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又专业地操作电脑、系统、路线的范池宇和平日里那个只会撒娇和跟夜暖斗嘴的小孩子完全不同。

从五年前的一场事故中被救回来之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有着孩子般的外貌,却有着非常复杂沉重的内心。他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只是很多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曾经那个自己。

车子很快到达了上官菲菲的别墅。他按了门铃,开门的人,是一个面孔英俊冷淡的男子。

稀薄的灯光之中,池宇看到他眼中深邃而看不透的目光,像是有种预感一般。他立刻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上官颜泽。

池宇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仅仅是因为很早以前看过的许孟笙的照片。

那是一种特别妒忌的对立感,万分熟悉,却并不亲切。“你是?”

“我是慕念婉的弟弟范池宇。”池宇自报家门。“你好,但是你姐姐她不在这里。”“我知道。”

“那你的来意是?”“我是来找你的。”“找我?”

“也顺便来看看上官菲菲小姐。”池宇微微地笑了笑。上官颜泽注意到他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不亚于任何人的明亮的眸子,带着一种坚毅的目光,沉沉地看着上官颜泽。

“那请进吧,我妹妹在楼上。”上官菲菲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一本园艺的书,褪去了一脸的妆,不复往日的亮丽,一双凤眼少了平日的妖娆,多了几分阴霾。“这位是?”上官菲菲抬头,尽管池宇戴了墨镜,美少年的脸还是一览无余,让上官菲菲这个在演艺圈见惯了帅哥美女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范总的公子。”

“真是稀客。”“我代表我陆姐姐来看看你的伤势。”“陆夜暖?”

“是啊,陆姐姐也在家休息呢,不过她和你不一样,她是受了惊吓,不是被蛇咬伤。”

“是吗?”“陆姐姐只是想不明白,整个会场那么多宾客都没事,怎么就您一个人被咬伤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故意装病呢。”池宇说得有些不经意,但是又仿佛在试探口风。

“你什么意思?”上官菲菲像是被人咬了尾巴一般,有些激动。池宇的目光锁定在上官菲菲的脚踝处:“别激动,您的腿现在还见不得光,要好好养着。”他露出微微的笑容,在灯光之下,有些阴冷,“好了,我主要是来看看我未来的姐夫的,就不和您多聊天了,您多加休息,听雷律师说发布会推迟到三天后了,到时候您千万要出席呀。”

池宇站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上官颜泽倚靠在门口,目睹了一切,他跟着池宇下楼。他感到这个十九岁的小孩子身上散发着一种特别奇怪的气质,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可是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一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恐吓我妹妹呢。”上官颜泽用一种几乎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只是提醒她如果被人发现她是故意找借口不参加发布会,会不好收场。”

“你有证据证明吗?”“我知道苏岩放的那些蛇,都是无毒的品种,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池宇突然从腰间的包包里掏出一条蛇,“你看这些蛇,它们可都是没有牙齿的…”

上官颜泽吓了一跳,但是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天使的小孩会做出这种举动。

“不过,我始终觉得,蛇总是要有牙齿才好玩。至于有毒没有毒,总要试了才知道。”他把蛇放回去,仿佛刚才只是拿出一件玩具而已。

“你不怕被咬死吗?”上官颜泽问。“死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池宇盯着上官颜泽。上官颜泽只是低头一笑,看不出脸色的好坏,随即抬起头:“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一样。”池宇回答。上官颜泽目送池宇离开,池宇开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星辰闪烁,听呼呼的风声灌入耳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从池宇第一天看到夜暖起,他内心就有一个声音,就是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保护她。

那个声音一直不断地在提醒他,要保护夜暖,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

3

三天后,范宇地产的新楼盘“保丽叶物语”的开盘发布会如期举行。范伟铭和雷以朵亲自坐镇,上官菲菲如约出席剪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和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们范宇地产的总经理上官颜泽先生,以后会由他来代表我将范宇地产在葵远的事业扩大,大家鼓掌欢迎他。”夜暖紧紧地拽着衣角,看着上官颜泽站起来,走到台上。他穿黑色的西装,留着短发,冷峻的脸孔似乎没有温度。他用并不标准的口音说道:“我们这一季主打的‘保丽叶物语’,是一批非常有水准的别墅,大多针对一些有社会地位的尊贵人士,无论是地段、设计还是价格,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临近上海,依山傍水,这些大家都能直接看到…”上官颜泽表现出一个非常专业的经理架势,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夜暖一眼。

倒是夜暖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都要跳出来了。发布会结束之后,范伟铭将大家都招集到了办公楼的会议室。“人都到齐了,那么我就宣布一下吧,大家都知道范宇地产的现状,它算是我们范氏到目前为止经营得最不好的一家公司,本来我们是计划将它拍卖,但是我和夫人商量后决定,希望借由上官颜泽的能力,看看这家公司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念婉的妈妈一直很看重上官颜泽,说他是个人才,所以,希望他能在范宇做出成绩,以后回到总公司,我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重大任务交给他。”范伟铭看了女儿一眼,慕念婉始终静静地坐着,利落的短发垂在耳边,时不时地用手捋到脑后。

“爹的意思就是,如果颜泽在范宇做出了成绩,就会提拔他,是这个意思吗?”慕念婉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我们只是想堵住一众股东们的嘴,不希望他们找理由说上官是攀关系来的。”

“颜泽多久能回到上海?”“这就要看他的表现了,不过我保证,最多不超过一年。”“半年。”慕念婉接话道,“颜泽一定会在半年内做出成绩,我相信他。”

慕念婉自信地说,她看向夜暖,“并且,我相信在陆小姐的协助下,颜泽会做得更出色。”

夜暖刚要往嘴里送的水,停在半空中,只好有些尴尬地对着慕念婉点点头。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眼睛一直看着站在范伟铭旁边沉默不语的雷以朵。

雷以朵似乎收到了夜暖的暗示,低下头对范伟铭问道:“那安排上官先生住在哪里呢?”

夜暖正喝着水,心里却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范伟铭转过头来,态度难得的和蔼可亲:“夜暖,你那里应该还有空房吧?”

夜暖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上官,你暂时先和夜暖住一套别墅吧…”“这样不好吧?”夜暖涨着通红的脸,站起来打断他。

会议室里有五个人,四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夜暖,仿佛只有夜暖一个人大惊小怪。夜暖不禁暗想,这四个果然都是高人,遇到这么诡异的提议,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用担心,陆小姐,上官不是坏人。”慕念婉流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方。

“不是…我觉得我和上官先生并不适合住在一起…”“别忘了,他可是我的未婚夫,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是我相信他对我的忠诚,我更相信陆小姐的为人。”“那…”夜暖还想说什么?

“你就别婆婆妈妈了。”雷以朵打断夜暖,“上官先生的住宿就交给你了。以后你要好好协助他的工作。”

夜暖彻底失去争辩的理由。

4

夜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随后跟来的是雷以朵。“你们太可怕了。”夜暖惊呼道,“面对这么诡异的提议你们居然如此淡定,还觉得理所当然。”“大家都是演技派,就你一个本色演出。”雷以朵嘲笑她。“一对父女,一对未婚夫妻,他们不累吗?”“他们是爱人,是亲人,同时也是对手。”雷以朵一语道破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复杂。”夜暖无力了解。“你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关系,你只需要确定一件事。”雷以朵说。“什么事?”

“他是不是许孟笙?”

“调查的事,一直都是你雷律师的专长。”夜暖笑道。“你以为我没调查过吗?上官颜泽,在日本长大,大学考到美国,父亲上官雄一曾是殷实商人,父母在海啸中去世,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上官菲菲,在父母死后才相认。”

“很好,完全不是许孟笙。”“可是我依然怀疑他。”雷以朵冷静地说,“如果他不是许孟笙,他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是狐狸就一定会有尾巴,我需要你来帮我揪出他的尾巴。”“你们那一套,我学不会,我也不想加入。我只想认认真真地把池宇带大,然后过安稳的小日子平静地生活。你们为什么要打乱我的计划!”“不,你必须加入。”雷以朵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我想,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夜暖在刚认识雷以朵的时候就托雷以朵帮忙找许孟笙,但是雷以朵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都找不到这个人。他渐渐变成了失踪人口里面最难找到的一个,最后雷以朵用放弃的口气对她说:“你应该当他死了。”

夜暖从来没有当许孟笙死了,但是也从来没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出现。“是你告诉我,要当他死了。”“可是你甘心了吗?不,你没有,你还在想着他,你还在期望他回来,你甚至想知道当年他为什么一走了之,你不甘心。夜暖,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走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

“所有的资料都能更改,如果他是许孟笙,我想这个世界上能辨认出他的人,只有你了。”

“可他已经是大小姐的未婚夫了啊,就算我们找出破绽又有什么用呢?”“那老板就可以很轻易地把他踢走,一个藏着太多秘密的人,是不适合留在大小姐身边的。而如果他不是许孟笙,他只是上官颜泽,大小姐的未婚夫,那么他将来一定会是老板最大的敌人。”

“所以这就是你们安排他和我一起住的原因吗?”“你聪明了许多。”雷以朵推了推眼镜,“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突然有个那么相似的人出现了,如果他就是你要找的许孟笙,那多好。”

“不,一点也不好。”

“何解?”“那说明这个世界坏了,连最爱的人都欺骗你,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相信的人。”

“我以为这个真理你早就领悟了。”雷以朵讽刺道。夜暖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接雷以朵的话。雷以朵虽然说话办事都太以利益为先,凡事不讲人情,苛刻得几乎让范氏集团所有人对她咬牙切齿,可是不得不说,雷以朵的话针针见血,字字珠玑,足以让人清醒。

这个世界太龌龊,只是我们都不愿意相信。“那么,你是希望他是,还是不是?”雷以朵问。“以朵,你终于问了一个世纪大难题。”夜暖苦涩地笑了。如果他是许孟笙,夜暖要如何面对如此残忍的他?如果他不是许孟笙,那夜暖又要提防他,帮助范伟铭盯牢他。可是他那张和许孟笙酷似的动人脸庞日日出现在夜暖面前,对夜暖来说,根本就是种煎熬。

推开窗,葵远冰冷刺骨的风一阵阵地刮到夜暖的脸上,她闭上眼,仿佛自己总在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青春光年已经随着星辰渐行渐远。

如雷以朵所说,虽然她非常不愿意相信,但是内心依然还是希望上官颜泽就是许孟笙。他的出现,仿佛在夜暖已经开败了的心上重新注入了一道暖流,让心上微微地开始长出新的嫩芽。

如果他是许孟笙,夜暖很想问他,这三年他去了哪里,他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变成另一个人回来。最重要的是,他,还爱不爱她?

5

蓝佳妮和夜暖一样,并不相信眼前的人不是许孟笙,她也找人调查过,但是调查的结果和雷以朵调查的一样:上官颜泽是一个真实存在着的人,不是任何人伪造的身份,他在日本的整个成长经历都清楚地表明,这个人只是和许孟笙长得极其相似罢了。

蓝佳妮望着调查来的资料,转过头看了看大厅里蓝希的照片。她的嘴唇微微地上扬,面孔冰冷阴鸷的蓝希,似乎也在凝望着她。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帮夜暖走出这个困境,她的世界仿佛有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在头顶。

“哥,他到底是谁?他的到来,会伤害夜暖吗?”蓝佳妮看着蓝希的照片,微微叹气。

小小的客厅里面,吹过一阵阵冰冷的风。

6

上官颜泽要搬进来的前一夜,夜暖早早地下班,沿着马路走到葵大去。校园里的梧桐刚刚长出细枝的那个夏天,许孟笙还送过夜暖一把太阳伞,让她遮挡毒辣的太阳。如今,梧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茂密的枝叶如同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头上的阳光,走在校园里,只有零星掉落的一些光斑,让夜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下课后的学校里,广播站还在放孟庭苇的老歌《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学生们在操场上打球,整个学校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坐在操场的秋千上,想荡一荡,可是怎么也荡不起来了。以前每当这个时候,许孟笙总会站在她身后,把秋千荡起来。那时候的许孟笙,眼睛里只有太阳般的温暖。她很想俯身哭一下,可是眼睛里干涩干涩的,掉不出半滴泪水。突然,不知道是谁把夜暖的秋千摇了起来,夜暖在高空中一转头,看到上官颜泽站在她身后,明晃晃的烈日下,就像当年许孟笙站在她身后一般。夜暖顾不得秋千已经荡起来,纵身就往下面跳。“小心。”上官颜泽一把抱住夜暖。夜暖整个人就落进了上官颜泽的怀抱里,仿佛许孟笙温暖的拥抱。夜暖目光呆呆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人就是许孟笙。她抓紧他的手臂,痴痴地看着他。“陆小姐是在表演杂技吗?”他嘴角一扬,略带嘲讽地将夜暖放下。夜暖有些无措地被他放下来。“我以为你是他…对不起。”在上官颜泽面前,她觉得自己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这种追男生的戏码的确很新鲜,可惜不要搞错对象。”上官颜泽和夜暖保持距离,环抱着双臂。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是捏造的?”“不管是真的还是捏造的,既然范总把你安排在我身边,就一定有他的用意。我希望看到的是你的能力,而不是你的演技,勾人的把戏,对我来说,可是没有用的。”

“勾人的把戏?”夜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长得和许孟笙一模一样的男人讲话竟然这么刻薄。

“是不是把戏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如果你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会和范总申请换助理。”他挥了挥手,“我们明天见。”

7

上官颜泽的行李非常简单,日本款的360度转弯的24寸黑色箱子和一个LV格纹公事包。

他戴一副黑边的墨镜,嘴微微地抿着,没有笑容。黑色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像是完美的工艺一般。

“你好,陆小姐。”他对夜暖点点头,眼神里是永恒的冰冷。“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有劳。”夜暖带上官颜泽上楼,夜暖把他安排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她自己则搬到楼上池宇的隔壁。她并不想和上官颜泽有更深的接触,她隐约地觉得上官颜泽非常讨厌她。他以为她是范伟铭派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举动的——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这就是你的房间,布置得比较简单,希望你别介意。”夜暖对他介绍道。“很好,谢谢你。”“不用谢。”夜暖提醒自己不能用看待许孟笙的眼光去看上官颜泽。夜暖转身,对陈嫂说:“早饭准备好了吗?”“都准备好了,就是小少爷还没起床…”“我去喊他起来。”夜暖佯装镇定地走上楼去叫池宇起床,却在走到三楼楼梯转弯处的时候坐了下来发呆。他真的来了,这个和许孟笙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冰冷、刻薄,身上看不到一点许孟笙的影子,她还要以不认识他的态度和他相处。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是别人的未婚夫。

假装若无其事,真是最高超的演技,夜暖自嘲地笑笑。“早上就发呆,可不是件好事呀。”池宇仰着一张天使般的脸孔蹲在地上,看着夜暖。干净白皙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夜暖面前。“难得这么早爬起来啊。”夜暖收拾心情笑了笑,顺便捏捏他的脸,“手感不错!”夜暖难得有心情调笑。“你什么时候被佳妮阿姨附身了?”池宇嘟嘟嘴,像个孩子一样,站起来伸懒腰。昨晚不知道怎么睡得衣襟微乱,褶子颇多。夜暖忍不住走上前帮池宇整理睡乱了的衣襟:“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是那么难看,每天起来衣服都睡得乱七八糟。”夜暖像个老妈一样唠叨道。池宇俯身看看眼前帮他整理衣襟的女人,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场景,不知道现在为何突然让他心里有了一点点涟漪。他赶忙推开夜暖:“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我长大了!我已经20岁了,OK?”

“长大了,长大了!长大的孩子,快刷牙洗脸下楼吃早饭。”夜暖刚才紧张的心情在看到池宇的时候忽然就舒畅了,“吃完饭姐姐带你去做检查。”池宇的病每个月都要做定期检查,以确保不会复发。

“烦死了,我都没事了,还做什么检查。”池宇一听到要做检查就不耐烦。“又不听话了。”夜暖倚靠在洗手台旁边看着池宇。池宇一把拿过牙刷和杯子给夜暖。

“干吗?”“帮我装水、挤牙膏,我要刷牙啊。”

“多大的人了啊?自己弄。”夜暖狠狠地敲了池宇一记。池宇只好自己乖乖地刷牙洗脸,夜暖不得不感慨,池宇在自己的悉心照顾下,已经渐渐独立起来了。她为了培养池宇这种独立的习惯,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擦…擦脸…”池宇的脸从水里冒出来,嘴里含混地对夜暖喊道。“这孩子。”夜暖拿过毛巾,细细地帮池宇擦脸。池宇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优良基因,长得唇红齿白,特别是皮肤,白嫩嫩的,一掐就能出水似的,夜暖每次帮池宇擦脸的时候,都感叹那张脸是上帝的杰作。

“姐姐给擦脸的感觉最温暖了。”池宇开心地说。“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不笑话你长不大才怪呢。”夜暖把毛巾挂上,“走,下楼吃饭。”

下楼的时候,夜暖寻思着要怎么告诉池宇上官颜泽搬来的事情,没想到刚走到二楼的拐角处,就看到上官颜泽倚在门口直直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冷淡而锐利,一下子看入夜暖的心里,夜暖不禁发了一下抖。池宇伸过手搂住夜暖的肩膀:“姐姐你看到帅哥就不淡定了啊?”池宇半开玩笑地来缓解夜暖的恐慌,“这位是?”池宇假装不认识上官颜泽。

“这是公司新来的总经理,范老板把他安排在我们家里暂住。”夜暖向池宇解释。

“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这里原来是集体宿舍。”池宇讥讽地说。“池宇…”夜暖为自己没有考虑池宇的感受有点抱歉。“老范这只大狐狸。”池宇撇了撇嘴,一把拉起夜暖的手,绕过上官颜泽,说了一句,“吃饭了。”

8

在吃早饭的时候,池宇一直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上官颜泽。夜暖记得许孟笙对鸡蛋过敏,她试探着把一块蛋糕递到上官颜泽面前,他没有迟疑地拿起来吃了下去。夜暖心里有点儿凉,那种他就是许孟笙的希望正一点点地减少。

吃完饭后夜暖陪池宇去做检查,在去的路上,池宇有些暴躁地吃掉了三大包的番茄薯片。夜暖看得出池宇在生气。池宇最可怕的纪录就是连续吃掉三包番茄薯片、四袋鲍鱼拉面和六盒脆脆卷这些平日里他从来不碰的食物。

“不就是家里多了个人吗?没必要这样。”夜暖安抚他。“你怎么能同意老范这种无聊的举动。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眼中透着愤怒。

“什么孤男寡女啊?”夜暖笑起来,“家里还有你陈叔陈嫂呢。”夜暖不知道要怎么和池宇解释。

“不行,我要搬回来,我不能让你们单独相处,这太危险了!”“搬什么搬,今年都给我在学校里老实待着,让你每周回来算对你不错了。”

“可是他长得像那个人。”池宇突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像谁?”夜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把许孟笙的照片给池宇看过。

“你是不是偷看过我的东西!”夜暖有些生气。“我只是好奇…”池宇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夜暖把车停在离葵大不远的静海边,她觉得自己太需要透透气了,她还没来得及从一场震惊里挣脱。池宇缓缓地走过来,拉拉夜暖的衣袖,有些试探地问:“姐姐,你生气了?”

夜暖深吸一口气,转头说道:“没有,姐姐只是有点累。”“姐姐,我只想你快快乐乐的,我不要你忧愁、难过。我怕你每天看到他,心里难受。”池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夜暖。夜暖突然意识到,池宇生气的原因,竟然是担心她会不开心。她的心里感到非常温暖。

“姐姐知道,你是为姐姐好。”夜暖看着眼前的池宇,温柔地笑起来,“我不会有别的想法。”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凭什么?”夜暖有些无奈,“就凭他是你亲姐姐的未婚夫,范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之一,他的身份、名字,都不容我有任何想法。”“姐姐,你好可怜。”池宇伏在夜暖的肩膀上,“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很难过。”

夜暖无奈地笑了一下,望着池宇的目光里有微微的悲凉:“再难过的,都熬过去了,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呢?”

池宇看着夜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脑袋靠得离夜暖更近了些。他希望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多给夜暖一些,让她不那么孤单。

第十三章 近在咫尺

谁都不知道,等待比死亡更可怕,它是慢性病,会痛一辈子。

1

上官颜泽入主范宇地产不到一周,就把之前所做的案子都认真地看了一遍,范宇地产名义上是范氏集团的子公司,其实只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公司,因为一直做不出令人满意的业绩,公司的股东都不同意将大量资金投放在这里。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把这个烂摊子做好、做出成绩,在短期内让股东们看到这家公司的潜力所在。

这也是范伟铭考验他的一种方式。“陆小姐,麻烦你把我们公司目前的情况和即将要做的项目做一份详细的表格给我。”上官颜泽上班第一天,就冷冰冰地对夜暖说。上官颜泽和夜暖说话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他们每天上班都是分头出发,在公司说的都是工作内容。他喝清咖啡,带着夜暖跑工地、谈价格、看工人的工作状态,任何事情都是身体力行。

他每次出门都带着夜暖,公司里那么多人,上官颜泽谁也不喊,就只叫夜暖去。让夜暖做记录,听他谈生意,在工地上顶着炎炎烈日跑来跑去,回家还要写策划案、整理资料。

夜暖一个从未在外面奔波这么频繁的人,跟着上官颜泽跑了一个礼拜,几乎快要累趴下了。

她简直不可置信,眼前这个魔鬼上司居然长着一张和许孟笙一样的脸孔。那个连检讨都帮她写,睡觉都会帮她盖被子,她被蚊子咬了满世界找花露水给她涂的那个许孟笙完全不见了。仿佛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从上官颜泽拒绝承认他是许孟笙的那一天开始,夜暖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到过许孟笙的名字,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这么多年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一直以为,她重新见到许孟笙时的第一句话,一定是问他为什么不见了。

但是当她见到上官颜泽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个人能回来,就已经很好了,至于为什么消失,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都不再重要了。上官颜泽,一个有着和许孟笙一样的脸孔,却和许孟笙截然相反的一个人,让夜暖觉得非常陌生。面对这样的上官颜泽,夜暖觉得失望又失落。天天与他朝夕相对,他却和自己形同陌路。

2

蓝佳妮受到了苏铭的强烈追求。天天开一辆跑车在蓝佳妮楼下等她,两个暂时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就这么开始了一场无聊的游戏。蓝佳妮和夜暖在水晶餐厅吃饭的时候,她熟练地切着牛排,对夜暖说:“说出来你还不信,苏铭居然就是蓝叔叔要介绍给我的男朋友,我从来都不知道蓝叔叔想和苏周联姻。”

“那你逃掉了那次见面,岂不是让苏公子超级没面子?”“他的面子关我什么事?我可懒得理他。”“据说他准备辞掉美国的工作,回国打理苏家的业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你?”夜暖喝一小口咖啡,看着蓝佳妮。“那更要命,我得再找地方逃匿了。”

“佳妮,你为什么不静下心来好好谈场恋爱呢?”“我怎么没谈?大学四年,我没一个月是闲着的。”“对,你找了很多男朋友,可是没有一个是真心的。”“我不需要真心,因为我没有真心给他。”“那苏铭呢?我觉得他还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你想找什么样的?”“池宇那样乖巧的。”“池宇可不乖巧。”

“平日里张牙舞爪,毒舌讨厌,唯独在你面前乖巧听话,是个乖宝宝。”蓝佳妮一笑,“我就想找个这样的。”

“可惜我不能把池宇许配给你。”夜暖笑起来,只当蓝佳妮在开玩笑。“话说你最近和许…不,是和上官颜泽相处得如何了?”“你看我整个人。”夜暖伸出手臂。

“天!黑了一圈。”“天天让我跟他跑工地,吃工地的粗粮,回家还有一大堆的策划要做,每天开会研究方案,和政府的人吃饭。”“你说这货到底在搞什么鬼?空长了一张许孟笙的狐狸脸,原来是个大冰窖。”

“我都觉得他不是许孟笙了,他不怕蛋糕,不爱笑,不爱音乐,他的脸上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拼搏。”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人?”“电视上不是总这么演吗?”“可是生活不是拍电视剧啊!”

“有时候生活比电视剧还狗血。”夜暖一抬头,看到苏铭和上官颜泽踏进餐厅。

大白天真不能说人,夜暖心里想。苏铭直朝蓝佳妮的方向走来。“我们可以坐下吗?”

蓝佳妮本来要说不的,但是看到旁边的上官颜泽,就住了嘴。

“请坐。”苏铭喜出望外,找了蓝佳妮旁边的位子坐下,这下上官颜泽只能坐在夜暖旁边了。

虽然每天都和上官颜泽相处,但是他每次靠近自己,夜暖内心都像是不停地打着鼓点。

“上官先生,上次在苏老先生的寿宴上有些冒昧,实在抱歉。”蓝佳妮盯着上官颜泽说道。

“都已经过去了,我事后也听陆小姐和我解释过了。”“不过,你和我们的那位朋友也实在是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我们会误会。”“哪个朋友会像上官?”

“说到我们这个朋友,可是一个彻底的负心汉,当年一声不吭地走掉,让某人差点死掉…喀喀喀…”蓝佳妮话没说完,夜暖在下面用力地踢了她一脚。

“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上官是地道的日本人。”夜暖低头一直切着手中的牛排,一言不发。“乖乖,这牛排是怎么了?”苏铭发现夜暖的动作。不知不觉,牛排已经被切成零星的小肉块。“我喜欢切小点。”夜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一顿饭吃得仿佛身上绷紧了弦,随时都要发出去一般,夜暖不敢多看上官颜泽一眼,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这么多天她都忍住了,她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观察上官颜泽到底是不是许孟笙,如果他真的是许孟笙,那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需要把自己藏得那么深。

蓝佳妮看着整个气氛有些尴尬,为了调节气氛故意说道:“暖宝儿,最近怎么黑得和煤球一样?”她拍了拍上官颜泽,“你是怎么虐待美女的,都折磨成这样了?”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是一个比较严苛的人,如果她跟着我不习惯,可以申请做别的。”上官颜泽说话毫不留情面。

“要不要这么苛刻啊?”蓝佳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