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妈正在路上呢,你要不哭不闹你妈来得更快。”
“真的么?!那我先歇会儿。”小孩儿多好忽悠啊,何况总这么嚎啕大哭真挺废体力的。
宗海晨把他放回地面,宗立诚这才发现陈设摆设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子嘛,看到新鲜事物没个不好奇的,于是甩开宗海晨的手,如探险般东摸摸西摸摸。
宗母拖着一块精致的小蛋糕走进来:“大宝贝儿,奶奶给你送好吃的来喽。”
宗海晨见孩子没反应,拧过他的脑瓜顶正对宗母:“快叫奶奶。”
“奶奶……”宗立诚有礼貌地鞠躬,见奶奶朝自己招手,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吃蛋糕。
这或许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便从未谋面,但那份毫无敌意的关怀孩子可以感受。
可是吃着吃着,宗立诚又开始掉金豆子。
“怎么了宝贝?蛋糕不好吃?”
小脑瓜摇成拨浪鼓:“太好吃了,诚诚要留给妈妈吃。”
这句话听着还真心酸,宗海晨首先夺门而出,径直走上阳台,长此以往下去,不等商夏追过来他或许已经承受不住孩子的央求。
“爸、妈,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不等宗母追出来,他已消失门前。
…………
车轮漫无目的地滚动在静谧的街道间,把车停在酒吧街附近,随便走入一家喝起小酒。喝得半醉半醒之后,打辆出租,回家睡觉。
与此同时,商夏蹲在胡同口里,一边啃着烧饼一边关注着来往车辆,只要宗海晨的车一冒头,她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拦住!
诚诚,等着妈妈,妈妈很快接你回家。
45、鱼水不欢
出租车不能进小区,所以宗海晨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可这刚一下车,只见商夏一个饿虎扑食窜到他背上死不撒手。
“把孩子还给我!”
她已做好冒险挡车的准备,不成想这么顺利。
靠,她出现得也忒迅速了吧?!
宗海晨此刻三分醒七分醉,晃了晃脑瓜却越发混沌:“想见我儿子?……做,梦。”
商夏双臂一环在他身前打了个死结:“诚诚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见?!”
宗海晨不想听她吵吵只想睡觉:“别说我没警告你,再不走人就别想走了。”
“说一千道一万我也是孩子的生母,这事没商量,你今天必须带我去见孩子。”商夏是有错,错误很严重,可是不能剥夺她当妈的权利。
宗海晨不再跟她废话,见她缠在自己身上不下来,索性走到小区电子门前,当电子门刷开的那一刻,商夏夺过门卡直奔楼门跑去,刷开第二道门,冲进电梯,跑到屋门前便开始狂敲门:“诚诚,妈妈来了诚诚,你在里面吗?”
俄顷,宗海晨扒拉开挡住锁眼儿的她,刚打开门,她已推门先入,进了门便在各屋里找,可屋里除了满地尘埃根本没有住过人的迹象。
因此,商夏马上想到宗海晨的父母家,调转方向一拉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上了锁,再找宗海晨,他已关上卧室门。
她放下背袋急急敲门:“错都在我,是我混蛋是我十恶不赦,我人都来了就不怕被你惩罚,你心里有火冲我发啊,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然而,任由她敲到手软喊到喉咙沙哑也得不到半分回应。她的手指顺着门板一路下滑,无力地扭转身子,蜷起双腿倚门而坐,后脑勺刚沾到门板,已进入睡眠状态。不眠不休奔波两天一夜,就是铁打的身板也熬不住。
……
翌日中午,宗海晨伸着懒腰刚要打开房门,忽然又停下,走进工作间,透过工作间的镀膜玻璃门观察商夏的方位。待发现她堵在卧室门前睡觉之后,他抓起钥匙,从玻璃门这边走到客厅,刚要悄声无息地开溜,顿感小腿被一股力气死死环住。商夏其实还没完全睡醒,抱住他的腿还在犯迷瞪。
宗海晨甩了甩裤腿,她仍是死命抱住不撒手,于是他又拖着她的身体坐到沙发上,这一坐下可了不得了,一年没回家,屋里暴土扬尘四散飞扬。
“起来啊。赶紧收拾收拾屋子。”
“只要你让我见到孩子,让我干什么都行……”商夏有气无力地回。
“你就是打定主意赖这儿不走了是吧?行,成全你。”宗海晨抓起座机听筒接通物业电话,叫了打扫房间的清洁员,她不嫌丢人他又怕什么,就跟地上躺着吧!
门铃响起清洁工报道,商夏本想等到开门的时候,一个箭步跑出去,可是非但没能如愿,还被宗海晨关上阳台。
宗海晨隔着玻璃指向商夏的脑门:“再敢鬼吼鬼叫我可真不客气了。”
商夏知道他是认真的,如果再闹下去关押她的地方不是精神病医院就是拘留所。
清洁员边打扫边瞄看站在阳台里外的诡异男女,商夏面朝清洁员浅浅一笑,示意没事。
宗海晨见她终于舍得消停,走进厨房泡了一盒方便面,拖着面盒又溜达回阳台窗沿前。虽然方便面不是好物,但在饥饿时请相信它是诱人的大杀器。香气钻进商夏的鼻子,她吞了吞口水,蹲到阳台角落,捡起一块碎石子捋着阳台铁围栏敲响玩儿。
宗海晨拉开一道窗户缝儿,讥笑道:“就算我让放出去你以为你能进得了干部宿舍楼?”
“你爸妈迟早会出来。”
“你还想像扑我似的扑他们?还没靠近就被武警压地上了。我劝你赶紧回凤隐镇,嫁给那个什么牛的再生个娃挺好。”
倏地,商夏攥着拳头靠近窗沿:“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了生诚诚我差点难产死掉,我要存心不让孩子认祖归宗又何必起名宗立诚?!”
“这就是你狡猾的地方,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再领着孩子来见我,然后告诉我,这孩子是我的,得帮你如何如何。”宗海晨完全不为所动。
“难道十月怀胎、受尽磨难就是为了利用孩子要挟你?我有这么卑鄙吗?!”
啪地一下,叉子狠狠丢进面桶里:“你干得卑鄙事儿还少怎么的?!实话告诉你,自打我让你离开这里的那一刻起,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记忆在他们脑子同时流转,她为了救她哥出狱,不惜让宗海晨陷入瓷器二度毁坏的困窘,如果他当初编造的故事是真,那当时非得急得火上房。
宗海晨怒火冉冉,试问,如果你真爱某人,会像商夏那样不顾爱人的事业与颜面一意孤行吗?
“在那件事上我是过于自私,对不起。”迟来的道歉,所幸有机会说。
宗海晨嗤之以鼻:“从柴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对不起’真不值钱。”
商夏心中一惊,愣是半天接不上话。
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曾告诉他的女人,可信度等于负数。
商夏见他要走,伸长手臂拉住他的手肘:“请工人回去吧,你去洗澡,我来打扫。”这才是宗海晨明明烦她还留在客厅的原因,担心外人随便移动他的东西。
宗海晨很讨厌被她了解,可她就是知道自己现在很想洗澡,又碍于外人在场只能拘着。
送走清洁工,宗海晨终于感到自在,但迈进浴室前又停了下步伐,警告自己——商夏不止是外人还是随时会算计他的骗子。
而商夏,环视阔别已久的住所,长嘘一口气,挽起袖口开始打扫。根据宗海晨目前的态度来看,想见到儿子必然困难重重,不过她在离开家之前已有心理准备,毕竟当年误会太深。
她边擦桌椅边注意座机,刚欲拿起听筒给宗家父母打电话,惊见宗海晨推开浴室门,说:“你可以打,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通。”
商夏惊慌失措地撂下听筒,继续卖力干活,不过心思全在孩子身上。
待宗海晨洗完澡,一杯清茶已放在茶几上,商夏小幅度抬起眼皮:“诚诚从没出过山镇,一下子把他带进大城市应该很慌张吧?”
“我的儿子适应能力必须强,过不了几天连平板电脑都会用了。”他抿了口茶,倚在沙发上看电视。
商夏正爬在地上擦木地板,蹭蹭蹭,蹭到他旁边:“爷爷奶奶喜欢……诚诚吗?”
“亲孙子当然疼。”
商夏抿抿唇:“那诚诚……头上的伤没事了吧?想我了么?”
宗海晨斜了她一眼,爱答不理地侧躺在沙发上。
商夏看他没反应,只得暗自一叹移到别处继续擦,等整间屋子收拾完,天都黑了,阳台上挂满床单衣裤,一阵洗衣粉味儿飘进窗沿,宗海晨竟然不自觉地回味一番。
他还是那句话,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回到家的时候,屋里弥漫着人气儿就足够了。
商夏做好晚饭才去洗澡,但是她所携带的衣裤全被雨水浸湿,并且泛起一股潮乎乎的怪味。所以她在洗澡前自行取来一件宗海晨的衬衫。
宗海晨坐在桌边吃饭,目光一扫看到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她。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大衬衫,赤着一双长腿拐进厨房。
死丫头片子,又想整色.诱这招?
俄顷,她盛好米饭坐过来,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胸前,在夹菜的动作之间,显露出若隐若现的性感曲线。
嗯,是性感,或许是生子的缘故,她的身材已从少女阶段攀升魔鬼阶梯,一颦一笑无不透些许妩媚妖娆。
宗海晨倒抽一口气,奶奶个腿的,这招果然对他很有效。
商夏不知道他歪着头在想什么,从他手边拿起空碗准备盛汤之际,宗海晨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导致商夏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向他眼前。
顿时,一阵酥麻袭遍她的全身,因为宗海晨正隔着衬衫用嘴唇磨蹭她胸部的最顶端。
商夏缩了肩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但动作没有他快,腰际被死死搂住拖离地面,眼瞅着距离床越来越近,商夏一把攥住书柜边缘。
“你,你不让我见诚诚就别碰我……”
“早就料到你会用这招儿,”宗海晨的声音已有些沙哑,迷蒙的视线里多出一丝狡黠,阴森森地说:“不让碰?那你就给我搬出去。”
虽然他们的需要不同,但是商夏不得不承认也在想念他的怀抱,挣扎着,缓慢地松开抓抚物,顺着他的脚步一同陷入松软的床铺。
……
他们的身体贴得这么近,心却在千里之外。商夏感觉到了,几乎没有前戏便进入正题,最重要的是,从开始到结束,他没有吻她。
“让我见见诚诚,我真的很想孩子。”她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宗海晨轻声恳请。
宗海晨支起双臂,注视那一张让他百般讨厌又百看不厌的俏丽容颜,讪笑道:“死心吧,柴商夏。如果你固执己见,我会把儿子送到国外去。”
话语刚落,他翻身下床,不一会儿,客厅传来关门声与远去的脚步声。
商夏滚了滚干涩的喉咙,一行泪滑落眼角,她知道,他去看诚诚了。
46、“公关”是做什么的?
宗海晨一晚上没回来,商夏也没躺在床上直接睡。她挪回最初来到宗海晨家时睡的沙发,虽然心事重重,但神经支撑不住,沉沉地进入梦乡。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本以为她要在相思中度过余生,没想到还是回来了,除了在诚诚的问题上表示不满之外,心理上的包袱差不多卸下大半,不用再用谎言应付宗海晨,更不用利用他的关系替哥脱罪,或许这就是命中定数,不纯粹的示好与接近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罢了,明天先去监狱看哥,孩子的事再想办法。
……
监狱有规定,每月只能探视一次,聊天时间不能超过三十分钟。
商夏坐在会接见室里焦急等待,见哥疾步走来,几日来初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怎么瘦成这样?”她刚要抚摸大哥的脸颊便被狱警制止。
商秋摸了摸几乎是光头的脑瓜顶,不管在背后吃了多少苦,但在亲人面前不会显露半分:“没瘦,都变成肌肉了呵呵,你写的信我都收到了,大外甥的照片也看到了,那双大眼睛长得像你,让哥有烧在瓷器上的冲动,对了,你最近过得好吗?”他见妹妹脸色极差,不免担心。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宗海晨选择隐瞒分手事实,商夏当然也是,她写信告诉哥,宗海晨陪他回老家产子,因为那里山美水美空气好,有利于孩子的健康。
商夏将五百元钱塞进哥的手心,笑盈盈地说:“哥别担心我们都很好。今天出门匆忙没带多少钱,先凑合着买点喜欢吃的。”
商秋知道妹妹嫁给宗海晨肯定不缺钱,可是也有疑点,自从她混进看守所食堂工作那会儿便没再添新衣裳,每当商秋问起这事,她总是说旧衣服穿着舒服。
今天也是,穿在妹妹身上的这套衣服貌似是手工缝制的粗布衣裳:“妹,你实话告诉哥,宗海晨有没有为难过你?”
“这话怎么说?”
商秋想了许久,说:“不瞒你说,宗海晨前年来监狱看过我。”
商夏眸中一惊,又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哦,你们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他取出一只破损的青花茶杯让我看看能否修复。我一看你没来就说修不了,于是他又走了。”
商夏自然知道是那只被她蓄意破坏的茶杯,定睛思忖片刻,一巴掌打在商秋的肩头:“你傻啊,他主动找你修复瓷器就是有意帮你减刑,难道你宁可在监狱里吃苦也不想出去?”没错,虽然不明白宗海晨这样做的目的,但肯定不是陷害。不要问她原因,就是坚信这一点。
“……”商秋挠了挠发根:“如果是你开口我当然要帮忙,可是宗海晨只字不提你的近况,我哪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试探你。”商秋早就把宗海晨找自己谈话的事告诉商夏,还提醒商夏千万别关心则乱动起歪念头。然而他有所不知,那时的商夏已然被扫地出门。
“哥,今天我就给你交个底儿,宗海晨不能完全确定哥有烧造本领与修复手艺,至于柴……”
话未说完,商秋见狱警还没走远,急忙捂住妹妹的嘴:“嘘,别提那字。”
商夏点下头,继续说:“祖训中提到传承者宁可死也不可泄露仿造术,但鉴定技术与修复手艺就是让子孙后代用来家养糊口用的,我知道哥不喜欢受束缚也不愿意替他人工作,不过如果是为了生存,故宫博物院必然是最好的去处。”
“哥明白你的意思,你想等哥出狱之后留在本市,哥最近也在寻思这事儿,虽然哥很想回老家,但更舍不得你和外甥,哥打算好了,出去后找一份相关工作,赚些钱先给你买套房。”
在北京买房?对大多数人而言或许是天方夜谭,可对于商秋来讲真的不难。说糙点,他就好比捧着大金碗没饭吃的乞丐,只要饿不死绝不打碗的主意。
商夏并不需要哥赚多少钱,只是希望他可以在大城市多生活几年,因为这里够复杂够黑暗,了解到人性的阴暗面才可以防止再次吃亏上当。
“嗯!如果哥不想去宗海晨那边,我还认识另一位……”想到霍亦仑,商夏不由眼前一亮,霍爷爷与宗父相交多年,麻烦霍亦仑走一趟宗家看看诚诚?
她又垂下眸,好几年不联系,一联系就有事相求合适吗?
“哥,宗海晨来见你的时候真没说别的?”
“我看得出他对我有成见,如果不是碍着我们的关系他肯定不会来找我,更别说闲聊。”商秋记得特清楚,宗海晨当时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
“哥别往心里去,他对谁都是那副表情,其实心眼儿好着呢。”商夏了解宗海晨,他不是高傲,只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嫌少与陌生人深交,其实一旦混熟了,特贫。
“对了哥,你知道爷爷纹在我身上的甲骨文是什么意思吗?”商夏曾问爷爷是不是柴家的女孩身上都有纹身,爷爷则给予否定,又看了眼她过世父母的遗像,长叹不语。
“哥只知道纹在你背上的河姆渡凤凰代表凤隐镇某个方位,至于甲骨文,爷爷说等我到老迈龙钟之时自会一目了然。”商秋粲然一笑,“哥也挺好奇的,不过还要等很久。”
“……”商夏下意识地摸了下脊背,理解不能。
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短暂,商秋依依不舍地离开,商夏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几份不同种类的报纸找工作,别的都是其次,主要不能允许自己下个月空着手来看哥。
边看报纸边打开房门,坐到茶几前圈圈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