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咸忽地神色一动,语气怯怯地问她,“边舜,你妈妈平时会给你买膨化食品吃吗?”

边舜懵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会啊,我妈妈看到我吃膨化食品都会没收的。”

“那你不是喜欢吃吗?”阮咸又问,“做妈妈的不是应该无条件满足自己的孩子吗?”

“做妈妈的才不会无条件满足孩子呢,她们的条件可多了呢!我小时候要是想吃薯片就得考一百分。”边舜可怜地扁扁嘴,“也就春游秋游的时候她才会带我去超市买零食。”

“那你不会讨厌她吗?”阮咸问道,“她明知道你喜欢却不给你买。”

“不会啊,因为她不是无条件的纵容,而是无条件做对孩子好的事,比如膨化食品即便我爱吃,但她觉得不健康就不会给我吃。在她看来,我的健康比一时满足重要多了。”边舜说起孟秋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而且我妈妈那么好,她做的事肯定也是好的啊!”

阮咸耳畔骤然响起温惜说过的话——“如果你们做不到成为一个好人,那我希望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去做母亲,不要让你们的孩子跟着你们痛苦,否则你们口口声声的爱都像是笑话。”

自己算是好人吗?阮咸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一个好母亲,因为她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为女儿好的事。

“阮教授,我走啦。”边舜见她有些恍惚失神,担心是自己叨扰过久,急忙告辞。

大门重重地关上,阮咸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虽然以前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好母亲,但她现在有了学习和努力的机会,不是吗?

她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扬起嘴角走到卧室门前叩了两下,然后扭开房门,笑着对温惜说,“今晚有螃蟹,我听说你很喜欢吃螃蟹的”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半掩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厅的暖光在昏暗中投射出一道渐变的光,像一条暖色的小路,阮咸在这一头,温惜在那一端,她弯着长腿无力地坐在地上,她低着头阮咸看不清她的脸。

“温惜?”阮咸轻声叫了她一声。

温惜只是抬起手来,暖色的光线下她整个人轮廓都是模糊的,只有手上握着的发簪清晰可辨,“你才是修翼的情人,对吗?”

晚饭的时候高队长向队员们宣布了修颉颃的发现,基于遗址可能是西周王陵的推测,所以考古队不能对文王庙地下进行发掘。“大家这两天做一下收尾工作,结束后我们就撤离。我已经上报文物局,会对这一带进行不影响生活的合理保护。”

宋儒儒小声问修颉颃:“哎,有王陵你不兴奋吗?”

今天的晚饭有排骨,修颉颃夹了一块,不如她做的好吃,有些失落地回答她,“兴奋啊。”

“你这语气是兴奋?”宋儒儒感觉他对兴奋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修颉颃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可是我只能放在心里偷偷兴奋。”他说着放弃排骨继续吃西红柿炒蛋。

宋儒儒对他们不主动挖掘王陵的行为一知半解,仿佛是听过这个说法却又不知道理由。“是不是因为帝王死后怕被人盗墓,所以都在坟墓里下了咒,就和埃及金字塔一样,其实你们也不用怕,我可以给你们算算风水先”

“这和风水没关系。”修颉颃摇摇头,“就是规矩。”

作为一个神婆,混世的道理就是随机应变、见风使舵,规矩可不是好的生财之道啊。“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难道我们算命的还不能算帝王?”

修颉颃见她恋恋不舍,好奇地问,“怎么,你不想走啊?”

“那倒也不是”其实对于撤离宋儒儒原本是跃跃欲试的,只是她来八卦村这一趟发生了太多事,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生被按下了快进键。这就让她有点郁闷了,怎么她孤独寂寞的二十年过得那么漫长,现在有人陪伴了就过得这么快?所以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免不了让她有些感伤。

忽地有人闯进他们的食堂,宋儒儒对此人有点印象,好像是八卦大酒店宴席那天也到场的一位村民,“高队长,你们快去文王庙吧,书记说你们不肯主动挖掘,他们要把庙推了自己挖,说挖出来你们就不得不发掘了!”

啦啦啦,温女神智商上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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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基于大家对我的了解,我是逢评必回的,所以啥时候留言我都会回,但是过了那一小时系统就不送阅点了哈~你能得到的只有我的爱!

105,是男人就上啊!

PART 105

高队长一行匆匆赶到文王庙的时候,宋儒儒立刻就后悔了自己说的话,什么叫人生被按了快进键?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按跳过啊!

文王庙大殿的前面,挖掘机已经开得隆隆作响,宋儒儒定睛一看,开着挖掘机的竟然是姬师傅!原来他不光会开跑车、豪车,还、会、开、挖、掘、机!

姬书记带着一众承包人正在现场指挥,俨然是来真的!

高队长连忙跑过去拦住姬书记,“书记,你怎么能这样呢!”

宋儒儒见高队长去对付姬书记了,赶紧拉着修颉颃一起去阻止姬师傅,挖掘机的大铲子已经摇摇晃晃来到大殿的进门口,她当机立断,一巴掌就把修颉颃推了过去,“你快去门口!”

修颉颃可不是超级英雄,没有人机对抗的经验,他踉跄了两步赶紧跑开,“喂,那是挖掘机哎!”

“你怎么那么怂啊!”宋儒儒嫌弃地大叫了一声,修颉颃不理解这和怂有什么关系,他看到她生气会怂没错,可无法徒手对抗挖掘机也算怂?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啊!在这个瞬间,修颉颃觉得自己绝不是怪胎,他、很、正、常!

“是男人就上啊!”宋儒儒眼看挖掘机开近了几米,连忙大喊,“你放心啦,姬师傅看到是你就不会动手!充分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吧!”

“这和主观能动性有什么关系啊?”修颉颃更震惊了。

“你不是最喜欢讲道理,那你和挖掘机讲道理啊!”宋儒儒挥手就那么一指,对修颉颃下达了死命令。

修颉颃虽然觉得这事超越了他的理解范畴,但左右看看确实没辙,只好张开双臂拦在门口,“姬师傅,有话好好说,你就算挖出遗址来,不也要我给你们鉴定研究嘛!”

宋儒儒说的不假,姬师傅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修颉颃,果不其然就没有再动了。宋儒儒见姬师傅停下,赶紧利落地爬上挖掘机,把姬师傅给拽了出来。

这边高队长正被一众承包人和姬书记围攻,他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一人难敌众口。

“发现王陵难道你不激动?你们做考古的一辈子能挖到几次王陵?”姬书记的第一步是将心比心,拉近关系。

“激动啊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王陵,但是”

“但是什么啊,就当我们八卦村搞基础建设无意发现遗址,你们再来保护性发掘,合情合理啊!”第二步是提出合理说辞,让对方放松戒备。

“现在遗址在地下很安全,上面本来就有建筑”

“我们今天也查过了,你看隋炀帝墓不就是基建过程中被发现的吗?只要发现了就可以批准发掘!我们不会让你们负任何责任的!”第三步是主动承担责任,达成诉求。

“批准是没问题,可是流程不是这样的”

姬书记一把扶住高队长的两只手臂,使出最后一招绝杀——卖惨加恐吓, “高队长,我知道,您和修专家都是老实人,也是靠谱的人,可我们八卦村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看看这文王庙,还有孔庙我们村想造什么造不出来,唯独就是造不出历史,现在有了遗址就埋在地下,我们全村都不可能睡得安稳,今天就算我不挖,难保不会有人来盗墓啊!”

高队长哑口无言时,宋儒儒人未到声先到,“以八卦村的能力,知道下面有遗址还会让人盗墓吗?这文王庙的安保系统我可都知道安装在哪里,前殿的济公像,哪个游客少投币多摇了一下扇子都有警报!”

姬书记这一套忽悠高队长是没问题的,但宋儒儒可是忽悠过姬书记的人,别说这种忽悠在她面前班门弄斧,更何况她还是文王庙改造的学术顾问,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她一手拉着修颉颃一手拽着姬师傅就走到姬书记面前,“书记,考古队是都是文物保护的专业人员,他们不肯主动挖掘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不管你们有多急切,你们自己这样挖,且不论地下有没有王陵,如果有,你们这么一铲子下去,破坏了文物谁负责?”

“你们是要八卦村挖出遗址扬名全国,还是因为破坏文物上新闻?只怕到时候别说是上新闻,还要上法庭呢!” 她虽然个头不高,但气势逼人,姬书记一群人都被她吼得懵住了。

“宋博士,其实我们只是想高队长不能动手,我们自己动手,这样也不用高队长负责”姬师傅轻轻申辩了一句,

“想有什么用,你想着是好意,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总是不会被原谅的”她说这话意有所指,修颉颃虽然还没从对抗挖掘机中完全回神,但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姬书记其实也是一时脑子发热,被宋儒儒当头棒喝也清醒了几分。只是当着这么多承包人的面有些下不来台,不甘心地说:“明明就知道在下面,为什么不能挖嘛?”

震慑众人得靠宋儒儒,但讲道理就得归修颉颃负责了,“现行文物工作对帝王陵墓的规定就是能不动土就不动土,能推后挖掘就推后挖掘,你们看虽然秦始皇陵遗址已确认,哪个考古学家不好奇,但可能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看到对其主动发掘。”

“为什么啊?”姬师傅好奇地举起手来。

“那是因为明定陵留下的惨痛教训。”

“定陵怎么了?”姬书记疑惑地问道。

“目前为止带有学术目的主动发掘的帝王陵墓只有两处,一处是殷墟商王陵墓,一处是明定陵,而像你们举例的隋炀帝墓都是抢救性考古发掘。两处之一的殷墟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人吞商史’的故事,早在清末民初就开始发掘了,而定陵则是建国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经过批准授权主动发掘的陵墓,但是因为世界上都少有大规模发掘帝王陵墓的经验,也存在很多技术问题。”修颉颃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都是难以言喻的痛心,站在他一旁的高队长也是眉头紧蹙,神色深沉。

“当时定陵的地宫被打开后,大量随葬品例如丝织品都因为接触空气氧化、霉变,有些在一瞬间就碳化成灰烬,装殓皇帝和两位皇后的金丝楠木棺椁也被毁坏,甚至是皇帝和皇后的骸骨也在随后的一场运动中被烧毁。”修颉颃语调低沉地将故事说完,“所以后来国务院两次下达通知,对于不妨碍基础建设的重要古墓葬、古遗址,在当前文物保护技术还没有完全过关的情况下,一般不进行发掘,对于大型帝王陵寝不进行主动发掘。”

“可是定陵都过去六十多年,现在技术已经好太多了”姬师傅小声提出疑问,“就算国内技术不行,我们也可以去国外买最先进的设备,咱们村不差钱。”

“任何文物的发掘势必都会造成一定不可避免的损害,虽然不能说日后的技术可以达到100%的无损,如果说现在比六十年前好,那么将来只会更好,损害也会更低。”高队长补充说明,“这就是为什么不主动挖掘,能推后挖掘就推后挖掘的原因。”

“对你们来说,究竟是挖出遗址出名重要,还是保护文化重要呢?”修颉颃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他的目光总是那么纯粹明亮,可以照出每个人身上想要遮掩的私心与卑劣,“姬书记,我记得你上次在节目中说过,八卦村的口号是:历史为本,创新为辅,文化带动经济,经济构建文化,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既然是历史为本,那就应该一切以保护历史为出发点,不是吗?”

宋儒儒一改之前威慑众人的气势,附和修颉颃的话说,“我们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把握不了过去的,过去的东西一旦被损害就永远无法弥补。”

姬书记无力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村就是和历史没有缘分啊”

“怎么会没有缘分呢,”宋儒儒笑了起来,“在我看来,无论文王庙下面有没有遗址,文王庙就是八卦村最好的历史,是整个村的灵魂,也是整个村的心。这里承载了你们全村人对未来的希望,因为拥有这颗心才会有现在的八卦村,也才会有希望实现的一天。”

修颉颃侧目看向完好无损的大殿,“我也很喜欢这座庙,虽然都是你们自己造的,但是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只要你们好好爱护它,它一样是文物,是遗址,是历史的记录者。”

“好!”姬师傅大喊一声,“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修专家的话我就相信,修专家说好,就是好!”姬师傅这一吼,姬书记跟着鼓起掌来,其他的一众人也纷纷附和,达成了共识、

宋儒儒特别不甘心地抗议了一句,“哎哎哎,为什么我说的你们就不信呢?”

姬书记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宋博士,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

“这不是因为修专家学历比你高一些么。”姬书记小声说,“而且都说算命先生满嘴跑火车,你的话我们也就只能信一半,一半哈”

宋儒儒走江湖有一个原则,就算自己知道自己满嘴跑火车,那也不能被别人知道,捍卫自己的威严是第一要务,“我算命我吃你家大米,吃你家海参鲍鱼大王八了嘛!凭什么说我满嘴跑火车!”

修颉颃作为在场最靠谱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求真务实,一字不假,尽管这很可能是在拆宋儒儒的台。

“那晚宴席上你就吃了啊,你吃了两碗饭,还吃了海参鲍鱼,就是没吃大王八”

修老师,你总是这样很危险的(*/ω\*)

106,一定是他

PART 106

温惜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穆扬早就从舅舅家回来了,虽然一个人在家寂寞无聊,但他想着温惜是头一次去阮咸家,难免会多留一阵子。

大约快十点温惜才回来,穆扬正在电脑前和队友一起吃鸡,头也没回就问她,“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了?”

温惜却没有回答他,穆扬察觉不对扭头一看,只见她瘫软在门口,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他也不顾正在和队友团战,丢了鼠标就跑过来,摘下的耳麦里传出队友撕心裂肺地惨叫,“卧槽,你是S——B——啊!”

“你怎么了?”穆扬将她扶到女王躺椅上,不明白好好的人去了趟阮咸家怎么就成了这样。

“穆扬”温惜抬起脸来,两行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她像是哭了一路回来的,两只眼睛肿得别说是丹凤眼了,差不多算是红毛丹眼。“原来我就是那个孽种”

穆扬瞪大双眼,赶紧呸了三声,“好好的干嘛这么说自己,你也就是平时作了点,算不得作孽啊”

温惜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不是不是儒儒,也不是儒儒的妈妈,那个女人是阮咸,而我才是修翼的私生女她才是那个情妇,才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还让儒儒妈妈背黑锅的人”

“你别急,慢慢说”穆扬听得一头雾水,赶紧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来。

温惜捧着热茶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过了好一会才止住抽泣,将今天在阮咸家发现木簪的事告诉了穆扬。

“那你问她了吗?木簪刻的诗就是指修翼吗?”

温惜点点头,“我问了,她一开始还不承认但我一直过的生日就是我爸妈从福利院领养我的日子,是那年端午节后两天,儒儒的妈妈和大可爱的爸爸就是那年端午节去世的她就是因为大可爱的爸爸去世了,她知道自己没有了依靠,才把我丢掉的”

“以前我就猜到我身份肯定不光彩,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穆扬,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人生下的?”温惜越说越激动,眼泪又重新涌出来,“我以为我只是个私生女,可她竟然还让儒儒妈妈一直背黑锅,她、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做人是不可以这样的”

穆扬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其实从身世被发现开始,温惜就一直活得胆战心惊。虽然她表面很不在乎,对阮咸也咄咄逼人从不忍让,可在她内心深处,一直因为被抛弃的事惊恐万状,她的难过和恐惧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而如今她除了那些痛苦外,还增加了羞耻,是一种让她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带着污点的羞耻感——因为她是阮咸生下的,她身体里流淌着与阮咸一样的血液,这让她觉得自己活着都是肮脏的。

“穆扬,我觉得自己不干净,也不清白”她靠在穆扬怀里轻声呢喃,“我觉得我没有颜面去见儒儒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儒儒那时候选择不告诉大可爱,因为这太、太痛苦了”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吗?”

温惜静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穆扬继续问:“是阮教授让你不要说的吗?”

温惜的眼前浮现出阮咸跪在地上哀求的画面,就连她惨厉的声音都如临耳畔——“温惜,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说出去,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有这样一个母亲,你要如何在世上生存,你的事业,你的前途,还有你的将来啊你想想,这么多年大家都这样认为,宋儒儒自己也接受了,再说修颉颃不是还喜欢她嘛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对不对?我不在乎我自己,但我在乎你啊”

“我好累。”温惜无力地闭上双眼,“特别、特别累”

稳定了八卦村村民,文物局也在文王庙周围加强了安保,考古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90%,只剩下一两天的扫尾工作就结束了。

临别的前一晚,高队长自掏腰包请大家在八卦大酒店旁边的步行街吃了一顿水饺。“这不是快立冬了嘛,大家吃一顿饺子,明天各自回家好好休息!”

宋儒儒和修颉颃买的票是明天一早的,因为下午还要去电视台录历史节目,上周他们因为来八卦村已经缺席了一期,宋儒儒在电脑上看了转播,天下公子甚是得意,急需她回去怼一怼!

回到活动板房,修颉颃忽地又想起几个古文字来,匆匆就跑上楼去,高队长在后面鼓励他,“加油啊!”

宋儒儒对高队长的嫉妒还没有彻底消散,撇撇嘴说,“加油有用的话,全世界都是冠军了”

她转身要跟着修颉颃上楼时,却被高队长叫住了,“对了,宋博士,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再不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宋儒儒停下脚步,扭过头却没转过身子,似乎还在吃醋,“怎么着,还要嘱托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基友?”

“不是”高队长有些迟疑地说,“就是你的名字,我那天听你在沟渠说,你名字的典故是‘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对吗?”

宋儒儒不知道高队长为何突然问起她名字的事,茫然地点点头,可头点到第三下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啊你的名字是叫高秦关!”

“对,这句诗也是我名字的典故。”高队长犹豫地说道,“之后我悄悄打听了一下,你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宋儒儒脊椎一阵寒意涌来,她抬头看着眼前高大魁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高队长,有些尴尬地说,“不会不会是可我们长得也太不像了”

“你想什么呢!”高队长连忙打断她,“我爸和我妈感情特别好,才不会有别的孩子呢!”

宋儒儒瞬间松了口气,可又迷糊了,“那你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听我爸说起过他有一个好朋友,他们俩都特别喜欢卢纶的《长安春望》,相约给孩子起名都要用这首诗作为典故。”高队长挠了挠头,“所以我在想,你爸爸会不会就是他的好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没等高队长说完,宋儒儒就已经扑过来抓住他的衣领连声追问,“他是不是东北人?是不是喜欢吃一种超大的面包?”

高队长被她拽得喘不上气来,只能摇头,“我不知道我父亲没有和我说过他的名字,也没有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我所知道的只有名字的典故。”

“那你父亲在哪?我要去找他,你给我电话,我可以电话里问他。”宋儒儒的手越抓越紧,她抓住了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线索,怎么样都不会松手的。

高队长轻轻叹了口气,为难地说,“我父亲去年因病去世了。”

宋儒儒的手一下失了力气,渐渐松开,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滑走,她刚知道母亲的清白不久,就又有了父亲的消息,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父母那么近,仿佛只要她努力拼凑出别人口中的故事,就可以拥有一个圆满的家了,如果不能的话

她眼眶一热,继而咬牙将无用的眼泪逼回去,重新攥住高队长的衣领,用力得仿佛要抓出两个窟窿似的,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高队长,不甘心就此放弃。“你父亲去世了也会留下线索吧,毕竟他们是好朋友,会有照片,会有书信,对不对?”

“应该是不会有的。”高队长虽然很理解宋儒儒的心情,但还是笃定地切断了她的念想,“因为我父亲是从事情报工作的,直到他退休都没有和我们说过关于他工作内容的一个字,他时常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所有与他工作有关的事和人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更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直到他去世后,我们才知道他原来是做情报工作,此前我们一无所知。”

“至于那个好朋友,他也只说过这句诗。”高队长说完安慰她道,“当然,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你的父亲,毕竟喜欢《长安春望》的人也很多,也会有别人用这句诗起名”

“不。”宋儒儒却固执地摇了下头,“一定是他。”

母亲宋佳宁从没有和她说过关于父亲的一个字,也没有留下父亲的一张照片,如果她的出生是清清白白的,母亲没有必要隐瞒她,除非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因为连宋佳宁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从事怎样的工作,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们以为我会写儒儒父亲,因此继续写到200章??NAIVE,我才不会写呢!╭(╯^╰)╮

PS,下一章修老师超暖呢(*/ω\*)

107,你从肺里搬走了

PART 107

宋儒儒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想起母亲做的大面包,想起自己一次次追问母亲关于父亲的事,那些记忆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像是老式放映机出来的一帧帧画面,一帧一停顿,每一幕都是一个定格。

其实高队长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的片段信息并不能够证明什么,但她却在瞬间被击中心脏,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回荡,“就是他,就是他”

因为高队长知道的只有这些,而她还知道其他,知道母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与世无争,深居简出,还有静默少言。

母亲喜欢的诗是《致凯恩》,第一句便是“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母亲也和她说过,“爸爸很喜欢儒儒,只是他不能陪着你而已。”

母亲一直都知道爱上一个特别的人,就只能用特别的方式来爱他,等他,守护他。

夜里又下起了雨,宋儒儒伏在窗前看向漆黑混沌的天空,她不知道人走了以后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的人能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如果是可以的话,母亲会不会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她失去了很多,却又仿佛拥有了很多,雨点打在简易的玻璃窗上,像把细碎的往事都拍碎了似的,她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很倔强地笑了一下。

“妈妈,每个人都有自己装秘密的小箱子,你的箱子里是不是藏着我爸爸,你太珍惜他了,所以不舍得将他拿出来给任何人看。”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小箱子,我的箱子也藏着一个人,虽然你没有和我分享,但我还是愿意和你分享我的箱子,那个人他去见过你,给你念过诗,他也很特别,而且我保证他肯定比我爸爸长得帅,起码比我爸爸高,否则我才不会这么矮呢”

“所以啊,以后我的孩子肯定比你的孩子高,等你后悔的时候啊,一定会要记得给我看你的箱子,我就想看一眼,看看我爸爸长什么样,这样我就可以和别人说我也是有爸爸的孩子,好吗?”

雨越下越大,就连天空都变得雾蒙蒙看不清,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她赶紧揉了几下眼睛,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