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桓忽然有种悲哀,满头鬓发依然乌黑,可精力不行了,体力也不行了,甚至连脾气似乎同样不行了,随即他脸上露出些许冷硬,轻轻把腰边长刀解下,冷声道:“我说,我要进去找我的女儿,再拦路,便…”

砰一声。

身边栓马石轰然碎裂。

种桓一愣,目光落在碎片之上,神色渐渐暗淡了些许,按住刀,话音止住。

方若华带着几个丫鬟出门,去了道袍,一身寻常闺秀女儿的打扮,手里也并未捧着什么兵器,面上略微微笑,合身行礼,客气道:“下人无礼,将军莫怪,只是内有女眷,不大方便。”

话音落下,门前一静。

许久,种桓略略点了点头,张张口,到底没说出话来。

方若华品了品这其中滋味,心中竟也有一点古怪——自古名将怕白头!

这位大将军,曾也是威风八面,人人敬畏,如今却在她这样一个晚生小辈面前…低了头。

方若华意外的,竟有一点酸涩,似乎刚刚剑碎拴马石的举动…也罢了。

种桓大张旗鼓要人,根本不必他动怒,幻真观已经将内内外外搜了一遍,遍寻不到。

整个幻真观不小,能藏人的地处自然也有,且方若华内紧外松,除了自己的地盘,还有一些如药房,炼丹室类比较要紧地方,幻真观其实并不设防。

只要不是有身份要紧的香客到访,幻真观的戒备便只是停留在初级,周围老百姓这两年甚至有了到幻真观坐下喝杯茶,聊聊天的习惯,走的时候再拿两瓶小儿吃的药丸子。

但是相对的,方若华对自己的家,也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内部防卫都是根据她自己编写的安全条例进行,这一套条例曾经适用于皇宫,适用于星际,当然,现代社会也很试用。

如今简化再简化的版本,用在幻真观也很足够。

“杏儿,去查查种小姐的行踪。还有这一段时间我们幻真观出入的马车,行走的方向,都去查来。”

杏儿点点头,出去不多时,便给方若华拿回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牛皮纸的封皮,方若华接过认真翻了翻,半晌忽而蹙眉,伸手轻轻点了点页面,转头问道:“夫人出门是谁跟着的?”

身边丫鬟便道:“今儿夫人说想去扯几匹缎子裁衣裳,不用人跟,不过刘护卫带了几个兄弟,应该追去护卫了。”

方若华略放下心,转头又一顿足:“夫人经常用的车夫是小夏?他不是新添了个姑娘,放假回家住一个月…如今替夫人赶车的是谁?”

杏儿蹙眉:“城南宝韵斋的高夫人约了夫人一起,夫人坐得是高家的马车。”

方若华又翻看了下手里的册子,叹了口气,干脆也再不走动,寻一石桌坐好,轻轻拨动手腕上铜制的小铃铛,一串串奇妙的鸟叫声应喝而起,由近及远,扩散开来。

种桓不自觉双目微微睁开,浑身上下不觉而起的戒备让他心惊。

从军多年,训过不知多少士卒,大大小小的战争也经历了几十次,能让他惊的事情,已经不多见。

可此时此刻,就在此地,一望寻常的幻真观内,各个角落很有秩序涌现出的人流,却让他不自禁感受到一种力量。

和他所崇尚的武力不同,这些人,看起来也并不都是武力超群,但即便是文弱之人,融入其中,也同样能带给他很强烈的压迫感和威胁。

他们配合默契,不用言语,很自如地在内外穿梭,行动间无数的信息便被汇总过来,如千万溪流汇入一河,在源头将河水拢于袖中的,便是这个女子。

哎。

种桓回头看了看方若华,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方若华比自己的那几位平生大敌,对他的威胁还大,虽然对方彬彬有礼,从没有露出凶相。

种桓眼睛已经不好了,其实并不怎么能看得清楚方若华的模样,事实上他知道幻真观,自也知道方若华…他是半点不想相见!

酒后睡个把女人,他不当回事,对方生了个孩子,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哪家哪户不发生几桩,他又不是那些个注重颜面的文官,也不是什么清流,又没有爹娘管束,在自己家里,他爱怎样就怎样!

可这不代表忽然发现他没看在眼里,不当回事的那什么,忽然一下子冒出来让人必须仰视,他还是能淡定自如。

种桓想,这算什么!

可如今也只能装聋作哑,干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记得这人便是了。

方若华到没心思去理解理解种桓的五味杂陈。

“看来种小姐换了衣服甩开将军府的侍卫,上了…我们幻真观香客高夫人的马车。”

种桓蹙眉:“这孩子要做什么!”

事实上不光是幻真观各处的消息汇总,表明种灵偷偷上了宝韵斋高夫人的马车,那些水友们也从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中找到了答案。

种灵看起来到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稍微皮肤暗淡一点,神色恍惚,眼角眉梢多出几许细细的纹路,不像以前那么高雅漂亮了。

但是就连她父亲也没发现什么不同。

身手到是显得比原来凌厉,至少手脚快,动作敏捷,闪过人群,躲开侍卫,出了幻真观的大门,左右张望间就趁着车夫家丁不注意,瞬间爬上一辆马车。

一干水友不禁赞叹:“咱们三妹找的演员,别管是哪个都有厉害的地方。”

“就说这个原女主种灵,我不喜欢归不喜欢,却不得不说在人家的演绎下,这人行动力十足,盘靓条顺会说话,身手是真不错,在女孩子里,相当了不起。”

“而且这姑娘…咱们看着有时候是挺拎不清的,她和那个妖道纠纠缠缠,笨得要命,但你们可能都没注意,我有几回瞧见了…她每次路过北边那一处乞丐云集的地方时,从来不和其他人一样,捂鼻子或者嫌弃,就是给乞丐铜钱,她也不扔,而是蹲下身去很正经地给人家放到碗里,我也说不出什么,可这姑娘要是落个挺糟糕的结局,我还真是心有不忍。”

一时水友们也都无话。

方若华脸色铁青地目送种桓带着人冲出幻真观,一路去追那位高夫人的马车,也有一点担心。

种灵这是要做什么?

她这回闯下的祸不小,若非种桓庇护,恐怕她会非常倒霉。

这阵子种家很低调,但方若华还是知道,种灵和林如海的婚期将至。

别人或许也不是特别关心这一桩婚事。

林如海的地位不低,但这里是京城,每日有不知多少新鲜事发生,不是关系到自身,谁管别人什么时候成亲?

等哪天十里红妆,声势惊人,或许会引来一段时间的热议。

此时,幻真观外不远的官道上,跑着一辆马车,马车的速度很快,黄土乱飞。

后面护卫打扮的六个人,还有几个不同装扮的家丁,都奋力地策马急追。

其中一个护卫冲那些家丁使了个眼色,车内就传来不徐不疾的声响。

“一会儿你们少一人,我便随便卸一条胳膊,如果再少一人,我便要一条腿,不相信,你们可以试试!”

谁敢试?

马车之上,气氛自然也诡异得很。

高夫人简直欲哭无泪,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她高高兴兴去幻真观请一柱头香,求家里小儿和新妇早日给她添一麒麟儿。

返程就约了手帕交一起去逛街,没成想两个人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马车的靠垫后面就扑出一人,牢牢地勒住她的脖子。

高夫人一时吓得都懵了,连喊也忘记喊。

种灵压低声音:“去凤凰山,我来指路。”

到是方氏冷静得很,或许她在种家时,就已经习惯冷静和冷漠,定睛看了种灵一眼,只平静地吩咐车夫改道。

种灵轻轻叹息,她知道,此行很险。

她不是没见过…凌空的凶残,可她还是要去,即便牺牲生命,即便放弃一切,毁掉一切,她…还是要去。

这么长时间,她也想过放弃,她还有父亲,父亲向来疼爱她,若有朝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该是何等的可悲?她想起来就好害怕。

可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道坎,要不是她那么…相信凌空,牛悦,牛悦…

牛悦还会活泼开朗地生存在这世间。

现在牛悦死了。

她不能让自己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转头就忘记那些,过自己的日子,好好的十里红妆,再次出嫁,嫁给那个陛下算是精挑细选出来,爹爹也仔细审核过的男人。

“要杀了他!”

种灵默默按住自己的荷包,心想…哪怕用我的血!

马车一路飞驰,直奔凤凰山,到了山脚下不远,种灵就默默下车,轻声道:“你们快走吧,马上离开,不要停留。”

几个护卫还想动作,但高夫人到是拦了下,任凭种灵钻入山中消失不见。

高夫人身为商人妇,到和京城那些贵族夫人们不同,她还是更习惯尽可能与人为善。

做生意的人,要是没个好人缘,那怕是很难正经做得起来。

幻真观,方若华都已经穿戴整齐,打算亲自出马去寻她这位便宜母亲,底下人就送来了消息。

护送方氏的侍卫已经传出信号,夫人已然脱险,他们即将护送夫人回来。

私底下,杏儿也为这几个孩子可怜,肯定又得挨罚。

听说都是新人,怪不得如此疏忽大意,犯下这等…按照小姐的说法,简直弱智的错误。

方若华刚松了口气,正待遣派人手去把方氏接回,底下人便匆匆而入,急声道:“观主,收到刘护卫的紧急求救信号,红色,十万火急!”

“…”

水友们:“快,拿瓜子,排排坐。”

“我们三妹直播虽说是随心所欲,有时候不清楚她想播什么,但是还真老是制作些戏剧性的冲突,挺有意思的。”

方若华:“…呵呵。”

戏剧性?有意思?

她如今是一点都不觉得有意思。

方若华轻轻吸了口气,笑了笑,她要想想好的方面,一次又一次的小时空经历,当然也疲惫。

即便是可以清除掉感情,可累就是很累。

但她还活着,她的父母活着,她们的生活精彩得不可思议,能看到世间各式各样的风景。

而且,修行是如此有趣。

所以,很好很好。

方若华坐在马车上疾驰,但大屏幕上,放得却是云飞,摄像头目前盯得最紧密的,自然是云飞。

其实这位的生活寡淡地比白开水还无味。

练剑,为和洛风一样的人按摩,他大部分时间做这两件事。

剩下的吃喝拉撒睡加在一起,也占用不到多少时光。

又因为是直播,那些不大雅观的生理活动都没放上去,到显得他的日子过得更加枯燥。

水友们都感叹:“…真没想到啊!”

真没想到原来看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做那么两件事,竟然是看不厌烦。

终于,云飞出门了。

出洞穴,攀岩而上,方若华只看一眼对方的行动路线,就知道他这行动,目的性很强。

直觉来说,这回能找到凌空,彻底结束这件事。

第八百八十八章 补药(两章合一)

凤凰山山高林密,非常大,深山中人迹罕至,是猛兽的天堂,风水也好,在前朝时,曾经有好些高官显贵们的坟茔都安置在此处,按照风水先生的话说,这里便是宝地了。

因山中出温泉,当今陛下就有行宫设在此地,京中显贵也不免跟风。

反正近年来凤凰山外山差不多都被贵胄之家圈了去,温泉庄子数不胜数,也算是京城以外颇为繁华热闹的地处。

冬日里到庄子过冬的人很多,不过大年初一,如今正是走亲朋递帖子拜年的时候,山中人便少了许多。

凌空靠着树坐着,早已无当初仙风道骨的气派,眼眶深陷,目中泛着冷光,时不时有些阴森的恶意,但是竟也没有因为被追捕而太过狼狈。

看四周的情况,他也的确不至于狼狈。

十二个穿着打扮如普通樵夫民妇的男女,分别立在凌空四周,隐约呈保护态势。

所有人神色冷淡,面貌寻常,年龄也不一,上到三十有余,下到十一二岁。

但每个人身上都带出些许狠辣和彪悍,神色警惕,唯独看向凌空时,充满忠诚。

有这些人保护服侍,显然凌空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糟糕。

唯独胸前隐约露出一些纱布,才显出这人受了不轻的伤。

“灵儿,你很好,没有让师尊失望。”

凌空似笑非笑地道。

“师尊。”

种灵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可双腿还是有一点轻飘飘虚软无力。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勇敢,她觉得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事到临头,竟还是怕,眼前一次次浮现出当时…牛悦可怕的死状。

当年她初出江湖,豪情万丈,立誓扫尽天下不平事,有一阵子,心中也曾想过,若遇见作恶多端,武功高强的恶人,她一样能鼓足勇气为天下弱小讨一公道!

好多个夜晚,睡梦中渴望成为一个女英雄,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将军种桓的女儿,一样是英雄了得,不负家风!

现在她终于有这么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凌空作恶多端,罪大恶极,放他活在世上一日,便有不知多少人要受害,只要能杀了他,种灵深吸了口气,她绝不吝惜生命。

种灵慢慢抬起头,忍住眼泪,轻声道:“师尊,徒儿就知道,您不会忘了徒儿!”

她掩住面,哭得不能自已,“您,您做这些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朝廷不理解您,但是没关系,徒儿会永远追随师尊…追求大道!”

凌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不愧是师父的好孩子。”他伸手摸了摸种灵的头,一下一下地摸,到真是有几分慈爱,声音也悲悯动人,“哎,可是这大道难求,总免不了要有一点牺牲。”

种灵指尖一颤,努力忍住没有动。

此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种灵本能地回头一看,登时露出惊惶之色。

远处又来了一群衣着各异的人,这群人押着不少俘虏,有的身穿护甲,有的是普通家丁小厮丫鬟打扮。

还有她们…

高夫人和方氏也被人堵着嘴,捆住手脚,担在肩膀上,跟着这些人匆匆而至。

凌空看了种灵一眼,种灵瑟缩了下,却还是张了张嘴:“师尊,这两个人都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夫人,我,徒儿胁迫她们送我过来,怕是城里已经闹出动静,若是两人出什么事,于师尊也不有威胁…”

她话音未落,一樵夫打扮的年轻人便抽剑朝着高夫人的脖子刺去。

种灵心里一跳。

幸而凌空摇了摇头:“还有用,且带着吧。”

那樵夫模样的才停手。

种灵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只是心中不禁愧疚不已。

她好像又闯祸了,又一次!

凌空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看天,半空中阴沉沉浓云密布,太阳不肯露头,但他却觉得,这天气好极了。

“走!”

四周溪流环绕,半边是雪,另外半边,却草木青绿,正是一小小谷地。

这里的环境非常奇妙,鲜花遍地,药田齐整,风一吹,偶尔有百鸟云集,落在水面上嬉戏。

种灵却浑身冰冷,抬眼看去,花圃东边一个小小的坑洞,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十几口棺材,每口棺材里都或者躺着,或者坐着一个人。

有个半边脸有烧焦痕迹的老妇人,站在坑旁边,手里拎着个大葫芦,一点点往棺材里的那些人口中灌东西。

种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所有人的神色惊恐,气色竟不算,面红齿白,都是美人。

凌空眯了眯眼,轻声道:“灵儿,你不用同情这些人,凡人的生命区区几十年,不过蝼蚁一般,与那朝生暮死的蜉蝣又有何区别?”

“能够为我们的大道贡献一份力量,就算是他们这一生,还活得有些意义。”

种灵低声应是。

凌空仔细巡视了一番,却是喃喃自语,“可是,还不够。”

他轻轻转头,看向种灵:“灵儿,好徒弟,你是不是很想和师尊一起修仙?求得长生。”

种灵略略抬头,心中五味杂陈,她当然想,毕竟在康王府那好几年的时光里,她是真将此事当做毕生的事业在做。

但是,她不是疯子!

“是,徒儿会一直跟随师尊。”

“那就好。”

凌空笑了笑,“来。”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药瓶,玉石雕刻而成,十分精致,“这是师尊炼制的仙丹,你服了吧,可是很长时间没吃药了?”

种灵浑身僵直,却是轻轻伸出手去,接过药瓶,倒出一颗丹丸,塞进嘴里。

一股辛辣的热流从口腔直入肺腑。

种灵浑身一颤,总觉得这种感觉,和以前吃丹药时有很大不同。

凌空这才满意,转过头去看向新被掠来的高夫人和方氏。

方氏还好,高夫人已然被吓得六神无主。

凌空一伸手,握住两人手腕,不多时,露出还算满意的笑容,点点头道:“来不及养了,先喂十颗造化丹,浪费,就浪费些。”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凌空脸色骤变,猛地回头,见不远处一片火光,随即厮杀声立起。

他身边的手下登时拿起兵器,团团把凌空围住。

凌空一抬头,瞳孔微微收缩,目中迸发出强烈的怒意,也有一点愤恨。

立在不远处山头,火光最灿烂的那个地方的女人,可不正是幻真观观主方若华。

凌空咬牙,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升起说不出的忌惮。

他本来顺风顺水,还有无数的计划,可所有的计划都在一夕之间让这个人破坏掉。

如果不是方若华,他哪里用得着如此仓促行事,更不必冒如此大的风险。

更何况那个人夺走他法宝的手段,是这般玄奇离谱。

喊杀声越来越响。

凌空都不知道外面究竟来了多少人,但是随着火光越来越近,他心中已经明白,形势对他非常不利,一颗心不禁沉了沉。

他藏在暗处这么多年,当然培养了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可是他既要做研究,要修行,用的法子还不那么光明正大,便不敢大肆行动,更不敢轻易收人。

至今日,他精心挑选培养的手下也不过三十余人。每一个放在江湖上至少也要有三流高手的境界。

别看‘三流’说起来不好听,但放在那些大门派,门中弟子精挑细选,经过十年二十年的培养,也不是个个都能成为普通的三流高手的。

凌空目光幽深,忽然一纵跃,落在坑边,一伸手抓向棺木中一双十年华的女子。

那女子还活着,只是不能言不能动,此时眼看他扑过去,面上便露出绝望恐惧,泪水滚滚而落。

种灵浑身发抖,眼看凌空抓住那姑娘,几乎只有一瞬间,姑娘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干瘪,双眸的亮光也渐渐消失。

等凌空甩下那姑娘的尸体,冲着另一个年轻儒生时,种灵终于大喊一声——“啊啊啊啊!”整个人合身撞向凌空。

在半空中,钟灵便反手拔刀,不要命似的劈砍过去。

凌空一时也有一点猝不及防,竟让她砍了一刀,勃然大怒,后退了几步一脚踹飞钢刀,又踢中种灵的小腹,踢得她踉跄后退,吐了两口血,疼得脸孔扭曲。

但或许是疼痛反而激出她的血性,即便如此她还是扑过去,用尽一切手段死缠烂打。

凌空冷笑:“也罢,就先用了你便是。”

方若华总算凌空没什么资质,不是习武之人,但这次看来,她果然是看走了眼。

交手也不过七八招,凌空便抓住种灵的手腕,将她锁在怀里,一丝丝红色的丝线浮现在种灵的脸上,手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先是有些奇异,随即又渐渐好像很害怕。

“爹爹…”

种灵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轰隆。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黑色的剑呼啸而至,凌空脸色骤变,一把甩开种灵连连后退,那柄剑却穷追不舍,几乎一瞬间便要穿透凌空的颅骨,下一刻,它却停住,剑身微微震动鸣响,可惜再也前进不了半步。

“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