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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是来不及说。

毕竟,宇文泠的倾轧带着最温柔的面纱,在这层面纱下,才是赤裸裸的狠厉手段。

“至少,对念雪集团来说,他是三期工程目前最适合的合作伙伴,而我负责三期工程的前期事宜,处在这个角度,他目前是不错的。”辰星公式化地说。

一句话的功夫,凌阗已替辰天擦完嘴,辰天的小眉头突然有点皱起,似乎在听大人间的谈话。

而,凌阗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男人,对言辞真的很吝啬。

既然,他不说,她本来也不打算在如今继续这个话题:

“吃点水果吧,我抱天天去洗澡。如果你愿意等他洗完澡下来的话,他会玩一会积木。”

辰星说出这句,走到凌阗身边,准备抱过天天,也在这时,辰天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跟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特别”的味道。

辰星第一个反应是摸了下辰天的尿不湿,然后发现,辰天拉稀了。

“张姐——”她喊,“今天,天天是不是肠胃不太好啊?”

张姐匆匆从餐厅那边过来,讪讪地说:

“是啊,下午的时候拉过,所以晚上,我想换米糊吃,应该会没问题,但——刚刚,露露小姐似乎喂天天吃了果泥,我想阻拦的时候,天天已经吃下去了。”

露露的热心,在某此时候来说,不得不说,反而会起到一种适得其反的效果,比如此刻。

“啊呀,天天又拉了,要不,送天天去医院吧?”

张姐查看了一下天天的尿不湿,顺带给天天换了一块。

“我开车。”凌阗在辰星没有应答前,率先做出了决定。

“好!”

辰星也立刻反应过来,给辰天拿上病历本,很快,五分钟后,辰星便抱着天天坐在凌阗的车内。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凌阗驾驶座后,放着一个儿童的安全座椅,这个安全座椅,在她抱辰天上车时,如果说心底没有感慨是假的。

这个男人的表面和内在,是截然相反的特质,在不确定辰天是否会坐他的车时,他显然已经把一切都面面俱到地设想到。

包括这,看似普通,却满带着拳拳关爱的安全座椅。

安全座椅,在大部分家长都忽略的今天,他竟是早早便备下了。

辰星深吸了一口气,将感慨压下,把辰天放在安全座椅上,辰天又开始拉稀,这使得,凌阗的眉头有些皱起,但,他仍保持着很稳的车速,十五分钟后,赶到附近最大的综合医院。

进入医院,他让辰星带着天天去换尿不湿,而他自己亲力亲为地去挂号,再从辰星手中抱过辰天,来到急诊室。

急诊室的医生很快诊断出,辰天是秋季腹泻,又由于辰天已经有脱水迹象,遂开了挂水的药方。

挂水,对辰星来说,是害怕的。

因为,每每看到辰天被针戳,她的心便会战栗到无以复加。

可,眼下,医生说,再不挂水,非但不能控制住病菌,辰天还会有进一步脱水的可能。

脱口对辰天这么大的孩子来主,是危险的。

所以,她只能从凌阗手中接过辰天,看凌阗去配了挂水的药。

接着,一同带着辰天来到VIP挂水间,这是今晚,凌阗唯一选择的与众不同的地方,而在这之前,他就和大部分普通父亲一样。

包括,现在,当护士进来,配好药水,预备给天天额头挂盐水时,他也像一个普通父亲那样,从辰星手中接过辰天,抱着辰天,以便护士挂水。

那一刻,辰星怕听到辰天哭闹的声音,几乎不敢去看,但,下一刻,辰天除了发出轻轻的哭声之后,并没有太多的哭闹。

她忍着心疼,望过去时,看到,辰天的一只小手被凌阗握紧,辰天的目光和凌阗的目光互相对视着,辰天本来咧开要哭的小嘴,在这刹那,竟憋了回去,任由护士把吊针插进他额头,并贴好胶布。

“天天真勇敢!”凌阗柔声说出这句话,换来辰天瘪嘴勉强地一笑。

父子间的互动在这一刻是淋漓尽致的。

也在这一刻,让坐在旁边的她,浑然成了局外人一般。

她想走过去,但,踌躇了半天,还是轻轻退到门外,在自动售卖机那,来回徘徊着,最后选择了矿泉水和咖啡,拿进挂水间。

“两瓶水可能会挂很晚,你先回去休息吧。”她轻轻道。

她知道,他不会回去,说这句话,不过打破此时的沉默。

果然,他摇头,在把天天抱到舒服的小床上后,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咖啡,很快开了易拉罐,喝了下去。

她没有再说话,只坐在离父子二人最近的一张座椅上,看着床上的辰天,心底翻腾得厉害。

“协议考虑得怎么样?”在辰天有些昏昏欲睡,凌阗给他盖上小被子后,声音压低得问出这句话。

“我想等忙完这阶段三期工程再说……”她的声音也很轻,脸你廿,这样,谁都不会看到她的神情,而她的神情也不会泄露什么。

对这样一份协议,本不该拒绝的她,却是屡次的推诿,这看上去,不是她太蠢,就是她的所图太多了。

只是,此刻,她并不想多做任何解释,也清楚,那份协议,她是不会签的,如今的推诿,更多的,是想让自己尽快做完最后想做的事。

所幸,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仅是轻柔地为辰天抚摸挂盐水额头旁的肌肤,以便让盐水尽快地挂下去。

而从挂水到现在,不知是不是挂水起了作用,辰天不再拉稀,这让她稍稍定下心来。

或许是连日太累,也或许是不敢面对凌阗,让她低下的头,开始用手撑住,接着,神思恍惚,竟打起了瞌睡。

在这份恍惚里,他的思绪浑浑的,隐约间,仿佛,凌阗抱着辰天,对她微笑着站在一座教学前,她朝那走去,蓦地,教堂变成了硬硬的墙壁,她的头磕在那,疼痛顿时让她有惊醒。

惊醒的刹那,她才发现,她磕到的,不是墙壁,反是磕在了凌阗的肩膀上。

是的,他的肩膀。

他挪了位置,然后他的肩膀,正好成了她的倚靠,而他的手仍在轻柔地替辰天轻抚额头的肌肤。

这份依靠,让她和他的距离变得是如此之近,近到,不止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到,或者说,是她的怦怦心跳声是那般明显,还有便是,在她惊醒的瞬间,凌阗的目光是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也不知道,刚刚短暂的梦境中,她是否有梦呓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在他的凝视下,她的脸变得绯红一片,可,她的身子却是僵硬在了原处,甚至忘记了,该保持的距离。

他就这样凝视着她,他的鼻息拂在她的鼻端,鼻息越来越近,她能觉到,他的脸离她也越来越近,在他的鼻子即将碰到她的鼻尖时,他稍稍弯下脸,他的唇,离她的唇,仅剩一分的距离。

这一分的距离,只要她稍稍靠前,便不复存在。

这一分的距离,只要他再次移近,便变成熨帖。

纵然,她没有靠前,他却缓缓地移近,在他的薄唇即将覆到她的唇际,她下意识想后退,但身体的反应确完全不听大脑的指挥,她仍旧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开始慢慢闭上。

也在此刻,外面的走廊却传来一阵喧哗。

能听到男子的声音大吼:

“医生呢?快来医生!”

这个声音对辰星来说不陌生,对凌阗来说,却让他皱了一下眉,在辰星回神时,他的唇离她又隔了不短的距离。

这一分的距离,咫尺,仿若天涯……

【70】

从挂水间朝外看去,随着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能看到,声音的主人赫然是宇文斐,此刻,他正抱着一名女子,一跑飞奔地边喊边朝急诊室奔去。

辰星下意识地想走到门口,而凌阗的目光有片刻望向走廊,不过一会,便收回目光,落在辰天的身上。

因为,就在那一刻,辰天似乎很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身体,让凌阗的注意力再没有分毫留给其他地方。

倒是辰星颦了下眉。

这个女子——

莫名地,她竟会想起一个人。

也因为想起那个人,她下意识看了凌阗一眼,凌阗的手抚着辰天的额头,接着,睨了一眼即将挂完的吊水,按下呼叫铃,很快,在护士到来,给辰天换吊瓶时,他起身,朝外走去。

“嗳——”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辰星喊住了他。

他缓了步子,望向辰星。

“你要走了?”

声音很轻地问出这句话,心底开始鄙夷自己,终究做不到豁然。

原来,她和世俗的女人根本没两样,在没有理由计较的时刻,心底隐隐存着计较。

不过源于一个猜想,猜想宇文斐怀中的女子或许便是于晚来口中的乐乐。

只有那个女子是乐乐,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早前于晚来和宇文斐一前一后出现在她跟前,一个极尽所能,让她厌恶凌阗,一个则是恳求她能帮泰兴这一次。

两者的行为几乎是相辅相成,于是,表面看上去,以往没有关联的两人,在其他她静下心来时,分明觉得,是有些许的联系。

这些联系,只让她想起了,那个在于晚来口中再次被提及的,乐乐的女子。

纵然,于晚来没有提及那个女子的名字,一年前,她从宇文泠口中,总归是知道,那个人的。

如果真是乐乐,也就不难解释,宇文斐和宇文泠兄弟间的纠纷,或许,那同样是一种催化剂。

思绪纷纷,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害怕凌阗走出去,可,即便他走出去,看到的是乐乐,又如何呢?

对她来说,都一样啊,但对凌阗来说,不一样。

倘若,于晚来刻意在凌阗跟前隐瞒了乐乐的下落,此时,让凌阗看到乐乐,是否,接下来的一切会朝更有利的方面发展呢?

思忖至此,她再次启唇,声音干涩:

“如果不走,能帮我去请医生再来看下辰天吗?”

宇文斐去的方向,是急诊室,她这句话的意思,也是让凌阗去到那。

至于到了那,看到的是不是乐乐,以及,有没有看到,就不是她该多去管的了。

因这一句话,凌阗的目光凝注在辰星脸上,可,这句话应不会引起他的任何怀疑,而她说出这句话的表情,也是极其自然的。

“好。”只一秒钟,他便应声,朝门外走去。

在确定他走了有一段距离,辰星紧走几步,站在门框那边,看着凌阗的身影消失在急诊室门内。

“夫人,第二瓶水换好了,麻烦您照看一下宝宝,有事按铃喊我。”护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让她有理由回身,不再去看急诊室那边的情形。

“谢谢。”她走回辰天身旁。看着辰天,语音低低,“天天,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爸爸这么疼你,妈妈以后也放心了……”

她的脸贴到辰天的脸上,迷糊中,辰天的小脸反蹭了一下她的脸,小嘴似笑非笑的咧开。

不知过了多久,但,肯定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凌阗都没回来。

看来,在那里,他是被什么事拖延了脚步,否则,一早就会带医生回来。

她贴着辰天的脸,看着已经挂了接近一半的吊瓶,手抚到辰天的额头,轻柔地替辰天把那些冰冷的盐水抚摸下去。

那些冰冷的触觉在指尖,让她的心蓦地有些难耐,她吸了下鼻子,使自己的心境不再继续这样难耐,然后,突然间,她觉得有极轻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抬头看,确是凌阗。

他拎着一个便当盒,看到她抬头,有些讪讪地放在桌上:

“皮蛋瘦肉粥。”

简单的五个字,符合他一贯以来的吝啬言辞,可,这样的举止却不太符合他一贯以来的行径。

更严格地说,这样的体贴,她在皇甫奕的身上看到,不足为怪,在他身上看到,却是突然不适应起来。

这份不适应,并非是怀疑背后有什么企图,仅是,心底有些柔软疼痛。

“——谢谢。”她让自己说出这两个字,带着疏远。

他默然,修长的手指却解开塑料袋,把里面的便当盒拿出来,一个给她,一个他自己开了,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慢慢吃起来。

难道,他已洞悉到什么了?

胡思乱想着,等她发现,失神太久,他已经把他的那份皮蛋瘦肉粥喝完,接着,他继续替辰天温柔地抚摩起额头来。

在这刹那,她掩饰性地拿起剩下那个便当盒,才喝了一口,竟是呛到,这声呛咳让她的脸憋得通红,在面对他的时刻,她总是这样的愚蠢。

但,很快,就不会了。

“我忘记去急诊室了,你去喊下医生,让他过来看看天天是否能回去了。”在她呛咳结束,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他真是看出什么,所以刻意回避吗?

她低低应了声,也很快吃完粥,朝外走去。

既然他不去,就容她不再提起。

哪怕,那个女子真是乐乐。

走到急诊室,刚才的医生不在,只有护士留在那。

“夫人,有什么事吗?”

“医生在吗?”

“啊,刚来一个急诊病人,情况比较紧急,两名大夫都进行抢救了呢。”护士指了下一旁亮灯的抢救室。

抢救室的门外,能看到,此时正焦灼地徘徊着一名男子,正是宇文斐。

“什么情况这么急?”她收回目光,轻轻问出这句。

“似乎是中毒了——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我孩子吊水快挂完了,所以想找医生去看看是否能走。”

“这样啊——”护士有些为难。

也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忽然打开,早前给辰天看病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宇文斐立刻走上前:

“大夫,她怎么样了?”

“目前还在抢救,你别急,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随时告诉你的。请问病人是你的什么人?”医生例行地问。

“是——是我的妹妹。”

“那你就是她的家属了,这样,你跟护士去办下手续,这里的抢救,我们会尽力,请放心!”医生吩咐一旁跟他走出来的护士。

“好,好!”宇文斐有些走投无路的样子,转身,正准备跟护士走下楼的宇文斐显然看到隔着一层透明玻璃,急诊室的辰星。

辰星看着宇文斐,才要打招呼,宇文斐摸了下口袋,皱了下眉头,然后主动走近辰星:

“不好意思,出来得匆忙,能借我点钱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卡,没密码。”辰星怔了一怔,旋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信用卡,递给宇文斐。

宇文斐的手接过,抬头,看着辰星:

“谢谢。”

“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