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但是她所有理智跟冷静都恢复了回来,她板着一张脸,语气很严肃,像是在处理着一桩公事。

“反正我现在的身份跟地位结婚还有些麻烦,但是我也有…需求。与其找那些不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找你,相比之下,我觉得你不错,知根知底,身家清白。”

她有些孤注一掷,她不觉得,以易唐的骄傲,会答应这件事,但是她已经开了口,她必须接着说下去。

“我们也只是互取所需而已,如果遇到各自爱的人,就和平解散。”

易唐是男人,她是女人,在某种意义上,她是吃亏的,只是她已经没办法去计较这么多了。

她觉得自己喜欢了易唐这么多年,本来想一直默默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幸福,看着他结婚、生子,带着他的孩子,让他的孩子叫她阿姨,那样就好了。可是他现在明显不幸福,他的身旁没有人,而她不管从身体到心里,都属于他,正好现在有了个机会,她想放手一搏。

努力过了,就不要后悔。

虽然这个决定很荒唐,但是她想,这样以后易唐就再也不会消失得她找不到了,他们会有固定的见面的日子,他一定会慢慢发现她的好,然后爱上她。

如果他也爱她,那么,她想跟他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在一起,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易唐看了看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当真,阿墨啊,你可不比别人,你真的想好了?”

商墨重重点了点头,一点也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但是不许找那些鸡,不然我会觉得脏。”

她说出这话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她的脸又开始热了起来。

易唐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倒头就睡,只给他一个健壮的背影,她目瞪口呆地僵立在地。

从那以后,她开始发现了易唐的变化。

易唐以前很少笑,可是现在却笑得多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永远都达不到眼底,他以前是个工作狂,天天待在公司,易氏在他的手上发展壮大了不少,可是现在,哪怕有十万火急的事他也都可以不管不顾地扔一边,他变得轻浮、浪荡。商墨偶尔会听到他跟电话那边不知道哪一个女人调笑耳语,好在,他是信守承诺的,他不再碰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

这样的变化,对于她而言,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其实在两人达成协议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这个变化的。过去的易唐,是不会容忍自己跟其他女人发生这样的关系的,哪怕是酒醉之后;过去的易唐,也不会同意她这样荒唐的要求。

商墨将手里的粥一口一口地喝完了,这才擦了擦嘴,像是应和易唐的话似的,“嗯,和平解散。”

易唐大概是肚子真的饿了,去盛了好几次。商墨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喝粥,看着看着忽然间又来了食欲,也跑去厨房盛了一碗回来。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易唐方才有些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舒服而惬意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诶,那人是什么样的人?”

“呃…他很阳光,很帅。”

“有我帅?”易唐凑了进来,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又是那副无赖的样子。商墨抬眼瞟了一眼,非常极其肯定地点头,“嗯。”

易唐没想到商墨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脸上笑着的表情忽然间僵硬了。商墨看着他僵硬的表情心情大好,站起身,也有力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斜着眼看着易唐,女王般地吩咐:“我是病人,你来收拾。”然后回头施施然地进了房间。

因为生病而产生的不好心情,尽数发泄在了易唐身上,看见易唐端着碗筷进房间的样子,商墨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扑回床上,看见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蓝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的,打开一看,两个陌生的未接电话。

尝试着打过去,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温柔得快要滴水的声音,“嗯?不是说今天把合同送过来的吗?怎么?后悔了?”

糟了,忘记了!商墨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一烧,压根儿就忘记了这一码事。

那边察觉到商墨的沉默,问道:“怎么了?”

“没事,今天我没去公司,明天,明天把合同给你。”

“你怎么了?没事吧?”

商墨没有回答,那边叹了口气:“商墨,别忘了你昨天答应了我什么?”

她当然没有忘记,不仅没有忘记,今天她自己还说了好几次呢。

“没事…只是有点发烧了…”

“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看医生,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不…”

电话断线,商墨忽然间觉得自己又头疼了起来,怎么这些事一码接一码地过来!

抚额,商墨哀号一声扑到了床上,把脑袋蹭进枕头底下继续哀号。

察觉到身旁的床陷下去一块,商墨猛然抬起头,看向一脸无辜的易唐。

“你干吗?”

“睡觉啊…”易唐一脸的理所当然。

商墨忽然想到一会儿阮辛晨可能会过来,迅速坐直了身子,看向床上的他:“不是和平解散了吗?”

“不作为你的固定床伴,那作为你的朋友,你不介意把你一边的床贡献给我吧?”易唐笑得非常贱。

这厮!

等等,这厮刚刚应该没有听到她讲电话吧!可是不管怎样,现在易唐在这里都不会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起来。”

“我不…”某人学着商墨之前的样子在床上扭了扭,商墨一阵恶寒…

“起来。”商墨放沉了声音。

被子下方一坨没有动静,商墨额头的青筋又开始跳动了,“易唐!”

门口传来丁零零的门铃声。商墨一愣,易唐也从被子里抬起头来,头发被被子揉得有些乱,怎么看怎么不对。他眨了眨眼睛:“原来是想私会情郎啊…”

易唐迅速地跳下床,起身去开门,“你不介意你那和蔼的、那么关心你的朋友兼你的高中与大学的校友去帮你开门吧。”

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商墨扑了过去,但终究晚了一步。

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商墨低着头,在地上寻找着看有没有缝可以钻进去。

易唐跟没长骨头似的靠在门旁,眼睛闲闲地在商墨跟阮辛晨的面前瞟过去又瞟过来。终于,阮辛晨开了口,他笑得云淡风轻:“这位是易唐易先生吧,我之前看过你的报道。”随即,礼貌地伸出手去。

易唐看了看那双干净的手,他的笑容跟他的手一样让人讨厌,他依旧靠在门上,丝毫没有想伸出手的打算。

商墨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直接踢中易唐的小腿骨,他“嗷”地一声,捂着自己的小腿疼得龇牙咧嘴的。商墨抓过阮辛晨的手,直接将他牵了进来。

那一脚商墨是用了力气的,虽然力气不算大,但是踢上去还是有些疼的。易唐抱着腿,看着两人在他面前牵住的手,所有声音忽然从空气中断掉了。

“用不用换鞋?”

“不用了,晚点我在去给你买双。”

“嗯。”

“你还好吧?”然后手就伸了上去。“对了,我路上买了药,本来想着要是严重的话,就带你去打针的。”

“没事了,已经好很多了。谢谢。”

等商墨忽然想起易唐的存在的时候,易唐仍然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俩人,说是看,熟悉如商墨,自然知道他再走神,他的目光透过她,投放到不知名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阮辛晨顺着商墨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易唐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冲着商墨笑了笑:“诶,我要走了,要不要来送我。”

“…”

易唐一个媚眼抛了过来,声音放低,哑哑的,透了些妩媚出来,“我可是很舍不得哦…”

商墨的脸色不是很好,抬起头,对上阮辛晨惊异的眼神,笑了笑,“你先坐一会儿,我还是去送一下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易唐是故意的,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去搭理他。

自己又犯贱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远远地可以看见易唐的车,商墨停下了脚步,正想说一句“你回去吧,再见”什么的,就被猛然转身的易唐抱住了身子。

商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

易唐不是没有抱过她,但是却从未像今天这般,他将她抱得很紧,紧到她都快要窒息。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后的巨大黑幕,鼻尖是他的安心的味道。他沉默,她也默默站着,任他抱着,像是一种最神圣的仪式一般。

“商墨,你要好好的。”

易唐在商墨的耳边低语,她还未回过神来,易唐放开她,迅速转身,大步朝自己的车走去,很快就提劲“噔”的一声响,车灯亮了亮,然后是车门关上的声音,车灯亮起,缓缓驶离。

商墨看着他的车影出了小区门口,然后再也不看见,自己笑了笑,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当时随意地穿了一件居家服,薄薄的一件,站在外面还是觉得有些凉,转过身,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阮辛晨。

阮辛晨手上拿了一件外套,他微笑着上前,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衣服上似乎还带有他的体温,他微笑,“看你穿得这么少,感冒又要严重了,所以拿衣服下来。”

“你看到多少?”

阮辛晨有些爱怜地看着她,“我都看到了。”

商墨觉得心里有愧于阮辛晨,自己率先往里面走去。到了电梯里面,两人默默地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关上。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商墨忽然冒出一句话。

“后悔什么?”

电梯里的不锈钢擦得干干净净,干净得清晰得映出了两人的身影。商墨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阮辛晨,眼神郑重,“就像你刚刚看到的,我就是这么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你跟我在一起你会后悔的。趁着现在我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你…”

“如果我说,我甘之如饴呢。”

商墨被阮辛晨的一番抢白堵住了嘴,想了想,想不出有什么要说的,于是沉默。

“你…不会爱上我了吧。”这次的声音没有之前的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多了些柔软在里面。

阮辛晨会心一笑:“如果我说,爱上了呢。”

“不可能!”商墨立马反驳。

电梯到了,阮辛晨出了门,在商墨的家站定,“开门…”

“呃…”

阮辛晨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会没带钥匙吧?”

易唐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商墨正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身上披着一件大大的西装外套。阮辛晨的表情有些郁闷,穿着衬衣双手抱胸靠在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易唐看见他那副表情,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将钥匙扔给商墨,商墨站起身来去开了门,钥匙也顺其自然地放进了自己的兜里。易唐想要说话,但是看见阮辛晨在一旁,却闭上了嘴,而阮辛晨显然也看到了商墨的动作,之前有些郁闷的脸色顿时烟消云散,阳光灿烂的样子。

阮辛晨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很阳光,易唐冷冷地哼了一声,钥匙也没打算要回来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就离开,而商墨只在客厅里“嗯”了一声就没理会他了,反而将阮辛晨照顾得无比熨帖。

易唐闷闷地进了电梯,越想就越郁闷,打了电话叫一帮人出来玩,开车去了约定的KTV,但是到了KTV门口,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那帮公子哥当初他没少跟他们在一起,只是近几年来,他跟他们交流得少了一点,进去之后,发现那帮人还是如当初一般混账。

有几个易唐叫得出来名字,有几个易唐也不认识,里面乌烟瘴气的,还有不少的调笑声。易唐在门口站了半晌,心情颇有些不好,眉头紧紧皱起。

里面跟易唐最要好的一个,叫刘什么生的。广东人很多都不叫人张先生李先生,很多就直接张生李生地叫,更何况这厮前些年老往广州跑,于是索性直接叫他刘生了。

刘生见易唐作势要走,赶紧张罗着将易唐拉了进来,吆五喝六地让一群人把烟给灭了,易唐这才坐了下来。

易唐的这性格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有那么一点好来,他把你当自己人了,自然会打心里照拂着你,但是你要是不知道在哪里触到他的霉点了,那他可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主儿。

刘生紧接着在易唐的身边坐下,“诶,好哥哥,你今儿怎么有雅兴叫兄弟们出来啊?”自己赶紧开了瓶啤酒把杯子细细洗了一遍,再把酒满上,递给他,易唐不接,刘生也不在意,放在手边。

在鼎沸的人声里,易唐笑了笑,瞥了一眼旁边的刘生,“说那些倒胃口的做什么?”说完眯了眯眼,眼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她怎么来了?”

刘生顺着易唐的目光望了过去,看见那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哥哥你要来的,哪里敢找她过来啊,今儿也不知道是那个没眼力见儿的,把她给叫了过来。”

见易唐的脸色渐渐有些不好起来,刘生暗自吐了吐舌头,寻了个由头,自己抢过一个女人的麦,就胡乱唱了起来。

易唐慢慢站起身,朝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俞纪蓝笑着说,笑容朗朗,毫无畏惧。

易唐再一次看见她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什么反应,原本以为会是怀念抑或是愤怒,是仇视,结果现在内心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淡漠。

他默然地看着她,如同看待陌生人一般。

那眼神,看得俞纪蓝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她扯了扯易唐的袖子。易唐却猛然收回手来,动作之大让她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望了过来。

俞纪蓝脸上的笑容渐渐冷淡了下来。

她的头发松松散散地披下来,头发直并且黑亮,不像商墨会经常把头发盘起来显得干脆利落,用白玫瑰来形容俞纪蓝是再好不过,看似纯洁娇嫩,但是走近一碰,受了伤了,才会发现有刺。

俞纪蓝歪着头冷冷地看着易唐,冷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衬着她白色的裙子,越发冷艳,她说:“易唐,你变了。”

“那天在宴会上你为什么突然离开?”

易唐十分闲散地靠在身后的软软的沙发背上,手放在沙发的沿上轻轻敲击,他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闪过的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俞纪蓝忽然间慌乱起来,易唐的态度是她没有想到的,当初突然离开是她对不起他,她仗着他也爱她,所以,这次才会突然这么回来。

他,也爱她,就如她爱他那般。

她在英国一直都尽可能多地在搜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她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去打探,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也正因为如此,她手上的消息才会那么不准确。终于,在前不久,她得到了他跟商墨在一起的消息,终于,她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她穿过重重阻碍来到他身边,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足以亲近他的容颜。可她永远也想不到,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会对自己那么冷漠。

“难道是商墨?”

易唐并没有回答俞纪蓝的问题,可是俞纪蓝却开始了自问自答。

“为什么会是她?我宁愿你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愿意看见你跟她在一起,易唐!”

此刻的易唐终于有了动静,他转过头,看向俞纪蓝。俞纪蓝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身材不会输给商墨,但是她的脸蛋却比商墨高了一个层次不等,而她显然也是一个很会利用自己相貌的女人。

他注意到在距她跟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孤立圈,没有人敢靠近这个圈子。易唐意识到这一点,一挑眉,再次看向这个女人,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众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为什么不会是商墨?我记得你当时跟商墨可是最好的朋友啊,你最好的朋友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难道你就不想祝福吗?”

说完之后,易唐紧紧盯着俞纪蓝的脸,而俞纪蓝自己却不自觉,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没有解释。

易唐摇头,那个傻女人,对别人推心置腹把人当好友往死里护着结果别人却不拿她当回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商场上混的,不说她能赚多少,基本的等价交换难道都不懂?

呵,他怎么又忘记了她当初烂死了的数学水平?

易唐已经彻底没有再继续在这里待着的心情,站了起来,跟刘生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去,而俞纪蓝看着他离开,自己也跟了出去。

易唐的脚步轻浮,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眼睛一勾,微微一笑。俞纪蓝也不知道是呆住还是愣住了,竟然慢慢走了过来。

易唐修长白皙的指尖凑了过来,沿着俞纪蓝好看的脖颈慢慢滑动,在她的锁骨上不紧不慢地碰触着,明显感觉到手下的人身子猛然一颤,他笑得越发地好看越发地妖娆,指尖缓缓上移,滑到了她的脸侧,然后抓住了她尖尖的下巴。

“阿蓝啊?既然当初决定走了,那么不如走得再彻底一点儿,这样,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易唐笑笑,放开抓着她下巴的手,缓缓走向门口。俞纪蓝却像是丢了魂似的,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好半晌方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刘生从包厢里出来,看到俞纪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看了看,并没有见到易唐的人影,正要进屋,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扫到了她的下巴。

“咦,阿蓝,你下巴怎么青了一块?”

俞纪蓝转过身,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了笑,“刚刚走的太急了,不小心磕了一下。”刘生细细打量了一下俞纪蓝的表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跟阮辛晨的合同第二天被送了过去,之后商墨就打算做甩手掌柜,有事没事地就回家待着,倒也过得无比悠闲。

阮辛晨没来打搅她,叶往最近在忙活紧接而来的冬季服装的事情,而易唐,自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好几天,在家里玩得太晚了,就没有回自己的小公寓去,干脆就如同孩提时代,在家里安心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