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脸上微微泛红,答道:“好吧,我承认,有一点点。”那个老东西说什么?让她搬出去,好方便皇帝召幸其他的嫔妃?他们做梦!他们这位皇上一辈子就是她易轻颜一个人的!不过她毕竟只是皇贵妃,长期住在皇帝的寝殿里确实不太合适。为了他们子孙后代的江山着想,后宫制度确实也该规范些。只是,她若搬出去了,毫无疑问他们相处的时间就会减少了,至少以后午睡不能拿他的大腿当枕头了。

原靖宇笑着亲亲她的脸,将她抱在自己怀中,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说:“那就在乾坤殿附近找一处宫殿修缮一下吧!我早朝以后就将折子搬过来,我们先一同用早膳,然后一起看折子,午后我就可以陪你午睡了。傍晚的时候咱们就去御花园散散步,赏赏花,晚膳后再一起看星星,说悄悄话…”

轻颜看他闭着眼睛好似做梦一般,“扑哧”一声笑起来,嗔道:“你做白日梦呢!你哪有那么多时间陪我?哼,你以为我多稀罕你呢,你没时间陪我更好,我以后每天都去找晖儿和昊儿,看他们姐弟俩读书练武…”

“朕不许!”原靖宇怒吼着睁开眼睛,“我要你陪好了吧?两个孩子学得好好的,你别去打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有她在身边呆着,他的心境才能平和,脑子特别清醒,看折子也快。

轻颜看他那着急的样子,得意地笑笑:“我不过说说而已…”

原靖宇抱着她狠狠地吻了一阵以作惩罚,然后轻轻放开她的唇无奈地叹气。照说现在自己的领地跟称帝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才对,称帝之后朝政分工更明确细致了,怎么他反而觉得自己的事情一下子多了很多呢?真是怀念前几年的逍遥日子啊,他们一年里有半年都在景山别院,那边有温泉,景色独特,最重要的是没有别的闲人打扰…

“轻颜,我有点后悔了。你说我就当个逍遥王爷多好啊!等天下打下来再称帝不迟嘛,平白给自己找了这么多不痛快…”

“你不也想要尝尝当皇帝的滋味么?”轻颜看着他难得表现出来的一丝孩子气,忍不住哑然失笑。看他闭着眼睛叹气,她忽然也起了淘气的心思。她无声地抓过自己几缕长发,用发梢轻轻地在他耳跟处拂动。

原靖宇虽然闭着眼睛,却准确抓住她使坏的手,再稍稍一用力,她就笑着跌入他怀中。

“是啊,我也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毕竟想了很多年了。可真的当了皇帝才发现,所谓的天下至尊还不如一个手握大权的藩王来得痛快,平白多了那么多的规矩礼制…”他有预感,等轻颜搬出去之后,那些人又有新的规矩出来了。按照前朝的后宫制度,皇帝初一十五是应该宿在皇后宫里的,似乎对后妃侍寝也有规定…

轻颜不无埋怨地说:“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所以,追悔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见招出招吧!”

想起来真是可怒又可笑,他们本是夫妻,如今却被这些宫规礼制所限,竟然连两个人相亲相守都得跟臣子们争论争取。

第二天,原靖宇将那道折子驳回,表明自己习惯了皇贵妃陪伴,不会再召幸其他嫔妃。

隔天,王奉理多添了几句话又将那道折子递了上来。原靖宇留了三天,然后批复,将临近乾坤殿的昭和宫改名为骄阳殿赐给皇贵妃,等修缮完毕之后皇贵妃再搬过去。

皇后党的官员们一直盯着那道折子呢,看皇帝总算答应下来,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一个个都很兴奋。易锦鸿得到消息之后找雁无痕商量,雁无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他不要担心。如果皇上如此容易让步的话,局势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皇上之所以同意了那道奏折,不过因为这件事情还没有触及皇贵妃的底线而已。

紧接着,认为打了大胜仗的皇后党们再次上书,提议说皇朝初建,应该在国内广选名门贵女进宫服侍君王。这也是大多数皇帝上任之后办的第一件大事。

原靖宇以天下未定,不宜耽于女色之中消磨志气为由在太极殿当着群臣的面严厉地驳了回去。皇帝愤怒地训斥上书的礼部侍郎不识时务,怒斥他不以国事为重,反而引诱君王沉迷女色不思上进,当堂罢了那人的官职贬为庶人,并言“永不录用”。

至此,百官们知道已经触及了皇帝的底线,此类事情暂时最好不要提,如此倒也安静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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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永怡公主明慧大婚。

天下都在说皇帝宠爱永怡公主,因为向来吝啬的皇帝竟然在皇城里赐了一大块地,修缮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公主府。只不过外人都不知道修公主府的银子是齐氏出的。

皇帝嫁女,驸马又是朝中新贵,因而可以说是举朝欢庆。皇后一党和皇贵妃一党的人第一次平和喜乐地坐在一起庆祝。

册封仪式之后,轻颜就跟雁无痕和易锦鸿打过招呼了,说历代皇帝都厌恶结党,让他们今后与百官好好相处,万万不可弄出什么党争之事来。可惜的是,人家皇后党的人不领情。特别是册封仪式那天被四公主明晖一顿好骂,那些人就越发不愿意跟他们亲近了。只有外相周仲元是个例外。周仲元倒是个气量大的,那天被明晖训斥奚落了一顿不但没有恼怒,反而遗憾明晖不是皇子。

明慧在轻颜心里就跟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差别,她除了不舍,还颇有些忧虑。明慧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又是凌霄阁的入门弟子,对男子三妻四妾是极度排斥的,但愿齐澈聪明些,知道让步才好。好在原靖宇已经赐下可以随时进宫的金牌,明慧就是嫁了人还是可以每天进宫的。但轻颜为明慧着想,告诉她既然已经嫁入齐家,以后就该以家庭和丈夫为重,让她平日里对齐氏二老多些尊重和孝顺,少让丈夫为难,短时间内最好不要频繁进宫,免得夫家说闲话。

明慧虽然对婚事不满意,但也知道自己身负联姻重责,因而暗下决心,只要齐家的人不是太过分,她就忍了。反正齐氏二老明年开春就会回东北去。

新婚之夜,当所有的喜娘侍女全都退下之后,明慧就开始跟齐澈谈判了。她说他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她就不必委屈自己,他们可以做一对名义夫妻,她不会管他纳妾,不会干预他与其他妾室及孩子的生活,更加不会打击报复齐氏影响他的仕途。如果他喜欢她,想要一段事实婚姻,就不能再有其他女人,这是基本条件。

齐澈显然并不意外,只是含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皇贵妃养大的公主,会提什么要求他不用想都知道。他只是有些意外这位公主的坦诚。他很高兴自己娶到的这位公主是如此一幅直来直往的性子,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独宠皇贵妃了。

“我很喜欢你,我会等你的。”他笑说,“这几夜我睡地上好了…”

明慧诧异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微微红了脸和衣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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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骄阳殿修缮完毕,皇贵妃立即搬离皇帝寝宫乾坤殿,独自去了骄阳殿。

几乎就在同一时候,礼部又上了折子,称应该规范后宫制度,建立天眷司记载后宫嫔妃的彤史以及皇帝宠信后妃的具体时间地点,以确保皇嗣的血统纯正。又提出皇帝不能长期独宠一人,接着以前朝为例,说前朝皇帝召幸同一位嫔妃侍寝不能超过半个月,又说历朝历代都有规定,每月初一十五皇帝应该宿在皇后的凤仪宫中。

原靖宇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道折子上来,但真的看到了还是忍不住愤怒。连他和轻颜最后一点隐私都要记录下来?王奉理,这个老顽固…

原靖宇立即传召王奉理觐见。

王奉理尚未传到,周仲元就火急火燎地递进来一道来自江南的战报。

九月十六,韩若云压制下朝中的反对声音,再次出兵江越。而这几年里江越王越发老迈,反而不太信任年轻力壮的世子,江越首战就大败而退。

既然要打仗了,就少不了财政的支持,因此原靖宇将内相岑远志也召了进来。

王奉理到达的时候,皇帝正在和二位宰相商讨军务,自是无暇接见他,萧元便让他在外面候着。

原靖宇的意思很明确,不能再放过这次机会。他明白韩若云选在这个时候进攻江越,必然已经有了较大的把握,此时出兵江南无疑是他们最好的机会。等韩若云平了江越,将兵力全都调拔过来对付宇朝,他们可就要大费力气了。

对此,岑远志和周仲元都有共识。由于皇帝处处节约,宇朝目前的国库尚算充盈,如果战事顺利,应该问题不大。目前需要讨论的是派谁出征?北方的兵力能不能调拔?什么时候渡江开战?离江那么长,他们选在哪一处登陆还是分兵几处同时出击?

原靖宇和周仲元的意思基本一致,认为目前还不是最好的出动时机,而且一旦动手,最好几处同时出击,让韩若云无暇分兵,他们只要有一路战事顺利站稳脚跟就成功了一半。

而岑远志考虑的是几处同时动兵,光运送粮草就得多少人,需要从哪些地方临时征役,需要动用多少钱粮车马舟船…

对于带兵打仗的事情岑远志并不太精通,周仲元也大部分是纸上谈兵背后谋划,于正面交战并没有经验,反而不如原靖宇经验丰富。是以,两人都等着皇上站在大局上考虑,最后拿个主意。

忽然,岑远志提议道:“要不然听听皇贵妃意见?”

原靖宇看了周仲元一眼,又看了看时辰,对站在身后的萧元道:“派人传皇贵妃过来一趟,就说有紧急军情,让她动作快点。”

虽然轻颜出门不爱打扮,但是她平时在骄阳殿里也确实太懒了一些,衣饰都以舒服为主,贸贸然走出去,若只看打扮,保证无人能认出她是皇帝的宠妃。这会儿估计她午睡还没醒呢,他这样贸然让她过来,她定然要稍稍打扮一下换件衣服以配得上自己身份才会过来。

等待的空闲,原靖宇让二位宰相到外间坐下喝杯茶讨论一下,然后传召王奉理觐见。让人家等了半个时辰了,虽然说事情并不重要,但不处理又不行,正好换件事情醒醒脑子。

王奉理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情,不然皇上不会同时让二位宰相同时觐见又商量了这么久,如今也是出来喝茶休息,说明事情还没有商量好。他小心地走进去,果然看到皇帝在揉额头。原来皇帝也不好当啊!特别是对那些想要当个好皇帝的人来说。

原靖宇打开他的折子,也不像前次一样跟他绕弯子了,直接说道:“建立天眷司原也不为过,历朝历代都有,但是朕的后宫用不着,所以暂时不弄那个,等太子继位再筹建不迟。关于保障皇后特权,规定初一十五帝后应该宿在一处也是应该的。但是朕这里情况特殊,皇贵妃本来也是朕的平妻,所以在朕这里也不适用,等将来太子继位之后可以将这一条加进去。至于不能连续召幸一位嫔妃超过半个月,也是担心皇帝因情耽误国事,你的初衷朕都明白,然而朕与皇贵妃在一起十几年了,可有因情误事?所以,这一条也可以等以后太子继位之后再行规范。以后,不要再上这样的折子了,朕看着头疼!”

王奉理呆呆地看着皇帝,就这么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皇帝意思很清楚:他说得都对,他的提议都是应该的,只是皇帝要特殊。

“皇上,臣并非针对皇贵妃。臣只是坚持认为一个皇朝初建,就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完善所有制度,后宫在皇上这里自然不会出问题,但是难保将来没有人拿皇上的这些特权为前鉴祸乱后宫。因此,皇上作为开国之君,更应该恪守后宫制度,以为后世之楷模。”

又是这个,每次原靖宇想要点特权他就来这一句!原靖宇瞪着这个老顽固,江山又不是他的,他没事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皇上,天眷司应该尽快建立,其实这于您宠爱皇贵妃并没有什么冲突啊!”王奉理想不明白。你说后面两条不利于皇贵妃,皇帝有意见他理解,可是前面第一条对皇贵妃并没有影响啊,真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排斥…

原靖宇看着王奉理那个笨样子就生气。建立一个天眷司监督他和轻颜的生活,能对他没有影响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天眷司是不是连朕夜里行房的时间与次数都要记载下来?”

谁知王奉理竟然认真地点点头,说:“这是天眷司的职责,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如果皇上行房时间超过半个时辰,天眷司的太监会提醒…”

“你不是早就想告老回乡么?现在就给朕滚出去!”原靖宇愤怒地将手中的朱批御笔当成飞镖射向王奉理,只是出手的霎那他理智恢复,角度稍微调高了一点,力度也减了几成。于是,一支蘸满了朱砂的御笔就穿过王奉理头上的乌纱冠直插入他的发髻内。

如果不是原靖宇手下留情,这支软软的毛笔绝对能要了王奉理的命。王奉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皇帝,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即跪好,口中连连呼道:“皇上恕罪!皇上息怒,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都是为了宇朝的千秋基业啊…”

原靖宇看着他这个又呆又怕又冥顽不灵的样子,对自己方才的行为还是有些后悔。想着轻颜也快要过来了,目前还有大事等着商议,便沉着脸对他道:“就这样出去,罚你三日内不许将朕的御笔取下来,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王奉理行礼退下,一边往外走,一边拍着胸口轻声叹道:“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古人诚不欺我…”

原靖宇看着他那个狼狈后怕的样子,觉得又愤怒又好笑。

周仲元与岑远志自然也听到了皇帝的怒吼,之后又看到王奉理这个样子出来,都是一副好笑又不敢笑的神情。王奉理会上什么惹恼皇上的折子他们不用问都想得到。一定又是有关皇贵妃的。其实在心底里,他们对王奉理这样的“不识时务”“胆大包天”都是很敬重的。在反对皇帝独宠皇贵妃的阵营中,他是出力最多的一个人,也是最没有私心的一个人。他只是纯粹地为了完善这个新建皇朝的制度而已,一个让人敬佩的顽固的老头子!

岑远志冲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好在他们这位皇帝还算圣明,皇贵妃本性也善良,不然他真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易轻颜一身素色宫装,头发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挽着,只带了一朵浅蓝色绢花就过来了。

周仲元与岑远志赶紧起身行礼。

原来外臣是不能与后妃相见的,但是他们与这位皇贵妃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皇帝都不在乎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看到周仲元与岑远志,轻颜大方地与他们招呼着,又问:“刚才王大人因何事惹怒了皇上?”

周仲元和岑远志尴尬地笑笑,回说不清楚。他们在外面,确实什么也没听清楚嘛!虽然他们心里隐隐都猜到了,但是那些反对皇帝专宠皇贵妃、建议皇帝雨露均分的话还是不要在皇贵妃面前提最好。

“都进来吧!”原靖宇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轻颜到了。

三人一起进去,皇贵妃在前,二位宰相在后。

周仲元与岑远志一起参见皇帝,却见皇帝已经走下龙椅牵起皇贵妃的手一起走到龙椅上坐下。

萧元立即送上茶点。皇贵妃每次午睡起床都要吃点东西的,不然没精神。

轻颜冲着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说了一声:“谢谢!”谢他的细心,谢他还知道自己的口味。轻颜从来没有将萧元当成一个太监看,在她心里的萧元一直都是那个雷厉风行而又痴心不已的男子汉!一个对萧逸飞爱愈性命的男人…

原靖宇本来在看地图,闻言抬起头来,看到他那个灿烂的笑容,他几乎是反射性的低吼了一句:“不许对别的男人笑!”但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竟然忘记了还有两位宰相在这里。

萧元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道:“皇上,臣已经不是男人了。”

原靖宇也立即醒悟过来,脸上有些讪讪的,于是将一盘桂花糕端到轻颜面前道:“你先吃点东西,听我们讨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轻颜点点头,也冲着他柔柔一笑。

原靖宇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心中恼怒地想着,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对他这样子笑,不是存心想看他的笑话么?于是报复性地伸手在桌案下面往她腿上捏了一把。

因为有外人在,轻颜须得给原靖宇留点脸面,于是装淑女小口小口地吃糕点,却不想被原靖宇突然袭击,吃惊之下差点呛到。

她一边咳嗽一边愤怒地抬起头来,原靖宇已经开始装好人了。

“怎么如此不小心?你看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跟个孩子一样,朕又不跟你抢,你着什么急?韩若云对江越动兵也不是一两天能打下来的…”他一手帮她拍拍背顺气,一手赶紧递上茶水。

轻颜恼怒地瞪着他,却又发作不得。原靖宇得意地笑笑,转而对周仲元道:“你们在外面商量得如何了?”

周仲元和岑远志二人这才抬起头来,心中对帝妃二人的亲密都有些诧异,但随即又释然。皇帝也是人啊,也会有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时,皇帝也就只是个男人而已,他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温和自然一些呢?

甚至周仲元也忍不住在这一刻反问自己,为何就不能对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宽容一些呢!皇贵妃不会是乱国之人,将来的帝位也必将传于他们的儿子,只要皇上始终处事公正明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确实没有太多的必要干预皇上的私生活…

“臣以为,以我朝国库的贮存状况来看,最多能支持三十万人一年的战争开支。”岑远志慎重地开口道。

“因此,臣认为我们可以分兵三路进攻江南。”周仲元接着补充。

三十万人,也就是沿用离江防守的兵力即可,不从北方和地方调兵。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也不敢从北方边境调兵。

之前羯族受了灾就去东北燕地劫掠,如今东北已经是宇朝的领地了,原靖宇这个皇帝自然要一视同仁保护自己境内的所有子民,羯族没有了打劫的地方,难免不会同宇朝开战。

以目前宇朝的实力自然是不怕羯族,但是若将大部分兵力都放到北方去了,江南和天下他们也就别想了。当前之计,还得要稳住北方的羯族才行。

这时,轻颜已经顺过气来,也很快弄懂了目前的局势。她略为沉吟了一下,忽而笑道:“我想宇朝的世家阀门还是很支持我们的大军一举扫平江南的吧?”

原靖宇双眼一亮,笑骂道:“你又打人家的主意?”前不久修公主府她才敲了齐氏一笔,这么快她又开始找这些世家抢钱了?

轻颜白了他一眼,忽然酸溜溜地说:“如今宇朝的世家们都盯着朝廷的动向呢,能为朝廷作一点贡献,为皇上分忧,我想他们一定会很积极的。齐氏可是让所有家族都眼红的呢!只不过皇上也没几个女儿了,他们要想跟皇上做亲戚,多半只好自己嫁女儿了。”

周仲元和岑远志一听,立即就醒悟过来。是啊,这个时候,那些世家们可是巴不得能为皇上做点事情捞些好处呢!

只是如皇贵妃所言,人家付出了总要想着收获更多的利益,皇上又不同意纳妃,这可还真有些不好办。难道将他们的税率再降低?

原靖宇看了看易轻颜,忽然笑道:“如果他们真的愿意为朝廷分忧,给他们的子弟一个历练的机会还是可以的。”

岑远志立即点头道:“臣明白了,等会儿就找人将消息送出去。”

易轻颜提醒道:“可以先将消息传给京城的齐家和孟家,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宇朝所有的世家就都知道了。这事也不用那么急,反正我们不是还能支持一年么?”

“多谢皇贵妃提醒!”岑远志真诚地谢过,脸上立即有了笑容。

原靖宇暗叹岑远志也成了财迷,随即又自嘲地笑笑,岑远志这不都是被自己给逼出来的么?有自己这么一个吝啬的皇帝,臣子也只好跟着学了。但光节流不行,还得开源才好,是以冯文宣和岑远志一个个无论做什么都精打细算,整日里想方设法四处刨银子。

“轻颜,你看此次出兵江南,以谁为帅最好?”原靖宇想着离江沿线的三位主帅,易明扬、靳世荣和易允捷。若从经验上看自然是易明扬为上,若从自己的信任来说,自然是允捷为上,毕竟是三十万大军啊…

轻颜略略沉默了一下,分析道:“我哥哥虽然从军十多年了,像这样的大战只怕他指挥经验还有些不足,不如将他调到叔父帐下再好好学习历练一番,将秦翼和轻云调去东南一线。靳将军和易将军都是老将了,经验也足,秦翼和轻云曾主持过东北战事,经验和能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依我看不如拟定一个大的作战方针,具体的就让他们各自临场发挥好了。”

听到皇贵妃的提议,周仲元不禁微微皱眉。难道因为允捷支持简皇后,所以皇贵妃不顾兄妹情谊想要撤去他的兵权?

而岑远志的想法显然又不相同。他的第一反应是皇贵妃究竟是对易老将军不够信任呢还是对他的三个儿子不够信任?竟然将皇上最信任的易允捷派去西南一线,他若去了易明扬将军帐下,将来必将是易家军的接班人啊!又或者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易氏的接班人皇上已经定了护国公?

原靖宇显然也很意外。他一脸沉思地望着易轻颜,轻声道:“有这个必要么?我看允捷还是不错的。”

只听皇贵妃冷哼一声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能干在哪里?我们必定是要在江越支持不住时出兵当那只黄雀的,轻云熟悉江南地形和气候,秦翼带兵稳重,两个人配合默契,是牵制韩若云的最佳组合。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劝降江越残兵,此事也只能让轻云出面方有几分把握。至于我叔父那边应该是平定江南的主要兵力,多给他一些锐气十足的年轻将领也是好的。我甚至想,锦鸿也可以重回战场…”

轻颜这么一说,原靖宇立即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让允捷去西南就好了,锦鸿还是留在皇城吧,不能让易氏一门全都上战场啊。”

轻颜灿烂地笑了,说:“多谢皇上对易氏一门的体恤。”

周仲元不得不承认皇贵妃确实比自己想得深远,皇上如此宠爱她不是没有理由啊!或许真的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原靖宇看着地图,有些沉重地说:“江南这边暂时就这样吧!现在我们须得好好防备羯族,以赫利可汗的狼子野心,以韩若云的智计,只怕不会让我们轻松出兵江南。”

周仲元也忧虑地点头称是。虽然前几年原靖宇想方设法将赫利可汗引到燕地,但并不表示赫利可汗愚笨容易受人唬弄。相反,赫利可汗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如何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才顺着中州的意远征东北,如今东北纳入宇朝版图,只怕他们与宇朝对立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岑远志也是一脸的忧虑,北方的这群狼东西少了可是喂不饱的。

轻颜也沉默了一下,沉重的目光跟着原靖宇一起巡视着挂在墙上的宇朝疆域图。忽然,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看到西北方的羌族和羝族,两人顿悟,相视一笑。

“皇上已有计策?”岑远志惊喜地问道。

周仲元顺着帝妃二人的目光看过去,也很快明白了。

原靖宇含笑道:“此事就交给周爱卿了。”

二位宰相欣然领命而去。

轻颜看人都走了,连萧元都识趣地出去了,便也恢复了本性,跟原靖宇坦言:“虽然我哥哥在同辈中勉强算不错了,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他。只不过相比几位堂兄,他那个耿直的性子倒是更值得信任。”想起易允捷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手里拿起一块桂花糕左看右看,最后却气恼地扔了回去。

原靖宇心中了然,轻颜与允捷的心结自他打伤她那一次就开始了。这么多年来兄妹俩人从来就没有在私下里说过一句话。他宠腻地看着她发小脾气,心中只有无奈。允捷自他继位裕阳王开始就跟在他身边了,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他们是君臣,也是兄弟朋友,但对他们兄妹之间的心结却无能为力。

“你这样贸然撤了他的兵权,他心里一定不太好受。要不,咱们将整个计划告诉他?让他知道我只是希望由他接掌你叔父的兵权而已,心里也好有个底。”原靖宇斟酌着说。

轻颜抬起头来,蛮不讲理地说:“我为什么要让他好受?他什么时候让我好受了?”

原靖宇苦笑了一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好,顺着她的话道:“好吧,这次听你的,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得罪了你这位皇贵妃所以被贬谪。我看刚才周相的神情,只怕连他也是这么想的…其实这样也好,谁都不会怀疑什么,反倒有利于我们的计划,允捷也会竭尽全力立功表现自己。”不过为了不出意外,他最好还是私底下给允捷写封信好了。

“我这是以德报怨呢!不许你私底下给他写信!”轻颜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

原靖宇无奈地笑笑,圈着她的腰,转移话题道:“刚才让人过去叫你,是不是吵醒你午睡了?要不我陪你再睡会儿?”

轻颜想起他之前的捉弄,忽然灿烂的笑着,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而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不在,人家本来就睡不着…”

原靖宇心中一动,抱着她就往里间走。里面有一张卧榻,是她以前午睡的地方。

轻颜柔顺地靠在他怀中,语带几分幽怨道:“自从搬到骄阳殿,你很久没有陪我午睡了。”

“现在补回来…”他低首吻住她柔软的双唇,辗转吮吸,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隔着衣物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轻颜唇边含着魅惑的笑容,一手圈在他腰上,一手在他背上抚摸着,热情地回应他。

原靖宇忍耐不住伸手开始解她的衣襟,却不料轻颜抓住他的手怎么都不让动。

他疑惑地自她的唇舌间抬起头来,眼中是浓浓的情欲。

轻颜狡黠地在他唇边亲了亲,语带无奈地说:“现在不行!”

“为何不行?”原靖宇恼怒地瞪着她。

轻颜委屈万分地说:“人家的名声本来就很不好了,若让那些大臣们知道我大白天的引诱你抛下政务纵情女色,我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她怕过谁来着?原靖宇愤恨地在心中咒骂着:这个可恶的小妖精!她是在报复自己先前的捉弄吧?“他们不会知道的。”虽然知道了她是有意引诱自己,不会让他轻易得逞,但情欲上来,还是要作最后的努力。

“轻颜,你不想要我么?”如同易轻颜知道如何挑起原靖宇的情欲,原靖宇同样也非常了解她的身体。在床第间,他们向来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想啊,”她老老实实地说,“可是,这个罪责太大了,臣妾担当不起…”说到此处,她再也忍耐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原靖宇恼怒地将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妖精!小坏蛋!今天不让我吃到嘴,我就不放你走!”

轻颜强忍着笑,双手圈着他的脖子道:“可是,人家今天刚刚来葵水了…”

原靖宇一听,立时就变了脸色。算算日子,似乎也差不多了。“你…你诚心的…”

“哪有?人家确实想你嘛!”轻颜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望着他,在他发怒以前迅速起身离开。出门前,她整理了一下衣物和头发,回头哀怨地叹道:“唉,又有好几天不能伺侯皇上,臣妾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呢…”然后在原靖宇咬牙切齿的愤慨中愉悦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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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韩若云战前准备充分,但大敌当前,年迈的江越王还是恢复了理智,将兵权统统交由世子桑济海,并言明只要他能守住城池将南兵赶出去,便立即传位于他自己做个太上王。

桑济海的勇猛同他的容貌一样世间罕见,韩凤池率大军三十万人在快速拿下三座城池之后便被桑济海挡住了前进的步伐,之后便一直处于守势,甚至都不敢出站。因为无论哪位大将出战,都不是桑济海的敌手。

原靖宇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他毕竟也跟桑济海数次交锋。江越坚守越久、拖住的兵力越多,对宇朝来说越有利。

宇朝离江沿线的调兵已经开始,易允捷已经带着两千亲兵去了西南防线,秦翼和林轻云已经带着各自的亲兵来到东南防线接管了他的十万守军,而东北防线由肖锐接管。

林轻云向来是不喜欢易允捷的,但秦翼与他们二人的私交都很好,于是在易允捷离开以前做了个和事佬将两个人拉到一处喝酒。

易允捷和林轻云看在秦翼的面子上都没有推却,但酒桌上两人的话并不多。

林轻云开口就问:“在你心里,她真的就不配做皇后么?”

“她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像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你想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学她善妒,学她习武上战场么?再说了,她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反正皇上心里放不下她,她做不做皇后又有什么要紧?”易允捷是有苦说不出,自己的那份心思是决不能让皇上知道的,而秦翼在这里,他自然不能说。再说了,即便说出来,妹妹知道了也未必真的能明白他的苦心。

“在我看来,她才真正是天才女子的典范!”林轻云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不是不知道对一个女子来说,名分有多少重要!如果她是皇后,她就能名正言顺地跟皇上站在一起…”

易允捷反问道:“现在她不也同样站在皇上身边?不管有多少臣子反对,皇上不还是专宠她一个?”

自此后,林轻云就不跟他说话了。秦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无比愧疚地感叹:皇上,臣已经尽力了。今晚这些话若是传到皇贵妃耳朵里,只怕反而加深他们兄妹之间的隔阂,但愿自己这番所为不要适得其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