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上沾东西了。”

她连自己先象征性地摸一把这个动作都没有,直接就把脸往他面前一凑:“哪里?”

秦延忽然意识到,她都是故意的。

不是没有察觉,而是故意没有察觉,不是不知道哪里,而是故意不知道哪里。

他想了想,还是顺了她的意,抬手轻轻将她眉上的餐巾纸纸屑摘了下来。

粗糙的指腹,温柔的发力,肌肤相触的瞬间,温茗觉得自己好像被电到了。她看向秦延,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在她的目光转向他的时候,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

气氛忽然变得怪异,怪异中滋生了温情,让人沉溺。

温茗低头继续吃,等到吃得七七八八了,才发现秦延一直没怎么动。

“你怎么不吃?”

“不饿。”

她的目光扫过他面前的碟子,上面放着几个挑出来的辣椒。

“你不吃辣?”

“是不怎么能吃。”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请你吃饭,你爱吃就行。”

温茗有点感动,但面上却冷冷一笑。

“秦延,你是有求于我,才对我百依百顺的吧。”

第十八章 盛夏与你18

第十八章 盛夏与你18

秦延反应了很久,这点时间足够他想出一个推脱的说辞,但是最后,他点了点头,说:“是。”

温茗胸腔里憋了一团气,要发作,又忍住了。

她没想到,他就这么承认了,这个男人还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你不怕我一不高兴就反悔吗?”

“你已经答应了。”

“女人都是善变的。”

秦延又喝了一口水。

他平时不吃辣,刚刚只尝了一口,舌头到现在仍是麻的,喝水其实没什么用,但此时,除了喝水,他想不出任何化解烦躁的方法。

对面的女人,花头太多了。

“这个纹身很重要…”

“不要试图对女人讲道理。”她教育他。

秦延揉了一下太阳穴,强忍住掀桌的冲动。

温茗的心情忽然又好了,她问他:“你是不是没交过女朋友?”

他自然不会回答她这么私人的问题。

两人正僵持不下,前台那边传来了吵闹声。

“你个臭小子,胆子肥了是不是?现在连店里的钱都敢偷了!”老板正揪着一个小个子男人的耳朵,破口教训。

温茗认得那个男人,他是店里唯一的男性服务员,大圣。

“老板,我真的没拿!”大圣昂着头,肩膀因为老板的动作都疼歪了。

“你没拿?你没拿是钱自己长脚跑了吗?”

“不信可以搜啊,我身上没有。”大圣将自己两边的裤袋都翻了出来,“你看,真的没有。”

“你傻还是你当我傻?谁偷了钱还光明正大地放在身上?”

大圣都快急跳脚了:“我真的没有拿,老板你不能这么冤枉人啊!”

“那是谁拿的?刚才这一会儿,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老板急吼吼的,气愤到想出手打人,老板娘和前台收银的小妹拉劝着。

店里不少顾客都转头看热闹,大家先入为主,思维都被老板带跑偏了,觉得钱就是大圣偷的。

“你吃饱了吗?”秦延看着温茗。

温茗点点头。

“那我去结账。”

他说着,站起来,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老板正吵着要报警,秦延走到了他的面前。老板个子也不高,再加上中年发福,看起来就更矮了,秦延的个头,让他在那四个人中间有种鹤立鸡群的出类拔萃感。

温茗看到,他搭着老板的肩膀,低头说了几句什么,老板的脸色就变了。大圣趁势一把推开了老板,委屈地夺门而走。

老板娘想去拦大圣,但是没拉住人,她转身,对着老板一通推搡抱怨,似乎是在指责老板对大圣的态度。

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了唏嘘声,这状况,一看就是老板误会自家的员工了。

所有人都很好奇,秦延对老板说了什么。秦延倒是淡定,他把前台收银的小妹叫过来,结好账之后,转身看着温茗。

温茗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两人的目光对上,他朝门口晃了晃脖子。

第十九章 盛夏与你19

第十九章 盛夏与你19

温茗站起来,小跑过去。

秦延等在门口,为她拉着门。

正午十二点,热浪滚滚,温茗一脚迈出门口,就感觉脸被烫到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却一头撞在了紧随着她出来的秦延身上。川菜馆里坐了这么久,他身上干净的味道却丝毫没有被掩盖。

宽阔的街道在阳光下发亮发烫,只有各家店铺门廊下一条狭长的阴影,贯穿东西。

秦延拉了她一把,将她推进阴影里,自己走到了阳光下。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但却像是分属不同星球的行星,始终都有一线之隔。

“你刚才和老板说了什么?到底是谁拿了老板的钱?”

“老板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秦延进门之前就看到了那个穿着柏安高中校服的男生,和一群混子蹲在门口,几个人一边打闹一边互飙脏话。他起初没在意,直到那个男生推门进来,晃荡着走到前台处,快速地打开收银抽屉,抽走了几张百元大钞。

他一直盯着那个男生,判断着是否需要制止,但男生拿完钱并没有跑,而是绕到老板面前,又和老板说了几句话,才出门。

秦延以为,老板是知道的,可是紧接着,就出现了老板愤怒抓“贼”的一幕,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生是老板的儿子?”温茗也是来过店里好几次之后,才知道老板有个正在念高中的儿子。

“我猜的。”

那个男生,进店之后熟门熟路,而且他走到前台收银区这么敏感的地带都没有人警觉注意,显然是店里的自己人。再往后,他和老板站在一起时,两个人的面貌形态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种相像,最好的解释就是强大的基因。

“你观察能力这么敏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温茗一边走一边绕开脚边的障碍物,他们的距离忽远忽近。

“这个,你也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他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帮你会不会有风险?”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

他的眼眸黑沉,以她的视角看去,好像装了一整个盛夏的绿荫。

温茗抿了抿吃辣吃到深红的唇:“可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在害我了。”

秦延不解。

她笑得娇媚:“你长得这么好看,本身存在就是一种祸害。”

秦延轻咳一声,别开了头,温茗看到,他的耳廓有点红。

真是,经不起逗。

两人走到了温茗的纹身店门口,几分钟的路程,走出一身的汗。

“要不要进去凉快一下再走?”温茗拿钥匙开门。

“不用了。”秦延拒绝得很干脆。

她倚着门框,长裙被风一吹,盘踞在腿边。

“怎么?怕我吃了你?”

“…”他一本正经,“纹身的事,麻烦你了。”

“好。”她的声音在笑,“我一定会联系你的,你等我啊。”

第二十章 盛夏与你20

第二十章 盛夏与你20

接下来的两天,温茗很忙。除了店里的客人,还有一个程佩让她头疼。

程佩出院了,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病,但是她在医院赖足了五天,把温茗交的钱都花干净了,才甘心出院。

温茗懒得和她计较,但程佩却阴魂不散,她每天都要来温茗的店里哭一哭闹一闹,搅得温茗连生意都做不了。

最后,温茗没了法子,只能暂时关门谢客,也对程佩避而不见。

程佩意识到死缠着温茗救温侯生没有一点希望,她让了步,转而只要求温茗带她去戒毒所看一眼温侯生。

温侯生前几天才在戒毒所里袭击了温茗,现在要探视,可能不大。但温茗还是顺了程佩的意,提交了探视申请,没想到,隔天,申请就被批下来了。

温茗带着程佩去了戒毒所,但是,她没有进去,她这点自知自明还是有的,他们母子情深的时候,她实在没有必要去参和,免得又遭罪。

戒毒所门口有棵大槐树,枝繁叶茂,槐花飘香,很是阴凉。

温茗坐在树下大石头上,等着程佩。门口的警卫,时不时看她一眼,特别警惕。

不知为何,温茗忽然又想起了秦延,他也常常露出那样的眼神,平白无故,但是特别性感,就像是丛林深处的猛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

秦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记得,他们之前在戒毒所也遇到过。那么,他又是为什么会来戒毒所?

温茗的思绪凌乱,没有答案。最后,想来想去,她只在乎一条,这几天,他有没有等她的电话。

呵,就算有,他也只是在乎那个纹身而已。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程佩才出来,她精神萎靡,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温茗有心想上前宽慰几句,但是程佩一见她,又开始骂嚷:“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倒是进去看看你爸,都被你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温茗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把程佩塞进车里,她报了地址,也付了车钱,仁至义尽。

出租车走了,温茗一个人又在戒毒所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回走。

柏油马路被晒得发烫,她的凉鞋底薄,走着走着,脚心也开始发烫。

她想打车,可是,她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正无奈,耳边忽然传来了摩托跑车轰鸣的声音。

温茗惊喜转头,秦延的车已经停在了她的身旁。

“嗨!”她兴奋地打招呼,“好巧啊!”

他抬手掀了头盔上的玻璃镜片,看着她。

“你能载我一段吗?我没钱打车。”

“纹身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没有。”

“是没有消息,还是没有打听。”

“…没有打听。”

秦延黑眸一沉,有了怒意,但是,他并没有发作,而是发动车子,直接走人。

第二十一章 不如心动1

第二十一章 不如心动1

风里多了一丝汽油的味道,高温下,闻得人恶心难受。

“喂!”温茗急得大叫:“你怎么这样!我不是故意没有打听,我是因为这几天没时间…”

车子一溜烟,拐进了小道,没了踪影。

他根本没有听她说话。

“混蛋!”温茗原地跺脚,“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娘凭什么帮你!都说了我没钱了,还把我丢下!简直没人性!混蛋!”

她边走边骂,等走到大路和小道的交叉口时,一抬眸,发现秦延连人带车停在树下,并未走远。

温茗的人生经历过大小纷争和狗血无数,自诩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之心,却在这一刻,突然有点鼻酸。

“你不是走了吗?”

秦延表情很冷,只说了一句:“上车。”

她默默走到他的车边,刚才一肚子的怨言,此时全都化成了心虚。

秦延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但依旧把自己的头盔让给了她戴。温茗上了车,调整好坐姿之后,抱住了他的腰。

“干什么?”他侧了侧头,眼角的余光都是凌厉的。

“我刚才走了很长一段路,好像热得中暑了,头很晕,不这样我怕自己会掉下去。”她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闷闷的,听不出真假。

秦延有点不耐烦,但只能由着她。

车子动了,速度一点一点加快。

温茗将他抱得越来越紧,她柔软的胸,紧贴着他结实的后背,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却因为这亲密无间的距离,好像会融到一起。

风在咆哮,秦延血管里的热血也在咆哮。

温茗这个女人,真是个妖精。

他想,等把她送回去之后,就再也不要和她有什么瓜葛了,纹身的事,她不想帮忙就算了,他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至少,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戒毒所和温茗的纹身店有很远的距离,车开到半路,秦延实在忍不住朝她吼:“能不能松点手?”

“我晕。”她理直气壮。

“都他妈要捂出痱子了!”