原靖宇能想到的,轻颜自然也能想到。她紧紧抱着原靖宇,许久才哽咽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原靖宇也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她耳侧的头发,轻叹道:“别傻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是你的丈夫,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当你的肩膀扛不了的时候,我不为你扛谁为你扛?”

轻颜闭上眼睛,慢慢平静下来。

事情总要解决的,大哥既然写了这样一封信,应该还会给她一些时间吧!看来,他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了!

“他只让人送了信来,却没有派议和使臣,应该是想让我们派人过去和谈吧!”轻颜缓缓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他。

“不…”原靖宇摇摇头,“我不会让你去的!”

既然猜到了韩若云对轻颜有企图,他怎么能让她去?难怪轻颜能将义军顺利带到中州,那么好的机会,韩若云这个阴险小人竟然都放过了;还有那天在河边,殷圣心跟轻颜的对话,那个人说相爷有令不得伤害中州王妃;还有前几天丁青山带回来的信,那么狂妄的口气,除了韩若云还能有谁…

“那你打算让谁去?”轻颜知道他定然是全部猜出来了,想起自己的隐瞒,心中有愧,但到了此刻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了。他们经历了那样的生死考验,相信他不会怪她的。

原靖宇本来以为轻颜会主动跟他说些什么,想不到她竟然什么都不说。想着曾经有个男人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就与她相识,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泛酸。这么多年过去了,韩若云竟然还对轻颜念念不忘,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之间肯定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

“景瀚…”轻颜轻轻摇着他的胳膊,然后便偎依在他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我们虽然相识晚了一点,但是有幸没有错过彼此,你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我都没计较你曾经有过那么多的女人…”

原靖宇看着她嘟着粉嫩的小嘴故意做出一副吃醋的样子,心里的那一点酸涩很快就散了。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她呢?她不过在嫁他之前认识几个男人而已,而他还有好多妻妾呢…他低头就吻上她的双唇,许久才放开她道:“我没有怪你…只是想道他竟然比我先认识你,心里有点不舒服而已…”

“让我去吧!”看他已经想明白了,轻颜也开始说正事。

“不准!”原靖宇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你不要感情用事好不好?”轻颜无奈地瞪着他,“事情这么大,除了我和你自己,谁能做得了这个主?更何况涉及凌霄阁,我不去不行!”

“他就是要引你过去!”原靖宇怒道,紧紧抓住她的双肩,“他那么阴险,又卑鄙无耻不讲信誉,他要是将你扣留在江南不放你回来怎么办?”

“不错!他摆明了要我去,如果我不去,凌霄阁在江南肯定会被连根拔起。景瀚,我必须去!那是我身为凌霄阁阁主的责任!但是你放心,我若要走,天底下什么地方能困得住我?”轻颜自信满满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怎么就对她那么没有信心?

“我不相信他!”原靖宇紧紧抱着她,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惧。对手是韩若云,他没有把握啊!

轻颜让他抱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秋波潋滟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他:“你放心,我的心在你这里,我的孩子在你身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万不得已哪怕放弃凌霄阁,我也会回到你身边的…”

原靖宇深情地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心中有担心,但更多的是感动。他皱眉想了想,最后下决定:“这样,让他到锦源城,我们一起过去谈。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易轻颜看他一脸坚持,顺着他的想法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应该可行!只是,北边的事情怎么办?你不赶回去布置么?”

“还能怎么布置?”原靖宇头痛地揉了揉额头道,“让你哥哥全权负责吧!你父亲去了,现在虽然是你叔父当家,但是我看你那几个堂兄还是比不上允捷…”

轻颜明白,哥哥跟着他很多年了,且不论能力,单单那份信任就是几个堂兄比不上的。其实私心里她也希望哥哥能做叔父的接班人,倒不是因为易允捷是她亲哥哥,而是几个堂兄私心确实重了些,如今她与原靖宇夫妻情深,她必须为他的江山打算,为他们的孩子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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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韩若云的威胁挑衅,他们不得已耽搁了行程。

十日后,原靖宇收到韩若云的回复,约定二月初五在锦源城外和谈。

原靖宇与易轻颜商量之后找周仲元商讨了很久,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即便中州将锦源城归还给韩若云,也总不能太便宜了他。

正月二十八日,原靖宇收到冯文宣和岑远志的联名信,恳请他尽快回王府。冯文宣说为了筹集南方战事需要的军费,他将北方的军费做了裁减,导致如今北方边境军心动荡,他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只希望王爷尽快赶回去想想办法,将军心稳定下来…

原靖宇与易轻颜震惊之后很快想到北方边境军心不稳的关键所在。

北方边境的守军大部分都是来自江南义军的定南军,他们自幼生活在南方,让他们戍守寒冷的北方边境他们心中本就不是很乐意。以前易轻颜在的时候他们只能压抑着,即便有怨言也只能放在心里。如今他们心中崇敬的神女离他们越来越远,那种信任和崇敬就逐渐淡了下去。而最最要命的是中州此次出兵江南失利。他们与亲人分开已经三年了,眼看中州战败,王爷和王妃都差点阵亡,他们感到与亲人相聚遥遥无期,因而对自己的选择有了怀疑。在这样的情况下,冯文宣又裁减了军费,韩若云再收买几个奸细在里面煽动一下,军心会发生动乱一点都不奇怪。

“估计这又是那位辅相大人的杰作吧?”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原靖宇反而冷静下来了。局势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韩若云再有能耐,给他的打击也到头了。

“看来你必须回去了!”轻颜却觉得头痛不已。北方军心不稳绝对是个大问题,仅此一条,他们就必须与南王罢兵议和。大哥出手还真是蛇打七寸,每一次都以最小的力气让他们翻一个大跟头…

“嗯,这边的事情就只能托付给你了。”原靖宇点点头,或许这正是韩若云的目的,他想单独跟轻颜见面吧?但男女之间,谁动了心谁就居下风,轻颜的心在自己身上,他就不相信韩若云敢用强!竟然动他北疆守军的主意,他就来一个将计就计好了…

“你已经有办法了么?”轻颜看他神色淡然,竟有些胸有成竹的味道。

原靖宇淡淡一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放心,这笔账,我会跟他算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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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原靖宇启程回中州荣阳王府。除了贝月影留下服侍易轻颜,其余人等全都跟他一起回去了。

轻颜万般不舍地送走丈夫和女儿,意志却更加坚定了。

二月初五,锦源城外,易轻颜与韩若云正式碰面。

韩若云在锦源城外搭建了一座帐篷,却将谈判的地点安排在帐外的草地上。

草地上铺了一张千里风荷的锦毡,两张完会一样的相对而放的红木桌案,桌案上摆着茶具,桌案后面是一张同一式样的红木太师椅,太师椅上铺着金黄色龙凤呈祥的锈垫。

韩若云坐在南面的那张太师椅上,看到易轻颜带着几名亲随过来,并没有起身相迎。

两人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韩若云看着易轻颜策马而来,英姿飒飒,一如以往的高洁美好。她有着九天仙子般超凡脱俗的容貌,有着心比天高一统天下的抱负,有着气吞山河谁与争锋的气概…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美好,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战场,使她的目光更加锐利,让她的意志更加坚定,也让自己的心继续沦陷…

易轻颜下马,缓缓走向韩若云。她以为两年不见,大哥一定变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多方打击他们?若大哥不出手,或许此刻中州已经拿下江南了。可直到看清他的眼睛,她才发现,他似乎还跟从前一样,看着她的目光一如从前那般温和。

“今天阳光不错,我们一起晒晒太阳吧!”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他温和的笑容。而后,他左手一抬,站在他身后的侍女和侍卫全都后退了几丈。

轻颜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才发现几丈之外的那个侍女就是殷圣心。“大哥…”她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若云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温和地笑道:“以前你最喜欢喝我泡的茶了,来,尝尝看大哥的手艺退步了没有?”他算准了时间泡好了这壶茶,就是想着能够在她刚刚坐下的时候亲手倒一杯给她。

轻颜接过白瓷蓝花的茶杯,浅浅地呷了一口,心慢慢平静下来。她抬头看着韩若云的眼睛,冲他浅浅一笑。“大哥泡的茶,一如往常让人心安。”

看着她的笑,韩若云半天没有说话。他要好好记住这个笑容。他也没想到,时至今天,她还愿意对他笑,这样纯真的笑。

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阵,他忽然自嘲地笑笑,叹道:“小妹…你知道大哥想要什么吗?”

事到如今,轻颜是真的弄不懂他想要什么了。

“大哥,你…究竟想要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了一句。

“你怪我吗?”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却微微低着头,嘴角有一个浅浅的笑容,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

轻颜怔了一下。如果他不是大哥,给中州找了这么多的麻烦,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还差点害死自己的丈夫,她肯定是恨他的。可是他偏偏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几次救过自己的性命,想起他曾为她做的,她又恨不起来。

韩若云轻易就看穿了轻颜的想法,这一次,他真的笑了。

轻颜从前确实有些不解风情,但并不表示她迟钝,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而已,所以总是逃避和拒绝,装作不懂。而韩若云此刻的这个笑容,她却真的看懂了。她心里不太好受,对他总觉得有些愧疚,所以微微放低了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小妹,如果当初你早点告诉我你的想法,这个天下或许已经安定了”,,“不过也是我自己笨,我竟然以为你是喜欢自由自在浪迹江湖…”这些话,他早就想对她说了,所以才以凌霄阁逼迫她,只是想见见她,跟她说几句心里话。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向她证明,他也有那个能力逐鹿天下的,她如果发现错了,其实还可以重新选择的。

“大哥,是我对不起你…”轻颜低着头,手中捧着那个小小的茶杯,看起来是那般柔弱,哪里还有半点战神的威风?

殷圣心远远地望着易轻颜,心中愤愤不平地想着:今日一见,这个熔月阁主跟上一次还真是有天壤之别呢!洗干净了倒也有几分姿色,不过还真想不到,这个女人还会装柔弱扮可怜呢…

“你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你,我们就这样纠缠一辈子也不错啊!”韩若云淡淡地笑着,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句玩笑话,其实再真心不过了。

“大哥,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轻颜深深吸了口气,她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心软。大哥对她是好,但他一心想要离间自己和原靖宇,即便不把他当仇人,但至少也是敌人、对手。

“正事?局势已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愿意离开他?”韩若云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轻颜接过茶,认真地说:“他对我很好,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