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生:“…”

章主任连忙微笑:“请您放心,方春生老先生也已经得到消息,特事特办,特别通行证十分钟之内就能送过来。”

第五百一十九章 福气

方秋生愣了半晌,吐出口气笑道:“看来我这位兄弟的身份很不简单。早知道,应该先通过你们和他联系上再说。”

其实他不欲声张,只想悄默声地见见亲人,更多是担心自己身上背的一桩大麻烦,担心有个万一,麻烦找到他弟弟头上。

再来,如今精力不济,还有些怕要应付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不如来了看过兄弟,能帮忙的帮一把,看完就走,大家都省心。

他想了许多,却独独没想过原来他这个弟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

章主任面上只微笑,一副什么都了解,就是什么都不能说的模样,可实际上,他也很想痛哭流涕一把。

他章懋只是藁县招商办的一个小小主任,偶尔也来帝都出差,但是从来都是谨言慎行再谨言慎行,这次不过是陪人探个亲,多简单的事,怎么就半个小时之内接的电话从自己的上司转移到顶头上司那边去,竟然还冒出个什么直属总参的特事局,让他背了一大堆的保密条例。

他背完之后发现…背不背都一个样,因为以他的权限,什么都不必知道,只要记住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他没有长眼睛,更没有长嘴巴,就是个瞎子,聋子!

那位对他比较满意,很是喜欢提拔后进的头,还特别严肃地暗示,他回去以后可能要接受一次内部调查,会有心理评估专家来见他。

章懋:“…”

这回的工作他不做了行不行,爱谁做谁做!

幸好就在这时,他发现原来自己不是最悲催的,眼前这位方老先生,还有他的一对儿孙,也是惊讶地几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我们难道要进入国内的秘密基地?”

十分钟之后,果然有一个中校军官过来,递给章主任一本证件。

然后他们这车又走了二十分钟,穿过度假村,绕过一片山路,穿过一个小村子,然后就忽然变了风格。

古色古香的岗哨那也是岗哨。

穿着军装的军人们个个荷枪实弹。

巡逻车一会儿一辆,一会儿又一辆。

他们的人和行礼被彬彬有礼地搜查了三遍,再彬彬有礼那也是搜查。

“我们究竟去什么地方!”

方宇登时开始怀疑,也许自家那位二叔,他爷爷的这位弟弟,其实有什么特别惊悚的身份!

其实,他们要是早来半年,那一切都会平平常常,兄弟两个平平常常的见面,叙旧,怀念当初,然后默默分开,绝对不会遭遇现在的事。

可是没办法,方肖和国家的交往越来越密切,方家老宅摇身一变,变成天都第三基地的其中一个训练中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方兴和方若华商量过后,拿了一批批量制造的‘法器’替特事局的人武装一小支军队后,谁也没有说什么,方家老宅,还有它所在的村子就成了禁区,无声无息地有军警驻扎,设立岗哨,来往的陌生人员都要严密审查。

说实话,挺别扭,但是说不自由那也不至于,最多是出来容易,进入难,安保方面十分严格而已。

至少方春生,张翠,还有他那三个儿子,并不觉得住起来有拘束别扭的地方,看那架势好像已经和这些安保人员有几分熟悉,至少出入都点头打个招呼。

住起来体验如何且不说,到的确是高大上起来。

就像方家大伯方越泽,如今在小县城做了县长,大大小小的也算是个官,可他去政府上班,招呼个车来坐还要塞司机两包烟,可在家里想出门,那都是专车接送,保准不用他另外多费一点心思。

就说现在,经过一连串的各种检查,听歌的方盼也早早摘了耳机,坐得端庄又有几分矜持,眼露一丝好奇,总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去看车外。

看她这副模样,这个小香蕉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东方女孩子的品德。要是换成纯正的外国女人,恐怕早就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汽车停下。

方秋生祖孙三人下了车,举目望去,一时间都是惊讶不已。

“爷爷,这就是家里的老宅?二爷爷现在就住这儿?”

和眼前这座巨大的,既巍峨壮观,又每一处都透着精致的古宅相比,他们家如今住的别墅简直和马厩也相差不大。

方秋生苦笑:“…我也不知道。”

一走将近五十载,昔日少年人,如今两鬓斑白,垂垂老矣,早忘了乡音。

他的家是什么样子?

印象中似乎是又脏又乱,一个院子分成好几户人家,让人住得憋屈又烦躁,可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座高大古朴的老宅,他的记忆似乎又回来了,他的家是青石与绿瓦,是一生之大美。

“别愣着了,还不赶紧进来?”

大门洞开,方春生和张翠带着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孙女,迎出大门。

方秋生嘴唇哆嗦了下,蹒跚两步,终究还是伸手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嚎啕大哭:“对不住,对不住,娘啊,娘!”

撕心裂肺,涕泪横流,拼命忍也忍不住,方秋生浑身直抽抽。

一众小辈面面相觑,被吓得连劝都不敢去劝一句。

还是方春生摇了摇头劝道:“哭什么,总归还是回来了,你放心,娘去的时候没受罪。”

其他的就全都不必再说,几十年过去,无论说什么那都是一碰就疼的伤疤,因为时间不能倒流,当儿子的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方春生一笑,把儿孙们叫过来,挨个介绍:“我和阿翠结婚以后养了这三个小子,老大叫越泽,老二是东林,老三是修齐。”

“就修齐这小混蛋,都四十的人还不肯结婚,比不上他们哥哥省心。”

“这几个是孙子孙女。”

方秋生回过神,这一看过去,便不禁意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个个是人中龙凤,春生你有福气!”

方家人如今也算修行小成,修行入门的第一步,疾病不生,身体康健,第二步,返老还童,明晰自身,无论如何,身体都会一点一点趋向完美。

现在方家人就有这么点意思在。

第五百二十章 欢宴

今日风沙不大,柔和的风吹过,鸟雀声到让人想起几十年前。

方春生鹤发童颜,肌肤莹润,一丝皱纹也无,三兄弟个个都显得年轻,看容貌不超过三十,只是神态气度成熟稳重,至于几个小辈虽然容貌上变化不大,但是同样是风姿绝佳。

方秋生看了怎能不心生感叹,他看起来不像春生的哥哥,到像是他爸爸。

再想想自家那一家子不肖子孙,方秋生就更不是滋味。

他一生娶妻三次,生子九个,孙子辈更是足足十七个,可人数是多了,却都是满腹小心思,一个个的,眼睛里除了钱还是钱,早被荣华富贵迷花了眼,也被国外的风气污染,心性坏的厉害。

方秋生自己有数,他的儿孙们唯独长子家这两个孩子,虽然也有些纨绔习气,可是当初老妻还在时管得严,长子都是老妻教出来的,他养下的两个孩子也都是有良心的好孩子。

家里那一摊子烂事,他折腾了小十年,折腾得身心俱疲,是无能为力,也再不打算多管,唯独给这两个孩子,还是要安排好后路。

最后剩下的就是落叶归根,他和他老妻的遗骨要回乡安葬。

另外两个妻子就葬在美国公墓里,就省得其他孩子们麻烦。

哎,虽然老妻去的早,后头又娶了两回媳妇,但他要承认,结发原配在他心里终究不一样,后面的那些,也是相依相伴了十几年,可到底是半路夫妻。

说话间已经进了大门。

院内草木葱翠,风清水碧,色彩斑斓的鸟雀鸣叫,姿容绝艳的保洁人员动作优雅娴熟,仿佛带有奇特的韵律。

一路走一路看,方秋生还好,他的一双孙子、孙女,还有跟来招商办章懋章主任等人,却是相当拘束,至于张磊,几乎已经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半步路,一眼看到方若华,惊讶之余,不禁又是后怕,又是后悔。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为什么上次有机会结交,他却不珍惜,实在是愚蠢之极。

偷眼看过去,见方若华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记恨他的意思,一时想上前攀谈,却总找不到机会,张磊深吸了口气,仔细一想,自己也没有做过多么得罪这位的事,一转念,心里登时火热。

他女朋友和这位方同学可是老朋友,老同学,关系很是亲密。

马上就要毕业,该让小女友想想办法,看样子方家在帝都应该人脉很广,能量很强,如果他们两个都能留在帝都,落户帝都,将来在帝都安家,那他真是一辈子不用再发愁。

张磊如今这般拼命努力,抓住一切机会,还不就是担心毕业找不到好工作,赚不到钱,摆脱不掉原生家庭的影响,连带着影响自己将来的小家庭。

他是打算一毕业就尽快稳定下来,然后小女友结婚,组建一个稳定健康的家庭,所谓先成家后立业,这一点相当重要,没有一个贤内助帮自己,就是在外面闯荡也不能安心。

张磊年纪不大,可出身贫困之家,自然心性成熟对未来是很有盘算。

不过他女友的性子闷了点,得提点她,多哄着人家方若华,把关系处得更亲密才好。

一行人穿过美轮美奂的园子,进入客厅。

方宇偷偷看蹲下腰替他们拿拖鞋的黑长直美少女,一时间竟担心起自己昨晚洗脚是不是没洗干净,今天奔波了一日,虽然不是汗脚,但会不会有异味上!

哈,他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自己的家世和美国那些豪门子弟不能比,可他一向认为,论才华,论能力,他要胜那些公子哥三分,恐怕只有哪天去白宫做客,他才会担心自己衣冠不整,让人看笑话!

一行人坐下喝茶,方春生和方秋生这些年没见,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方秋生一开始还因为强压着好奇,不太敢问自家弟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而略微拘束了些,可到底是久不见面的亲人,很快便只剩下满腔的思念。

两个一直说了许久,屋里亮起灯,还是方春生注意到两个人把客人扔在一边,摇头失笑:“看看我,光顾着说话,章主任,谢谢你照顾我哥,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章懋连忙道不敢,擦了把汗,有心走人但让方修齐一把按住肩膀,三言两语就给忽悠着踏踏实实坐下。

他觉得把这位方修齐方小同志招揽到自己手下,绝对是以一当十的将帅之才。

一行人去客厅坐下吃饭。

因为有客人在,章懋等招商局的公务员们,还有张磊既然护送自家兄弟到家,饭菜自然不能不讲究。

所有菜肴都是方家和上面合作的农场出产,不光味道绝佳,还充满灵气,外界绝对见不到。

从烟到酒,不见得多名贵,却全是特供的。

方宇和方盼以前也参加过上流社会的名门晚宴,一直觉得对方那种西装笔挺,美酒佳人,才是真正高贵且大方,在大陆吃饭,热闹的简直是土气。

但此时此刻,眼前是普普通通的圆桌,没有璀璨的灯光,没有舞曲,没有来来往往的贵宾,不是多么庄重的场合。

但是他们两个却觉得自己简直像刚从乡下走出来,第一眼抬头看到高楼大厦一样。

当然,吃了第一口菜,这些杂乱的思绪就一扫而空,只剩下——菜好吃,酒好香。

古老的房间半点不陈旧,充满了迷人的韵味,每一处都让人着迷。

两个小儿女觉得,香醇的美酒光看还没有喝,整个人便已经醉了,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往鄙夷的中国菜,真正是世界第一的美食。

牛排香槟那种东西,估计是野蛮人才吃的吧!

这两位其实还好,张磊整个人却都处在一种浑身炸裂的状态,看方若华,像在看一块金砖!

吃过饭,把客人们送走,两位老人家继续秉烛夜谈,至于两个小辈,已经稀里糊涂地被方兴和方桃他们叫去探险。

月上中天三更过,方秋生脸上明晃晃地带出困倦,方春生才放了大哥他们去客房休息。

第五百二十一章 国内已无人

夜深人静,屋顶上竟是星河灿烂。

方秋生躺了许久也睡不着,默默想自己的事,他已经年老,年轻时不懂事还惹来一个大仇家,前些日子已然找上门来,他带着方宇和方盼两个孩子说是要回大陆投资,实际上却是要避难,如今避到大陆,只盼着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了结掉此事,不要连累后人。

“哎!”

若当年能知道他也有年老体衰的时候,为人做事就该和缓些才好。

方秋生到不是后悔自己年轻气盛的时候敢打敢拼,若没有那股拼劲,也没有如今的基业,更没有这几十年的痛快,可老了,总归还是伤感。

第二日一大早。

方秋生伸了伸腰,坐了半刻,便打算拜祭过父母之后,就要走了。

结果还未出门,刚有些动静,门外便传来方春生的声音:“哥,你醒了没。十三,给你大爷爷换上衣服。”

“嗯?”

门一开,方秋生愣了愣,外面一男一女,两个长得只有画里才有的年轻后生各自捧着托盘而入,托盘里的衣服瞧着素雅,像是一身老式的中山装礼服,但是细节处很精细,料子也极好。

袖口都锁着花边,黑色玛瑙石做扣,衣服上暗处有花纹,总之,一看就是手工刺绣,顶级的料子,顶级的做工。

再看方春生,一身打扮很是精神,只在衣角上绣着他自己的名字。

方秋生扬扬眉:“这是做什么?”

“祭祖,方宇和方盼两个孩子也该入族谱吧。”

方秋生:“…”

如今这年代,谁家还入什么族谱!

他们方家确实也算是传承有年头的家族,但是小时候他爹娘都是讳莫如深,从不细谈,家里族人也没剩下几个,也就是家里地下室中确实堆积了一堆年代久远的破书之类,还算是留下些痕迹。

想起旧事,方秋生不禁笑起来:“春生,你这是想热闹热闹?”

仔细一琢磨到也不坏,修个祠堂,给爹娘修修坟,也是应当应分,而且热闹一下,也让两个孩子和二弟家的几个熟悉一二,将来他们要是多联系,遇见什么事,也能互相帮衬。

穿戴整齐,出门一看,他的两个孙子孙女也被打扮得特别整齐漂亮,不禁点头:“好。”

好好的孩子,还是这么穿让人看着舒坦,他们平时穿戴的那些衣服,看起来就不伦不类,总觉得别扭的很。

方秋生出门上车去后面自家祠堂时,心情还是相当轻松,带着几分凑热闹的兴奋感,等下了车却不自觉肃穆。

实在是这祠堂着实修建得二十分体面,飞檐斗拱,巧夺天工。

正感叹,方秋生电话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不禁蹙眉,一接通,便听里面传来三声冷笑。

“旧时你欠下的孽债,也该还了。”

方秋生登时身体一僵,浑身抖了抖。

一股从心口溢出来的寒意,一点点爬升到眉心处,方秋生咬了咬牙,把心中的惊惧咽回去,下车时却不禁踉跄了下。

“爷爷!”

方宇和方盼都大吃一惊,连忙过来扶住。

方秋生摇摇头,高声道:“二弟,二弟。”

此时方春生正和方十一他们说话,听见喊声连忙回来,皱眉道:“怎么了?”

“二弟,我有急事要去做,你照顾下方宇和方盼,祭祖,祭祖我就不参加了,替我向列祖列宗陪个不是。”

说完,他转头便走。

方春生无奈,一把把人拉住,哭笑不得:“你可不能走,哪有长子不参加的,老祖宗们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方秋生几眼,转头喊,“若华,你来。”

方若华只好扔下方若馨他们,一转身走过来,不用方春生说,看了两眼就笑了:“大爷爷安安心心祭祖,别管有什么事,等祭祖完再说。”

方秋生一脑门子汗水,心尖发颤,急着要走,可他被自家弟弟一把抓住,愣是半步动不了,急得几乎要哭出声,叹道:“快放手,我不走会给你们都招来大灾大难,会死人的!”

他也顾不上别的,再不想说也只能说明白:“你大哥我早些年争强斗狠,做生意的时候不知道留余地,三十年前收购了一家公司,那家公司的老板姓陈,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死了,万万没想到他们家竟认识一个降头师,擅长驱鬼术,竟驱鬼物想来害死我,结果我没事,我媳妇却替我挡了灾,当时我也是怒急,一心只想报仇,调查清楚以后雇了人直接把那降头师杀了为我妻子偿命,可那降头师也有儿子,去年他儿子…哎,总之我惹下了大麻烦,那人心狠手辣,迟迟不杀我,不过是想看我狼狈奔逃的模样罢了。”

想到那人,方秋生怕得厉害,又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心情复杂,“哎,我就不该回来,二弟你如今家大业大的,也没有哪里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要是害了你,那真是死了也不能下去见咱爹娘!”

许是心理压力太大,方秋生竟然忍不住呜咽。

方春生:“…”

他印象中,他大哥那是铁打的汉子,连他爹死也没哭几句,没掉几滴眼泪,这几十年过去,竟然换了脾气。

“春生,哥哥我已经被他下了降头,无论我在哪儿,他想让我难受都容易得很,也随时能找到我头上,好二弟,你听哥一句劝,这种事你管不了,我在国外也请了好几位大师帮忙,但是都,都管不了。”

“到是有人说,国内有一位罗真人精通术法,心也慈悲,我才回国想要请他老人家出手帮忙,他老人家是上清观的高人,没想到我赶去求救,罗真人却闭关潜修,根本不见客,哎!”

“这月余下来,我是四处奔波,想要找能解我危难之人,但却无人理会,大约国内修行界的确凋零,已经没有几个有真本事的能人。”

这话出口,方秋生也是惊惧交加,宗祠外十几位不请自来,旁观方家祭祖的‘前辈高人’齐齐转头。

方春生:“…”

第五百二十二章 祭祀

“哥哥我也只能认命,万一要是避不开这一劫,最后能见你一面,跟你说几句话也算满足,等我死了,让我落叶归根,和你嫂子一起下葬,我家里那一摊烂事不用你管,可我这一对孙儿孙女却还是好孩子…”

方秋生说话速度飞快,一边说,一边使劲想挣开自家弟弟的手臂,神情越发坚定,到是有几分他年轻时闹腾的风采。

门口一群观众,上清观的也好,白云寺的也罢,什么罗真人,李大师,个个闭上嘴,背着手,躲到一边去,通常来说,在方家的地盘上,他们完全可以踏踏实实当个摆设。

方春生笑了笑,也不跟他争执,果然松开手,不过方若华和方若馨两个一左一右,轻轻松松架起他的胳膊,笑盈盈道:“大爷爷,马上要开祠堂了,咱们走。”

两个小姑娘的力气非常大,随便一拖,他人就被拖着向祠堂大门走去。

方秋生简直要哭:“你们不要不信邪,我知道,大陆如今信这些的人不多,但是春生啊,你别忘了咱爷爷也懂些这个,世间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等凡人,根本抵抗不了…”

说话间,宗祠大门已开。

巨大的蜡烛点燃,自有肃穆的气氛弥漫,连方秋生都闭上嘴,不敢再多言多思多动。

身为老人家,他既然信这些,当然也必须尊重先祖,只是着实是心中难安,神色不属。

但是程序一开始,方秋生就仿佛被什么驱动了一样,跪拜再跪拜,上香,耳边听方春生轻声道:“大哥海外归家,我兄弟五十年分别后首次团圆,特请列祖列宗与儿孙晚辈同庆贺。”

微风吹拂,灯烛忽亮。

方春生上过香,抬起手挥了挥。

方若华上前一步,走出殿门,登上门前高台,方兴一众兄弟姐妹也纷纷而出。

这种祭祖活动已经举行过两次,人人熟悉,并不需要提醒,方兴带着方桃,方若馨,还有方宇和方盼两兄妹,手持鼓槌,用力敲击安置好的大鼓。

鼓声如雷,气势壮阔。

方宇和方盼从没做过这种事,一开始就如赶鸭子上架,生怕丢人,紧张的不行,可一旦真手持鼓槌,站在兄弟姐妹之间,心中登时涌起一股热流来。

他们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明明只是见面不久的陌生人,但就是心安,就是愉快,这是一种他们这些年身在美国,和十几个至交好友一起开趴,一起热热闹闹时绝对感受不到的东西。

“孤魂野鬼退避三舍!”

周围二十多个同样打扮的男女齐声呼喝,方若华踩着鼓点纵身而起,盘旋而升,似在跳舞,又似战斗,不说方宇和方盼,就是方秋生这个心中藏着无限愁绪的也不禁看得着迷。

他不懂舞蹈,可这孩子跳得真是好,哪怕让他枯站在旁边看一辈子,他也看不腻。

方秋生眼眶发红,心下叹气,能有这次机会,能拜祭一下祖宗,还多想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不了他脸也不要了,跪地求饶,恳求那人把他碎尸万段都好,别为难他弟弟和孩子们。

这里是大陆,那人想必也不敢肆无忌惮。

方若华跳完祭祀舞,拂去额头上的汗珠,亲自带着一众小辈献上酒肉祭品。

祠堂里响起梵音。

一应程序走过,方春生上前请出族谱,一点点展开,拿出笔交给方若华。

方若华点点头笑道:“方秋生…方宇、方盼请上前。”

方秋生和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上前去,方十一过来,放下两个蒲团。

说实话,国外不兴这些,他们是真不习惯,可当下的气氛中,两个人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妥当,老老实实地跪下。

方若华这才开口:“我代列祖列宗问,你父子三人可愿发誓,从今以后秉持一腔正气,勤修苦练,明辨是非,守正辟邪,不违家规,不辱门楣。”

方宇和方盼都愣了下,不过在场的这几位脸色都很郑重。

就在祠堂外,悄无声息地立着几十人在观礼,一个个的毫无存在感,可是仪容整洁,神色庄重,这种场合,他们也不敢胡闹。

方秋生更是有点想落泪。

张了张嘴,一时却无语,好像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在心口涤荡,半晌终于先后开口道:“我父子三人立誓,绝不违背家规,不辱没我方家门楣。”

方若华又连续问了几次,得到肯定答复,这才执笔在族谱上记录下方秋生三人的名字。

“以后若是你另外几个儿孙回国,审查过后,品德没有问题,可以再入族谱。”

方春生上前笑道,伸手招了招,方十二早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方春生打开让自家大哥看:“是族谱,制作好了的,哥你收好。”

方秋生登时点头,忽然就觉得骨头都轻了几斤:“好。”

收好了族谱,祭祖即将结束,方若华上前带着家人们恭送列祖列宗离开。

微风吹拂,香灰遍地。

方家整个祭祖活动从头到尾都简单而庄重,家里上下人等,包括方秋生的两个在国外长大的孙子,孙女,真正置身祠堂内,做出这种他们平时在电视上看,电影里看,总会觉得好笑的举动,才真正体会到那种从心底深处的认同感。

在这之前,方宇和方盼是这片土地上的客人,是方家的客人,在这一刻,他们到有一丝觉得,他们的根只能在这里。

方秋生出了祠堂大门,把方宇和方盼叫到身边,叹了口气,以一种留遗言的态度按着他们的肩膀:“我为你们一人建了一个基金,等回美国后可以去找你们肖特叔叔,他知道我的遗嘱在哪儿,也替我跟你们爸爸说,他不喜欢经营公司,就交给职业经理人,被太惯着你那几个叔叔,都是不省心的,我已经留给他们足够生活的钱财,他们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们爸爸的。”

深感时间短暂,方秋生还有很多话想说,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

“春生,哥对不起你,当年家里那么困难,可哥一门心思要出去闯荡,一点都没想过把你一个人扔家里,你会有多难,都这一把年纪了,哥就是想补偿也…算了,长话短说,哥给你在银行保险柜留了点东西…”

方春生看他已经吓得将近绝望,赶紧拦住:“大哥先别说那么多,现在体会一下,身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啊?”

方秋生愕然,“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