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设拿着帕子给她擦干净,抹了药,见她不住的往那里盯,笑道:“你莫要注意它,它自己就好了。”

姜筠把手缩回被子里,只露个头出来,道:“这过了年天就渐渐转暖了,我就能多出去跑跑了,像这样整日闷着,人都要发霉了。”

李掌设含笑道:“小姐那些不穿的衣服,奴婢替你收拾出来吧。”

姜筠哎了一声,巧荷扭头过来道:“小姐也是大姑娘了,过两年都能嫁给殿下了。”

姜筠一听说要嫁人,脸上有些发热,道:“别胡说,我还要等着二姐呢,长幼有序,总得二姐先嫁到秦府,然后才能轮着我。”

本来万氏同秦夫人商量的是姜筝十五岁就嫁过去,可前几日秦元青的祖母去世,这婚期就只能往后再拖一拖了。

好在万氏同秦夫人感情好,也不用担心女儿大了,秦府反悔误了女儿的事情发生。

巧荷笑了声,道:“小姐要真这么打算,王爷就该心急了。”

这自小养着的宝贝珠子,好容易长大了,谁能忍着放到那里再干等几年。

姜筠翻了个身,把脸朝里面对着,不叫人看见。

许明纵去高卓赈灾一事已经有了着落,许明纵这人办起正事来严肃却不失风趣,刚去之时因为官职低,又是个世家的小公子,高卓的各级官员只觉得他是因家里同睿王殿下的关系被派过来的,不过是玩一玩,过几日就会像三皇子一样带着人跑路。

当时也没人顾及他,便好吃好喝的供着,许明纵也不计较,他这些年在外面游荡,没有世家公子的身份,看遍了这世态炎凉,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要计较,那也真是白经历了这么多年了。

他刚到的那几日就换了衣裳在外面瞎晃悠,那些官员见了也只当他是去外面玩,暗叹这不知世间疾苦的小公子啊。

哪知道他转了几日,突然派人去捉了几个灾民,也不管闹成什么样,只叫人按着打,连个原因都不给。

高卓知府痛心疾首的指责他,他也只是微笑,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有那么些人想趁机谋取好处,许明纵捉的那几个人,便是这些日子在灾民中鼓吹之人。

当然这种人有很多,他也不能一下子全抓了,只能抓了几个倒霉的。

说是朝廷虽派了人来,可也是处理好水灾就走了,他们的家没了,也不会有人管的,就得闹着朝廷才会怕,给他们建房子,发银子。

要说这群百姓也真是可笑,朝廷打仗的时候几十万的大军冲锋陷阵,那死人摞在一起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还怕一个区区高卓百姓闹事。

那几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挂起来给百姓看,有些人骂他,不理解,内心有鬼的人自然怕了,要的就是他们怕,他不在乎名声,只在乎效果,效果出来了,名声自然就有了。

再然后也不用人哄着了,叫喝药就喝药,叫不许乱跑就在棚子里好好待着,不过就是一群百姓罢了,再好武斗又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公子啊,那手起刀落的利落劲,可不是先头那个草包皇子可比的。

临走那日高卓百姓还摆了席面送他,许明纵对于这种热情的场面得心应手,他被成国公府接回去的时候他那群小弟们也是这么送他的,他坐在一群庄稼汉中间和他们胡侃这田地里日后的收成,叫坐在后头的一群高卓官员目瞪口呆。

小公子生的好,眉清目秀的,在一群皮肤黝黑的粗莽大汉中更加显得鹤立鸡群。

要说高卓的这些人,也是自诩不凡之人,他们生的高壮,只恨自己没有机会罢了,平日里也没少骂朝廷那些官员,只知道吃百姓的血汗,正事不会干,偏就能被许明纵收拾的老老实实的。

许明纵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从高卓回到定熙,一群处的不错的公子便要为他庆祝庆祝。

七皇子带着头起哄道:“你瞧瞧,咱们都是来恭喜他的,结果我们这群人来的早早的,偏偏这最重要的人来的最晚,得罚。”

七皇子最爱热闹,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来凑一下。

许明纵爽快的提起酒壶,程邵祺调侃道:“许兄今日是主角,等会还有的喝呢,自罚一壶就不必了,自罚三杯吧。”

满堂大笑起来,许明纵转了转酒杯,自不必他来倒酒,一旁站着的姑娘就凑上前去为他倒酒。

堂中坐着的一位公子笑道:“咱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也不见香茹姑娘主动为我们倒酒,可见许兄…咳咳。”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咳嗽了起来,他身旁的公子道:“李兄这是怎么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香茹姑娘是乐坊里的,是今日到场姑娘里名气最大的。

也是特地找来为许明纵添香的。

第74章 74.第 74 章

许明纵回到定熙的日子不长,风流名声却传了出去,倒不是他真的风流,一群小公子凑到一起总要找点玩乐,他向来不拘泥于这些,倒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折了旁人的面子。

他接过去,爽落的喝了三杯,香茹姑娘仰头看他,眸中尽是仰慕,在场许多基本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又怎么会不懂,本就是他们找来的。

“哟,许三公子身旁竟是少了一个位子,不如香茹姑娘就坐许三公子腿上吧。”

许明纵官职不高,是以旁人还是称呼他为许三公子。

他手里捏着酒杯,唇角微微勾起。

香茹羞涩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大着胆子往他身边凑,眼瞧着美人就要入怀了,许明纵突然道:“你身上的是什么香?”

香茹愣了一下,道:“奴家今日衣裳上熏了聚仙香。”

许明纵抿着唇不说话,香茹讪讪的也不知他是何意。

在场人也看出来了,许三公子八成是不喜欢香茹姑娘。

七皇子端着酒杯道:“怎么没有人倒酒,酒都没了。”

他这一声倒是解了围,香茹执起酒壶为七皇子倒酒,而后便退回了原地站着。

七皇子到哪里都只管吃喝看戏,他是皇子,也没人拿他调侃,皇子还是不一样的,外头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干净,他们可不敢拉着皇子瞎胡闹。

“听说高卓人个个都生的人高马大的,到处闹事,你是怎么治服了他们的?”

七皇子饶有兴致的问,他向来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可柳昭仪对他护的太好,从前连出宫都不容易,更不要说这种事情了。

许明纵一只手搁在腿上,另一只手晃了晃酒杯,扬着眉头道:“打呗,若是还不服气,那就往死里打,总有打服气的时候。”

“那若是那种硬骨头,怎么打都不服气呢?”

许明纵含着笑道:“那就得劳烦阎王爷叫他服气了。”

众人俱是一愣,七皇子哈哈大笑:“许三,这在场在坐的,我就服气你,够爷们,来,我敬你。”

他双手拖起酒杯,许明纵把酒杯放到他的酒杯下面碰了一下。

今日是特地摆宴为许明纵庆祝的,他自然免不了被轮番的敬酒。

众人酒足之后,各自散去,程邵祺对着许明纵道:“今日喝的不尽兴,改日再聚一聚。”

许明纵微微颔首,香茹姑娘走过来对着许明纵福了福身,程邵祺一扬眉毛,对着程文越道:“七皇子,咱们得先走了。”

刚当着众人的面许明纵才没将场面弄得难看,这会只剩程邵祺和程文越了,他也就没了顾忌,正要叫香茹退下,便听七皇子干咳了一声。

他扭头便见对面雅间门旁,程静凝目光冷冷的站在姜筠和程琳中间。

七皇子对着她们打了招呼,姜筠瞧着许明纵后面站着个姑娘,穿着打扮应该不是世族小姐。

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姐,对这些公子哥儿在外头玩乐找姑娘作陪也知道一些。

悄悄打量了下程静凝的神色。

还好,面无表情。

偏这时候香茹往前面挪了两步,面带羞涩的拽了拽许明纵的衣裳,许明纵瞥了她一眼,拢着袖子往前移了一步,脸色如常的对着姜筠道:“真巧,又遇到表妹了。”

姜筠道:“是巧啊,一别数月,还未恭喜表哥赈灾顺利呢。”

身旁程静凝却是待不下去了,扯了姜筠和程琳的衣袖就往外头走。

待人都走后,许明纵端坐在椅子上,声音清冷道:“谁派你来的。”

香茹姑娘怔了一下,道:“大人,奴家仰慕大人已久,上回在乐坊远远瞧着大人,便觉得大人英姿飒爽。”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许明纵的神色,抬眸垂首之间,媚眼如丝,将手伸到腰间勾起束带,指尖轻挑,水芙色的外衫滑落在地。

许明纵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香茹姑娘抬起手,正要拔掉头上束发的簪子,便见许明纵碰了碰腰间的佩刀,再看他那冰冷的眼神,不带任何情色,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她脸色羞红,许明纵忽然抽出佩刀,香茹吓的往后退了两步,下一刻,那把佩刀便抵在了她的下巴上。

她白着脸道:“大人这是做什么?奴家自知身份卑微,本以为一辈子只能痴心妄想,万没想到今日能与大人共处一室,这才斗胆想与大人…大人若是不喜欢,奴家以后只将这份喜欢埋在心里就是了。”

“你主子怎么同你说的,说本公子喜欢拈花惹草,还是好色成性?”

“大人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大人在奴婢心里就是......。”

许明纵动了动手腕,香茹只觉得下巴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那你主子有没有同你说,我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杀人,看谁不爽就杀谁。”

香茹心头一惊,房门猛然被人从外头踹开,许明纵手里的佩刀瞬间收回腰间黑色刀鞘。

程静凝立在门外看见的就是许明纵一脸不悦的看向她,那个乐坊的女人衣裳半脱,脸上的表情失措,似是她进来打搅了他们的好事。

她捏着手心,深吸了口气,走进屋子,关了房门。

香茹见有人来了,倒是松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衣裳穿上,刚把腰带系上,便觉背上一阵撕裂的疼痛,整个人站不住的往前趴去。

许明纵侧了侧身子,叫她倒在地上。

香茹双手撑在地面上,回头楚楚可怜的看着许明纵。

程静凝手里扬着鞭子忽然对着她的脸抽了过去,她连忙偏头躲过,鞭尾恰好扫过她的脖子耳朵,留下一道血痕。

她哀叫一声,捂着脖子求饶道:“郡主饶命。”

这郡主下手真是一点不留情,她一个乐坊女子,还要靠着脸呢。

程静凝看向许明纵,冷哼道:“这样的女人,你不嫌脏啊?”

许明纵淡淡道:“与郡主无关。”

“你…”

程静凝气的把手里的鞭子在地上甩了一下,冲着香茹道:“滚出去。”

香茹连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走了出去。

“许明纵,你莫要不识好人心,本郡主就是提醒你一句,那女人是文国公府二公子看上的。”

文国公府,太后娘娘的母家,许明纵勾了勾唇角。

程静凝见他笑了,气道:“许明纵,你真是不知好歹。”

“多谢郡主关心。”

“许明纵,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本郡主对你…”

“郡主,微臣不敢高攀康亲王府。”

他唇角挂着笑,仿佛每回见着他时,他都是这幅样子,便是在城外初遇时,他冲撞了她,她扬鞭打他,他空手接下了她的鞭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夺了她的鞭子甩到一边。

还笑嘻嘻的同她说她冰肌玉骨,仔细叫鞭子伤了自己。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敢对她这么放肆,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氓,居然敢调戏她。

得罪她的人从来都没有全身而退的理,却无奈技不如人,叫他跑了。

她回去就派人打听,才知道他便是成国公府里新回府的三公子。

想到这人惯来风流,便满腹怨气,手里的鞭子也不知何时叫自己甩了出去,眼看着就要甩到他身上了,他竟也不躲,只伸手接住了鞭子。

程静凝愣了一下,许明纵松开鞭子,道:“鞭子韧性极大,郡主用的时候可要小心些。”

她低头瞧着他掌心留下的鞭痕,白着脸道:“为何不躲开。”

明明能躲开的。

许明纵笑道:“总要让郡主出了气才好。”

屋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姜筠和程琳站在门旁看着两人身边一片狼藉,茶水碎片全都混在那里。

姜筠缓缓吐出了口气,走进去拉住程静凝的手道:“阿凝,没事吧?”

程静凝摇了摇头,姜筠看她面色不好,又看许明纵掌心的鞭痕,怔了一下,垂眸想了一会,才道;“阿凝,走吧。”

程静凝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就是抬不起来,硬是叫程琳和姜筠拉了出去。

姜筠走到门旁时回头看了许明纵一眼,许明纵冲她挑了挑眉,姜筠对着他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许明纵勾唇一笑,他看出来她口形比的是什么了,“活该。”

姜筠和程琳把程静凝带出去,到了外头的时候看见了程文越,程静凝气的伸手指着程文越,程文越在她还未说话前便笑嘻嘻的抚下她的胳膊,道:“阿凝妹妹莫要生气。”

程静凝跺了跺脚,道:“你居然任由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喝酒,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你还是不是我堂兄了。”

程文越无奈道:“就这么点子事,你就质疑咱们的血缘关系吗?阿凝,听堂兄一句劝,你和他不合适,他那人性情不定,我和他玩了这么久也不能看透他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他骨子里是个狠厉的人,你这么天真可爱,和他一点都不合适。”

他还冲着姜筠扬了一下头,寻找同盟:“阿筠妹妹,你说是不是。”

程静凝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你能看透谁的心思。”

程文越噎了一下,他是真觉得堂妹和许明纵那人不合适,他堂妹从小金尊玉贵的,受不得一点委屈,要是嫁给了许三,还不得天天闹腾。

程静凝瞪了他一下,拉着程琳和姜筠的手往马车上去,程文越也跟着要上去,头刚伸进去,便被程静凝摁着脑袋推了出去。

第75章 75.第 75 章

程文越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从自己买面前经过,叹了口气。

马车帘子被从里面挑开,程文越立马朝着马车的方向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便见他阿筠妹妹从马车里露出一个头,还没对她说话,便叫人拉了回去,还伴随着他堂妹气愤的声音:“不许理他。”

程文越顿时哭笑不得,得了,这回只怕又要没人理会他了,他堂妹性子向来霸道,从小到大,不喜欢都摆在脸上,他从前逗她玩,叫她拉着他几个皇兄一起孤立他,宗室阳盛阴衰,对这么个小郡主宝贝的不得了,他那些个皇兄前一秒还对他笑嘻嘻的,他这堂妹一来,便对他冷着张脸,没办法,小郡主说了,都不许理阿越堂兄,谁要是理阿越堂兄,她就不理谁了。

为了哄小郡主开心,他那些皇兄们就只能委屈他这个弟弟了。

马车已经走远了,独留程文越一人在那里惆怅的望天,回头见许明纵走了出来,那张脸上还挂着笑容,心道,这才是没心没肺呢。

他耸了耸肩,走过去道:“许兄,我这可是因为你得罪了堂妹,我这堂妹可是最不能惹的,我这回去后只怕就要面对我那些皇兄,堂兄堂弟的冷脸了,我也不乐意回去,许兄委屈一下,陪陪我这个孤家寡人可好?”

许明纵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拨掉,露出一个招牌笑容:“殿下,微臣很忙的。”

被嫌弃的七殿下也露出一个笑容,许明纵从他身边走过,耳朵一动,回身攥住他的手腕,眉头一扬道:“殿下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当然是那你那张漂亮的脸揍花,回去向阿凝妹妹邀功。

程文佑笑笑,道:“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宣王殿下若是想要切磋一下的话,微臣随时都有时间奉陪的。”

许明纵松开程文越的胳膊,程文越忽然变了脸色道:“许三,你想做什么,本王管不了你,可你若是再敢欺负本王的妹妹,本王保管叫你在定熙什么都做不了。”

程文越看着他掌心的那道鞭痕,后面的那句话说的有些心虚。

许明纵倒是不介意,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说叫他在定熙待不下去的人,七殿下这话已经是客气多了。

马车里程静凝耷拉着脸,一脸的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