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们只需要助理员工。”邬正博半点不让步,颇有些店大欺客,道,“你想好了。跟项目,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很多大一学生都求之不得。”

她杵在原地,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要么留下做助理,要么不做了,是吗?”

邬正博笑了起来:“我没这么说,但的确没有别的身份。我们之前相处得很好,也希望继续合作。”

杜若:“我想等易师兄回来再说。”

邬正博见她挺固执,语气也硬了:

“他回来了,这事儿也要全队商量协商。杜若,我跟你坦白讲,你是不错,但我们团队中的人共同打拼了很久,如今项目终于要开始盈利了,你加进来分红?合理吗?团队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人会心怀不满。这里头涉及到利益问题,不是队里某一个人能决定的。至于你说的技术入股,太迟了。团队成立初期,你技术入股,没问题,可如今我们的江山稳定了,不需要股东,只需要员工。

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可能觉得没道理。但我希望这事儿能和平解决,不要影响orbit队内原有的关系和气氛。你回去好好想想!”

他的意思,杜若很明白了。

她走出实验室时,思绪有些转不过弯。

过去这段时间,她和团队里的人相处得很好,大家朝着同样的目标并肩前进,从未想过金钱,利益之类的东西。

可……

不谈利益,不代表它不在。

甚至一谈利益,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实际上还是个外人。

如今,她要么忍,要么撕扯。可共同创业,靠革命情谊,只要一撕扯,气氛就变了。

她越想越憋闷,已不能带着这个问题过夜,返身回去一把推开实验室的门。

邬正博坐在桌前,抬起头来:“想好了?”

杜若努力笑笑,说:“师兄,是这样。我认为我可以是新来的共同创业者,少份额都没关系,至少是一份子。而你,还有一些人认为,我只是雇佣的打工者。这没有谁对谁错,大家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有自己的道理。

但创业这种事,重要是气氛和谐,很多事最好一开始讲清楚。双方能达成共识当然好,达不成,随着时间推移,项目推进,理解上的差异越来越大,到最后闹得难看,对谁都不好。”

“你挺明白的。”邬正博道,“如果能接受,就继续做,认准你雇员的位置;不能接受,就走,也别伤了和气。但心怀不满,是做不下去的。”

“嗯,我懂。”杜若说,“我现在只用考虑,要不要让步。我的决定是……不让。”

邬正博看着她,倒没想到她会放弃这个多少人都想要的机会。

“在实验室工作的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关照,我学到了很多。”她感谢完,又道,“当然,我也对你们做了很多贡献,我心里清楚。”

“是。”邬正博皮笑肉不笑,说,“过去的日子,合作愉快,以后也祝你好运。”

杜若:“好运倒不必,我现在的一切,不是凭运气来的,是实力。”

邬正博耸了耸肩:“行。是实力。”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决裂了。

杜若虽说理智上能理解,可情感上还是一肚子的难受和苦闷。

她不想露出太落魄的样子,深吸一口气了,镇定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把重要物品装进纸箱。

可打开自己柜子的一刻,她心一凉,她的惯性测量单元不见了。

她立刻回头,盯着他:“我的惯性测量单元呢?”

邬正博脸色也变差:“不行。”

杜若吃惊,这会儿是真生气了:“那是我自己研究改善的!”

“这个实验室里,任何人做出的任何提高和改善,都归orbit团队所有。这是我们的规矩!”邬正博也恼了,扔给她一张纸,“你进实验室时签的协议,自己看。”

杜若抓起那张纸,就见条款中有一项:“实验室助理工作期间对任何项目的所有提高与改善,归orbit团队所有。”

她一瞬间只觉一阵绝望从头灌到脚底,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历届来做助理的学生,都是这样。你不可能是特例。”邬正博强势道,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红包,推去桌子那边,“这是你这段时间做助理的工资。一分不少。”

“收好了。”他说,“这是你应得的。”

第36章 chapter 36

chapter 36

杜若抓着那一叠钱, 发泄般拼命跑回宿舍。|冲进门,室内昏暗一片,一个人也没有。

胸腔中涌动的恼怒羞愤并没有因疾跑而泄去半点, 倒是酸痛了一天的脚痛得更加钻心。

她一瘸一拐到桌前坐下, 提着气, 小心翼翼脱掉高跟鞋, 脚踝和脚趾上的水泡瞬间刺痛起来。

她眼睛湿了,强忍着, 眨去水光。她咬着牙独自坐了很久,越想越气, 越想越苦, 实在没办法, 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你们能不能回来, 出事了。”

发完消息, 眼眶又发潮了,她放下手机, 埋头趴在桌上。

一刻钟后,夏楠、邱雨辰和何欢欢全回来了,推门便问:“出什么事儿了?”

杜若努力镇定下来, 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何欢欢听完, 当即就叫:“什么?他怎么这么无耻啊!一点儿看不出是那种人!”

邱雨辰比较理智:“你先别骂人,创业团队都这样, 站在他们的角度, 也正常。人家比我们强, 这就是现实。”劝导完却叹息,“可没想到会让小草碰上。”

杜若眼睛又有些红了:“他们不想要我入股,只想招助理。维护自己的利益,我理解。

可我的imu跟他们没任何关系,没人帮我,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没进实验室前我就在做了,查资料,做实验,换材料,找公式,几个月的成果!”

何欢欢过去抱住她的脑袋摸摸:“你别急呀,我们一起想办法。”

邱雨辰问:“你的实验过程应该全纪录下来了吧。”

“嗯。”杜若道,“可这是我的研究,他们拿去拆了,几天就能搞明白。那等于白送他们了!”

夏楠打完电话从阳台上回来,拉了把椅子坐下,说:“我问过学法律的师姐,她有个学长在挺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如果你想咨询,我明天带你去。或许能帮上忙。”

杜若一愣:“要打官司?”

夏楠:“不一定。但我们都是外行,找律师问问,看能不能帮到我们。再说,做做样子,吓唬人也行啊。”

“对。”何欢欢道,“万一吓唬一下,就好了呢。”

“好啊。”杜若感激道,“谢谢啊。”

“行了,先别急了,明天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四个女生跑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那位律师学长详细地解情况后,却蹙紧了眉头,不觉乐观:

“照你的描述,你在他们团队里的确是助理身份。这种事情,我接触过很多。很多年轻人创业都这样,起初靠着梦想和激情,拧成一股劲,可当实验转变成产品,有经济利益出现时,纠纷也就出来了。你还好,没付出太多,我见过付出几年心血,到最后都没入股,按工资拿的。

虽然我很同情,但这种事难处理。何况,这话可能不好听,但弱者给强者打工,拿工资不谈分成,很多公司企业都这样啊。”

杜若解释:“我明白。我没怪他们。谈不拢,那就和平分开。可我现在想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但是,研究成果归实验室所有,这是很多高校里的默认条款。再说你还签了合同。虽然合同上是’工作期间‘,我们可以从这点切入,说你自己的研究不是工作相关。可问题又来了,你没办法证明那是你单独完成的,是你在进实验室前就开始研究了的。

你要想打官司,我当然接,可对学生来说,打官司费钱费时费精力,结果却不一定好。更何况,对方既然是学校的精英团队,事情闹大,对学校声誉不好,老师怎么看待你?以后在学院里同学之间怎么相处?这个你们来之前都没考虑过吧。”

四人同时愣住。

“我建议,你们还是找老师协调一下。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你年纪小,没经验,这回就当吃一堑长一智。这种事,出了社会也会碰到。早来总比迟来好。”

四个女生走出律师事务所大楼时,情绪都很低落。

学生的想法天真而理想,现实却残酷而冷冰。

何欢欢一脸沮丧,嘟哝道:“不来还好,来了更憋屈。”

邱雨辰道:“别放弃啊,回学院里找导师吧。”

杜若打起精神,点点头,她还没放弃希望。

到学校,已是下午。

宿舍另外三个女生都有课,何欢欢说要逃课陪杜若去找老师。杜若婉拒了:“我一个人行的。你好好上课吧。”

“那有事给我们打电话。”邱雨辰说,“我也问问朋友,看人家实验室是怎么处理的,有办法了告诉你。”

“嗯。你们快去上课吧。”

大家很快散去。

杜若独自去到办公区,靠近门口时,深吸了一口气,朝里头望一眼。

办公室里依然只有张如涵一人,生活老师要比专业导师清闲很多。

杜若敲敲门。

张如涵抬头微笑:“是杜若啊。”

“嗯。”她走进去坐下。

“好久不见啊,老师一直在关注你呢,成绩很好哦。我听不少老师表扬你,这样子下学年能拿国家奖学金了。”张如涵不停夸赞着,半年前的那次小风波似乎早已抛去脑后。

杜若笑笑,也不过多寒暄,切入主题:“老师,这次来找您,是遇到了困难,想请您帮忙。”

“什么困难,尽管说。”

杜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

张如涵听着,渐渐皱了眉心,听到她说尝试去找律师时,面露惊讶,但她没有插嘴,等杜若讲完了,她也没先指责,而是说:“这件事情,虽然听你描述,你受了委屈,但毕竟是你一面之词。这样,我把邬正博叫来,面对面协调,你觉得可以吗?”

杜若吸一口气,点头:“好,这样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