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儿都娅驾飞龙带云迪掠过巨大的坎图斯蒂城上空,一路上云迪看见无数个燃起火把的整齐方阵,正从城内各处向城外平原开进着。

“我们并不在乎让你看到这一切,”呼儿都娅说,“一切也都不是秘密了,大祭司现在应该已经发觉了,但想阻止我们也已来不及,战争的巨轮一旦发动就不会停下来,我们的下方,有着三百万的大军!”

在坎图斯蒂众多新开辟出的广场中的一个,魔军的战旗正升起来,那里的近万居民正在接受分发武器,刚穿上盔甲的新将官们在高声喊着早就分排好的号码,这一万人必须在一小时内分队编组完毕。

“第六阵,所有第六阵的到街西头去列队!”

“女人们,把多余的东西丢下,每人只许带一个包袱,领着你们的孩子,先往前走到广场中间坐下,不要跑动,所有队伍开拔时没有在阵中的人将被丢下,快点行动!”

“第三阵还缺十九个位置,这些浑蛋你们在哪儿?三分钟后第三阵就要出发,那之后不得再进入阵中!”

坎贝米斯,那个云迪曾见过的顽皮魔族少年现在已被任命为第十二区第三阵的旗领主将了,在这种所有人都被编入军队、军官奇缺的时刻,像他这样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因为受过正式训练而一跃成为千人旗领长甚至万人旗领长的少年太多了,小小年纪忽然要管理起上千人,他不由激动又有些手忙脚乱。

“第三阵还缺两个人……第三九一一位的人哪去了?”坎贝米斯叫得嗓子都哑了,他扫了一眼名单,“阿比奇依诺,浑蛋,再不来就砍了你!”

少年阿比奇依诺正在远处的另一阵中,“好了,我要去了,”他甩开母亲和妹妹的手,“我们会再见的……”他后退着离开,绊了一下倒在地上,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去。

“阿比奇……这些吃的你带去……”母亲在背后喊着他的小名。

“来不及了……”阿比奇依诺不回头跑着,眼泪流下来也不敢擦,怕被母亲看出来他并不勇敢。他六岁的小妹妹接了装食物的包袱迈着小步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他,急得在后面大叫大哭,被巡哨一把抱起带回妇孺的阵中去了。

在少年新军的方阵将要开拔的前一刻,阿比奇冲进了阵中。他望向远处,密密的人群中,已看不见母亲和妹妹了。

“时间到了!开拔!”坎贝米斯喊着。

又一个方阵向前开动了,阿比奇迈开了步,身边全是陌生的少年,他们将在未来面对漫长的战争,不知这一次开步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这时天空,路华美亚的飞龙军漫天呼啸掠过,翼展相接蔽空,地面的少年们发出了欢呼声,挥舞着新发到的兵器。坎贝米斯也大声地吹着口哨。

“呼儿都娅,呼儿都娅你在吗?”他向天空大喊着暗恋着的女孩。

呼儿都娅听不到下面的呼喊,她随着天空的飞龙们正掠向战场,魔军重返阳光之土的第一场战斗,将由飞龙军发起。她的下方,那庞大的黑色洪流,正向前涌去。

第二十七章 巨轮转动

新纪元的第三百一十一年,魔族历初火纪十四年六月十九日,魔族——依德尔人出地下的大远征开始了。

三百万坎图斯蒂人分三十二个方向从城四面涌出,一部分从城内周沿着烈火湖上空那被称为冲天龙道的巨大地下空柱下行,一部分从城外周向城外平原会聚,他们最终的方向,都是南方千里外的里姆克依入口。

路华美亚率飞龙军从这条洪流上掠过,看见万千火把行进在直径数十里的巨洞壁的缝隙中,像无数条向下流淌闪烁着金色的熔岩。这些火线下到烈火湖畔后向外伸展出去,队伍之长,无头无尾,前锋已到了百里之外,后队还在城中没有出发。

一路上都有鼓手敲着沉重的巨鼓,这是魔军进军的传统,为了振奋士气,也为了呼应各自方位,震荡地面的响声一声声向前推去。最前方是铁甲森严的魔军精锐——六翼神龙军团,方阵整齐,即使在崎岖路上也步伐齐整丝毫不乱。

中部漫长的队列是临时由少年军官和青壮年族民组建起来的中军炼雷震军团,相对加入新军才达到十万之数的六翼神龙军团,炼雷震军团有四十万人之多,但大多数是刚得到武器的族人,因为盔甲不足,许多人都穿着自制的皮甲护肩。这些男子组成前后宽两侧薄的空心方阵,将妇孺老弱护在中间。

华优冰其斯站在山岭上,望着脚下这漫漫的长龙,那些牵着母亲的孩子,有多少能活到最后,看见太阳是什么样呢?

后方是同样由新军和从六翼神龙中分出的军官组成的墨苦城军团六万人,与炼雷震不同的是,这几万人早就被选出由杨特克里达在坎图斯蒂外的深谷中进行了暗中严酷的训练,怕死者、耐心不足者、不服纪律者均被剔除,但这支新军仍只能达到当初墨苦城军团的三分之一实力。作为后卫军,将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千万亡灵追兵掀起的血肉风暴,杨特克里达希望这些从未上过战场之人到时纵然腿软,仍能和昔日的墨苦城一样做到战死不退。

齐格扎里特站在守护神殿之中,这里燃了千年的烛光正被一点点熄灭,在最后的光明中心、魔王卡奇云德的字碑旁,依德尔族在黑暗中生存的火种正燃着,它就要被六翼神龙军护卫移出,全族人在黑暗的长路中,将向这火种所在行进。火光不灭,全族生存下去,重返阳光之土的希望也不会灭吧,重任使他热血沸腾。一路上前方无数险阻难关,都凭自己和这十万精锐开路,不知杀到最后还能剩几人。与其在这黑暗的地下发霉腐朽,不如让战刀磨出烈火!齐格扎里特希望自己变成一把巨剑劈向地层,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响。

“大将,该出发了。”魔将们站在飞龙旁等着。

齐格扎里特抽出战刀,伸入火中,那神奇的火种立刻在刀尖燃烧了起来。他缓缓举高长刀,转过身来。早有几魔将上前,立着魔军的战旗,齐格扎里特将刀在旗上一点,火种在特制的旗头火炬上燃烧了起来。护旗将们立正转身,举旗而出。

齐格扎里特静静站着,背后的火光渐渐息下去,神殿上他的背影也晃动着暗淡了,消失了……

坎图斯蒂,魔族生存了几千年的都城,他们还会回到这儿来吗?未来,几年后,大地之上,会行走着依德尔人吗?

坎图斯蒂燃起了烈火,百里大都在熊熊燃烧,魔人点着了自己的房屋,以示永不回头。断后的魔军向城中的亡灵族发起了突袭,将他们砍杀于火中,不然等恶灵法师赶来操控,这些亡灵怪物就是最近的追兵。

殿外的火光照进来,齐格扎里特向重返阳光之土的字碑深深地弯下腰去。猛抬头转身大步走出,接过那火焰战旗跨上飞龙。“出发!”

火龙长啸,龙骑士们向黑暗的长空而去。

按华优冰其斯的方案,四大将事先商订的计划,为争取时间,三百万人不分路,全部走磐乌山柱东侧路面宽阔易行的阿里坎道,而放弃险峻崎岖、年久失修的西侧苏华达道。阿里坎中段有着一片亡灵族的聚居巢,据情报约有三十万亡灵聚集于此。但四大将都没有把三十万亡灵当回事,因为没有恶灵法师的操控,没有头脑的亡灵不过是行尸走肉,即使有一些恶灵法师在,只要先用飞龙军击杀法师,再多的亡灵也会立刻崩散。魔军所惧,只有大祭司库里华基塔和他手下的三百名恶魂高等大法师而已。只要他们不赶到,魔军就自信能冲破任何阻挡。

于是,路华美亚的飞龙军为使恶魂大法师们不能及时前来阻止魔族远征,要先行向恶灵大法师们发动闪电战。

此刻,五千飞龙军正呼啸着飞向恶魂大法师的聚居地——枯法卡宫。

枯法卡宫其实并没有宫殿,而是一条地下山脉的山谷里由于熔岩冲刷和地震变得空穴众多,岩峰如牙的鬼怪般的山形。这里常年充满毒气,还时常因为小火山口喷发而发生爆炸,从山谷外看来就像青色云中不断发出雷电的巨大恶魔。恶魂们多喜欢聚集停留于此,是因为他们与生灵截然相反的习性,越是凶恶之地,就越是使他们感到力量充足。

“但愿此时那些恶魂还没有醒吧。”路华美亚和自己开着玩笑。她当然知道恶魂们从不睡眠,虽然他们可以化成各种化身,但他们的真实形体就像是飘着的一团稠雾。他们也有静止与活动的不同状态,一般当没有大祭司的命令或外界干扰时,大部分恶魂都懒洋洋地休眠着。只要在他们惊醒前冲入枯法卡宫,凭着抗魔法力强的飞龙,用带魔法的剑大开杀戒,是可能成功的。但一旦让恶魂们清醒过来,一个恶魂也够受了。

云迪正同呼儿都娅乘在同一飞龙上随大队前进着,忽然呼儿都娅一抖缰,她的红色飞龙向上穿出了队伍,在空中盘旋起来。

“为什么我们不跟大队去?”云迪问。

“我们不参加进攻,我们就在这等他们回来……”呼儿都娅望着飞龙群远去,忽然发起小姑娘脾气来,“就怪你啦!我盼了多少天等这一战,结果现在要留在这儿照顾你,军团长自己都不怕,却不肯让你死,哼!”

“那我们就去啊!”云迪说,她不知道飞龙军将去应战谁,她只想找一个趁乱脱身的机会。她脖子上还戴着禁魔法的禁锁,若是没有外力帮助她是无法从呼儿都娅身边逃走的。她可不想坐在囚车里跟魔族出地面。

“不行,我不是违抗命令的人!”呼儿都娅坚决地说,可手里已暗暗催动飞龙打着旋向龙群前进的方向移去。云迪暗笑,想这个看护者也是个未经历炼的小女孩,她会有机会的。

一个雷鸣炸响,火光后,路华美亚的飞龙军已经冲入了枯法卡宫,分多路在巨洞孔中穿去。

“一个都不要放走!杀!”路华美亚高喊着,魔军们向一路上所有看起来古怪的东西放出魔法火箭,尤其是那些稠密的雾团。整个枯法卡宫内瞬时流光飞影,万星攒射。飞龙军所到之处,连一块不同色的山石都没有放过,路上那些恶魂,未来得及凝聚成形便被魔法箭射中燃烧起来,发出尖厉的嘶叫,一时恐怖死亡之声响遍整个山谷。

飞龙军快速向谷纵深处掠进,因为枯法卡宫中不仅有高等恶魂,还有成千上万的中等恶魂和正在生成的恶灵,越是低等的,就越是在洞浅层,刚才的箭雨,大多只是给了他们。真正恐怖的对手,还在洞的深处。但山谷太庞大,孔洞太多,飞龙军越向里就越分散,分许多路穿入不同的孔洞,路华美亚只有通过魔法传音与他们联系着。

“我们这儿路孔太多了,飞龙不够了!”

“前面越来越大了,天哪,这么多,求援,求援!”

“这里太黑了,我看不清,糟了,那是什么?不好!”

“前面是毒气云,闭气冲过去,不要用火箭……炸了……闪开……”

只有各自为战了,路华美亚想,她大喊着:“要务必一直到底再回头,不要放过洞口,不及进去的要射进魔爆箭,大家全靠你们自己了,完成攻击后回到谷外集合!”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回到洞口。路华美亚想,就算有命冲到底,也难以再有力量回头冲过毒气。不用说枯法卡宫的地形是无人知道的,许多人会永远迷失在其中,永远没有到底的可能。五千飞龙军,能换到一百恶魂大法师的命,已然是值得了。她觉得眼睛在痛,是毒气熏得她流泪,但她眨也没眨,一支支魔箭从手中射出,穿过毒云火爆,绝无失手。

“看!前方那个好大的深谷,天哪,这种雾……”路华美亚的副将乘龙在她的右翼喊起来。

阵阵黄雾,从前方深深的巨大地沟中涌出来,在空中狰狞变化着像巨大的怪兽。

越是凶恶的地方就越是有高级的恶魂,这里……

“众将,跟我下!”路华美亚一抖缰,飞龙俯冲下去。她身后的数十飞龙跟随着一齐侧转掠向深谷之中。

呼儿都娅终于转到了枯法卡宫的上空,看着青雾中火光闪闪,她打着旋儿恨不得一头冲下去。

“我听说你是知道未来的?”她忽然转头问云迪。

云迪默认了。

“那么,我们的军团长这次一定不会有事了?”呼儿都娅急切地问。

云迪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有点心事地低下头去。

“你怎么了?”呼儿都娅一直盯着她。

云迪看着下方叹了口气:“你不下去是对的,因为……”她抬头看着呼儿都娅的眼睛,“我知道,这一战,五千飞龙军没有几人能出来的……”

她的话音还未落,身体差一点被甩离了飞龙,呼儿都娅驾着飞龙急速几乎是直坠向下,云迪紧紧抓住龙鞍上的皮带喊着:“那雾有毒,小心!”

“还用你说!担心你自己吧!”呼儿都娅已穿入了青雾中。

第二十八章 黑衣人

俄拉培德

比武场上的大混乱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阿依古气得双腿发抖,来自各国的战士们没有一点对依亚的敬意,甚至把这场本是神圣的建军当成一场好戏。

老帅毕斯麦凭着他的个人威信与能力总算制止了混乱。他明白由于阿依古的失信与偏私,各国赶来的武士们对这支未来的军队失望。而西陆各国的王公贵族们不愿依亚借此成为西大陆的盟主,都不来捧场,许多优秀的骑士也没有来参加,而是在本国加紧训练防备依亚的军队。这次银月光华军的重建,由于各国的私心,遍选天下英雄已成为一句空话,虽然缚狼者杰米拉达表现出了服众的气势,却因为暗箭而受伤,若不能尽快找出破坏者,建军大典已崩散在即。

作为皇家骑士团长,阿华依本该出现在制止混乱的现场,但这位心灵脆弱的青年却一心想着如何消失的事情。他应该如何写那封留给耶芙的信呢,“亲爱的耶芙,我受伤的心无法再面对你如阳光的笑容……”不,还是潇洒点,“亲爱的,也许你近期不会想见到我,我也将去进行一次远行,未来会有一位强大的骑士带着海外极地最美的玫瑰回到你身边……”

阿华依正在构思,一匹快马冲到了他的身边,马上正是他想见又怕见的美丽的耶芙。

“懦夫,浑蛋!”阿华依刚一抬头,还没想到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耶芙的手套就已经砸到了他的脸上。阿华依被砸得愣住,不知是否该像个多情骑士那样对接住的带着女孩芳香的手套深深一吻,可看这丢来的劲头也不像是爱的信物。耶芙下马冲到阿华依的身边,脸庞气得通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输了就认输,为什么要暗中射伤他?”

阿华依觉得一个霹雳打下来,浑身发麻:“我,我哪有?”

“我父亲查看过了,那支箭难道不就是皇家骑士们的弩箭吗?我本来还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可是你真的像个贼似的躲在这里……”

“我……你居然认为我会这么做……”阿华依开始由震惊变得愤怒,“我,我的弩根本就没有带在身上。”

“当然,它就丢在你身旁的草丛里,你为什么不把它藏好一点?”

“啊!谁干的!”阿华依转头一看,立刻蹦了起来。

“好啊……真是个光明勇敢的骑士……你最好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去东大陆也好,去海上也好,离我远远的,我不要再看见你这张虚伪的脸!”耶芙气得发抖,跺脚转身上马,一阵风般离去了。

“消失?”阿华依怔怔站在那里,刚才破裂出缝的心现在完全崩成两半了,“我是打算走,可她居然先叫我消失……”他手中捏着姑娘的白蕾丝边手套呆立着,“她先叫我消失……”

骑士低下头,举起耶芙的手套看着,先在战场失败,又在情场失败,一个男人所能受的打击在同一天让这个可怜人全部体会到了。他忽然想把手套按在脸上大哭一场,但那是不能让人看见的。阿华依忽然上马狂奔,他冲出了城市,穿过了平原,跨越了山谷,蹚过大海,跑到那传说中的极地冰原,才突然跪倒在冰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了出来。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人,他是冰荒天地中的一个小点,只有神听得到他的委屈。

当骑士哭完,身边的寒冰消去,他抬起头,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从没踏上过什么冰原。甚至眼中连一点泪也没有,耶芙的背影还尚在远处。

“是我心中的想象啊,”阿华依想,“居然如此逼真呢!”

“哭过之后是不是好一点了?”忽然一个老者宽厚的声音说。

阿华依猛回头,一个穿着朴素的褐布袍的老人正笑着看着他,面容慈祥,眼神中有着容纳天空的博大。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在心里……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在哭泣?”阿华依摸摸脸,确信并没有一点泪流出来过。

“我是一个牧师,帮人们解除心中的负担,重新树立对神和生命的信仰是我的使命。所以有时候,我会帮助人进入一个梦境,使他释放自己内心的痛苦,去过一次极地后,你不会再想逃避了吧?”

“可是敬爱的老人,作为一个失败的骑士,我已经没有脸面再留在这里了,不死缠烂打,能知趣而不失风度地离开,也是一个骑士的素质之一。”

“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姑娘因为对你的误解而痛苦地颤抖,那不仅是失望,还有伤心,”老者转身看着耶芙远去的方向笑着,“如果她不是在心中如此重视着这个人,她又怎会在转身离去时泪流满面?”

“真的?您看见了?她真的转身后哭泣了?”

“我这么一大把年纪,阅过无数人世人心,相信我吧!”老者笑着。

阿华依觉得身体重新热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追上去,“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有着拯救人心的热忱力量,我现在真正从冰原上回来了。”

“呵呵,对了,阿华依又回来了,请记住时时警醒不要因为痛苦迷失了你的灵魂,要时刻向天主寻求智慧,你会得到力量。不过,你就打算这么去找她吗?”

“我的确还想先澄清我自己,不过……”

“我会帮助你,”老者说,“我一直注意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我相信那个捣乱者就在那边的树林之中。”

“什么?在耶芙跑去的那片树林?”阿华依立刻跳上马疾驰而去。

老者看着骑士远去,开心地微笑着:“英雄救美!很好,世间的一切都在我手中运转。”

耶芙一个人偷偷奔入森林哭泣,却没有发现一个黑影悄悄来到了她背后。这个影子穿着黑袍,腰中挎着弯刀。

“呃……其实……你用不着太伤心。”黑影说。

“你是谁!”耶芙惊得拨转马头,但马猛地跳了一下,把她摔在地上。

黑影并没有上前扶她的意思:“这一切不过是个小恶作剧,我只不过是不喜欢地上人的集会开得太风光,他们乱成一团的样子才是我喜欢的。”

“地上人?你是谁?”耶芙痛得一时爬不起来。

“我当然就是你们害怕的称作魔人的那一种了,哈哈,我最喜欢你们听到这个名字时那吓得发抖的样子!”

黑影一下跳到耶芙身边:“怕了吧?发抖没?”他弯下腰看着,“唔,身材很好,做标本的好材料……”

“救命啊!”耶芙扯开嗓子大叫。

这时一位骑士冲进了森林:“恶贼,光天化日……啊不,暗无天日之时,安敢欺辱少女?看我圣剑骑士的厉害!”

黑影和耶芙都吃惊地抬头看着这个高头大马上的骑士,奇怪的是他嘴上喊着骑士小说里的套词,手脚却在马上极不协调地乱晃,连腰里的剑柄都抓了几次抓不到。

“我的词说得不错吧,可你动作能不能配合点?”康德埋怨着背上的头颅莫卧儿。

“见鬼,我又看不见剑柄在哪儿!你就不能低头瞄瞄?”莫卧儿没好气地说。

“你能在那么老远看见有美女,就摸不到一个剑柄吗?喂,错了,浑蛋,那不是……松手……”

黑影好奇地看着马上这个演独角戏的骑士:“你刚才的说辞是来自《松林骑士团》中圣剑骑士林中救城堡主的女儿那一场吗?那下面我该说什么?对了……哈哈哈!什么人,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俺是这森林之主,进了森林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咦,你也看过那小说?我是听来村里的吟游歌者讲过的,但没听过后半段,后来圣剑有没有被毒公主害死啊?”

“唔……让我想想……他好像因为得到一个圣杯而百毒不侵……哦,不对,那是《海洋之王》……”

“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啊?”耶芙趴在地上忍着腰痛没好气地问。

“男人讨论小说时女人少插嘴!”黑影上前一脚踩在耶芙背上。

“天哪,亏你看过那么多骑士小说,这一脚你也踩得下去?”康德大骂。

“那又怎样?我是魔族哎,我不凶一点,小姐爱上我了,你们骑士还混什么?”黑影讥讽道。

“这油腔滑调好熟悉啊……看招!”康德终于争取时间抽出了他的剑,纵马向黑影奔去。

黑影轻松地闪到一边,举刀就刺向康德的腰间。

忽然他发现康德背后又伸出了几只长手来,抓住他后背一把甩了出去,撞在松树上。

“怪物……怪物啊……”黑影爬起来,摸着后背,发现还受了伤,像是那手上长了牙齿。

“他怎么了?”康德纳闷着。

“没啥,我刚才亲了他一下。”美女蛇妖卡夫娜咂巴着小嘴说。

“我好像中毒了……浑蛋……这种无赖骑士也被我遇到……走着瞧……虽然我最讨厌这句台词……”黑影听见林外又有马蹄声,一纵消失在林深处。

康德想下马对女孩进行亲切慰问,却忘了头颅还没有练习过下马。于是耶芙抬头看着这位骑士一下摔到马下,又手脚乱伸地爬起来,然后一扭一扭张牙舞爪地走向她。

“你没事吧?你受伤了……你看起来好吃力啊?”耶芙担心地说。

阿华依猛地冲进树林,却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孩已依偎在另一个骑士的怀里了。

看见他们坐在地上紧紧相依着,一点没有想站起来的样子,阿华依刚平复一些的心又不幸地再次被铁锤敲了一下。

“原来她跑到这树林里来,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急着和情人相会……那个装腔作势的老浑蛋骗得我好惨,还说什么天主会拯救我的心灵,分明怕我死得不够快……”

阿华依爆发出狼被踩到尾巴时似的绝望的号叫,向树林外冲去,这次不跑到极地冰原他可能是真的不会停下了。

“阿华依,等等……”耶芙喊着,“天哪,没良心的家伙,他就这样跑了?我们怎么办?谁扶我们站起来?”

“我不过是暂时手脚僵硬,女士,只要给我几分钟……我能爬起来的……”

阿华依在树林中不择方向地跑着,却冲入了一个池塘,他狂躁地打着马想冲过去,可是马蹄却深踏在泥里,骑士狼狈地摔在了水中。

“见鬼!今天所有的神都在看我的好戏,我这个可怜的不受上天宠爱的家伙,我做错了什么呢?一天之内就落到如此地步!”

“可怜的家伙,你不就是被多斯维亚猎人打落马下的倒霉骑士吗?”水池边开腔的是那个黑袍者,他从康德处逃开后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连你喜欢的小姑娘都误会了你,以为是你向人射出了暗箭。”

“天哪,我的事已经全大陆都知道了吗?为什么随便碰上一个人都能跟说戏一样?”

“不不,”黑袍人说,“我是为数不多了解你的清白的人之一,我正好知道是谁偷射了杰米拉达一箭,还把弩丢在你的旁边。我曾试图向小姑娘说明这一切,但那个可恶的射暗箭者冲过来打伤了我。现在他说不定正被你的小姑娘当成英雄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