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从盘子里捏了块糕点放到嘴里,秋蓉才道:“院子里放了好多东西,路都快堵上了,我刚在外头看见了二夫人,二夫人瞪了我一眼,我做错什么啦?”

她这话说的有些夸张,巧荷笑道:“二夫人何止是瞪着你,只怕如今见着人都是一副旁人都欠了她的钱一样。”

秋蓉嘻嘻的笑了声,她到姜筠身边不久,这是第一回见主子这里清点东西入册,看那一箱箱的金银首饰,只觉得眼花缭乱。

姜筠道:“等会你去小厨房,让给底下人多添两个荤菜,再按份例,每人赏一个月的份例。”

底下的人只要忠心,姜筠就待她们好。

第40章 第40章

因为姜筠娘的嫁妆的事,何氏好几天见着姜筠都没个笑脸,当然了,她对谁都没有笑脸。

宝庆楼里,姜络手里捏着一个手镯端详,站在一旁的管事笑道:“姜三公子,您眼光可真好,这个手镯不仅细腻通透,那成色也是极好。”

姜络年纪虽不大,行事却极其稳重,虽不经常来买东西,可一来那挑的就是好东西。

姜络抿着唇不说话,掌柜的斟酌道:“不知姜三公子买镯子是要送给谁,是送给府上夫人还是小姐?”

若是送给年轻的小姑娘,那这镯子确实有些老成了,不过卫国公府三公子孝顺,到这宝庆楼次数虽然不多,可十次有八,九次是买东西送给长辈的。

姜络见这镯子做工确实是不错,成色也是极佳,道:“行,就这个。”

管事的忙应着吩咐底下人记下来,姜络四处扫了一圈道:“你这里有没有金镯子?”

“有啊,姜三公子要什么样的?”

姜络想了想道:“最好粗一点的。”

管事的忙招手让人去拿。

姜筠和姜筝从外头进来时就见姜络手里拿着一只和他气质不太相符的大金镯子,一看就知道是要买来送给何氏的,何氏这些日子因手里头少了姜筠娘的那些嫁妆心情不好,姜络是个孝顺孩子,虽沉默寡言,却很贴心。

姜筝笑着打招呼道:“阿络。”

姜络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微微颔首:“二姐,阿筠。”

他手里还拿着金镯子,想避又没办法避,有些尴尬。

姜筝道:“我和阿筠过来买些首饰,你要不要陪我们一起,帮我们瞧瞧哪样的好看。”

姜络虽然是二房的,同姜筝和姜筠的关系都还不错,姜家的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都不太爱说话,大公子和二公子太严肃,姜筝不太敢去招惹,三公子姜络虽然也严肃,可他年纪小啊,姜筝仗着比他大一个月,常常以姐姐的身份压他,叫他陪着一起做她喜欢而姜络貌似不太热衷的事情。

姜络摇头道:“我回去还有些事情。”

若是往日姜筝定然说姜络两句,都碰到了,怎么着也得叫他留下,可今日姜络明显感到尴尬,她点头道:“行,我们再转转。”

姜络叫管事的收了镯子便走了,他还没忘了要将那镯子带走。

姜络出了宝庆楼后,姜筝凑到姜筠耳边轻声道:“你说二婶那样的,上辈子是造了什么福,才生了阿络这样的儿子。”

姜筝说这话时还有些心疼,她同姜络关系好,姜络是二房的次子,平日里话又不多,比起他的哥哥姐姐,难免会受到忽视,加之心思通透,不甚喜欢母亲那种斤斤计较的性格。

何氏每回因失了银子心里发慌时,姜二爷不甚理她,大公子事情多,何氏也不打扰他,姜篱又要学习琴棋书画的,何氏怕耽误她,且姜篱年纪小,又是在后院,她怕同女儿念叨这些老夫人会骂她教坏女儿,便只有姜络,每回都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听她抱怨。

姜络每回听何氏说这些便眉头紧锁,叫何氏见了还以为他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更加要念叨了,姜络当然不喜欢听这些,他甚至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如此,不过就是写银钱罢了,又不是缺银子花,可看着母亲心情不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样子,又会跑出来买东西,投其所好,哄何氏开心。

姜筠笑着说:“谁知道呢,你刚不是说要来挑些东西吗?”

管事的耳朵尖,一听到挑东西这几个字就忙陪着笑走过来,姜筠陪着姜筝在宝庆楼里挑了几样东西,回府后,叫人拿了两把金敦子壶和四个金荷叶杯子给何氏送过去,说是感谢何氏。

接下来姜筠就跟着李掌设学管家之事,她就拿着这些年程文佑给她的和她母亲的那些嫁妆练手,李掌设教的很用心,她学起来倒也不是很吃力,就是闭了眼就是那些东西,有些头疼。

李掌设见她坐在案前揉脑袋,端了碗茶递给她道:“这些账目才学的时候都是这样,等日子久了熟练了就好,小姐将来嫁到了睿王府,那睿王府里的中馈可都是要交给小姐来管的。”

姜筠喝了茶,道:“我不想看这个了,头疼。”

李掌设连忙道:“那就不看了,歇会儿。”

外头管事的过来,说是睿王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姜筠叫人拿过来,打开一看都是蜜饯一类的吃的。

姜筠心下欢喜,上手就要拿着吃,李掌设道:“小姐还未洗手呢。”

姜筠吸了吸鼻子,缩回手,平翠端了盆水过来给她洗手,秋蓉拿着帕子给她擦手。

姜筠对着李掌设道:“姑姑,今儿不看账了。”

“行,小姐若是累了,歇一阵子再学,这事不急。”

姜筠拿着筷子夹了蜜饯放到嘴里,味道和平日里没多少差别,就是觉得比平日里吃的要甜一些。

第二日在松画堂给老夫人请安,屋子里姜篱正偎在老夫人身旁说笑,外面人通报说二公子来了,老夫人笑眯眯的叫他进来。

姜纥跨进门后给老夫人行了礼问了。

老夫人关切的问了他几句,他一一答了,突然转头对着姜筠道:“三妹妹,你前些日子托我给你寻得画我已经寻到了,你等会去我那里瞧瞧吧。”

姜筠愣了一下,画?她没叫二哥给自己寻画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二哥可能有事找她,面露兴奋道:“真的吗?那谢谢二哥了。”

姜纥道:“不用。”

姜篱问道:“三妹妹叫二哥给你找什么画,我瞧瞧我能不能也寻一幅送给三妹妹。”

姜筠摆手道:“不用了,就是幅山水画,我叫二哥见着好的帮我留意着。”

姜筠随口扯了个理由,站起身道:“祖母,我先去二哥那里瞧瞧画。”

姜老夫人道:“你这丫头,一听到有好书好画就坐不住了。”

姜筠嘻嘻的笑了声。

老夫人摆手道:“去吧。”

姜筠同姜纥走到外面,姜筠道:“出什么事了吗?”

姜纥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等跨进姜纥的屋子里时,姜纥刚把门关上,便见隔扇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锦衣少年。

原来是程文越来了,难怪二哥没有明说,程文越是皇子,有一回到卫国公府玩叫卫国公瞧见了,一大家子出来迎接陪同,弄得程文越浑身不舒服,他本来就是来寻姜筠玩的,到最后只同卫国公和卫国公府的二爷还有一群人逛了下他们家的院子。

更何况那会他还是偷偷跑出来的,这般大张旗鼓,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出宫了。

后来程文越在到卫国公府找姜筠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让旁人知道。

程文越笑的一脸灿烂:“阿筠妹妹,我来瞧你了。”

姜筠很不给面子道:“你是自己想出宫玩吧。”

程文越摇头感慨道:“你这小丫头,自从五皇兄回来后,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姜筠翻了个白眼,同她说算什么本身,有本事去同哥哥说啊。

程文越当然没本事,他搓了搓手道:“我听说南宁街那边新开了家酒楼,不如咱们过去瞧瞧。”

皇宫里的皇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不过是觉得外头的新鲜罢了。

姜筠道:“是新开了家酒楼,不过…”

“不过什么?”程文越着急的问。

他这出宫一趟也不容易,一大群人看着呢,他就听惠郡王府的世子整日在他面前说南宁街新开的那家酒楼菜的味道很好,他一定要去尝尝。

倒不是程文越有多嘴馋,只是他向来于学业上不精进,便觉得总有一样要过得痛快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好吧,那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程文越最精的便是吃喝玩乐,但凡好吃的好玩的必有他的一份。

因此也在宫外结交了不少吃喝玩乐的世族公子,他还算是洁身自好的,那种秦楼楚馆任凭旁人说破了天他也不去。

“不过那家酒楼我是想同哥哥一起去尝尝的。”

程文越苦着脸道:“阿筠妹妹,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好容易出一次宫,你想同五皇兄去,五皇兄现在住在宫外,什么时候去不可以,今天就陪我去吧。”

姜筠噗嗤笑了一声,捂着嘴道:“行,你备好了银子。”

程文越忙点头,他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

姜筠回去换了身衣裳,叫上姜筝,一起往西角门去,那里已经等了一辆马车,姜纥和程文越都坐在里面。

姜筠和姜筝坐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姜筝伸出左手食指道:“你瞧,都戳破了。”

姜筠让人去叫姜筝时姜筝正在绣花样,一个分神便戳到了手。

绣东西让针扎了是常有的事,姜筝也没那么娇气,就是故意给姜筠看,意思是你瞧瞧,我手都戳破了,你要补偿我。

姜筠仔细打量了那肉眼微不可查的小伤口,对着姜筝的食指猛吹了口气,道:“好了。”

姜筝笑着道:“你这也太敷衍了。”

姜筠道:“都是七皇子不好,回头你使劲吃,吃穷他。”

姜筠目露凶光,姜筝笑骂她蔫儿坏。

等快到了地方时,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程文越从车上钻了下来,到了她们这边道:“阿筠妹妹,这里新开了家店,我从前没瞧过,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买回去送给我娘。”

姜筠一看,果然新开了家首饰店。

点了点头道:“你进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程文越逛这种店向来速战速决,看到稍稍合眼的东西就买了,只是今日却等了许久也不出来。

姜筠挑开帘子看了一会,扭头对姜筝道:“七皇子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去了这么久也不出来,我去瞧瞧。”

她刚下了马车,便见程文越面色有些发红的从里面出来,行动似有些艰难,可他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外面走,然后,姜筠便看到程文越的身后一个圆乎乎的小姑娘正伸着手死命的拽住程文越的腰带不叫他走,蹙着眉,咬着牙,圆润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第41章 第41章

程文越见姜筠也下来了,回头对那小姑娘道:“你松手。”

那小姑娘摇头,像是怕一说话手上就没力气了一般,连话也不说,只拽着程文越的腰带,唯恐他跑掉了。

姜筠一见那小姑娘正是她上回写错了一个字,还专门拿着册子来找她给她纠正的阮家七小姐阮箩。

叫了声:“阮七小姐。”

程文越见姜筠认识拽住自己腰带的小姑娘,忙道:“阿筠,你认识她啊,太好了,你快叫她松手,她一直拽着我不让我走。”

程文越又往前走了一步,阮七小姐没有他力气大,跟着他向前走了一步,周围的人往这边看,程文越只觉得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尴尬过,他不过是见这小姑娘长得可爱,又板着个小脸,这种严肃脸他见的最多,他五皇兄和姜纥都是这样,且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脸上那种认真的小表情像极了当年的姜筠,便忍不住逗了这小姑娘两句。

这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他一看更加觉得有趣,以他的胆子他是不敢去逗他五皇兄和姜纥的,便是姜筠小时候让他逗了两句,也会给他使坏,这小姑娘让他说了两句,气鼓鼓的站在那里,却不说话,这种感觉对于向来在他五皇兄姜纥还有姜筠那里讨不得好处的七皇子来说,是一种稀奇的体验。

他便嘴贱的多说了两句话,他哪知道他逗的这小姑娘如此难缠啊,拽着他不让他走,他堂堂七皇子居然让人当成了拐子,拽着他不让他走也就罢了,还嚷着让人来抓他,好在周围的人见他打扮不像是拐子,没敢动手,就这还有几个人上下打量他,审问他的身份呢,他这脸,他这脸都要丢尽了。

姜筠道:“这是怎么了,阮七小姐,你先松手,是不是我家兄长唐突了你,你同我说,我替他向你赔礼。”

这种情况下,姜筠以兄长称呼程文越,只得在心里对卫国公府说声抱歉了,这里认识程文越的不多,却有许多人能认出来姜筠。

阮箩的手松了送,却还没有完全放开,有些不信道:“姜家姐姐,他真是你家兄长吗?”

姜筠笑道:“他是我远房表兄。”

按照关系,孝慈皇后也是程文越的嫡母,程文越确实是姜筠表兄。

程文越扭头对着阮箩道:“你瞧瞧你瞧瞧,我真的不是拐子,你快松手吧,衣裳都快让你拽掉了。”

姜筠面色变了变,问:“什么拐子?”

程文越尴尬的笑了笑,道:“没,没什么。”

阮箩见程文越真的同姜筠是认识的,松了手,弯身对姜筠行了一礼,一本正经道:“姜家姐姐,我不知道他是你远房表兄,得罪了。”

姜筠道:“哪里能怪七小姐,定是我表兄之过。”

姜筠虽没见过阮箩几面,可也知道这小姑娘行事虽古怪,却是个讲理之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拽男子的腰带,加上程文越又说什么拐子,显然这小阮箩是把程文越当成拐子了。

程文越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就这么站在那里听着两个小姑娘在那里相互抱歉。

程文越感觉自己此刻站在姜筠身后,就像是在外头惹了麻烦不能解决的孩子回家寻求母亲的庇佑一般。

他可是堂堂的七皇子,难不成还会怕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不成,他双手捂着腰带往前走了两步。

阮箩忙向后退了两步,面带嫌弃道:“姜家姐姐,他虽是你表兄,我也不得不说几句,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

程文越学业上虽不算精进,可这句话还是能听懂的,这小丫头是说他不明智,这就是变着法的骂他傻啊。

他做什么了,不过就是逗他两句罢了,这小丫头。

姜筠默默的瞥了程文越一眼,程文越解释道:“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就是见她长得可爱,便同她说了两句。”

在七皇子眼里,他同阮箩是说了两句话,可在阮箩眼里,就是眼前这人不仅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狡辩,想不到姜家姐姐如此玉洁松贞之人,竟会有这样的表兄。

阮箩说道:“我问你,我与你今日可是第一次见面。”

“是。”程文越敢肯定,在此之前他没有见过这小丫头,这样的小丫头他若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阮箩又道:“那你先头可是与我说过,叫我同你回家。”

“我那是同你说笑的。”

阮箩道:“说不说笑我不知道,我与你今日第一次见面,我又是孤身一人,你上来便要我同你一起回家,我年纪小,姐姐说拐子最喜欢拐的便是我这样的孩子,你从进门起,对着那些金银首饰只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没仔细观察,一般进来挑首饰的人都会唤来管事或伙计,你一不叫人,二不仔细观察首饰,瞧见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便目露精光的向我走来,先是问我是谁家的孩子,又说我为何吃的这样胖。”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我哪里胖了,我父亲说我这样的身材才是正好的。”

小阮箩又为自己的身材辩解了一下,继续指出程文越的不对之处:“你问这些,明显就是在打探我的身世,又叫我随你回家,这些行径,都是拐子才会做出来的。”

程文越让阮箩说的目瞪口呆,这小丫头说的貌似很有道理。

“我进来只扫了一眼,不叫管事的过来,是因为我都瞧好了,只叫他们全收好就行了。”

程文越原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下,姜筠一听暗道不好,果然阮箩气道:“你不仅行事不谨慎,还如此浪费,这里皆是名贵之物,你只扫一眼,连端详都未有,便要全买下来,可见你是个生活奢侈之人,姜家姐姐有你这样的表兄,当真是不幸。”

她这话就说的直白了,程文越没想到这小丫头说话居然如此毫不留情,而且还扭过脸去不看他,好似他面目可憎一般。

七皇子从小到大,顶多是被墨文殿的夫子说了两句顽劣,余下的哪个不夸他聪明机智,怎么到了这胖乎乎的小丫头这里,就如此不堪了呢。

七皇子有些着急,这要是传扬出去,他的脸面可就没了啊。

姜筠轻咳一声,小声道:“这里没人认识你。”

程文越也不愿意同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

阮箩见他这会态度还算好,想到这人是姜家姐姐的表兄,忍不住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姜筠笑着问:“七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丫鬟呢?”

小阮箩面色有些忧伤的低头,姜筠见她一个人,便道:“我叫人把你送回阮府吧。”

小阮箩摇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我姐姐等会就会派人来寻我了。”

姜筠想到程琳说过阮箩的性子不讨家中姐姐喜欢,今日一个人在这里只怕是与姐姐闹了矛盾了,家丑不可外扬,她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便道:“既如此,那我就同我表兄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