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走道上,小磊知道彬哥已经催他回去,心里一急,冲口而出,“刘纪一直在我姐身边,你如果放手,他一定会趁虚而入!”

石彬定住脚步没有回头,那雄健的身躯只是顿了几秒,然后沉步向前推门而入。

小磊瞪着那再度关上的门,心里翻江倒海,彬哥,难道你真的舍得放开姐?

45 那么那么熟悉

殷若离最近很忙,是那种没日没夜的忙,公司的大小事她都会主动抢着做,领导看了笑得脸上开花。可任染和刘纪却不乐意了,给若离打了无数个电话,她都称没空。

周末,公司要在闹市区做路演,企划部和销售部全体出动,殷若离积极地自告奋勇。周五晚八点,殷若离和同事们在锦绣广场搭路演台子。

“若离,让我来。”销售部的小张看到若离在抬块板子,赶紧抢着帮她。

若离微微一笑,偏身站在一边。“谢谢。”

“饿不饿,鸭子说换着去吃饭,我们搭完台子一起去吃饭吧?”小张笑容满面望着若离,平时若离话不多,总是冷冷的,让人能以接近。

“还好,做完再说吧。”若离往边上退了退,不习惯与人太靠近。

“要不我先买点面包先垫垫?”小张一看若离推辞,紧张地想讨好佳人。

若离浅笑摇头,“不用了。”说完,走到台子另一角,站在正在搭架子的同事旁边帮忙递板子。

小张一看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转头走了。

若离眼神微凉,心里继续专心做事。也许是天气太热了,最近她都没什么食欲。

——

同事们都为了早点搭好台子,边聊天边加油干。

若离正专心在整理舞台的背景,突然听到另一边的同事发出争吵声。若离放下手中的东西,往那边走去。

“谁让你们在这儿搭台子的?”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男子对着销售组组长,外号叫鸭子的陆武叫嚣。

陆武皱眉说,“这个地方我们早就定了,钱都给了城管,城管说可以搭。”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口气还这么冲?

“放屁,这地方老子早定了,明天我们要搞活动。”那男人朝身后三四个男人扫一眼,一脸横样。

若离望着这些人,觉得有些厌恶,就算有纠纷就叫城管来解决,为什么要出口成脏。

“小宋,你不是有城管的收据吗?拿出来看一下。”陆武向后面叫,小宋应声挤出来,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收据。

“陆哥,在这。”小宋将收据递给陆武。

陆武将收据在那男子面前扬了扬,“你看我们有收据。”这人如果说城管将地方给他,他有证据吗?

那男人眼一沉,手一伸从陆武手中将收据一扯,抢了过来,瞪眼一瞧,脸上轻哼,“妈的,城管居然敢吃老子的黑。”说完,还未等陆武等人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收据一撕,碎了。

“你!”陆武等人气得冲上去,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干嘛?不服?城管还不是收了老子的钱,你不服找城管去。”那男子嘴角一扯,冷笑回望身后的同伙,那几个男子也奸笑不止。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小宋气得冲过去就推那男人。

那男人身一侧闪过小宋的手,脸色刷黑,眼神变冷,“么样?还想动手?老子叫你们滚就滚,别等我找人帮你们拆台子!”

陆武赶紧拉住小宋,可身后的几位同事也按捺不住要冲上去。若离赶紧和其他女同事拉住他们。

可那男子真是蹬鼻子上脸,还故意走过来指着陆武的鼻子冷笑,“这小子还算识相,今天就不用老子动手了。”

真是欺人太盛了,小宋气得怒火一冲,抬手一拳重重挥打向那人的脸。

那人咬着牙抹着脸,向身后的人一使唤眼色,后面三四个男人就冲了上来。对着小宋就一阵拳打脚踢。若离拉着的那几个男同事一看也都火了,全冲了上去。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男人们全扭打在一起了。不一会,若离的男同事们明显处于下风。陆武的眼镜不知被谁打飞,踩碎了;小宋眼角嘴角也挂了彩,肚子还狠狠吃了对方几拳,其他同事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伤。而对方却越打越起瘾,居然开始掀他们好不容易才搭起的台子。

若离急地赶紧冲上去拦他们,这些疯子太可恶了。

被若离扯住的男子回手用力甩开若离,若离身形不稳,整个人向后退了三步,绊到后面的空架,脚下一歪,她一急手胡乱的扯,却不想扯到了台子上的布幕,扯动台子上的架子/咣咣咣,若离跌坐在地上,眼看台上的空架就要砸下来。若离惊恐地大叫一声闭上眼,手下意识挡在脸上!

等了几秒,空架却没如预期地砸在她身上,若离倏地睁开眼,眼前一双修长的腿挡在身前,她的心猛然一紧,喉咙微涩,这人……

那修长的身影转过身,背着光,若离看不清他的脸,只觉眼前一片黑,他的发丝透过的光刺在眼中那么耀眼,隐隐难受。一只结实的手将她扶起来,若离晕忽忽地站起身,这熟悉的味道,心抽得好痛,她不是在作梦吧。

直立起身,她终于可以正视这人,散去的光影,他的脸慢慢在眼中清晰,若离的心已经揪得没知觉,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石彬向身后的人一使眼,那些人明白地向扭打的人群中走去。石彬一言不发地拉着若离就迅速离开。

若离望着他短发的后脑勺,掌心全是他传来的温暖,略粗糙的掌纹紧贴着她的手心,紧握的手有力强劲,他居然握着她的手。

若离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她不想问,一路小跑着跟着他,他走得很急,头也没回。

两人穿过马路,石彬拉开路边一辆黑色小车的车门,按住她的头推她进去,然后跟着坐进车里。

“开车。”石彬冷静开口。

车快速启动,驶离。

——

车里一片安静,若离微动手指,回想着刚才接触到了温暖,眼睛慢慢转向石彬,他正望着前方不出声。

突然一阵铃声,石彬眉头微皱,从怀中掏出手机。“正哥。”

若离注意到石彬讲话时,表情冷峻。

“好,我一会过去。”石彬简单说完,挂上电话。

若离定定望着他,窗外微弱的街灯胡乱扫在车里,照得他的脸忽暗忽明,他的眼神除了暗沉还是暗沉。他的侧脸在灯影下却出奇的分明,连下巴的曲线都分外英俊。

石彬转脸望向她,接触到她直直的眼神,又迅速转开,脸色微变。对着前排的司机说,“阿勇,去杜甫巷。”

若离心一紧,呼吸有短暂地停窒,他知道她还住在那儿,他知道。她喉咙滚了滚,颤抖地开口,“你还记得?”

石彬瞟她一眼,继续沉默。

“石彬,你怎么会在这?”若离看着他沉默不语的表情,心里的郁闷又翻滚而出,他不是烦她,不想见到她吗?那他为什么会出现?难道他只是好心日行一善?

“路过。”石彬惜字如金。

“这么巧?”若离冷笑,她想偶遇时他总不出现,当她已经不再抱幻想时,他却从天而降。

石彬没回答,转脸望向窗外,只要将她送到家就行了。

若离看他不愿理自己,心里又呕起来,也闷着气不出声。

——

很快,杜甫巷到了。

石彬打开门先下车,撑着车门等她下车。若离一咬牙,冷着脸下车,下车后仍忍不住瞪他一眼,却看到石彬正将投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心腾地跳了一下,石彬冷声说,“小心点。”就钻进车里,伸手要拉车门。

若离手一抬紧紧拽住车门,石彬一愣抬眼望向她,不解。

若离直直望着石彬的脸,心里有种东西悄悄在向外涌,“我害怕一个人进去。”

石彬眼皮一跳,脸色微紧,可拉着车门的车却定住不动。

他和她都想起了过去,在这条巷子发生过那件可怕的事,他与她在那一夜曾那么接近。

若离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眼神中有某种期待。

久久,久得若离快站不住了。石彬脸一紧,慢慢放开手,走下车关上车门。走到车前对司机阿勇说了一声,“在这等我。”

说完,回身望了一眼若离。若离努力按捺狂跳的心,强压不稳地气息,慢慢向巷子里走。石彬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巷子。

——

昏暗的巷子里,空荡荡地飘着闷热的空气,寂静得只剩下脚步声。

若离慢慢向前走,紧缩的心敏感地感受到他就在身后,他的脚步沉稳,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若离脑中恍若回到过去,他每次送她回家总会踩着稳键的脚步,那熟悉的感觉让她的心一点点沉沦。他回来了吗?

不论若离走得多慢,这短短的巷子也有走到的时候。当若离站在家门时,她的心有种失落的酸楚,他是不是又要转身离开?

石彬站定在她身后,沉声说,“我走了。”若离心房猛抽,腿有轻微的颤抖,不要,不要走,心底有个声音不停放大!

听到石彬转身离开的脚步,若离急急转身,哑着嗓开口,“我……我还没吃饭。”

石彬脚步一顿,身形定在原地。

“能不能……陪我吃晚饭?”若离的声音有丝乞求有丝害怕,深怕他的拒绝。

石彬慢慢转过身,深深望着她,眼神中充满犹豫,她哀求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一紧,若离很少会有这种眼神。

石彬刚想抬脚向前,一阵清脆的音乐声响起,他定住脚,抬眼望了望她,最后慢慢从怀中掏出手机,接通贴在耳边。

“正哥。”“好,我马上过去。”若离听到这句话,心一下沉到谷底,他还是要走!

石彬挂断电话抬起眼,眼中的犹豫已经消失,“我有事,得走了,你快进去。”

若离咬着唇,强忍着早已悄悄泛红的眼眶,直直望着他,却不肯进屋。

石彬心里微叹,遽然转身离开!

若离瞪着那抹身影快速消失在黑夜中,陡然松开唇,颤了颤,却最终没再叫住他!

46 隐衷

石彬很快赶到了富怡乐夜总会。阿勇去停车,石彬就直接进了富怡乐。

楼下的小弟一看到他,都齐弯腰大叫了一声,“彬哥。”石彬径直上了二楼。

来到一间包房门口,小弟替他开了门,门一开刹时房内的轰鸣音乐声震耳欲聋。石彬一脸清冷走进去。

“正哥。”石彬对着坐在最里面沙发上的阮正明沉沉叫了一声。

被他称为正哥的阮正明此时正左拥右抱着美女,一双阴冷的眼在看到石彬进来开始有丝亮光,笑容慢慢浮现,“你来了。”

阮正明,W市江北区的龙头老大,是那种真正的黑社会,黑白两道都得卖他面子。他表面上是经营物流、保安、寄售店等生意的合法商人,私下却经营着地下赌场、桑拿浴足、夜总会等各类娱乐场所。石彬现在是他手下的得力副手,而阮蔚晴是阮正明唯一的妹妹。

石彬走过去坐在阮正明身边,阮正明将身旁的女人一推,两个妖艳的女人就扭腰摆臀起身,起身之前还偷偷地瞄了石彬一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石彬看也没看她们一眼,侧开身让她们离开。

“小晴最近又怎么了?”阮正明叫他这么急,一般都是为了阮蔚晴。

“没什么,挺好的。”石彬淡然说,她并没在自己面前表现异样。

“那她前两天为什么在家里砸东西?”阮正明眼一斜望向石彬,他知道这个妹妹就只会为了一个人喜怒无常,就是石彬。

“不知道。”石彬冷冷回答,阮蔚晴的大小姐脾气,他劝也劝不动。

“你知道正信越做越大,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你和小晴别再玩小孩把戏了,该办的事就尽快办了。”阮正明盯着石彬,眼中流露欣赏。石彬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有胆识有能力,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石彬如果成为自己人,绝对可以帮他分担集团里的事。

石彬抿着嘴没有吭声,沉默片刻才说,“正哥,我现在还没这个打算。”正哥已经催过好几次,希望他和小晴的关系确定下来。他也知道小晴喜欢自己,可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另外一个女人。而本来以为不再有关联的女人,最近却又不知不觉离得更近,心里的牵念又变得异常强烈。

阮正明眼神一冷,用力吸了口烟,喷了出来,“你可不能辜负小晴。”

石彬脸微暗,他并未承诺过阮蔚晴什么。可有时候,沉默也被当成一种默认。帮里兄弟都认为他是大小姐的男人,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种羡慕。

“正哥,就这事吗?”石彬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他与若离不能再在一起,那与什么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是谁也替代不了她。

“最近小心点,听说丁俊那边有动作。”阮正明也是个做大事的人,知道石彬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转到正题上。丁俊是阮正明的死对头,两人常会在生意上有争端。

石彬沉着脸听着正哥的交待,微点点头。

不一会,石彬离开富怡乐。

阿勇一看到石彬出来,马上将车子驶过去,石彬坐进车里,车迅速离开。

石彬坐在后排,想着正哥刚才的话,心里不觉有些烦躁,脸上却平静无常。他掏出手机,手指顿了顿就按下一串电话号码,这个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他想也不用想就能拨出,是殷若离的号码。他其实一直留着她的号码。

瞪着屏幕上闪烁的号码,他的眼神聚神又缓缓暗沉,手指一按将号码给取消了。

阿勇在前排透过后视镜望着彬哥,眼神微凉,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说,“彬哥,要不要去杜甫巷?”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他载着彬哥去过很多次。可每次彬哥都是让他将车停要巷口对面,静静等待,直到那个叫殷若离的女孩出现后,彬哥会默默注视半天,然后才叫他开车离开。

石彬脸色一怔,“不去。”他不能再影响她的生活。今天若离会遇到流氓,他知道是小晴指使的。他现在还不确定小晴为何会主动对付若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小晴已经认为若离是她的威胁。

正哥刚才说的话也成为他心头的一道坎。阮正明越信任他,越会为了笼络他而要求他与阮蔚晴在一起,正哥的意图他非常明白。要对正哥表忠心他并不介意,可是硬与小晴绑在一起,他却不愿意!

“回去。”石彬沉声一喝,阿勇就将车盘一打,调头而去。

——

石彬开门进屋,屋里一片漆黑,手一按灯亮了。

石彬将衣服一脱扔在沙发上,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冰啤酒,啪一声打开,冰冻的气咕咕地直冒,冰在手指。石彬身一沉,坐在沙发里。

眼中仍旧浮现一双美丽的眼眸,她还是那么倔强,可眼中却含着浅浅的隐忍,她哀求的眼雾不觉扯着他的心痛,他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却又忍不住靠近。石彬用力地灌下一大口酒,他不该再招惹她的。

电话骤然响起,石彬掏出一看,眉一皱心里叹气,刚摆平一个,又来一个。

“喂?”冷冷的声音有丝不耐烦。

“你为什么要救她?你不是说她的事你不再管了吗?”阮蔚晴生气的声音尖锐响起。

石彬喝口酒,慢慢说,“你为什么要找她麻烦?”小晴一直很任性,可是在他面前,她偶尔会收敛,可对于若离她却始终咄咄逼人。

“你凭什么说是我?为什么只要她一有事,你就会怀疑我?”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每次都只说她不对!

“小晴,我说过她不会再来烦你,你不该再去为难她。”石彬冷然说。

“可她却霸占着你的心,你从来没忘记她。”小晴觉得无比委屈,她已经表现如此明白,他仍旧将她推开,就为了一个过去的人,她不服!

石彬抿着嘴,沉默,缓缓说,“小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些话他不能对正哥说,却能对小晴说。

“不,偏不。我哪点比不上她?她能给你什么?什么也给不了!”小晴一听就火了,那女人不就是一小职员,根本配不上石彬。像石彬这种伟岸英俊,有胆有能力的男人怎么能为那女人屈才,哥也说过希望石彬接他的班。她深知只要自己想要,这个男人迟早是自己的。

“小晴,我累了。”石彬最后说完,将电话挂了。

他知道小晴一定会大发脾气,但他不在乎,小女生有时不能一味的迁就。果然,电话马上狂响起来,石彬将铃声调成无声,任手机狂闪,自己则走进房。

石彬进了暗室,拉开墙上的布帘,心慢慢抽紧。

满墙的她,思今的她。墙上贴满了各样的照片,主角却只有一个,殷若离。

大学的她、工作的她、微笑的她、轻叹的她、都是她。这墙上的照片都是他找阿勇拍的。他无论出现在她身边,却从未断过对她的想念。只有看着这些照片,他才能感觉离她并不遥远。

他知道她和刘纪一起上了H大,而且还是学校前两名。

他知道她在大学依旧冷冷淡淡,却阻止不了别人在路上拦着她,递给她情书。

他知道刘纪一直陪在她身边,却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绯闻。

他知道她母亲改嫁了,病好了。

他知道小磊终于长大了,听话了,像他交待的那样好好照顾若离。

他知道她一直住在杜甫巷,那个他无数次在清晨偷偷隔街观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